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月第一次听到动静赶去的时候,就看见小小的无一郎蜷缩在被窝中,嘴唇发白,额上都是冷汗,还在含含糊糊地不停重复说着什么。
她将耳朵凑了过去,仔细分辨,才模糊听清,对方是在呼喊着家人的名字。
那个晚上,见月都没有离去,任凭无一郎死死握住她的手,像是溺水之人握住水面上最后一根稻草,直至天明。
她还记得鸡鸣声响起之时,无一郎也同时睁开了眼睛,眼里还有未散去的惊惧和惶恐,但很快平复下来,梦境里所有的血色和悲伤,都被掩埋在那宛若春天的薄荷绿眼眸下。
“你怎么在这儿?”
他飞快撒开见月的手,对自己捏出的暗红色握痕视而不见。
至于见月,她也没有选择将这件事透露出来,而是如若无事地收起手,没好气地对着无一郎吐槽道:
“你还真是迟钝啊,如果我是敌人,你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为了改善无一郎的睡眠质量,见月从忍那儿要来了修复助眠的药材,每天将对方训练得动弹不得,再扔进浴池里洗药浴。
一天艰苦的训练,再碰上舒舒服服的药浴,对方的睡眠质量得到了质的飞跃。
就是有一点不好,因为实在是太劳累了,无一郎总是泡澡泡着泡着就睡着了,虽然见月认为“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再说了他一个小豆丁有什么看头,帮他洗澡和帮小黑洗澡没有任何区别。
但为了男孩纸的清誉着想,见月还是很体贴的去找了【隐】的男性成员来帮忙捞人。(ps:率先排除了找前田正男,她对这个四眼仔的节操,仍持观望态度。)
现在想想,大概就是找来帮忙的【隐】部成员中,有人传出去月柱太过严厉,将名下继子训练的都没办法自己洗澡,才导致后来她都没有再收到可可爱爱的继子。
至于将
无一郎打得半死这件事,见月表示,哦,这是真的。
别问,问就是她也没想到,这孩子剑术天分这么高,没想到却是个小脆皮,这让一向高魔抗高物防血厚攻击力又高的某六边形战士――月某,表示非常震惊。
回到现在,善逸已经那十几圈跑完了,此时正有气无力地趴倒在地上,在看到自家师父带着见月走来之时,一个激灵又爬了起来,强装出精神抖擞的样子。
“爷爷,我跑完圈了!”
正行至善逸面前的桑岛慈悟郎被吓了一跳,狐疑地上下扫视了自家小徒弟一眼,怀疑他是不是跑步跑的脑子坏掉了,突然这么热血做什么?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善逸又抢先一步占了话头,
“要不我们去师兄那看看吧,雷之呼吸的六大剑式,师兄已经学会其中五式了,他的训练方式一定更有参考性!”
抱歉了师兄,竹之内小姐的眼神实在太有压迫力了,我害怕呜呜。
桑岛慈悟郎本想斥责他又想偷懒,但转念一想,小徒弟的训练无非是跑步这类基础的体能训练,确实是狯岳那孩子的训练更加具有观赏价值,便转头看向见月,问她的意思。
见月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善逸,直把他看得冒冷汗,才慢悠悠说道:
“好啊,那就去看你师兄的训练吧,不过你也别闲着。”
她摇摇一指,简单指出了一片面积不小的区域,
“我和你师父去观摩你师兄训练,你就帮你师父把这片区域的桃子都采摘下来吧,天黑之前,要完成哦~”
善逸看了眼天色,沉默了。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而那片桃林的面积,是往常两天的采摘量。
魔鬼啊,她是魔鬼啊!
*
“之前听您说,您的大弟子准备参加下半年度的藤袭山考核了?”
见月和桑岛慈悟郎走在桃林中,有些好奇地询问出声。
“不过善逸说他雷呼六型,只学会了五型,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鬼杀队的入队考核,是需要培育师们提前报备,最后汇总各方面人数,才定下具体考核的日期的。
也就是说,是对方主动汇报总部,才会让只习得雷呼五型的大弟子,参加下半年的藤袭山考核的。
“唉。”桑岛慈悟郎低低叹了口气,
“狯岳那孩子,太过执拗了些,心思重,无法全身心投入到雷之呼吸中,才一直学不会最基础的壹之型。我希望他能早日入队,通过斩鬼救人,悟透生死之间的大恐怖,澄明心台,才好进一步了领悟雷之呼吸的奥义。”
他的两个徒弟,性格都颇为极端,若是引导不当,恐怕会误入歧途啊。
桑岛慈悟郎紧皱着眉头,由于太过忧心,没有注意到,在提及狯岳的名字时,一直走在他身边微笑着的见月,身形忽然一顿。
狯岳啊,真是个熟悉的名字,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眼前的树林已经逐渐变得稀疏,林子深处的又一个道场,缓缓呈现在二人眼前。
这处道场明显比上一处要老旧许多,可是各种设施却更加完善。
场地中间,站着一个身着黑色和服的背影,正拿着把竹刀,似乎正在练习雷之呼吸的起式。
虽然多年不见,可是气息却没有变呢~
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见月脸上的笑容越发甜美了些。
第一百零三章
狯岳举着竹刀, 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俨然一副沉浸在剑道的世界中无法自拔,不为外物所打扰的样子。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 一片焦灼。
为什么, 为什么就是不行!
