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淮要动手,可是他的手被风丝困住了,他一分一毫也动不了,他无奈,攥着折扇的手一松,折扇从他手中掉落。
在掉落的一瞬间,一缕雾气飞快地飘来,想要接住这柄扇子,只是折扇自己打开,在空中一个转弯,打散了迎面而来的雾气,并与之同时,切断了困住叶淮的风丝。
重获自由的叶淮没有犹豫,在空中一个转身,扇子落入手中,他合拢扇面,将整个扇子化作利剑。
一股剑气从扇上散发,叶淮握着扇子,像是握着一把短剑,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地向乌云而去。
就在接触到乌云的瞬间,乌云瞬间崩溃,化作虚无,天空在散去时,又恢复了一片湛蓝模样。
“哥哥真厉害。”小孩带着开心的语气。
叶淮低头,看见了老人牵着二娃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小孩一只手还拿着叶淮给他的玩具猴子,圆溜溜的眼睛带着欢喜的望着天空中的叶淮。
见是他,叶淮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幽幽地又叹了一口气:“你骗过我了。”
小孩却带着不解:“哥哥好像放松了,为什么?”
叶淮从空中落下,看着不远处的小孩:“你不是人就好,这里本来就没有人就好。”
小孩儿挣开老人的手,然后含着手指,用软糯的童音说道:“可是,爷爷是人哦。”
叶淮看了一眼老人,又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何必对一具尸体如此□□?”
小孩偏着头,圆眼带着天真:“爷爷没死呢,哥哥也留下来好了。”
叶淮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血迹,苦笑一声:“看来不得不留下来了,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把哥哥吃掉!我已经吃掉很多哥哥姐姐了,那么多哥哥姐姐,你是最厉害的一个!”
叶淮随手施了一个术法,将自己一身血迹洗去,掸了掸衣衫,他低头看着小孩:“那走吧,你要吃饭,作为食物,我应该自觉一点才是。”
小孩呵呵一笑,伸手,叶淮懂事地牵起他的手,小孩把玩具猴子随手扔掉,另一只手牵着老人。
他走在中间,两边高,中间低,他走得一蹦一跳,笑得灿烂,唱着不知道哪里的歌谣。
叶淮始终没有打断他,甚至听得有些认真,直到小孩唱完,他开口点评道:“有几个调子不错,但是大部分都很难听。”
“哼!”小孩抬头瞪了他一眼,“哥哥别说话才是,哥哥就不怕吗?”
叶淮耸耸肩:“怕,但是又不怕。”
小孩好奇:“为什么?”
叶淮挑眉:“想知道?不告诉你。”
小孩拉着他的手,祈求地望着他,摇着他的手,可怜巴巴地哀求:“哥哥,哥哥,你就和我说说吧。”
叶淮笑着摇摇头没说话,小孩嘟着嘴巴:“那哥哥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妖,是魔哦。”
叶淮神色平淡:“哦,我知道。”
“哥哥知道就好,那哥哥就安心被我吃掉就好了。”小孩开开心心地摇着叶淮的手,走得一步一跳,看起来就是一个顽皮的孩童。
回了那个带着些破败的宅邸,叶淮重新坐回了刚刚的小凳子,抬眼忘了一眼阳光明媚的天空,带着些许好奇:“你在这里等什么人?”
小孩蹲在太阳底下,咬着手指委屈巴巴地看着叶淮:“殿下吩咐,让我在这里等一个叫陆闻风的。”
“清风剑主?”叶淮皱起了眉头,他实在不知道清风剑主和眼前这个魔是什么关系,而且,“你说的殿下,是谁?”
小孩圆溜溜的眼睛难得流露出一丝近乎狂热的崇拜:“那是我们的主,是我们所有魔的源,是我们的神。”
他眼中的狂热让叶淮一时间有些吃惊,他想起了太冲山的何梅染和先前河云南山的事,带着试探开口:“他的名字,是不是叫做,何梅染?”
小孩却突然站起身,原本天真的脸在一瞬间变得严肃认真,虽然他的脸还是一副可爱孩童的模样,可是身后的杀气在瞬间却几乎凝成实质。
叶淮屏息,他默默偏过头:“我记得,这位和清风剑主没有什么关系吧?”
小孩凶狠的眼神望着叶淮:“他敢抢殿下的妻子,那他就该死!”
叶淮愣住了,妻子,他想起来太冲山弯弓搭箭的李思,还有传闻中,那个跟在何梅染身侧的妖女。
这个世间所有人,除了自己和天瑕长老,没有人记得她了,太虚门中那个温柔却有些清冷的师妹。
“你是说,李思对吗?”
他说出这句话,台阶下的小孩反而有些呆滞了,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叶淮:“你竟敢直称那位的性命?”
随即,他笑了起来,笑得天真又残忍:“那哥哥就不要怪我,吃了你。殿下说了,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认识那位的,如果有,那就该死!她是殿下的妻子,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叶淮闻言沉默,他低下头,叹息了一声:“如果我死了,那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一个人还记得她了,那她,该怎么办啊?”
