裴枕倒是谦虚,不受岭南王的感谢。他只是淡淡道:“若非王爷提起县主的事,本王如何能带她回来?”
“那还不是因为摄政王和我们岭南王府有缘嘛!”岭南王也记不清他昨夜到底有没有求过摄政王这件事, 既然说道, 那便当做是有的罢。反正事已至此,也什么差的。
裴枕温和的笑了笑, 却有种高高在上的刻板印象,“此事过去了,裴某也不过举手之劳。王爷不必再提。”
霍枝真的很想把男人的面具给撕下来。
上了各色的早膳,却发现均是岭南当地的吃食。摄政王可真是个大好人!霍涛端起碗来便开始嗦粉:“稀奇的很,这粉的滋味和岭南当地做的一般无二!”
管家在一旁布菜,笑着应道:“王府是专门请了岭南户籍的厨子。”
京城口味的菜色和岭南的相差甚大。霍枝记得他裴枕饮食吃的清淡,便是吃粉连个辣子也不用放。怎么专门请了岭南的厨子到府上?
岭南王却领他的情,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了,也不瞒摄政王。我家枝枝她从小就最是挑食。此番来京城匆忙的很,就是失算没多带个做岭南菜的厨子。她吃的不好,您看看这小脸都瘦了。”
霍枝低低的叫了一声:“爹爹,您莫再说了。”
感觉她的这些老底都要被自家人揭穿了……
“枝枝怎么今天这么容易害羞?”可是因为有裴枕在场?说来两人这么左在一处,倒真是赏心悦目!可惜,自己没有这样的福气有个还女婿。
那霍起王八盖子杀一百遍都不觉得解恨。霍枝也迟早会与他分开。
若是今后不寻个靠山,她肚子里的孩儿又该如何在这吃人世道活下去?岭南王想到这些就笑不下去。
长长的叹息一句,“我家枝枝是个可怜人。”
相识至今,裴枕也没觉得霍枝是个脸皮薄会害羞的女郎。若不是怀里揣着个孩子,他坚信她是会跳起来,拍打他的后脑勺。
她睚眦必报的性子,绝对是做的出来这样的事。
霍枝并着膝,却觉得有什么东西攀了上来。她整个人都僵硬着。
男人的手牵上她的,他的眼却并未看她。好像是要挤入缝隙之间,与十指紧扣。
他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才罢休!
管家依旧在布菜,见得自家王爷似乎并没怎么动。他问道:“王爷,可还是再要上一些?”
裴枕自己吃不吃都不要紧。但这一桌子的早膳,却也没多件这女人多吃几口。可见,如岭南王所言,霍枝是个很挑食的主儿。
管家见他不说话,又道:“奴才倒是忘了给王爷上蔷薇花蜜了。”
桌子下的手不肯松开了。
“拿上来。”裴枕的眼底是温柔的。像是要说些什么。
蔷薇蜜露?没有人比她更懂这个。霍枝被这名字一下子点到了。浑身上下开始不自在,尤其是身前的,好像还在留着蜜汁。
他吞咽时的迫不及待,险些抓痛了自己。
“摄政王的口味倒是和枝枝很像。”岭南王宠溺的说,“我这女儿也最爱蔷薇,从小她的身边就离不开这花。”
裴枕如何不知呢?
便是这娇弱的拧出水来的身子上,每一寸都也是沾着这迷人的气息,裴枕是晓得的。他喉咙一滚,“是么?那的确是挺巧了。”
岭南王,“可不是巧么!摄政王在岭南住过一些日子,可见过我家枝枝?”
何止是见过,他还睡过。裴枕淡笑不语。
捏着她的食指,前前后后的推。像是得到了某种乐子。
她能感受到掌心上的薄茧。气的不行,指甲狠狠的划拉上去,霍枝似乎摩挲到一丝粘。可是把这男人的手腕划出了血?
裴枕依旧云淡风轻的说,“不曾有幸见过县主。”
岭南王不免感叹,“倒也是遗憾。”
霍枝抬起眸子,星星点点的亮,她道,“如今不也是见到了?也算不得遗憾。依着辈分,枝枝还要叫摄政王一声皇叔。”
“却也是这个理。”裴沈极其淡漠的扫了她一眼,将手松开,“那本王就当县主是自家人,叫你一声枝枝可好?”
