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种,你在办公,然后过来一个小孩子反复招惹你,骂你,拿水枪滋你。你越不理他他越升级, 你越理他他越兴奋。
这个时候你的朋友看不下去,上去给了他一巴掌, 他没看清以为这巴掌是你打的,于是咬牙切齿地盯着你,誓要将你大卸八块。
从丁满的朋友圈里,我能感觉到他很愤怒,但更多的是兴奋、是激动、是快乐。
似乎这一汪死水一样的校园里终于要发生一些有趣的事了。他所期待的这场战役,终于有人愿意接招了,他终于又可以证明自己有多么聪明了。
是的,他确实属于聪明人,从他申请管理学籍信息就能看出。因为这个岗位距离辅导员老师很近,是能最大限度为他争取奖状、荣誉的地方,而这些对于他找工作有很大好处。很有可能,他未来的仕途比我目前遇到的任何人都要宽广。
同时他真的很会搞些小动作来让别人畏惧,就比如我——即便假设我是个追求仕途的人,被他这么一顿折腾之后我也再不可能去跟他竞争任何荣誉,因为我真的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精力和他斗。
我甚至开始怀疑自“洗衣机事件”起他突然开始针对我,根本不是因为穷或富的关系,而是因为看到我在群里牵头这件事,他将我误以为是他的同类。
他可能认为我在用这件事来增长自己的支持率——如果洗衣机降价的事真的被我搞定,那么以后专业里要是有什么投票竞争的机会,很多人的票会投到我这里,那他的票就少了。
为了防止我分走太多票,最好的做法就是搞臭我,让所有人都看看我的“真面目”有多么恶心。
我似乎想通了什么——在他眼里,不可能有人会真的为了洗衣机的几块钱去做些什么,就算是真正贫困的人,也不会有勇气针对这一点提议。
他认为我提议洗衣机降价,是为了我的个人利益,是为了在专业里的“民意支持率”。
所以当我在群里开口的时候,他立刻就怼了上来,因为他是真的很生气。他太熟悉这点小伎俩了——看似为了大义民生,其实心里还不全是生意,不过都是为了抢票数罢了。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我似乎也就没那么恐慌了,至少我收到的恶意是有缘由的。
在丁满的眼里,是我这个“菜鸟”胆敢闯进他们的领域,和他们进行竞争,这要真让我捞到什么好处,简直就是对他们这帮浸淫于此的“老手”们的侮辱。他现在是牟足了劲搁这虐菜呢。
我还是觉得我之前做得没什么问题,冷处理、不理他、等他觉得没意思,这是最轻松的做法。但夏夏在里头一折腾,传达到丁满那里的信息就是我接招了。
那么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
我试着去分析能否从丁满已做的事情里找到突破口,但果然,做惯这种事的人都是滴水不漏的。
他加我好友那天,我确实延迟了一个小时才加上他。他要硬说是因为我对他有意见,那我的所有反驳都像狡辩。
串宿舍骂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一句过分的也没讲,就只是说我长得丑。哪怕我以这个为着力点去谴责他,他完全可以用那句经典台词——我当时说的话根本不是那个意思,是别人误会我了。
甚至就连这次的朋友圈,他也没提名没提姓,只是用一句“晚节不保”来点我。
这属于一种“狗哨式”的交流,我知道他在说我,他也知道他在说我,但其他任何人可能都不会第一时间想到我,因为我在这里实在太没存在感了。
而我方的情况呢?夏夏做的事情其实也是符合他们这种人的逻辑的。
就像夏夏说的,她也没提名没提姓,她没有任何一个句子诽谤了丁满,但事实上她就是诽谤了。而且她还多方暗示墨大佬不能出卖她,以墨大佬的为人必然守口如瓶。所以现在丁满确实和我陷入了同样的境地——被人搞了一下,吃了个哑巴亏。
我还是那句话,别把我牵扯进去,你们怎么玩都行。
但现在的情况就是他俩斗法把我卷进去了,如果丁满继续保持这样滴水不漏的风格,那就意味着我将进入一个长期战线。我将时常被他搞一下再搞一下,然后总有一天我也会忍不住脾气对他兵戈相向,我也会变成夏夏、丁满或者杂总,变成我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当然这只是一种情况而已,如果想就此彻底脱身,似乎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只是难度比较大。
我琢磨了一下,这种你戳我一下,我戳你一下的缠斗到底什么时候能有个结果,什么时候能产生最终的胜方和败方——就是在其中一方没收住,搞得有点过分了的情况下。
这种时候如果另一方能抓住时机,把事情闹大,那基本上就游戏结束了。
如果把纠缠的双方看作丁满和夏夏,那可能还要经历不知多少轮,他们才会露出马脚。
但如果换个思路,把纠缠双方看作丁满和我呢?
