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我现在还有点理智,我确实应该和丁满一起去寻找那个真正在里面“作乱”的人。但我明知道夏夏是想帮我出气才这么做的,如果我真的把线索往夏夏身上引,那我就是混蛋。
所以我必须拒绝丁满“一起找真相”的邀请,而正大光明拒绝这样的合理邀请的唯一办法,就是我气疯了。
是的,我必须继续装疯:“你不要跟我说这种话,我跟你根本不是什么统一战线,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我都还没忘!”
他的声音非常惊讶:“什么事?你又听说什么了?”
我说:“别装了,你昨晚串着宿舍骂我的事儿,你以为传不到我这儿吗?”
他的语气又惊又怒:“什么?怎么可能?我骂你什么了?”
因为丁满装得太像的缘故,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在想,我是不是又被杂总给骗了。
*
但是我很快反应过来,不止杂总,夏夏也跟我传递过这个信息。
于是我又理直气壮起来:“外貌侮辱!”
他听起来比窦娥还冤:“怎么可能!我从来不会对女生进行外貌侮辱!我就见过你一次,连你长什么样都没记住,我怎么可能对你进行外貌侮辱!”
我说:“你不知道我长什么样,今天早上为什么跟我打招呼?”
他很快答道:“我看过夏学姐的朋友圈,里面很多你们四个的照片。我听说你和夏学姐玩得好,所以我就想照片上的另一个女生应该是你。”
我说:“夏夏上次发朋友圈是三天前,所以你三天前就知道我长什么样了?”
这是他第一次出现了大的卡顿:“我、我是看过照片,但印象不深。”
我说:“你早就知道我的长相,为什么要谎称不知道我长什么样?是因为骂过我所以心虚了吗?”
“归归姐,你要这么想我真的没办法。”他几乎要叹气了,“我对你的熟悉程度仅限于见到你能认出你来,但是要说对你进行外貌侮辱,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寻思着差不多了:“丁满,你不要觉得我找你说这些,目的是继续和你斗。我只想告诉你我受够了,你做的那些事对我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就连说我丑我都不在乎,我只是烦,我不想这些事一件接一件没个头。我和你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你也不要再盯着我不放了。你去争你的奖项、荣誉,我也想回归我的日常生活,一切就到这里吧。”
他着急道:“我也很累,我也想回归日常生活。但是这事真的不是因我而起,归归姐,很明显有个人在搞我,我们得……”
我赶紧打断他:“有人搞你是你的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向你确认一点——你现在知不知道造谣的人不是我?”
他说:“我知道!但是归归姐,这事儿跟你有关系!只有把真正作恶的人找出来,才能真正消除这件事对你的影……”
“哦是吗?这事儿到现在还跟我有关系是吗?”我的手有些抖,但除了这个已经没什么能岔开话题的了,“我警告你不要再纠缠了,我知道很多关于你的事!”
他顿了顿,语气竟依然强硬:“什么事?你对我的误解很深,你说出来,我一件一件解释给你听!”
这里是我第一次出现大的卡顿。
*
我不知道我当时是什么表情,但我知道我停顿的时间太长了,前面的气势已经整段垮掉。
但我真的非常抵触在此时提及丁满的取向,我必须紧急地更换台词。
正当我的大脑在飞速思考时,夏夏突然打开了寝室的门,冲着走廊大喊了一声:“姐你不要再跟丁满说了!他就是个贱!人!”然后又“砰”得一声把门关上。
我可怜的大脑,当场宕机。
因为夏夏声音太大,已经传到了手机另一头,丁满立刻问道:“谁说我是贱人?这也太过分了吧?是谁在说话,是夏……”
后面的我没听见,因为夏夏已经夺下我的手机,给我挂断了。
我人都惊了:“你在干什么???”
夏夏把我的手机往桌上一扔:“让他冲我来好了!我知道姐不是攻击型人格,我不希望因为我的缘故,让你不得不变成这个样子!”
