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说的“怂有怂的打法”,虽然不比对跳局激烈,但也很有意思。
那么问题来了,在狼人杀的快乐和观看网友见面的尴尬之间,我究竟该如何抉择呢?
其实说了这么多,我只是想表达,我那天真就只是去玩狼人杀的。
*
然后组局当天,当我录完最新一份明清账本,早早地来到学校的小咖啡厅时,恰看见杂总正坐在里面。
我不动声色地拐了个弯,想绕一圈再过来,但是一声“师姐”已经在我背后响起。
叫得我头皮发麻。
那我就不好再跑了,走进去在他对面坐下:“杂哥,导师不在时你就别这么叫我了,怪别扭的。”
他坐在那里,像极了在办公室和我谈话时:“唐老师说你也叫比你小的研三同学‘师兄’。他特意叮嘱过我,虽然我比你大,但还是得叫你一声师姐。”
“那我叫你哥,你叫我姐,咱俩各论各的。”我头疼的同时,也终于找到了一点我不用再怕他的实感,肢体动作也不由得放松起来。
我往椅背上一靠:“哥今儿怎么有这闲情雅致,跑这儿喝咖啡来了?”
他似乎怔了怔,可能是没想到我角色切换这么快,不过很快也反应过来:“小芸师妹叫我来凑人头,说是有个姓夏的研二学姐组了个狼人杀的局。师姐你呢?今天不忙吗?”
*
我语塞片刻。
然后开口:“我也是这个姓夏的叫来的。”
他说:“哦,真巧。”
咖啡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反正我是不知道我跟他能说什么。
以前其实想过的,要是能以自由身见到这狗东西,我一定要好好地骂他一顿,把他干的那些事都给掰扯清楚。
现在人就在我眼前,我却觉得已经无所谓了。
陈哥现在工作不错,跟女朋友一天天如胶似漆的;我想干的事儿干成了,劈了腿的前男友也滚蛋了。
就像夏夏说的,明知对方不是什么好人之后,就注意点留个心眼就行了。各自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算了。
我就那样靠在椅背上不说话,无聊地盯着日光灯,我知道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太阳逐渐落下,余晖透过窗子洒在我身上。凭我对这家咖啡厅的了解,我知道从杂总那个角度看这扇窗,风景是最美的。
但我又不能让他站起来换我坐。烦。
等了许久没人来,到底是他先开口道:“师姐喝点什么,我请客吧。”
我说:“不用了,要你请干嘛,你现在也没工资。”
*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知道什么话最能扎到他的心。
他果不其然地被噎住,半晌没能说出话来,好在这时我们的师妹小芸终于来了:“大师兄!好巧啊,师姐也在?”
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是按照他们那一届的排行在叫杂总。我说:“是啊,我是夏夏的室友,她拉我来凑人头。师妹怎么会和夏夏认识的?”
小芸冲我笑笑:“我们这届考研面试的时候,夏学姐是答辩秘书嘛,我就直接从群里加了她。”
我寻思真不错啊,再给我个脑子我都想不到面试完了要加面试秘书。
我说:“哦——是的,夏夏是很喜欢参加活动来着。”
小芸说:“对啊,夏夏学姐一看就是好人啊。”
我寻思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然后想起夏夏好像也经常这么形容我。
这么多“一看就是好人”,那到底谁是坏人?
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豪猪也来了:“哈,这么巧,师门聚会啊。”
我心想不巧,主要请的就是你。
小芸上下打量了他的一身休闲西装,半开玩笑道:“二师兄今天这身——好适合喝咖啡啊。”
豪猪一张嘴就开始发挥:“那当然啦,学长学姐的场子,那我肯定得给足面子。平时的小饭局我穿什么都行,但今天这场合,我都后悔没穿正装来哈哈哈!”
我向杂总那靠了靠:“哥,你们确定是来玩狼人杀的对吧?”
他点点头:“确定。”
正说着话,我的室友夏夏、阿月和小珍,三人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眼看修罗场时刻就要到了,我的脚趾开始抓地。为了离豪猪远点,我不自觉地又往杂总那边挪了挪。
但是预想中的状况暂时并未到来,因为阿月根本就没有认出豪猪。
夏夏也不动声色道:“来来来快点单吧,今天我请客,都放开了点啊!”
