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哭得比他还狼狈的赵鸣笛,总感觉这人在巫姐姐手底下像个小崽子似的。
唯唯诺诺。
有点好笑。
他想起了小时候外婆在院子里养的大公鸡,平时总是昂着头趾高气扬地抢那群母鸡的饭,但真受到一点惊吓,飞得比谁都高。
活脱脱色厉内荏。
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心底的那几分阴郁也没有了。
他还有外婆。
还有巫姐姐。
巫悦见小晨这样子,也明白他是什么态度了。
她不是受害人,不能替小晨做决定,但她还是很生气。
于是巫医生冷冷撇了已经镇定下来的赵鸣笛一眼,“他还没道歉呢。”
“不用了。”方晨垂眸。
“对、对不起……”小蓝毛虚弱道。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口。
然后赵鸣笛就有些脸红,他不明白为什么刚才的情绪会那么失控,但为了挽回男子汉的尊严,他还是撑起身子,小声嘟囔说:“可是庄阳骐的死真的很异常。”
第27章
“可是庄阳骐的死真的很异常。”
巫悦:“哪里不正常?”
赵鸣笛想起昨天跟老师在监控看到的画面, 因为大哭而面色潮红的脸刷地一下子变得煞白。
那时的实验楼上方阴云密布,整的天空仿佛都要沉甸甸地压下来。
一名赤()裸着全身的男孩四肢僵硬地走到天台边,抬脚, 一跃, 直直砸到地上。
实验楼不远处的监控正好拍到这一幕。
白花花的身子在浓稠成墨色的天空下, 划成一道竖线。
赵鸣笛还记得庄阳骐面目朝下,乳白色的脑浆混着鲜红的血液砰了满地的样子。
“呕——”他扶着墙角干呕,“我不管,我不要死!”
“就算死也不要光着身子,连条裤衩都没有!呜呜……”
巫悦:……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哭包。
“你是说,昨天的那名学生,没有穿衣服?”
而旁边的方晨也觉得怪没眼看, 眼神略带嫌弃地给赵鸣笛递出一张纸巾。
“嗯……嗯, 我在监控里看到的。”赵鸣笛接过纸巾感激地看着方晨,“谢、谢谢。”
方晨冷冷地抽回手去,没说话。
赵鸣笛神色尴尬,但心中的恐惧还是促使他将话说完。
“他的死状, 跟七年前的那个女生一模一样!这就是鬼魂索命呜呜,下一个说不定就轮到我了!”
此时的小巷传来一股阴风,巫悦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后背有些发凉。
【弱小的执念只知道漫无目的地在人世间游荡,一遍又一遍重复死亡之前的事情……】
死去的那个女孩是以这样怪异的方式离去,所以那名叫庄阳骐的学生重现了这个过程?
眼看赵鸣笛又要哭着栽倒下去,巫悦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 放在了他手里。
赵鸣笛低头, 发现那是一张黄底红字的符纸。
“这个,保命。”巫悦解释。
赵鸣笛立马眼泪汪汪, “大姐,你以后就是我亲姐!”
“一张3000。”巫医生微笑着比出三根手指。
-
将两名学生送走之后,巫悦一个人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再次来到那栋实验楼。
她没敢靠太近,只远远地看着。
此时的实验楼旁已经拉满黄白相间的警戒线,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仿佛连鸟叫都消失了。
灰色的水泥地面上多了一摊深色的痕迹,像是被什么浸染过一样,边缘还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暗沉下去的红色斑块。
一只硕大的灰褐色树蛾落到那处,张开翅膀,露出了像人眼一样的诡异花纹。
巫悦知道那是什么了,她后退两步,她能想象到那名学生面朝下被摔的血肉模糊的脸,扭曲的四肢,以及歪掉的脖颈……
鲜血自他的身体不断绵延而出,染湿了这片土地。
细小的飞虫闻到这股腥味儿,纷纷扇着翅膀赶来,迫不及待地前来品尝这股新鲜的盛宴……
巫悦的鼻尖仿佛也染上了一股血腥气。
她捂住鼻子,纵使明白这股气息是大脑伪造的,时隔这么久,警方和学校肯定已经单排人彻底清扫过。
但是,这种无意义的动作总能让人安心,她又向后退了两步。
小晨曾经说过,那只鬼从没有离开过这栋实验楼。
那它又是怎么影响死去的这名学生的呢?
