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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不知的目光真诚而热烈，他向前踏了一步，缩短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师父，谁说妻子有什么适不适合，我要娶，就要娶我喜欢的女人！”
真是少年不知人间疾苦。
叶知雪也不反驳，只是平静地低头用茶盖撇去浮沫，她在心里说：小骗子；嘴上却说，“那你可要快点变强了。”
60.
叶知雪站在青竹上，感受自己体内凝滞的境界。
她已经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武学到了一个瓶颈，刀已练至化境，心境也是锤炼已久，却不知为什么，并不能相辅相成，仿佛什么事物正在束缚着她，阻碍了她的前行。
……是什么呢？
61.
“真的要现在告诉她吗？”落宸风说着，有些迟疑。
思王不日即将大婚的消息已经从京城传到了大江南北，只是没有传到孤光刀的耳朵里。
“……要不还是算了吧，”落宸风苦口婆心地劝导，“她正寻找突破大宗师的契机呢，别打扰她了吧。”
“不，一定要这个时候告诉她。”楚不知微笑，笑容中意味深长，“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京城，可以在婚礼之前见我的好哥哥一面。”
“你就不怕……”落宸风怀疑他的盘算。
“……”楚不知低头，书写字时有些用力过猛，险些将墨水透到下张去。
“……她不会接受这样的楚成的。”楚不知的声音格外平静，“因为她是叶知雪。”
他写不好答复的手，却没那么平静。
62.
知道消息的当晚，叶知雪便出发去京城了。
楚不知与另外两位宗主在千亲宗最高的屋顶上看着女子身影逐渐缩小、最后成了一个看不见的黑点。
落宸风见气氛颇为严肃，主动道，“哎呀，不要担心，万一这一去一回，知雪直接挥刀断情丝，直入大宗师呢？”
“那么，二宗主就会被锤爆。”楚不知说。
一宗主二宗主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冷意，宋万江咽了口唾沫，吐槽道，“这些关我什么事，别带我。”
63.
楚不知坐在他们师徒的小屋上，遥远望京津。
“……你会回来吗？”这句自语落下，楚不知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干脆躺在了房顶上看星星，星星没有叶知雪的眼睛明亮。
“师父……叶知雪。”楚不知轻声说。
64.
叶知雪老老实实地从城门进的京城。
护卫检查过她的路引，盘问过她的来历。
她来到了阔别已久的叶府，多年未有人居住的房屋布满了灰尘与落叶，只有大树长得分外茂盛，只有伸到了邻居家的部分被修剪了一下，七分亭亭，三分冷落。
叶府向来人丁单薄，传到叶知雪父亲那一代时更是只有他和弟弟。
再到叶知雪这一代，便只剩她一个人了。
65.
叶将军为叶知雪留下的木桩还在，秋千还在，时间无声流逝。
她抚摸树下石桌，捻起了一片满是灰尘的落叶。
叶知雪内劲儿一吐，落叶破碎飞散荡开了石桌石凳的清净。
她就着石凳坐下，撑着脸看向童年生活过的地方。
长苗刀插入地面，她没有回头。
“你回来了。孤光刀。”熟悉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你啊。”叶知雪轻声说，“他不敢亲自来吗？”
“……”韩思翔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他是楚成最信任的侍卫，也是在他身边待的最久的侍卫。
他武艺很不错，受过叶将军的指导，也做过二人的玩伴，是个沉默而可靠的男人。
他一直以为，楚成会和叶知雪结为夫妻的。
“明日迎亲。”他终于憋出了一句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苍白，“他脱不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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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不知雪
66.
叶知雪闻言笑了起来，笑得腰都弯下，泪花自眼角溢出，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大笑过了。
韩思翔握紧了挂在腰际的长剑，他沉默。
也只能沉默。
他听过这个消息后，也遐想过，如果，如果叶知雪还是叶将军的女儿，是不是……
叶知雪站起来，拎着刀转身，看向韩思翔的目光无比平静。
“来打一场吧。”
韩思翔一怔。
“如果你输了，我会让你爬不起来的。”叶知雪说，“我不会念旧情的。”
“……现在已经没有办法结束这场婚事了。”韩思翔艰难地劝导，“您做什么都来不及的，我听说您现在是宗师了，还做了千亲宗的三宗主。天下之大，宗师何处不能往？何必困在京城里。”
他迟疑地说，“想必叶将军若是还在，也不会想看你这样为了争风吃醋而……”
叶知雪手腕转动，于是那柄长长的苗刀也跟着在她手中转动，最后她双手握住了刀，轻声说，“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67.