我是真的上脾气了:“那你他娘的早干嘛去了?我都快吵完了,只要你别吭声,你是可以隐下去的啊!”
“我不需要隐下去啊,这是我的事,我自己可以面对啊!”夏夏大喊,“不把我揪出来的话,丁满难道会消停吗?他肯定会一直缠着墨大佬和你啊,到时候你能用什么借口不理他、避开他?你除了拿他的取向威胁他,根本没有别的办法,但你肯定是不愿意的!”
夏夏看向我:“与其把你逼到在我和你的人格底线之间做选择,那不如我自己跳出来好了!有什么嘛,他能把我怎么样!”
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然后我才意识到我的体力早就耗尽了,我有点想吐,而且浑身一下一下地发麻发冷。
夏夏说得对,我压根不是攻击型人格,别看我吵得好像挺有气势似的,其实这完全可以累死我。
我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颓然缩进自己的座椅里,我需要很多次的发呆和睡眠才能拯救自己。
打开朋友圈,丁满的那条已经删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群里,丁满的一段留言:
今天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有人对我进行无中生有的诬陷。她不仅利用了墨大佬,还造谣我和归归姐的关系不好,这是绝对没有的事!我已知道此人是谁,希望她谨言慎行,不要再有更多谣言出现了!
真是有精力呢,这是打算重振旗鼓开撕下一轮了。
群里能看到消息的人,远比朋友圈多得多。丁满把这话发在群里,不发在朋友圈,就说明已经掌握了实锤,也就是和墨大佬彻底通上气儿了。
那现在对于墨大佬来说是什么情况呢?
是夏夏蓄意捏造,把他当枪使,利用他去怼丁满。
像墨大佬这样有公信力的人,他说的话大家一定都会信,而且这确实是一个事实。也就是说,夏夏之后的处境,基本上就是完蛋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从这一刻起我彻底脱身了。
丁满不仅不能再搞我,甚至也不能再说我丑了。
第34章 无力
后来我才知道当时夏夏骂丁满“贱人”, 为什么要打开宿舍门说。
因为丁满正在追求的女生和我们住同一层,夏夏想让她听见,算是给女生提个醒。
也就是因为这样, 这件事彻底传开了。
女生这边基本是抱着吃瓜的态度在打听,她们不敢问我和夏夏,就去问阿月和小珍。
但即便是阿月和小珍, 也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们当时在宿舍, 但她们只知道我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愤怒,更多的信息她们也是从别处获知的。
而这个“别处”, 就是男寝那边。
与我们这边的沉默相对, 丁满如同一个小喇叭, 将这件事情传遍了每一个男生寝室。
然后事件细节从男寝向女寝扩散, 等传到阿月小珍这里时,事情是这样的——
阿月说:“他们说夏夏很阴,说夏夏为了搞丁满, 向墨大佬诬陷丁满造谣,引导墨大佬去攻击丁满, 然后墨大佬真的去了。”
小珍说:“丁满说他很生气所以发了条朋友圈骂人,然后夏夏看到后揪住‘晚节不保’四个字, 在归归姐这边煽风点火,又引导归归姐和丁满之间的矛盾。这么一来,丁满以为诬陷自己的人是归归姐,归归姐又认为那条朋友圈在骂自己,两人就吵起来了。”
阿月接过话头:“然后好像说吵的过程中才慢慢搞明白事情真相,所以现在的说法是一切都是夏夏搞鬼, 这些也得到了墨大佬的证实。”
与此同时,墨大佬和夏夏也进行了对质。
墨大佬其实不太相信有人会无中生有地去诬陷另一人, 所以他在聊天软件问了夏夏:你现在跟我讲清楚,丁满到底有没有造谣?
夏夏只能说:我从来也没说过丁满造谣。
但墨大佬自己最清楚当时是什么情况:你没说,但你暗示了,你一直在向我暗示就是他。
夏夏说:那是你的理解,我没有那个意思。
墨大佬问:所以你现在是想让我背这个锅吗?是我误会了你的意思,所以搞出这么一件事情来?