霍枝,“……”不好。
她没吭声,双手在袖子下攀附到一起。真是紧张的不行,或许只有他和她两人之间明白,爹爹口说所说的蔷薇蜜露,那可不是同一样东西。
管家是个机灵人,给霍枝也上了一杯蔷薇蜜露。她敛目,低头尝了一口,“倒是美味。”
管家笑道:“王府里有花房,新鲜采摘的蔷薇花做的蜜露。”
这样冷得天,还养得活花?霍枝光是听闻,就觉得裴枕财大气粗。
可就是偏偏这样一个金尊玉贵的王爷。裴枕的底子忒黑,明明就是大尾巴狼,以前的日子里他却还装什么仙风道骨。
可怜她是单纯的少女怀春,被这大灰狼反扑在地动弹不得。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裴枕的眼未抬:“昨夜王爷还同我提起要在京城置办家宅的事。我已让管家派人下去物色宅子,想是不多时,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岭南王大为感谢,“枝枝,你今后可算是能睡个好觉了。”
呵呵,说的什么话。她能都看见这男人眼底里的嗤笑。霍枝低下头神色不满,她冷道:“等找到宅子后再说也不迟。”
闻言,裴枕倒是觉得这话在故意说给他听的。
就这么不乐意和他说话?
裴枕瞥了她一眼,一小盘子的团油饭被她挑挑拣拣的吃。小怜在旁边小声道:“县主吃这么少怎么成,再用一些罢?”
自怀孕后,她在大早上总爱反酸水,吃不下任何的东西。就今日是见着团油饭的面子才勉强用了几口。她侧身对小怜道:“那你把里头的葱都挑出来,我闻不惯这个味儿。”
她说的话虽然小声,但裴枕还是记下了。枝枝,不爱吃葱。
等用过了早膳,外头的雪小了。裴枕也就领着爹爹一同入宫去了。
艳阳从层层云雾里钻出来,发光发热,像是要赶走冬日里所有的寒冷。霍枝昨夜睡得不算好,今早又被裴枕一闹腾,身子有些懒散。
小怜说要扶着她回房休息,她倒是还撑得住,指着不远处的花房说想去走走。
王府的管家得知岭南县主要去花房,命了下人把路边的积雪扫干净,他恭顺的站在一边:“县主有所不知。王爷出府前是特意交代过奴才们,要好生招待县主。”
怕是找一群不相干的人,为裴枕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只因为裴枕在吻罢之后,伏在她耳边说,等入了夜,他会来找她。
如今天色还尚早,霍枝已经开始担忧了。
“你们说的不错。县主如今是有身子的人,安全是第一要紧。”小怜道。
等下人仔细清扫了残雪,才引得霍枝和小怜两人进了那花房。
“县主,这里的花平时都有人专门照料的。”管家说。
“能把花养这么好,必定是下了功夫。”霍枝看到这些小花花,郁闷心情都跟着变好了。
有些花骨朵因为天气实在太冷,都还没来得及开花。而有些却是已经有了凋零的趋势。
“县主手边这盆原先是放在王爷房间里的。”管家回忆说,“就是有一次摔破了,坏了花的品相。王爷就让人从房间里挪了出来。”
霍枝抚摸过金山茶残缺的花瓣,略微有些出神。
小怜问,“打理这么大的王府,均是你管家一个人?”
霍枝皱了眉,怎么问怎样的问题。却听管家说,“前些日子王爷刚回京,皇太后就安排了人进王府,她们都被王爷赶走了。”
这个皇嫂可真是够关心小叔子的。好在裴枕倒还算懂得和燕婉避嫌。
管家却又积极的说,“王爷从外头带回一个姑娘,现下王府里都是姑娘在打理。”
“姑娘?”小怜看了看自家县主不太好的脸色,“那姑娘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她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也会照顾人。对了,王爷每一日都要喝的蔷薇花裤,还都是那姑娘亲手醉的!”