没人能阻拦叶知雪需求一个答案。
楚成从房屋中走出。
叶知雪没看周围的捏着长枪对着她的侍卫们，背手拿刀看着思王。
楚成说，“看来他和宗师还有很大差距啊。”
叶知雪也说，“他在你身边受的磨炼太小了。如果他能去边疆，那么还有机会。”
楚成对周围的侍卫挥挥手，脸上笑容依旧，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如旧，他错开了叶知雪的话，只是道，“你来了。”
“我来了。”叶知雪向前踏了一步。
二人之间的距离相隔不远，是从叶家的秋千到木桩的距离。
“如果我能肆无忌惮，”楚成说，“那我一定会现在娶你。”
“可你不能。”叶知雪说，目光泠泠。
“父皇的指婚，我不能拒绝。”楚成看向她的目光真诚无比，真诚得叶知雪一时竟掐不死她心头残余的对楚成的情感。
因为，她们已经认识这么多年了。
又有多少人能够相互了解这么多年呢？
……所以这句话，几分真几分假，她一时竟然不想知道得这么清楚。
叶知雪扭头离去，围着的侍卫纷纷避着她散去，无人敢阻。
“叶知雪。”楚成开口喊住了决绝离去的背影，“如果你能成为大宗师，四年后，武林盟主更位，你要试试吗？”
68.
叶知雪对楚不知说，“他对我这么说，他居然对我这么说？”
楚不知无奈地道，“师父，你喝醉了。”
“怎么可能？”叶知雪含混不清地说道，“宗师可是很胜酒力的，这你就不懂了吧？就喝下去之后，内力很快就化解了。”
宗师确实不容易醉，但也不是这么喝的吧？
楚不知无言地看向她身后摞成山的酒坛，还想劝什么。
叶知雪却猛地站起来，大声道，“我要去如厕！”
她摇摇晃晃地错开了酒桌，七扭八歪向前走了。
楚不知赶紧跟着站起来扶住她，安抚道，“去如厕、去，来，小心走。”
叶知雪软倒在他身上，温热的泪水打湿了颈窝。
69.
原来宗师的身体也是软的。
楚不知扶住了叶知雪的腰，上面的肌肉没有绷紧时是柔韧的触感，她软软的胸也贴在他的胸膛上，很有些分量，楚不知的脸不自禁地红了。
叶知雪的身体很热，习武之人气血旺盛，尤其她现在情绪极度起伏。
她的泪水浸湿了楚不知的衣服，打湿了肩膀。
第二个原来出现了。
原来叶知雪也会哭。
70.
叶知雪的眼泪是无声的。
仿佛喝进去的水分都从眼泪分泌出了。
月色下，她抬起头来，眼睛亮得惊人。
她伸手触摸楚不知的脸，注视着楚不知的双眼，甚至能在其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楚成……楚成。楚成！”叶知雪喃喃，“我真的了解过你吗？”
楚不知挑眉，趁着叶知雪醉得厉害，分辨不出，脸上流露了明显的玩味的笑容，“嗯？你终于意识到了？”
叶知雪迷茫地自顾自说话，“我好像总是在一厢情愿。”
她神色落寞，“做一些没有用的事情。自以为感动，觉得自己好厉害，其实我是什么呢？天地浩大，我是其中的虫蝇，山河辽远，我是一滴无所谓的水滴，一棵不必关注的孤草。”
楚不知一愣，没料到这个发展，因此没能接上话。
叶知雪推开了楚不知，险些跌倒在地上，她反手成爪，长刀飞来她的手上。
她反手一挥，劈断了一片树林。
楚不知：“……”
三个月月俸没了，还好附近没人。
叶知雪用刀支撑着身体，稳住了身形，随即一步又一步地向前方走去。
楚不知叫道：“等等！”
71.
叶知雪走了。
趁着酒劲儿与夜色，分文未带，只带了一柄长刀，浪迹天涯。
像个流浪汉。
“哪有就这么走了的！”楚不知气得压不住自己的语调，批改公文留下的墨痕都比往常更深，“徒弟不管了？”
“她想走么，你也是拦不住的。”落宸风幸灾乐祸地说道，“没事，知雪很有责任感的，她总会回来的。”
72.
