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嘶——”
几刀下来,围着乔月的阵便散了,乔月心里忍不住一激灵,才后知后觉感受到如今的变故。
她以丧葬动摇地方的权利,见市井风平浪静,还以为诸事安好,却不曾想,她惹得人从未准备放过她。
不过是在等一个时机,明刀也好,暗剐也好,都是要冲着她来。
“瓷娘!”
“嘶——”最近的护卫以身抵挡,刀光轻挥下,乔月眼睁睁见一股热血飞溅到她脸上。
“啊......”乔月想喊,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哑了,她的身子一颤,又见护卫倒在她身前。
“走!”护卫们朝她喊,她下意识后退几步,下一刻,却被人从背后抱住,手帕捂住她的嘴。
不对。乔月抬起手,可蒙汗药早吸入肺里。眼前朦胧,她见众人死于刀光,茫茫然晕了过去。
第86章 黄雀在后
乔月在混沌中,眼见众生恶语,见生死,见喜悲。
她也分不清自己是被吓醒的,还是就这么醒了,再睁开眼,已经是一处极其陌生的地方。
她试图动一动身子,可浑身早已提不起半分力气。
手腕上有一枚紧扣的凉意,包裹着一层软巾,大概是怕伤着她肌肤。乔月测过眼,便见她床头正挂着一条锁链。
她被人囚禁了。那人不想伤她。
“咚——”房门被推开,乔月抬眼,便见齐元正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进来。
齐元见到她,冷漠的脸上又盛出一抹笑意,“醒了。”
是他?乔月心里沉沉,一时竟然品不出滋味。
去年离开之江后,她再也没见过齐元,她以为齐元不过是一时兴起,便也从未琢磨他到底在意什么。
倒是令她谨慎的燕初青,因为怀了身孕,半只脚踏进鬼门关,自盛诗晴一事后,几乎没再难为她。
如今算来,燕初青的孩子大概也有两个月了,出了月子,她是要动手的。
想起燕初青的病态,乔月心里清楚:比起杀了她,燕初青似乎只想将乔月拖进泥潭看她挣扎。
所以齐元是燕初青为她选的惩罚?
齐元进了屋子,他在床边坐下,动作温柔将乔月抱起来,圈在自己怀里。“你的几根手指被掰折了,大夫说了,要养上一阵子,所以,这段日子便由我来喂你吧。”
乔月被动靠着齐元,她闻着他身上的淡淡清香,软声问他:“我没有力气,是饿的,还是你用了软筋散。”
“都有吧。”齐元很满意她的这幅态度,他笑了笑,似警告般答她:“你就这样最好,你若是要与我吵闹,我倒是不想你醒来了。”
乔月心里忍不住一颤,叹齐元果然也是病娇,她压了压喉口的紧,更乖巧了几分。
齐元轻吹了吹汤,喂到她唇边。
乔月乖乖饮下,又半开玩笑道:“汤里要是没□□的话,我能喝两碗吗?最好能吃点肉。有□□就算了,我怕我吃不消。”
齐元忍不住一乐,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宠溺道:“好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得慢慢来。”
所以,她已经被带走好几天了。如今,她可能是在金陵,也可能在之江,总之,她被他藏起来了。
而等顾怀玉抵达金陵,只怕齐元早已抹去带走她的痕迹。
这段日子齐元有意疏离,与她几乎没有任何交际,更没有理由带走她。别说让顾怀玉在她如今的局面里,找出这个答案并不简单了,看到齐元的那一刻,她自己也意外。
这才是真正地蛰伏,一击必中。那些远近,只是障眼法。
乔月越想越绝望,她害怕这次囚禁的时日会很漫长,也害怕自己会沦为齐元的掌中之物。
她温顺地喝下汤水,由着齐元摆布。又一遍遍提醒自己:冷静,冷静,带着瓷器崛起都做得到,攻克一个男人而已,难道很难吗?乔月,你可以的!
喝完汤,齐元也只是静静抱着她,越抱越紧,带着偏执。
乔月轻轻抬头,温柔望着他,“齐元,你很喜欢的那个人,如今怎样?”
齐元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坚硬,下一刻,他又慢慢放松下,他低下眼,亲了亲她的眸子,带着几分温情。
齐元的语焉不详:“死了。我以前总想得到她的心,现在想想,真是好傻,其实,得不到心,得到人也够的。”
比白月光更无法替代的,是死去的白月光。
齐元便是在失去的悲痛中,生出了“得到人也是够的”执念,所以燕初青不爱他,他便要想方设法。
燕初青逃不了,这一回,轮到乔月了。
想到齐元的手段,乔月心里清楚,她得尽可能地拖下去,直到顾怀玉找到她,解救她......