巫悦还记得那晚的事情,她回应了那只鬼,还在那把红伞上留下了自己的血液……
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涌上她的心头,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注视她一样,树蛾翅膀上的花纹让人头晕目眩。
突然,巫悦的肩膀一沉,像是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搭在了她的肩上。
原本安静空旷的小路一下子起了狂风,风中似乎还夹杂着某种哀鸣,诡异幽怨,如泣如诉。
乌云恰巧遮住太阳的一角,一大片阴影撒下来……
“!!!”
“不能回头,不能回应!”巫悦在心里喊道。
她悄悄用余光往那边的肩头上看去,发现那是一只人手。
粗糙,枯黄,指尖的缝隙中充满了黑色的东西。
“!”
巫悦一下子就想起了电梯里见到的那只手。
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当时的那只手究竟是不是保安大叔的。
但她现在身边也没有那个嬉皮笑脸的人,巫悦只能攥紧自己的衣角,之前教育熊孩子时的气势全无,她弱弱地伸手探进自己口袋……
还有一张保命符。
这时,肩膀上的手又拍了拍。
“大妹子?你身上怎么有只蛾子?”
这声音是?
巫悦僵硬地回过头,“保、保安大叔?”
“啧,你这大妹子,上次需要我帮忙的时候还叫大哥,现在怎么又成大叔了?”
巫悦尴尬笑笑,因为太过激动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保安大叔显然也没把这事儿放心上,“我跟你说大妹子,现在这几天网上闹得很厉害。”
“因为学生跳楼的事儿,不少网红想过来蹭热度。领导让我们这几天盯紧点呢。你最好别在这附近转悠,免得被误会,再被其他保安抓住。”
巫悦连连称是。
不敢不敢,这条小命还想要。
她又问了句:“大哥你不怕吗?”
伍建国一下子笑了:“都说你们这些小年轻文化高,可文化高不还是相信那些东西?”
“大哥我在这个学校干了这么些年了,什么事情没见过?”
“光跳楼的就好几个了,到最后不还是都被压了下去?”
“放心吧,没事。”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要相信科学。”
巫悦干笑着附和了一声,拿着符纸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在临走时递给了保安大叔。
不管相不相信科学,有个保障还是不错的。
毕竟那天也是自己喊他去实验楼的。
巫悦赶在下午开工之前回到了操场,可那股诡异的被注视的感觉一直挥之不去。
可这次她根本没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也没有听见奇怪的声音。
只是觉得脖子有些痒。
身边的同事也在抱怨:“还不到六月份竟然就有蚊子了!你看盯我这大包。”
巫悦抹了抹自己的脖子 ,好像也咬起个疙瘩。
好在体检也已经结束了,她先去取了快递,将里面的几张符纸折叠起来夹在小晨门口,毕竟他那天也在实验楼。
做完这些,她刚要转身上楼,就遇到了一名楼上的邻居。
这邻居还好奇地看了巫悦一眼,然后才笑道:“是小巫啊,我还以为是偷溜进来发小广告的呢。”
巫悦撑起笑容跟她打了声招呼,“李阿姨。小晨不在家,我就把资料给他塞门缝里了。”
“老赵还没出院呢?”李兰也顺势关心了一下老邻居的情况。
“没呢,不过应该快了。”
“哎,所以说这上下楼要小心。”李兰感慨一句就走了,下楼的时候几只蛾子扑闪着从登上落下来。
“今天蛾子怎么这么多。”她小声嘟囔。
刚刚好像在小巫的背后也看见了只蛾子,而且她的脖子上也怪怪的,好像是起了个包,配上抓的挠痕,远远看去,就像是——
被套了跟红绳一样。
巫悦到家,团在那顿玩具里,她感觉自己现在的debuff已经足够多了:
