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姑娘,王爷请您进屋去。”
屋子里一片静默,只有丫鬟们纷纷的上着菜。
外头的身影慢慢靠近,桌上的烤乳猪还散发着热气腾腾的香气。裴枕侧目看着霍枝,见她的胃口竟是比早膳上还要不好。
今日的团油饭里没放了葱。她却碰也不碰一下了,喊了一声:“小怜。”
小怜听了就连忙把筷子放下,站到她身后去了。
裴枕摆了摆手,那本在霍枝跟前的团油饭,就到了他面前。
米饭裹着各色的蔬菜,滋味还算爽口。裴枕吃团油饭的时候,霍枝就看过来了,开口问道:“听闻王爷以前做过僧人,现在也是不忌口了么?”
那团油饭里可是加了猪油渣,他总不会连荤腥都吃不出来罢。
裴枕嚼碎了嘴里的猪油渣,“有劳枝枝惦记。”
她就想冷笑:“王爷连酒都沾了,何至于这些荤腥。”
男人没应他,继续低头吃着。他细细的嚼,慢满的咽,吃相很是斯文。
霍枝盯着看了一会儿,还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给了小怜一个眼神,裴枕倒是更快一步,将最后一个团油饭推到了她跟前。
本来想着他吃过的东西,她才不会碰。
但见着爹爹还坐在此处,就不好发作。霍枝也开始拿起筷子吃起来。
-
白芷被管家领到花厅。
“王爷,人带到了。”
听了管家禀报,裴枕踩掀起眼皮看向了来人。也想过霍枝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能有什么人好聊的?这白芷姑娘便算是一个了。
“阿姊来了。”霍枝见了人,就连忙放下了筷子。嘴角勾起一丝笑来:“还不快快请坐。”
“这位姑娘是?”岭南王看着眼前的女人,眯着眼问。
“爹爹糊涂了。”她道:“这是您收的义女啊!”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当初女儿不愿意入宫。刚好廖公公那里有个姑娘,名字叫的什么,岭南王倒是记不清了。
“民女阿芷给王爷请安。”
对了叫做白芷。岭南王这下子记起来了:“哦,是你啊!”
不过这个姑娘是早几月就来了京城,怎么不跟着廖公公,反而跟了摄政王?
“先别站着了,等吃完了饭我们再聊。”霍枝让小怜给端了椅子过来,拉着白芷的手,让她就坐在自己的身边。
她这女人对自己冷冷冰冰,但旁人都是很好的。
裴枕脸上也没什么不高兴的,和岭南王说起了话:“今日有大臣提起要给圣上找一位好先生,王爷可是有主意?”
给小皇帝找先生,这可是件麻烦事。岭南王不好应答:“听闻太后那边似乎是已经打算点了绥江书院的老先生进京。”
却也是燕家一门的好算计,想把这朝政上上下下都换成自己人。
裴枕道:“其他的事业就随她罢了。但给圣上开蒙不算小事,国之根本动不得。我的意思是想一个知根知底的,从小守着圣上长大。”
岭南王似乎是知道他意思了:“我家那不争气的侄儿,也是找了好几个先生。家里怕他读书辛苦,就一个劲儿的懒他。现在倒好,书没读出来,成了一个废人。”
他那侄儿,不就是霍枝的夫君,霍起?
裴枕是浑然都不想提起这个人。
“这好的先生,我却是有个尚好的人选,但王爷也知道皇太后防范摄政王府颇深。我若是提上去,怕是不会答应允。”
两人倒是又说了几句。霍枝没心情往下听。
她先前吃了团油饭,似乎是有些饱了。便拉着白芷的手,靠在她身上。
“枝枝,你现在是双身子得多吃些。”白芷劝道。
霍枝也不瞒着她:“阿姊我也想多吃,可是看着又吃不下。”
“那便和喝些鸡汤罢。”白芷亲手给她盛了小碗:“你脸色看着实在不好,鸡子活气血。你多多少少吃一些。”
原本以为霍枝眉头轻皱着,她是不会喝的。但也拿起了汤匙。
裴枕正看着霍枝小口的喝鸡汤,那鲜嫩的鸡子加了红枣熬了一下午。入口就是醇香,没有半点的油腥气。
“既然能喝的下汤,那便再吃些鸡丝。”
她点了点头。
女人素白的手拿着筷子挑了一小条的鸡丝,放进嘴里咀嚼:“好像也还成,”
岭南王倒是欣慰不少:“幸亏有你在能说说枝枝,她不吃饭可算是愁怀本王了!”
