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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对，叶知雪毕竟和楚成认识了七年了。
七年，就算是养条狗，也能了解这条狗了，更何况是会说话的人呢？
她一路杀到了博古城。
她终于碰到了一个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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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何人知我
21.
这位冷将军用一把豪迈的大刀。
此时他将大刀抗在肩上，嗤笑道，“哈。你不用自己最熟悉的刀，就想取我性命，现在的小姑娘可真够傲慢哦。”
叶知雪垂下眼，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血痕，她手腕转动，长刀转动，反手一甩笔直指向地面，斗笠已经被掀翻到一旁去，被松松缚住的头发随着风飘扬。
冷将军看完了她的手上的动作，左右抻了抻脑袋，毫不意外地道，“哦，还要打。”
他对周围想要上前的亲兵用刀向下压了压。
“那我能听听理由吗？”
叶知雪眼神一动。
冷将军的刀能言说他的思想，刀中满溢如大河汤汤，浩然无瑕的纯粹之心。
他对自己问心无愧。
“你收受贿赂，里通外贼，还——”
冷将军哈哈大笑起来，“小姑娘，进来一叙。”
叶知雪目光在他的刀上停留片刻，收刀入鞘，沉默地跟上了冷将军的步伐。
22.
论迹不论心，论迹无完人。
军饷不足，上官苛待，外患难绝。
不收贿无以犒军，遣卧底假意逢迎以求根治祸患。
朝堂党.争，腐败盛行，清官未必好官——
叶知雪回绝了冷将军的夜谈邀请，看了半夜的海，又练了半夜的刀。
灵魂飞出身体，仿佛随着长刀一同划过冰冷的海水，却未能随着长刀一同离开海水，而是被海水裹挟着沉入深海，深海凝滞无声，沉默地带着她下沉、下沉，沉到她胸肺中的氧气都被挤压而出，喉间声音也被淹没。
她被深海拒绝，抬头看到日出。
叶知雪提笔写下任务失败的回信。
她想到了之前被她亲手杀掉的人。
他们真是坏官吗？
常规意义上的？
还是？
了解一条狗，却未必要为狗着想，对吧？
23.
叶知雪想不通。
她在海城呆了几日，看过冷将军与他治下兵马的作风，终于放弃了剩余的几个目标，直奔京城思王府。
京城里流传着思王将娶妃的消息，听说是宰相家的千金，性娴淑德，貌美知礼。
叶知雪进了思王府，没人能发现。
楚成与谋士探讨怎样让宰相满意。
她忽而想到了出发前，江城的月色，清冷又残缺。
月似故人难圆。
楚成似有所感，转头看向窗外，与树上的叶知雪对视。
含蓄的笑容立刻扬起，他目光温柔，平静地令谋士下去。
叶知雪鬼魅一样踏入房间。
24.
楚成没与叶知雪解释什么，正似他也没让叶知雪解释什么。
他只是很平和地说，“你来了。”
叶知雪说，“我来了。”
楚成亲自倒了茶，自饮一盏，“之后，好好练武吧。”
“如果我没发现，”叶知雪没有去接另一盏茶，而是站在原地，手中捏着刀，“是不是还会有这样的任务？”
楚成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感慨道，“世事难料啊，竟然要让这些贪官污吏做好事儿。”
刀客耳尖一动，敏锐地察觉到屋外有护卫围了一圈，她想，何至于此。
她背过身去，冷淡地说，“那我便先走了。”
25.
“你的承诺，还作数吗？”
叶知雪说完便后悔了，但问题问出了，她停下脚步，不甘心没有听到答案就离开。
楚成说，“当然。毕竟，知雪，还有谁比我们彼此更适合吗？我只是利用她，你明白我的，对吧。”
叶知雪叹息了一声。
可是谁又不是他手中的棋子呢？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能无话可说。
继续信任这个男人是危险的，但是当信任已经成了某种惯性时，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剔除这种信任。
爱他也是无用而浪费的，但是，她控制不住爱他。
实在模样难看。
叶知雪路过了警惕的护卫，没有分半个眼波。
26.
叶知雪和另外两个宗主喝了一晚大酒。
早上醒来时剩了里衣，躺在床上，头脑昏沉。
旁边桌上放着醒酒茶，还有些余温。
27.
楚不知半夜背着叶知雪回小屋时，一路很稳。
因此，没人看出他听见叶知雪喃喃楚成时，手抖了一瞬间。
28.