说完这句话,他抬起头,朝着小孩笑了笑:“所以,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试一试的,就算不为我自己,为了她我也要试试看。”
小孩也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怜兮兮地望了一眼:“我还想哥哥留下来陪我呢,可是,现在看起来,不吃掉哥哥都不行了。”
叶淮站起身:“那就来试试吧!”
随着他起身,一阵狂风起,掀翻了屋顶的瓦片,卷断了横贯的屋樑,叶淮站在风中,狂风卷着他的发丝在他脸上胡乱拍着,他手持折扇,眼神悲怜地看向了下方的小孩。
小孩仰起头,眼里还有着小孩子特有的天真:“哥哥,去死吧。”
说完,他的身体化作雾气,在空气之中消散了,狂风大作,他却毫无存在的痕迹,叶淮左手单手撑起结界,右手执扇一挥,风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席卷了整个庄子。
在风过的地上,一切都刮飞或者破开,风中夹着无数风刃,带着些许剑气,夹杂着各式各样的小法术,千变万化。
他在找消失的魔,可是偏偏一无所获,叶淮眼神有些冷,他知道,他自己不是对手,加上刚刚已经受伤,所以,他定然必死无疑,可是哪怕死,他也想搏一搏。
就在他看着狂风席卷一切时,一张符箓出现在他眼前,一缕风将符箓撕裂。
叶淮看着朱砂的红字,左手撑着结界:“太虚门叶淮,告山南峰峰主季玉芝,渊西现魔,欲除凝幽清风剑主,望告知。”
他顿了一下,苦笑一声:“季玉芝,你不用来找我了,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还有,我的遗言,你还是留意一下,告诉你妹妹,我不喜欢她,我有喜欢的人。告诉我师尊,我洞府里的东西都给她了,你喜欢的那一副雪园练剑图,给你了。”
“就这样吧。”
他抬眼,望向了一无所有的天空,狂风再起,这次甚至卷得有些天地变色,天空中聚起了云气,被他的风一带,化作了一个深深的旋涡。
他猛地一个转身,转身的瞬间,折扇啪地合拢,一下扎进了身后人的脑袋!
小孩的脸上带着讶异,扇子就明晃晃地插在他的脑门上,他张开嘴笑了,随着他张嘴,那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挣破了他的肌肤,透出下面红色肌肉纹路,却没有一丝血迹。
他笑容灿烂又恐怖:“哥哥,我可是魔哦。”
他的嘴越张越大,最后连他的身体都看不到了,只留下了一张嘴在空中,原本可爱的孩童模样已经消失。
叶淮面容有些无奈,闭上了眼,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他皱了皱眉头,随后,一句剧烈的疼痛从腰部传来。
他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血腥气满满的地方,可是却没有任何实质的触感,他的全身上下不知身在何处,可偏偏,浑身上下都发出来被挤压的嘎吱声。
他一声不吭,牙齿不由自主地自己相互摩擦着,闭着眼睛却浑身颤抖,他听见了自己浑身骨头断裂的声音,随后,他感觉的一丝腥甜,那是鲜血从他口中溢出,有液体滴落在他的脸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是血肉被嚼烂的声音,骨头被掰断的声音,鲜血被吞咽的声音,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了,很痛,很痛,可是,他却又感觉不到痛。
“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让叶淮在一瞬间清醒起来,他睁开眼睛,看见了那张猩红的嘴,以及嘴的上方,满是痛苦的双眼。
只见无数鲜血从那张嘴里流出,那张嘴发出痛苦的叫声,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叶淮见状,笑了:
“看来,我还是挺硌牙的,不错!”
那双狰狞的眼睛没有半分落在他身上,而是哀求着望向了渊河的方向,断断续续,说不顺畅:“求……求……求……求您……放……放……过我……”
没有任何回答,叶淮却有些支撑不住了,他的意识渐渐涣散,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最后一眼,他看见了,那魔骤然在空中消散,什么也不剩了。
随后他听到了一句冷漠的宣判:“犯天道者,诸死不消。”
诸死不消,是什么意思?失去意识前,他心头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他没有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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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淮可以说是我除了思思最喜欢的一个人了,他真的太好了!
第124章
陆闻风拿到了太虚门那边的传信,可是他内心没有一丝波澜,何梅染要杀他,可他更想杀了何梅染!
他的思思跟着他走了,在这个世界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他寄希望于河云南山,徘徊在这里已经不知道多少个日夜了,除了那些疯狂的妖兽,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站在清风剑上,随手丢开手里的信件,看向了身侧站着的凝华山弟子:“你是说,渊河上流有异动?”