夏夏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当时说话不清不楚的,本来就很容易招人误会……对不起墨大佬,整件事情因我而起,我给你点了杯奶茶,算是赔罪了。
墨大佬说:我不会喝的。这件事可以就这样过去,但你也别把我当傻子。我根本没有误会,你尽全力在向我进行暗示。我没有当时的录像,也没法把你的每一个眼神模仿给旁人看,但我自己心里有数,你一定也一样。
按灭手机,夏夏嘟囔着个脸,还是那个小作精语气:“烦死了,难道在他们眼中丁满就是好人吗?他欺负少民同学,又瞪荔枝又欺负归归姐,还同时追男又追女,他难道就没有任何惩罚吗?”
其实惹上丁满没事,因为丁满在专业里风评并不好,但夏夏的问题就在于她彻底激怒了墨大佬。
很多女生在吃瓜时其实并不会去找丁满,但她们很可能找墨大佬,而墨大佬是出了名的较真,他不会放过他所认定的坏人。
所以他真的会将跟他有关的部分事无巨细全盘托出,而那刚好是夏夏最不干人事儿的部分。
从第二天起,我和夏夏再一起出门时,就总会遭遇一些非常不友好的眼神。大家用这种眼神表达着嫉恶如仇,表达着不同流合污。
他们对墨大佬尊敬且同情,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小人去利用正直的墨大佬,来达成自己卑鄙的目的。丁满怎样其实无所谓,他们主要是和墨大佬同仇敌忾。
当夏夏试图没事人一样和学生会的朋友打招呼,被翻了个大白眼的时候,我总算没忍住。
我给墨大佬发了消息:她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坏。她可能有做错的地方,但请不要全盘否定她,她也有很好的一面。她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她只是个普通人。
墨大佬回我:我明白,归归姐是好人。这件事主要是我的问题,结束了就让它过去吧。
我说:这和你也没有关系,你没有做错什么。但是很多事情你其实并不了解。
墨大佬说:不了解的是你,归归姐。我知道夏夏和我说话的时候你在走神,所以你根本不知道她和我说了什么。
我的眉毛拧在一起,还想再打字,但夏夏拉住了我:“别跟他说了啦姐,他就是这样死犟的。”
我情绪有点不对头:“可现在这是在干嘛?这个气氛太诡异了,这件事只涉及四个人,为什么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别人被孤立顶多是被宿舍孤立,你这都快被全专业孤立了。咱不是研究生了吗?怎么还带校园霸凌的呢?”
夏夏看看路过的小猫:“那你想说什么呢?跟他说我是为了帮你出气,说是因为丁满前面欺负过你?那你不就又掺和进来了吗?到时候你接着和丁满撕前面的事儿?”
我一整个鲠住。
夏夏说:“而且你就算给墨大佬把事情从头到尾顺一遍,除了把你自己搭进来以外也没有别的用。加好友的事儿你说不清,串宿舍骂你的事儿男生那边早就知道,他们都觉得是小事一笑而过了。对墨大佬来说重要的也只有那一件——我承认啊,夏夏是做错了,夏夏是嘴贱了啊,那还能怎么办,躺平任嘲呗。”
她摊手:“姐本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啦,请不要以为社恐可以引导舆论走向哦,舆论场是我们这种人的天下啦!”
就是,我不得不佩服她这个心态和精气神,她现在看起来比我还健康阳光。
夏夏说得没错,我确实扭不过来这个舆论走向,但这并不是因为我是个社恐。
而是因为这里的很多人,本来就很讨厌她。
*
就像我说的,她被人偷偷翻白眼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现在其实也只是这样的行为更加明目张胆,做得更加畅快罢了。
风言风语传不到我耳朵里,但我能感知到,因为有时我也会对夏夏的行为感到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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