第9章 猎人
那么我所担心的场面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
是自我介绍的时候。
当时夏夏刚给我们每个人都点了咖啡,作为东家正打算说点什么,却见豪猪首先站了起来:“哎呀,我今天真是非常荣幸来参加学长学姐,还有我这位亲师姐的场子。我先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朱豪,是土生土长的N市人。我的父亲是N局的副局,母亲是N司的高管。我的爷爷曾在战场上九死一生,所以我也算是个红三代了。说这话没有自夸的意思,是我真的非常为我的爷爷自豪。”
我没敢看阿月的表情,闷头喝了口咖啡。
豪猪却还没说完:“相信大家也都知道了,我非常荣幸能进入唐门,为历史学研究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以后大家都是同学,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呼叫我小朱,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帮!”
此情此景能对得上的只有夏夏:“哈哈哈学弟,你这官腔太重了啦,能不能再稍微真诚一点!来来来,大家欢迎朱学弟!”
总归是没有冷场。
待鼓完了掌,我也抬头看了阿月一眼,她正以难以置信的神色盯着豪猪。
而我已经开始后悔来这了。
夏夏还是自然得很:“下一位,下一位,顺时针来自我介绍哦!”
于是豪猪右手边一个我没见过的人开口了:“大家好,我是朱哥的室友丁满,也是研一新生。我是学唐宋史的,是阿月师姐的师弟。还要说什么……哦对,我是Z市的,是Z市市区的。今天是朱哥跟我说有这个场子,我就来玩了。我其实玩得不是很好,要是待会说错了什么希望大家轻喷,我肯定不是故意的。”
有一种装出来的唯唯诺诺。
就是一种想扮猪吃老虎但扮得不够像的感觉。
这个丁满个子挺高,长得也算斯文,但是因为“打造人设”的感觉过于刻意,所以让人略感不舒服。
也是个怪人。
我的身子无意识地偏向了另一边,因为他旁边就是我:“我是研二的归归,学的是明清史,我也是Z市的……”
丁满立刻惊喜道:“学姐也是Z市的?那咱们是老乡哎,学姐是哪个区的?”
我说:“我是Z市下面县城的。”
他立刻换上了一脸尴尬:“哦——县城啊,县城也挺好的。”
我打马虎眼说:“还行吧就。我就这些,下一位。”
我旁边就是杂总:“我是研一的杂诗,学的明清史,N市人……”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小芸和一个我没见过的小姑娘相视一笑,夏夏也向我投来惊讶的目光。
我把视线一移,装没看见。
杂总则继续道:“之前和归归师姐是同事关系,也算比较有缘分,又遇上了。”
我:???
*
人群中发出了“哇哦”的嘘声,连夏夏也装不知道一样跟着起哄:“那是真的很!有!缘!分!哎!”
我有点窘迫,悄悄侧向杂总那边:“哥你提这事儿干嘛?”
他也低下头来凑近我:“就想到什么说什么了。不能讲吗?”
我说:“也不是不能,但你看到了,在这儿什么破事儿都能变成八卦。”
后面人自我介绍些啥我已经不听了,反正我本来也就是来玩游戏的,不是来认识人的。
我就和杂总有一搭没一搭地小声聊着:“你结婚了没?”
他身子僵了僵,反问我:“问这干嘛?”
我说:“废话,你要是结了就注意点距离啊,别说这些容易被起哄的话。”
“我还单身,连女朋友都没有。”他飞快地答道,“所以你也没结对吗?”
我眉头紧皱:“我跟谁结?你不是都看到我前男友劈腿了吗?”
他说:“可你不是不打算分吗?”
我说:“我又不缺心眼儿,他俩都那样了我还不分,难不成等着给他做妾啊。”
可能是被这话逗到,他突然笑了一下,然后很快又收住:“所以之后你就一直单着?”
我说:“是啊,单着挺好的。”
他问:“家里没给你安排相亲?”
“相亲?”我嗤笑一声,“我连工作都没有,谁跟我相?”
“倒也是。”他应了一声,“自打我失业,我家里也消停了。”
想起这事我就觉得好笑:“杂哥是风流人物,女朋友可是一周一换没断过呢。”
*
杂总在公司时,确实经常有不同的小姑娘来找他,一问他就说是“女朋友”。
这也是我们当时不喜欢他的原因之一,他这女朋友换得实在太勤了,数量也太多了。
后来渐渐地发现有些不对,因为他的“女朋友”们范围太广了,天南地北,高矮胖瘦,贫贱富贵,啥样的都有。
我们寻思着渣男也不能渣到这个地步,他不要他的肾了吗。
终于有一回我被他叫到办公室谈话,临了他说:“那就先这样吧,我得走了,今天我女朋友来找我。”
我想问“你哪个女朋友啊”,没敢问,退而求其次说:“是周二那个姑娘吗?还挺漂亮的。”
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还挺自然地摇摇头:“不是。”
我背着他翻了个白眼,正要走,却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杂哥,我问你个事哦。”
他说:“你说。”
我说:“那些女生,是不是人家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
他说:“是啊。”
我语塞片刻:“杂哥,那个不叫女朋友啊。”
他愣了愣:“那叫什么?”