明明是雷之呼吸最基础的壹之型, 为什么他就是使不出来!
老头子说的那些诀窍,要点, 什么摒弃杂念,什么纯洁内心, 统统都是屁话, 没用没用没用!!!
左肩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这疼痛不难忍,却让他再一次想起了那个人。
她在刺穿他肩膀的那一刻, 正是天光乍破之际, 阳光从背后拥住那个人, 亲手为她戴上了金色的冠冕,显得如此威严而又让人难以直视。
可狯岳记得最清楚的,却是她那双无情的眼睛。
在漫天的红霞金光中,那双眼睛依旧黑沉幽深的令人畏惧, 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与漠视, 像是高天原上的神o垂眸望向凡间万民。
每每回想起这双眼睛,他就像在寒冬腊月中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从里到外,骨寒毛立, j惶难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晚上, 无限接近死亡, 心脏跳动之快,像是要扯开他的胸膛,将血淋淋的自己晾晒在阳光下。
狯岳竭力将脑中再次出现的那个人的模样挥散,强逼着自己忽略掉作痛的旧伤,重新将注意力放到剑式上来。
不行,还得再努力些才可以。
只有变得更强,才能摆脱那个人带给他的阴影,要强些,更强些,为了活下来我愿意付出所有……
“狯岳,够了!”
一声大喝从一旁传来,惊醒了正陷入魔障中的狯岳。
桑岛慈悟郎本不愿打扰弟子的修行,可是对方的情况,却明显不对劲。
原本全神贯注的表情,逐渐染上几分挣扎,变得一片惨白,连握着竹刀的双手,都在隐隐发颤,竟像是走火入魔了。
他的这一声大喝,成功叫醒了对方。
“啪嗒”一声,狯岳的双手一松,任凭竹刀掉到了地上,才怔怔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最先看到的,是老头子那张严肃中带着焦急的脸。
呵,装什么,你最关心的,不是我妻善逸那个废物吗?
额上流的汗逐渐蔓延到眼睛里,将双眼弄的酸涩又模糊,视线里又有一个人影出现在老头子的身后。
那是谁?我妻善逸吗?
不对,这个身影要更加纤细柔美些,像是女孩子的体型。
狯岳眨了眨眼,等到视野重新变得清晰明亮,才再一次看了过去。
“嗨~”
见月粲然一笑,明媚爽朗。
只一眼,便像是拥抱住整个生机勃勃的春天。
咚咚!咚咚!
狯岳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犹如鼓点般跳动的心跳声,肆意的在胸腔中狂欢,震耳欲聋。
本就在高强度训练下濒临极限的身体,又在沉重心理压力的双重压迫下,终于宣告罢工,他,晕了过去。
“狯岳?!”
桑岛慈悟郎惊呼一声,连忙上前一步,接住晕过去的大弟子。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晕过去?
难道是下半年的藤袭山考核,给了他太大压力,最近训练太刻苦了?
罪魁祸首月某,也表示非常震惊。
她只是打了个招呼,都还没动手呢,怎么就晕过去了呢,啧啧,真是不经吓呀。
因为这突发情况,这趟训练观摩之旅也不得不提前中断。桑岛慈悟郎将狯岳搬回了他们居住的屋子,顺路还叫上了正苦哈哈摘桃子的善逸。
看着屋内忙前忙后
,仔细为狯岳检查身体,一脸焦急担心的桑岛慈悟郎和我妻善逸,见月一手托腮,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看起来感情很好的样子,那就难办了,不能干脆利落地嘎掉狯岳。
不然以这对师徒的性子,大概终其一生,都会去寻找这个杀死大徒弟的凶手吧。
虽然见月自信能够让任何人都察觉不出来是她做的,但她想了想,还是懒得费这个功夫。
一是照顾桑岛慈悟郎和善逸的情绪,二是她如今也确实提不起什么杀意来。
当对手的实力足够弱小时,任何对你的敌意,都能称得上可爱。
狯岳这人,谈不上对手,更称不上可爱,实力差距大到见月动动手指都能碾死他,属实是让她提不起劲儿来去花一番心思搞死他。
屋内的身体检查已经出结果了,桑岛慈悟郎准备去厨房为他这不省心的大弟子熬一副汤药。
大概是不好意思冷落见月这位客人,便让善逸出来陪她四处逛逛,自己则是亲自去煎药。
这个季节的桃山正是收获的季节,漫山都洋溢着桃子的清香。
善逸将见月带到了一处临近悬崖的地界,虽是悬崖边上,却极为平坦,绿草如织,像是披上了一层柔软的地毯,在微风中悠悠摇晃,惬意极了。
这一片绿意之上,还有一株巨大的桃树。
“这是桃山最大的桃树,爷爷说,她是桃山其他桃树的母亲,因为有了她,山才不是死板的山,才开始有了名字。”
善逸站在这株桃树底下,被她的树荫所笼盖,温柔地摩挲着树干。
见月仰起头,一眼竟看不到这颗树的树顶。
唔,确实是棵好树啊,瞧这结的桃儿,又大又圆。
也学着对方的样子摸了摸树干,她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那个昏过去的师兄,从前身体也这般不好吗?”