“爹爹总是说的这么浮夸,我哪里不好好吃饭了?”
裴枕在一旁看着,霍枝吃的香甜。他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枝枝像小猪,煞是可爱……
第62章 小两口
霍枝察觉到裴枕盯着她, 是在四人吃完饭后。
霍枝在夜里不爱喝茶,怕晚上睡不好。她摆了摆手,示意白芷莫要给她斟茶, “阿姊莫忙了,这些活计就交给丫鬟来做。”
白芷提着茶壶微微一顿,也说了一句,“民女是看摄政王一直盯着枝枝的茶盏。原以为是要过来斟茶。”
他在看她?
略显苍白的手指摩挲着茶盏, 手掌拿的很稳,灯下是男人冷峻的面孔。裴枕让人看不出是个什么情绪。
她又不怕他。霍枝轻松的开了口, “王爷定是从没瞧见过像我这么挑嘴的。”
见着她提起自己来,裴枕倒是没躲, 也道,“本王今日听得一出传闻。岭南县主与燕郎有私情,仍恋慕燕郎, 以至于导致岭南县主与新婚夫婿不和的传闻。”
这话听的岭南王一愣一愣,半会儿天没接上话。
本该是严肃的事情, 却被霍枝噗嗤笑出声来, 她眉眼弯弯像是聪慧的猫儿, 应道, “我与爹爹不住驿馆, 而是搬来摄政王府,有这消息传出来也不觉得奇怪。”
“枝枝,这里头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岭南王问。
凭着她对那这件事的了解,在她被裴枕从驿馆带出来后, 那驿馆留下的众人自然是会嘲笑霍起无能。表弟他一个读书人最看重脸面, 就会恶劣四处散布她不守妇道的谣言。
当然其中或许已经打听到裴枕的底细,当今摄政王可不是好得罪的。思来想去, 就只有拿捏住燕临。
她一个为出阁的姑娘。当白芷听着燕临的名讳如何云云,怕他把与自己的丑事说出去,她略微有些紧张,“县主的名声岂容他人如此污蔑?”
“阿姊我们行的正,为何要怕这些烂人?”但若真敢在她面前如同蚂蚱般下窜下跳,就别怪她一手掐死一个。
远的不好说,就燕临刚与嘉敏县主成婚,她就有的是办法治他。燕临那岳父汝阳王可还在京城呢,见着自己女儿有麻烦还不出气?这事落不到白芷的头上。霍枝她轻声安慰道,“阿姊不必为我心慌。倒是这事里头太过复杂,一时半会儿掰持不清,我怕是要给王爷添麻烦。”
到底是裴枕表现的太过坦荡,让她差点都忘了所怀的是这男人的骨血。
霍枝沉吟一想,最该避嫌的是他们才对。
“爹爹,我们住在摄政王府多一日,就是再给王爷多添麻烦。”
裴枕听完后却皱了眉。她这是想躲着他,避着他,连利用都不想再利用了?
人之间相处往往是带着计较的。霍枝以前再三的勾他,她是希望他能动凡心对她好些,还是真希望有个孩子?
他现在是当真越发的不懂她。
但霍枝如今淡漠至此,让他心里是感觉到很不舒服的。她看他的视线,哪里称得上耳鬓厮磨的情人。
难道是他给的她温存还不够多?还是自己不够让着她。
这个女人到底懂不懂,是他不计前嫌原谅她的再三欺骗。
也是他将她从那驿馆抱出来,裴枕又没要她如何对自己笑,他已经够纵着这个女人了!怎么就不想想他的好呢?咋呼对他像是恨之入骨的仇人。
岭南县主不仅爱玩儿,还没有心的。
霍枝见着他却像是在看个毫无感情的尸体差不多。“你话没说明白,怎么算麻烦?”裴枕垂下眼眸,喝了口茶水顺了顺气。
他在这里装的个什么啊?
霍枝道,“枝枝是小辈,却让摄政王名声受损。在枝枝看来就是麻烦。”
却是个口蜜腹剑的小骗子。他忍得辛苦在给她费力上药的时候,她怎么不觉得自己辛苦?