那岂不是他俩能够朝夕相处?呵呵,男人有地位就学坏。霍枝的面容愁云惨雾起来。
管家越发的恭敬,“县主若是想见,奴去请那姑娘与您看上一看。”
第61章 夜膳
“什么人都敢带到县主面前来么?”小怜盯着管家不满的说。
管家只是奉王爷的命令, 要将这位岭南县主伺候好。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等着霍枝的示意。
会到摄政王府来居住,是霍枝原先没有想到的。她在这里住一日, 就有必要为了自己的安全将身边的人打听清楚:“小怜,管家也是好意。趁着今日得空,也好像那姑娘问问怎么养花。”
管家躬身应是:“那奴去将姑娘带过来,还请县主稍等。”
花房里的花都是一些颜色娇艳的, 这说明那姑娘都是在迎合裴枕的喜好。她认识他不算久,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未迁就过。
这大概是她与那姑娘的区别。
但裴枕将人安置在身边这一举动而言, 这姑娘的身份是有些来头的。以霍枝对那男人的了解,他并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接受一个陌生女人。
她一边沉思一边注意这外头的动静。
管家的速度比想象中的快, 去而复返:“县主,人已经带到了。”
霍枝深呼吸了一口气,又觉得不过是见个人, 自己没必要这么紧张。就算那姑娘与裴枕有什么关系,她还可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和人商量。
“请她进来。”
出乎意料是白芷!一见面就对着她说了许多声的对不住。
“阿姊不用愧疚, 我与裴枕之间的事是先前欠下的孽债。”霍枝拉住她的手, 就算没有她, 那个男人也会得知她的消息。
花骨朵在颤颤巍巍的迎着久违的暖阳, 舒展开窸窸窣窣的枝叶, 它们在幸福的轻轻摇摆。霍枝牵着白芷的手,两人坐到一起,小声的说着话。
“枝枝你越是这么说,我心里越是不好受。”白芷垂下眼睑, 满是疲惫。
“可是他欺负了你?他没对你怎么样吧?”霍枝皱起眉疑惑不解。琢磨半天, 觉得那男人虽然不是人,但也只是在私下里对着自己。
“摄政王是个好人。”白芷说。
霍枝:“?”
裴枕和好人这个字眼, 是完全搭不上边的……
“一开始的时候摄政王似乎是把我认错成了你。”“后来的事,你想必也知道了。他不过是看在你的情分上,帮了我一把。”
这里头听来像是还有故事。
白芷原是为了进宫选妃才入了京城,后来老皇帝驾崩,这事就耽搁下来了。
她试图让白芷开口:“阿姊若是有困难,也可以和妹妹我说说。”
这句话里不知是哪一个字触到了白芷的哭点,她捂着嘴,豆大的眼泪就啪嗒啪嗒掉到了霍枝的手上。
小怜在一旁看着发了懵,“县主,这怎么回事啊?”
“别问了。”霍枝见着白芷哭的这么伤心,她心都碎了。
等白芷哭了一通,情绪才慢慢缓和下来:“燕郎他和嘉敏县主成婚了。”
燕郎,怕不就是那绥江的燕临。
霍枝的脸就沉下来,该不会是和自己想的那样?她浅浅的问:“燕临可是知道了?在岭南之时和他谈天说地的人是你了么?”
“没有,我不曾和他说起这些。”
霍枝的脸就更僵硬了:“你都不和他说起这些,那这一路你们又说的什么?”
“燕郎他说从来没有见过像我这样体贴人的女郎。”白芷的眼湿漉漉的。
她冷笑三苼:“男人就是,只要是狗就改不了吃屎。”
等听到后头什么要纳妾云云,霍枝整个人都要炸了!燕临这人也太无耻了罢!令人发指。且不提那嘉敏县主的爹爹汝阳王是何等的嚣张跋扈,白芷若真是脑袋一浑过去做小,小命保不保得住还未可知。
燕家现在是皇亲国戚,挟持天子以令诸侯。燕家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告诉众人,京城各方势力都要低燕家一等
以至于,夜间等裴枕和岭南王回来,三人坐在一道用饭。
本来小皇帝要留裴枕在宫里用完夜膳,才会放他回来。他是记挂着家里有这个女人,归心似箭。等着净完了手,一起坐到桌上。
岭南王:“枝枝的神色怎么如此憔悴,下午可是没睡?”
霍枝转过视线来,应了声:“见了个人。”
“枝枝,你不是最烦见客了?这一回怎么好着耐心,还应付了一下午。”岭南王嘀咕,倒是十分难得。
她笑了笑:“是个老熟人,爹爹也是认识的。对了,我留了她一道用夜膳。”
裴枕隐隐有些不快,他赶回来可不是为了不相干。
岭南王扯了扯嘴角,怪女儿事先没打招呼。对裴枕道:“枝枝就是这样随性的性子,还请摄政王别责怪。”
她这是不想同他一道用夜膳。
事实真相便是如此。
夜间天凉,她便多穿了些衣裳,织金的绸缎的领口外裹着一圈毛绒瓯的狐狸毛。朱唇上是水润润的,坐在那处慢悠悠的喝着米汤。
罢了,只要这女人能开心些就由着她去。
裴枕对着管家点了点头,示意带人过来。也是惊奇,自家王爷对这位岭南县主倒是上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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