凝华山的弟子咽了咽口水,脸上还残留着恐惧:“是的,山里希望剑主您过去看看。”
陆闻风回头,望向了不再萦绕着云雾的河云南山,经过先前的那一场震动,河云南山已经变了一副模样。
那很有标识性的两个山洞已经完全被坍塌的山峰掩盖,无数树木被掩藏在黄黑色的土壤之下,其间还架着一些动物的尸骸,一片狼藉,许多修士行走在其中,修补着阵法。
看了一会儿,陆闻风还是转过头了,对着凝华山弟子点点头:“我马上去,只是恐怕要花些时日。”
弟子有些犹豫:“剑主,若是如此,不去吧。”
陆闻风皱眉:“你什么意思?”
弟子咬咬牙,闭上了眼睛,偏头有些不忍心道:“那里有个人,在河面。”
“人?”
陆闻风怔住了,他知道这句话的分量,以渊河的力量,上游是基本不会有修士去的,能去渊河上游的修士,要么是各宗各派之中镇山一样的存在,要么就是去寻道之尽头。
弟子攥紧了拳头:“那个人,是太虚门的太上长老,而且,而且,他说自己和太虚门已经没有关系了。”
“甚至当着许多人的面,亲手杀了一名太虚门的长老。”
陆闻风心中有些猜测:“是沈前辈?”
弟子沉默不语,默认了,但是脸上风愤恨之色和恐惧之意不散。
陆闻风见状,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没事,我只是去看看,若有危险,不靠近就是。”
弟子神色挣扎,最后化作了无奈:“那好吧,剑主,你可前往不要尝试去与他争斗,我们凝华山,不能没有你!”
陆闻风点了点头:“放心。”
说完,一道剑光出现在天边,闪烁了几下,便不见了踪影。
弟子看他走得快,有些着急,但是更多的是无奈,他也明白,这位剑主是钦定的未来掌门,论实力,他的实力在整个仙门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这种局面,他不去不行。
……
沈天瑕盘腿坐在渊河河面之上,湍急的河流连他的衣角都没有带乱,在渊河之下,泛着丝丝不透明的黑色气息,和渊河原本的河水大相径庭。
在渊河之下,那些潜藏的妖兽均是眼冒绿光,虎视眈眈地望着河岸边那些修士,但是碍于河面之人的威慑,不敢有所动作。
一只妖兽悄悄地挪动着身体,试图靠近那一丝一缕的黑气,它浑身颤抖得厉害,长长的爪子伸出,一点点地往前蠕动着,终于,他看见了那些黑气。
突然,它顿住了,缓缓地抬头,和一双黝黑的眼睛对上了,眼睛的主人带着笑意,嘴角上翘,似笑非笑地撇了它一眼。
这一眼好像就是随意地打量一般,可是它怕了,太怕了,它不敢了,又缓缓地往回挪动着,只是没等它挪动,它的身体就自己裂开了,无声无息地,消融在了渊河水之中。
沈天瑕抬起头,一只手撑着下巴望着河岸边的修士们:“你们早些回去吧,我没有杀人的想法。”
一名修士上前一步,神色严肃:“沈前辈,你可知因为这黑气,整条渊河中的妖兽全部暴动,出了河去,现在到处都是妖兽作乱。”
沈天瑕没什么精神地点点头:“哦。”
那名修士被他满不在乎的样子气到,但是碍于他的实力,压着怒气劝道:“沈前辈,你我修道之人,理应匡扶救世,此刻若是不消除这些黑气,那些妖兽将永无宁日!”
他这一句话出,无数修士纷纷上前:“正是如此!”
“沈前辈修为高深,更是修道的前辈,此事还请三思啊!”
“若沈前辈不愿我等来,您自己动手也是可以的。”
“沈前辈……”
“沈前辈……”
沈天瑕始终耷拉着眼睛,没有一个眼神给到这些修士,他依旧撑着下巴,望着人群,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小师叔。”
诸多修士之中,太虚子站了出来,沈天瑕抬起了眼神:“哦,太虚子啊,你怎么敢来?”
太虚子依旧是白衣飘飘,脸上带着些无奈:“小师叔忘了,我也是在太虚门山门问过心,立下誓的。”
听到这句话,沈天瑕撑着下巴的手放了下去,身体微微前倾,带着疑问:“你的意思是,我也是?”
太虚子不卑不亢地点头:“是,小师叔。”
沈天瑕摇摇头:“你以为当初问心立誓的契约,现在还能约束我吗?”
太虚子沉默了一下,随后带着笑意回答:“问心立誓,自然就是自己的心,和修为无相关,我辈修士,不管是我太虚门还是哪门哪派,入门时的问心,却是不变的。”
他定定地看着沈天瑕:“小师叔,利时及物,救世救人,是修道之根本。”
沈天瑕勾唇一笑:“太虚子,你是在提醒我?”
太虚子毫不犹豫地点头:“是,请小师叔起身。”
沈天瑕叹了一口气:“不错,你不错,太虚子,看来当初我让你当这个太虚子没有问题。”
他感慨完,却依旧坐在河面上,摇头拒绝:“但是,这和我都没有关系,我不会让任何人踏上渊河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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