好在裴枕并不会对她的想法有丝毫的改变,她心里若是没他,那就做到激发她的欲望让这个女人离不开他。
裴枕很平静的说,“早年间,京城上下都知道我裴枕是个孤寡的命格。今日有你和岭南王在王府里小住几日,已经是裴某的福气。”
这意思,理解下就是是摄政王克妻?霍枝大为震撼。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难怪摄政王多年不曾娶妻纳妾。”
裴枕无可奈何的苦笑,“本该是皈依佛门,却又入了红尘。”
这里头是有什么不对的。裴枕出家是为了避他那皇兄,反正以前也没听过还有这一茬。他顺口胡说的罢?她怎么看上去都不觉得这男人倒不是真清心寡欲的人……
岭南王喝了茶,这才想起来问白芷出现在王府的原因,毕竟他现在是她的义父。他问道,“白芷,本王还是叫你这个名自在些。”
白芷起身行了礼,“义父说的是。”
霍枝咳嗽一声,看着自家爹爹,“爹爹不如有事说事。”
“因摄政王身边并无妻妾,白芷你既然能将王府打理的仅仅有条,是不如。”
裴枕当时留下白芷,一来是看在她会调制蔷薇蜜露的方子。她在王府里做什么,说什么,他都不曾插手过。
眼下岭南王的意思,竟是要白芷许配给自己?这如何能当。
裴枕放下手中茶盏,准备说些什么,却把目光落了霍枝身上。她对自己可以半分的在意?
霍枝却有些忍不住,“爹爹,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要把阿姊随意送人么?”
“什么叫随意送人呢!”
岭南王挺直了背脊,“男未婚女未嫁,又有一段时日的相处不厌烦彼此,可不就是能凑成一对!”
配猪配狗还是配鸭子,还一对……
“这事我不同意!”几乎是瞬间,霍枝的火就被拱起来。
裴枕目光锐利,她不同意?是以个什么身份不同意,是以白芷的阿姊,还是裴枕的身边人……
“枝枝难道觉得摄政王不好?”不然岭南王想破头,也不知道为何女儿如此坚持。这边的两位当事人似乎都还没有发表意见呢!
“阿姊,你头脑清明些。”霍枝拉着白芷的手。
做摄政王身边的人,那便是做妾。这同给他当奴婢有什么不同的。
妻子和妾,这是两码事。霍枝有些激动,“王爷前面还刚说了孤寡命格,现如今就想祸害我阿姊么!”
此话一出,众人表情当真是妙极了。
岭南王揉着额头,自家女儿怎么能这么和摄政王说话?裴枕该不会要大发雷霆吧?他看过去的时候裴枕却是炯炯的盯着霍枝。
“若是我爱重之人,便是要捧在掌心之上。哪里会让她受委屈半分。”坐着的男人,是仙风道骨,清冷的眉眼里是磊落的坦荡,好似这一刻要把心掏出来,悉数捧到霍枝跟前。
她心下一沉。
却又听裴枕反问她,“枝枝是不相信我的为人?”
如芒在背。霍枝低声骂了句,“放的什么狗屁,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小两口在吵什么?
身旁的人都替他们着急,这是要在岭南王跟前摊牌了?不是吧。白芷瞥一眼他俩,“枝枝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安置罢。”
岭南王才道,“对对,枝枝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少生气。”
若是他俩真的掐起来,可真是让他为难。一个是自家的女儿,一个是好贤弟,都是自己人嘛!
霍枝起身被小怜扶着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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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枝抬起眸子,看头顶的帐子。
裴枕这是把谁当傻子呢?
他莫非以为把白芷留在身边,就能掌控住她了?可笑。
今日所说的话里,哪里有当长辈的自觉。道貌然然的样子,霍枝是气不得咬上他几口。那男人手臂硬朗,废牙口,得选个软一点的地方。
霍枝侧翻了一个身子,选个什么地方才好。她正思虑着,见着花架后头是个藏着玄机的暗门,此时正被里头推开,裴枕穿着一身黑色的寝衣,讳莫如深的看着她。
“睡过去。”
霍枝拿起软枕丢过去,“你还要不要脸!可是忘记了我们才吵的架?”
裴枕一手利落的抓住,慢悠悠的走过去丢下一句比炸弹还厉害百倍的话,“之所以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今晚才要哄着你睡。”
“……”
当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了。
身边的床一沉。裴枕的目光落在她起伏的小腹上,被他盯着,她就浑身不太自在。
“我不需要你哄,也能睡得着。”说罢,她就被过身去不看他。
侧身,隔着薄薄的睡衣贴上去。是想念了一天的滋味。裴枕嘴间低低的呵出一口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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