我说:“我觉得应该叫‘认识的女生’。”
他皱皱眉头:“那是不是有点不负责任。”
我说:“你想对相亲对象负什么责任?”
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这个关于称呼的建议,但反正后来我跟其他同事说了,杂哥其实并不是个换女友如换衣服的人,他所谓的女朋友,其实只是相亲对象。
不过大家的风向很快变成了嘲讽他吹牛,还真以为都是对象呢,原来只是相亲。
这个角度是我没有想到的。但我思考了一下,我确实不知道他把那些女生称作“女朋友”到底有没有吹牛和炫耀的意思,所以也就没多话。
如今公司已倒,我俩双双回归校园生活,提起这事儿我就想笑。
他闻言仿佛戴上了痛苦面具:“不是女朋友,是相亲对象。”
我说:“我看你给她们买礼物还挺大方,到底发展起来几个?”
他问:“什么叫发展起来?”
我突然觉得很有意思:“就比如,牵手几个?”
他摇摇头:“没有。”
我眼都变大了:“你装什么呢,女生的手你没牵过?”
他点点头:“没牵过。”
我说:“你是跳过这步直接做后面的事儿了吧。”
他又摇头:“如果相亲对象不能算女朋友的话,那我就没有谈过恋爱。”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被他说出了一丝丝邀功请赏的意味。
我的脑内顿时天雷滚滚——谁能想到杂总还是个雏儿啊,这要是被当初的同事们知道了,又是个硕大的笑柄。
恰在这时,自我介绍到了最后一人,是刚刚和小芸一起偷笑的小姑娘:“我是研一的小雨,和小芸是室友,学的是近代史。我和朱豪同学、杂诗同学一样,也是N市人。我们N市人杰地灵,希望大家在N市玩得开心。”
“好好好,那么自我介绍就到这里,大家也算认识啦!”夏夏依然很热情地调动着大家的情绪,还伸手唤咖啡师小哥道,“咖啡小哥,又要麻烦你给我们当法官咯!”
夏夏之前估计没少和学生会的人一块儿玩桌游,跟这位小哥已经很熟的样子。
小哥也在围裙上擦擦手,很快便笑嘻嘻凑了过来:“你们这次玩狼人杀啊,这个玩起来挺久的哦。”
夏夏说:“不会啦,我归归姐在那坐着呢,她可是能裸点四狼的存在!”
我跟杂总聊得正欢,她这么一点我差点被口水呛着。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看向我。小雨学妹惊讶道:“归归学姐这么厉害的吗?”
我瞬间带上一种社恐被当众cue的拘束感:“也就……还行。”
我说着才记起正事,偷偷瞄了阿月一眼,恰看见豪猪隔了好几个人笑嘻嘻和阿月挤眉弄眼。
阿月直接冷着脸把视线移开了。
看来,好消息是阿月没打算奔着“有趣的灵魂”去恋爱,坏消息是这阴影她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
她心里估计已经冒火了,但是暂时还不能走,因为狼人杀少一个人都玩不了,她一走其他11个人今晚都白来。
所以小哥发牌时我破天荒地在心里祈祷给我张狼人牌吧,这样我第一夜就把阿月刀了,然后她就能走了。
但是很遗憾,小哥发到我手上的牌并不是狼人。
当我打开底牌确认时,我看到的是一个戴着尖头帽、骑着扫把的红色小人。
所以我是【女巫】。
*
游戏开始,进入第一夜。
我闭着眼睛,听见小哥清脆的声音:“天黑请闭眼。狼人请杀人。”
过了一会儿,他说:“狼人请闭眼。女巫请睁眼。”
我睁开眼睛,看到其他所有人的眼睛都是闭着的。
小哥指了一下阿月:“昨夜她死了,你有一瓶解药,你要用吗?”
我愣了愣。
狼刀在阿月?一般来说这种友谊局,第一刀不太可能会刀女生才对。
所以是夏夏动的手吗?为了让阿月能早点离场?
我想了想,冲小哥摇了摇头。
小哥又问:“你有一瓶毒药,你要用吗?”
我还是摇头。
小哥说:“女巫请闭眼。预言家请睁眼,预言家请选择查验对象。他是这个。”
最后:“预言家请闭眼。守卫请睁眼。守卫请选择一人守护。”
待守卫操作结束,小哥便道:“天亮了。”
所有人睁开了眼睛。
小哥说:“昨夜6号死亡。”
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阿月便已经拿起了挂在椅背上的背包:“刚好,我想起我还有点事,那我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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