那现在就是丁满理亏的时候,因为诬陷他的人根本不是我。
*
这时候夏夏已经在跟我做最后的商议:“姐,实在不行直接让墨大佬把我供出来吧,就说是我在里面搅和事儿了就好了。我也是问心无愧的,他欺负我朋友,我为什么不能搞他?他要是敢跟我较什么真,那就把之前所有事都拿出来掰扯掰扯!”
我说:“你别打断我思路,我快想通了。”
是的,时间非常紧迫,因为丁满随时有可能删掉那条朋友圈。而这条朋友圈一旦消失,我跟他再说什么,效果都会大打折扣。
而且光是现在这样还不够,丁满骂得太隐晦了,我必须让我的处境更恶劣,才能完全站在受害者的角度去谴责他。
也就是说,第一步,让他有更有信心地来捶我;第二步,反杀。
但是在已经有明确计划步骤的情况下,我依然在犹豫。因为这根本不是我会做的事。
我得从无辜的墨大佬下手,还得去和丁满吵架,吵的过程中我得拿出一些完全不属于我的气势,还要保证自己在怒吼的同时保持清晰的思路——万一吵得不对,很可能会被对方绕进去,就像阿月那样。
这对我而言完全是一场表演,为了一劳永逸而进行的一场表演,我要假装自己是个异常愤怒的莽夫,才能将这些费劲的琐事拒之千里。
而事实上我根本不愤怒,我只是烦。
这个时候心底里的失败感就更加强烈了,我很明白就算甩掉了丁满,这也完全不能算是我的“胜利”,因为被逼到这个地步的我就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
所以干不干呢?
干吧,错过这一回,还得等下回,反正这架肯定是非吵不可的。
于是我拿起了手机:“都别说话,我打两个电话。”
第一通我打给了墨大佬,待墨大佬接起来,我第一句话就是:“你跟丁满说什么了?”
*
墨大佬也懵了:“我没把夏夏供出来,我就只跟丁满说了,让他以后不要造谣。”
我说:“墨大佬,我先向你确定一件事,‘丁满造谣’这件事,是我告诉你的吗?”
墨大佬说:“不是啊,你都没说几句话。”
我说:“那你知道丁满在发朋友圈骂我吗?”
墨大佬顿了顿,然后回我:“归归姐,你不是太敏感了。我看到那条朋友圈了,但那不一定就是说你吧?”
一如所料的反应,但没关系。
只要我一口咬定骂的是我,那骂的就是我。就像只要丁满一口咬定加好友那天我是故意欺负他、不理他,那我就是故意。这根本没有辩驳的余地,也没人会来听我辩解什么。
我说:“已经很明显了,他说‘晚节不保’,年龄大且近期和他有冲突的就是我。我觉得他对我产生了很大的误会,我希望你能去和他解释一下。”
墨大佬听起来有些为难:“解释什么?”
我说:“我希望你能去告诉他,向你透露信息的人不是我。”
“你确定不会起到反效果吗?”