闻言,善逸瞪大了双眼,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全然是赤诚和袒护,像是小动物急于维护自己的心爱之物似的,焦急解释,
“不是的!师兄是很强的人!”
似乎是意识到这样有些不妥,他才略收敛了神色,但嘴上还是没停下为狯岳争辩的话语。
“师兄很努力,也很倔强,因为一直学不会壹之型,才会日以继夜地苦练,训练强度过大,才昏了过去的。”
“这样啊。”
见月像是没有注意到善逸的态度一样,向后稍退了一步,后腿屈膝发力,一跃上了树顶。
紧接着,手中念线一勾,将还在碎碎念他师兄有多好的小舔狗师弟也勾了上来。
“啊啊啊,竹之内小姐,你在做什么!”
冷不丁被不知名的东西卷上树顶,善逸吓得都破音了,也成功结束了“夸夸我的师兄”这篇长篇巨作。
这可是树顶啊树顶!桃山最大的树的树顶!
不是下头粗壮的低枝,不是侧边略低的枝桠,是只有比小拇指还纤细的一节顶端树枝,连只大点的鸟都立不住啊啊啊啊~
“吵死了,你能不能睁开眼自己看看。”
见月无语地看着正抱着自己腰低头哀嚎的善逸,深深怀疑桑岛慈悟郎选徒弟的眼光。
这老人家真的能安度晚年吗?
要不接蝶屋来长期授课算了,无一郎他们七个娃儿多省心听话呀。
善逸对见月的吐槽毫不知情,闭眼哀嚎了良久,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
“哇――”
这也是他第一次上到树顶,从这里俯瞰桃山所有的风光。
从前他最多也就爬到第一根树枝,躲避爷爷的追杀,还害怕掉下去,死死抱住那根最矮的树枝,一动不敢动。
哪晓得
这里的风景,竟然如此美丽。
作为桃山的最高点,这里能够将山中的一切都收于眼底,鸟兽,林木,山中的几户人家,皆映入眼帘。
往后眺望,能直接越过悬崖,纵览一望无际的林海。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间,灿金霞红交织在一块,头顶的那片天还是蔚蓝,却硬生生被这奇异的霞光,染成瑰丽的色彩。
大小不一的云朵被打散在空中,像是光照在教堂的五色玻璃上,散落在地上的有着颜色的影子,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触碰,却又害怕这不过是一场美丽的幻觉。
“为什么要叫桑岛先生为爷爷,而不是师父呢。”
看着已经全然沉浸在大自然的风光中,像个傻子一样一脸震撼的善逸,见月冷漠抱胸,决定趁他心里防线减弱,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没错,这就是肮脏的大人的心思。(冷酷推墨镜.jpg)
果然,已经被见月定义成傻子的善逸,全然没有防备,恍惚间就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因为好喜欢爷爷呀。爷爷是重要的人,师兄也是,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
话音刚落,善逸便反应了过来,飞快捂住嘴,惊慌失措地看向见月。
完蛋了,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想要家人这种话,会不会很奇怪啊QWQ。
出乎意料的,对方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淡淡地点点头,将目光重新移向被晚霞笼罩着的天地。
*
狯岳是在晚饭的香气中醒来的,他有些吃力地支起身子,最近训练的太狠了,一旦放松躺下,所有肌肉都罢工了,无一处不在酸痛。
“师兄你醒啦!”
还没等他调整好身体的状态,那个讨人厌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紧接着,一坨人形物体,便冲到了他的跟前。
看着那双洋溢着欢快的琥珀色眼睛,狯岳却只觉得厌烦,梦到那个人的出现已经够让人不耐了,为什么你还要在眼前乱晃悠呢。
他挥了挥手,正要甩开围着他嘘寒问暖的善逸,视线往上一晃,直直对上正端着饭碗,欢乐干饭的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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