莫名出现的阴阳眼、异常恢复的伤口、做菜时的晕倒、像被鬼上身是的男友、门口见到的男鬼、还有摘不下来的戒指……
总感觉无论拿出哪一条,都足够拍一部恐怖片了。
她叹了一口气。
没关系。
她安慰自己,等明天见了了凡尘就好了。
恐怖片里的大师虽然总是会迟来一步,但本事都是有的。
希望到时候她可以帮忙解答自己的疑惑……
巫悦这样想着,随意吃了点东西,就匆匆洗漱躺下休息了。
这几天实在太忙,又有太多事情发生,她太累了。
沉沉睡去时,恍惚间听到了一声男人的叹息。
-
桐水一中,夜。
学生们早已放学,偌大校园只剩几个门口值班的保安。
最近学校又出了跳楼的事,领导让他们晚上盯紧点。
一名保安抽着烟,对一边的伍建国说:“听说这次跳楼很邪乎啊,简直跟七年前那次一模一样。”
伍建国闻了烟味,嘴里有些痒,手伸进裤兜,却摸了个空。
忘了,今早才把烟给上交了。
另一个保安见状给他递了一根,吴建国连忙拒绝:“不要不要,刚答应我家婆娘不抽烟了。”
那个保安同事瞥了他一眼,“你个耙耳朵!这么听老婆的话,怎么她让你在家待几天你就不听呢?”
这名保安说着,脸色严肃起来:“万一真要是那种东西作祟……”
他吞了口唾沫,手里的烟也不自觉抖了抖,烟灰簌簌落下。
“可别忘了,那天你也进去过!”
伍建国笑:“我请啥假,婆娘走不动路,全家还指望我这份儿工资呢。再说建国之后不许成精,什么妖魔鬼怪遇到我伍建国也都得躲起来。”
一群人哄笑作一堂。
夜已深,几人聊着聊着天,也渐渐都有了困意。
没出这事之前,每一个门口都只有一名保安值班。大家都习惯了,在下半夜稍微躺在小床上休息一会儿。
三人待在一起,谁都不好意思先去躺着。
伍建国见状说:“要不咱们三个轮流值个夜?我先来?”
另外两个保安欣喜地拍拍这名“上道”同事的肩膀,“行!”
在那两人躺下后,伍建国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缭绕的热气氤氲在保安室的监控屏幕上。
他抿了口茶,余光注意到某条小路上似是有道影子。
那是去实验楼的路!
他赶紧放下茶杯,放大了监控画面。
果然是道人影!
还穿着他们学校的校服。
伍建国急忙穿上外套,拿起手电筒,又推醒了同事,
“有点情况,我出去看看,你们盯着点。”
同事睡眼蒙眬:“哎?要不要我们跟你一起啊?”
已经走到门口的伍建国背对着他们招招手:“没事儿,不用。”
实验楼的大门已经被重新上了锁,原本走廊的尽头的那个洞也被堵上了。
伍建国觉得问题应该不大。
他加快步子向实验楼跑去。
而被喊醒的同事此时正揉着眼睛,看着电脑上的监控屏幕。
“你说建国是在急什么?”
“这监控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这边已经到达实验楼门口的伍建国低低骂了声:“草!谁他妈把门锁给锯开了!”
大门半开着,显然是有人进去过了。
好在已经跟校领导报备过上次电梯故障的事情,领导们商量后,索性将这栋楼全部断了电。
进去的那个人要是想去十二层,肯定是要爬楼的。
能赶上!
武建国不敢有半分耽搁地赶紧往逃生通道跑去。
还真别说,换成自己一个人跑这楼梯还怪吓人的。
他的步子快而稳,而且离扶手那边很远,因为他至今还记得那天小巫医生差点从楼上掉下去的事情。
这生了锈的狗屁扶手,真是屁都没用。
搞不好还会因为身体靠在上面完全断裂,冷不丁地让整个人都栽下去。
他又低低啐了一口。
也不知道是哪个班的学生,尽给他们找事儿。
好好学习不行吗?偏偏来凑这个热闹。
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
猎奇,对,就是猎奇。
出了人命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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