叶知雪心想，谁送我回来的？不会是徒弟吧？那我可就……
楚不知敲门，乖巧地询问，“师父，您醒了吗？我能进来吗？”
……丢大脸了。
叶知雪捂住了自己的脸，飞快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声音平稳毫无异常地说，“进。”
楚不知端着铜盆进来了，旁边搭了毛巾
叶知雪心里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保持冷淡，控制不住自己的耳尖变红，“你不用做这种事。”
“师父昨晚醉得很厉害，”楚不知笑容灿烂，像个小太阳，“我还担心师父今儿起不来呢。您先把解酒茶喝了。”
叶知雪老实地喝了茶，自己拿着毛巾擦脸。
想了想，友善地关心徒弟，“不知，最近练功怎么样？一会儿给我看看。”
徒弟僵住了。
……嗯？
29.
叶知雪盘腿坐在床上，接受徒弟真诚的忏悔。
“对不起师父。”楚不知跪坐在叶知雪面前，垂着头真诚地说，“我不应该老是跟着万江师叔推牌九，耽误练习；也不应该帮着宸风师叔算账，让他偷懒。”
“挥刀次数也不够？”叶知雪说，“抬起头来。”
“这个不敢懈怠。”楚不知抬头，露出了湿漉漉的眼睛，柔软又温敛，“我有好好按照师父要求的挥刀。”
叶知雪点头，对楚不知的表情最大的感想是：
我家徒弟看起来好柔弱，不行，得继续练。
叶知雪思考了一下，挥刀三千下也练了两个月了，于是说，“那从下月开始加倍吧。”
楚不知：“……是，师父。”
30.
宋万江推牌九四缺一。
他找上门来，看见了仿佛被榨干的楚不知。
一时有些踌躇，“你这是……”
楚不知：“……师父对我的进度很不满意……”
宋万江：“……这样啊。”
他转身想跑。
迎面撞上了叶知雪。
叶知雪抽刀，“还来带坏我徒弟……练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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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不知雪
31.
落宸风大为震撼，“你怎么突然开始努力起来了？”
宋万江恨恨地说，“叶知雪那家伙，进步太快了。天知道怎么出门一趟，她的刀意怎么跟马拉车一样狂奔。再不努力要像你一样被她吊着打了。”
落宸风：“……你这么说真的很过分。等下，真的有这么强？”
他活像奸细接头一样凑近了宋万江，悄声细语地说道，“你说她几年能成大宗师？”
宋万江伸出了三根手指头，“三年。最多三年。”
落宸风顿时站直了身子，兴奋地说，“那我就不用努力了！千亲宗有大宗师了！”
“是吗？”宋万江说，他手指摸着剑身，目光与剑身中的自己对视，“但她现在还是思王的人，你不会不知道吧？”
落宸风摆摆手，轻松地说道，“哈。要想出刀神，心中无男人。习武习到大宗师，总会变……断情绝爱的，没事儿。”
“而且，那个叶家的女儿，是不会将江山放在自己的情爱身后的。”
宋万江沉默半晌，轻笑了一声，“说得也是。”
说着他抽出剑指向落宸风，恨声道，“还不赶紧努力，被小姑娘落下这么多，很好看吗？”
落宸风：“什——！！”
32.
叶知雪回了千亲宗，开始带着自己的徒弟卷，啊不是，认真习武。
每天天蒙蒙亮就抓着徒弟出门练功。
练到早饭时间，操着轻功去吃饭。
吃饭后慢慢走回后山，一边走一边考校口诀心法知识记得怎么样。
走到后山后，一人一个青石，开始口头比试，假想演武。
随后，一人一片儿，继续练功。
练到中午，下山吃饭。
稍作休息，下午开始叶知雪暴打，啊不是，指导楚不知。
楚不知每天都被拎下山吃晚饭。
吃完晚饭，是蝉时堂特供药浴时间，去除一天的疲惫与酸痛，保证楚不知明天依旧能接受叶知雪的毒打。
嗯，非常充实的一天。
33.
“真的不会猝死吗？”宋万江一边推牌九，一边余光瞥向处理文书的楚不知。
落宸风心很大地微笑，“哎呀，年轻人，身体好啦。哟，我自摸啦。”
宋万江和另两个大惊，“怎么这么快？”
“运如疾风，势如闪电啦。给钱给钱！”
楚不知微笑着捏断了一根毛笔。
34.