叶知雪确实是回来了。
在一年后。
回来的叶知雪已经是大宗师了。
宋万江闻此大惊，痛定思痛后，决定和落宸风一样躺平。
落宸风：“？你这不对吧？不怕多情剑前辈来削你？”
宋万江：“人与人之间的体质是不能一概而论的，咱们宗有了大宗师不就够了，没事没事。”
静静立在一边的楚不知没说话，心情有些复杂，一时竟说不好自己是什么感觉。
他怨怼叶知雪离开匆忙突然，又欣喜她重新回来了。
他站在叶知雪面前，已经比她高整整一个头了。
楚不知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了，“师父……你回来了。”
叶知雪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却是温和而包容的，说不上来与之前有什么不同，但就是能然人感受到不同，她说，“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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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不知雪
73.
少年人都是一天一个模样，一年没见几乎算不上是同一个人了。
叶知雪已经太久没见过楚不知了，因此一时有些晃神。
暴力生长的年轻人身量拔得极快，脸上的肉仿佛也随着岁月离去了，五官立体而有形，只有那一双眼睛一如往昔。
打过最初的招呼之后，叶知雪便有些踌躇了，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一年于她而言如飞鸟短暂掠过天际，纵然见了许多风景，但最留恋的还是千亲宗的这一支。
而楚不知……
她不知道楚不知怎么想。
楚不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叶知雪手掌颤抖了一瞬，看着年轻人过于真诚热切的眼神，没有抽回手，摸到了他练刀练出的老茧。
“师父……”楚不知说，“推牌九吗？”
74.
被拽来的大宗主二宗主与路上遛鸟莫名巧妙被抓包的明霞长老坐上了牌桌。
稳重的中年美人叹了口气，打出了一张幺鸡，“我以为，我们千亲宗年轻一辈的第一位大宗师回归，是要举行一个说得过去的典仪的。”
大宗主落宸风萧瑟地叹了口气，笑纳了幺鸡碰，“我也这么以为。”
明霞长老眉毛高高扬起，“那我们为什么在这里推牌九？大白天的，被我徒弟看到他又该念叨了。”
宋万江也叹气，目光在笑得温和的楚不知身上看看，又看看旁边手法生疏的叶知雪，阴阳怪气地说，“呵呵，师徒关系靠我们嘛。”
叶知雪：“……许久未见识你的剑法了，也不知进步了多少——一会儿练练。”
宋万江：“……”
宋万江：“…………我不！”
75.
很难说最后是叶知雪在打，还是楚不知在打。
但是面对二人合力打的情况，在场的三个年长者都善解人意地选择了纵容。
虽说叶知雪说要与宋万江切磋，到底还是没有。
因为夜晚，落宸风确实在千亲宗举办了一场晚宴，庆贺三宗主已为大宗师，实乃千亲宗之容光。
叶知雪喝了不少酒，但没能再醉一场。
因为她已经是大宗师了，没那么容易醉倒。
76.
晚宴后，喝得满脸通红的落宸风在千亲宗最高的楼顶与楚不知殿下一同吹着晚风。
“借着大宗师的威风，好爽啊！”落宸风嘻嘻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隔壁那个老瘪三对殿下您如此和颜悦色。”
楚不知没喝多少酒，因此很平静，或者说，理智，“他只是脑子太活了。因此不到笃定无疑，不敢下注。但也无妨，只要下注了，便也足够了。”
落宸风忽然说，“殿下，您今年十六岁了。”
他似乎是借着酒劲儿，才冒出了这句话，“男女之事已然通晓了吗？”
“……”楚不知笑了起来，他和楚成不同，他的阴郁是引而不发的，因此他现在的笑意竟然还很爽朗，“你喜欢我师父？”
“……我僭越了，殿下。可您与她是不是……不太适合？”落宸风全身上下都僵硬了起来，他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酒劲儿瞬间好像已经被蒸出了他的□□，“我……当她像个妹妹。”
比哥哥成器又不成器的妹妹。
楚不知不置可否，抬头望天。
天上的月亮很亮，因此星星都躲起来了。
就像是叶知雪，在她面前，很难再有什么人比她更耀眼。
他喃喃道，“我的眼神这么明显吗？”
落宸风松了口气，有心情调笑，“至少知雪这样的刀痴看不出来。”
77.
落宸风被楚不知踹下了楼。
78.
楚不知起床时，叶知雪在客厅雕花。
她扫了一眼眼下一片青黑的徒弟，冲他勾了勾手指。
楚不知不明所以，但也乖乖地凑到了师父的跟前。
大宗师的内力通过温热的手指在楚不知脸上一抹，倦怠疲劳便被一扫而空，连黑眼圈都没留。
神清气爽的楚不知惊讶地看向叶知雪，“师父，这是……？”
“新研究出的用法。效果不错。”叶知雪手掌在桌上按了一会儿，拿起了刻刀与玉石，“早饭。你且忙去，下午来寻我，我检查你的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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