“有反效果的话那是我的事,我自己会去辩解。但是最开始的这句澄清必须要由你来说,因为你是唯一一个不涉及纠葛且知道事情全貌的人。如果你不说话,我真的就只能顶着这盆脏水了。”
墨大佬叹了口气:“太复杂了。好吧,我去帮你说一声。”
我说:“谢谢墨大佬,麻烦你了。”
挂断电话后夏夏人都惊了:“姐,你在干什么?你这相当于自首!你知道这听起来有多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我没回她,因为我也不确定事情会不会照我所想发展下去。
很快,墨大佬的消息在我手机上弹了出来:对不起归归姐,我好像搞砸了。
紧接着小何的消息也发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丁满在我们宿舍,他一直在说你被他诈出来了,说你在针对他。墨大佬在帮你解释,但他好像不信。
我还没来得及回,荔枝也发了消息过来:姐!完蛋啦!丁满真的以为是你在坑他!他现在说要去跟隔壁也聊聊!墨大佬都拦不住他!
我松了口气,因为可以开始进行下一步了。
第33章 脱身
我先给墨大佬回了一句:没事, 会变成这样才是正常的,剩下的我来解释就好。
然后紧接着把电话打到了丁满那里。
我说:“你在干什么?”
丁满的声音丝毫不像他的为人那么猥琐,正相反, 是一种很正直的声音——至少他不装可爱的时候是这样:“什么我在干什么?”
我问:“你知不知道造谣的人不是我?”
他嗤笑一声:“我本来也没觉得是你。直到刚刚墨大佬跟我提起你,想帮你洗脱,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你干的。”
墨大佬的声音从那一头传来, 看来丁满还没离开他们宿舍:“我都说了跟归归姐没关系!”
我问:“你知不知道造谣的人不是我?”
他顿了顿, 似乎在想我为什么要重复这句话:“如果你坚持不承认,墨大佬又向着你, 那我确实也没证据。”
我吼了起来:“你知不知道造谣的人不是我!”
他似乎怔住了, 没有说话。
于是我持续咆哮着同一句话:“你知不知道造谣的人不是我!你知不知道造谣的人不是我!你知不知道造谣的人不是我!”
当时我的音量, 基本可以保证整层楼都听得见。
*
就是, 做过老师的人,确实是有点声压在身上的。
虽然事后回想非常羞耻,但我当时确实像个暴怒的疯子。夏夏距离我最近, 以为我是真发火,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 丁满确实不是什么一般人,他立刻拿出了一种非常官方, 非常义正言辞的语气:“你不要这么激动,有什么话你可以好好说!”
“你让我怎么跟你好好说话?你是要跟我好好说话的态度吗!”我问他,“你发的朋友圈含沙射影地指向我,难道你觉得我看不出来吗!”
丁满也放大了声音:“你在说什么?那条朋友圈根本不是针对你。在墨大佬跟我提起你之前,我从来也没往你那里想过!”
OK,这么反驳是非常正常的, 但是他可以胡扯,我也可以胡扯。
我说:“那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晚节不保’骂的是我?”
丁满拿出了和我统一战线的气势:“什么?谁这么碎嘴?那就是个成语而已, 我没有任何指向你的意思!”
我说:“我不管你原本的意思是什么,现在你这条朋友圈给我造成了很大影响!从你发圈到现在,已经不只一个人跑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不只一个人说我被你骂了,现在大家都认为造谣的人是我!”
丁满反应非常快:“我确实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那我等下马上把朋友圈删掉!”
我跟他嘶吼:“删掉有什么用,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你是做干部的,你加了多少人你自己知道,你发朋友圈有多大的影响力你自己也清楚,为什么在没有查明真相的时候发这种朋友圈?你想把事情闹多大你告诉我,我现在陪你闹,要去导师那里吗?院长那里吗?走啊!”
可能直到此时,丁满才相信诬陷他的人真的不是我。
他立刻开始安抚我:“归归姐,你先冷静一下,如果有什么误会我们一起解决!我今天也很委屈,回到宿舍立刻就被说了一句‘不要造谣’,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一点神也不敢走,因为丁满的思路实在太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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