三个月后。
叶知雪发现，自家徒弟最近看自己的目光总是欲言又止，似有千般话要说。
但是，一直没说出口。
他要说什么呢？
叶知雪思考着，将飘落的竹叶切成了无数细丝，刀背到身后。
今日，宋万江推牌九少一人——
宋万江推牌九的牌友较为固定。
分别是宗主大人，明霞长老和青岚长老。
明霞长老被徒弟拖去答疑，一时抽不开身，宋万江当即抓住了叶知雪，要她来凑牌局。
35.
从没打过这东西的叶知雪，输得快没了底裤。
楚不知当即选择挺身而出，接下了师父的牌局。
——顺利地让别人输掉了底裤。
叶知雪大感震惊，并对自家徒弟产生了新的认知。
“好徒弟！”
36.
当晚楚不知通杀了整个牌局。
叶知雪开始思考自家徒弟是否真需要习武。
“崽啊。”
叶知雪叹道。
楚不知不动声色地一抖，面色如常道，“师父，明霞长老和她徒弟差了两轮的岁数。”
叶知雪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徒啊。你这个脑子……我可以放低对你的武力值要求的。”
楚不知握笔的手停驻，墨点滴落在纸上——他昨晚打了一夜的牌九，该处理的工作没有做完。
叶知雪便难得地停歇了练武，来到这阁楼里陪着楚不知处理事务——
楚不知处理。
她在旁边看着。
“不。”楚不知继续书写，留下的墨字潇洒霸气，“请不要降低对我的要求。”
37.
虽然楚不知是这么说，叶知雪还是找上了宋万江，试图从这个训徒高手口中征询到靠谱的意见。
“你说，我这个徒弟是不是习武足够防身就够了？”叶知雪踟蹰地问道，这还是宋万江第一次在这姑娘的脸上看到这么迟疑不定的鲜明表情，“他的头脑很好，你们也是，直接把事情丢给他——”
说到这里，叶知雪忍不住有点抱怨，“难道是把我徒弟当下任宗主培养吗？这也太早了，他才十四岁啊，今年才过了一半儿呢。他离志于学都还差半年。”
宋万江答非所问道，“哎呀，还是第一次看你花这么多，真是不容易呀。没关系没关系，现在的年轻人都很有自己的主见，你就让他顺其自然吧。”
他轻咳了一声，“习武这件事情呢，你给他打好基础之后，具体要练成什么样，让他自己决定？说不定他就想做了双重天才呢？”
叶知雪心事重重地走了，感觉这波对话，对了跟没对没什么区别。
宋万江看着这姑娘的背影，心中叹道。
当然不是按宗主培养。
他收回视线，目光遥遥地望向皇城方向。
这是千亲宗押宝的下一位皇帝。
38.
叶知雪思考了一周。
最后正式地到了楚不知面前问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目标，不过，无论是习武还是投身仕途，都需要你的阅历。”
“因此，”她说出来时语气沉稳，甚至有些冷漠，但实际心里非常心虚，因为她自己其实也是个年轻人，还是没有人带的野路子，万一把徒弟带歪了……
她轻咳一声，盖过了房外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鸟叫声，“因此，等你十五岁了，我就带你游历山河，既是寻道，也是带你了解这世间。”
说到这里，她直视楚不知的双眼，这双眼睛锐利，充满少年意气，看得越久就越是能将他与楚成分开来。
楚成不曾有过这样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他总是有些阴郁的，阴郁藏在眼底，面上却是温柔的，有种破败可怜的温柔。
楚不知打断了她的思考，笑得阳光地说道，“多谢师父。我非常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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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何人知我
39.
会被叶知雪选中，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按照预想，楚不知将会成为落宸风的小徒弟，随即顺理成章地代替落宸风处理千亲宗的事宜。
紧接着，借着千亲宗的遮掩，合力将整个江南收入掌中。
但是，这个计划被打破了，因为他莫名其妙被叶知雪看中了。
被这三个宗主中唯一一个毫不知情、也不是他们势力范围内的那一位选中了。
不，这当然也不算是莫名其妙。
楚不知知道这位年轻的宗师在透过他的面孔看谁。
她在看楚成。
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楚不知看到了落宸风和宋万江送来的询问眼神，只要他摇头，这两个人就会以合适的理由把他要走做徒弟。
但是。
为什么要换呢？
这不是正好吗？
40.
叶知雪是个好师父。
同时，她是个纯粹异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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