呸!乔月将自己与燕初青摆在一起,可无论怎么看,她们的样貌几乎都毫无相似之处。
乔月仔细回忆,才有了个不确定的答应。——是性格。齐元那样冷性的人,反被她逗笑过好几回。
也许燕初青也是在与她相处很久后,才发现她的性格很像齐元曾经爱的人,所以这一步棋,才下地这么延迟。
可如果是性格,她昏迷时,又怎能让他在她身上看到昔日旧爱的影子呢?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齐元还是希望她能醒着与他说说话的罢?
乔月反复琢磨该如何与齐元相处,又该如何保护自己,甚至是如果能逃,她要如何报复他。
她朝齐元笑了笑,带着几分俏皮,“那......她也和我一样优秀吗?我将第一瓷局开到了很多地方,我挣了很多钱,很多很多哦,我是富婆!”
齐元见她开朗,果然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样一副寡情薄意的脸,望着她时,又难得地温柔。
“是,你做的很好。得知你失踪了,他们也没乱。”齐元的目光带着几分深长,“你的瓷师才被关了不过两日,便被赶来的贺彦先给解救出来了。”
如今诸事未知,能套出更多消息,乔月难得松了口气。
还好,贺彦先赶来的不算太晚。
暂时不准备在金陵开第一瓷坊,是因为乔月早知自己此行凶险。
怕自己出事,早在落户金陵的那一刻,她便与贺彦先定了君子协议,将金陵的第一间瓷号留给他,并许诺一年内不会开业。
这两个月,贺彦先虽没来,可他的人已来了。掌柜们暗中置办铺子,如今万事俱全,只等着接纳乔月培养的瓷师们,择日开业。
金陵的第一瓷局可能会乱,可金陵的瓷器生意一定会一往无前。苏故在京都便听说过乔月的这一招,如今贺彦先来了,希望他们能懂他的意思。
齐元见乔月神色变化,他静静望着她,眼底藏着冷意。他半抱着她的后脑勺,却是命令道:“吻我。”
他不喜欢她想着别的男人。
......
乔月望着他,她与他几乎没什么交际,便也没什么情谊,她看得清他眼底的冷意,也知道自己不听话的下场。
到底也经过了二十九年的磋磨,乔月的脸红了红,却也能听话地去吻他,她的个子不够高,只能吻到他的喉结。
她轻轻吻上去,又恨他。忍不下,便拿牙齿去咬他。
她没什么力气便咬的不轻不重,更像是调戏。
做完了又怕,她松了口去看他脸色,见齐元眼里含着暖暖笑意,她知道,他偏偏就是喜欢她的这身反骨,总是故作温顺,又藏不住脾气的样子。
好歹摸出了一些条理,乔月胆子便也大了些,她需要试探他的边界,便骂他:“不要脸。”
齐元还是笑,目光难得带了几分真,他低头吻她,霸道又强势,不容她逃。
她无力地受着,面红耳赤,直到他将她压在身下。
怕他继续,更怕刺激他,乔月瓮声瓮气地叫他:“齐元。”
齐元的手已经伸出她的衣服里,他从她身下抬头望她,面色难辨。
乔月:“你不是说汤里没□□吗?”
齐元轻笑一声,学着她的语气道:“是呀。可我要你,也不需要那些呀。”
乔月很佩服齐元的自信,无论是他敢将外面的境况告诉他,还是此刻他完全不在意她的心情。
“哦......”乔月心里很忐忑,“齐元,你早晚会得到我。”
乔月的这句认同显然取悦了齐元,齐元的指尖轻扫她的肌肤,他支着胳膊,撑着身子依在她身旁,睨着她,好似在等她与自己说话。
乔月望着他,见他的面色带着研究,态度也跟着忽远忽近。
其实,安静的乔月和他记忆里的女孩相去甚远。
乔月努力抬起手,她伸出指尖,轻点他眉心,她问他,“齐元,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吗?我们会相爱吗?你会娶我吗?”
前一个答案,齐元是有的,可后两个答案,齐元几乎没想过。
齐元只觉得心里泛起一阵古怪,他睨着乔月,半晌才道:“你会喜欢我吗?”
这些年,他追了很久的影子,他也一直都很想问那个人,为什么不选他。
他不甘心,诚然,只得到人,是不得已,可如果能得到心,谁不愿意试试呢?
当然不会了!疯子!乔月心里无语,她睨着齐元,又不得不诱他入瓮。
乔月:“我不知道,你呢,若我不像那个人,你还会喜爱我吗?”
哪怕从不藏匿自己的心思,这一刻齐元毅然有被戳中的感受。
他静静望着乔月,这个模样瓷软的,眉眼里带着灵气的小姑娘。
他心里很清楚,她长得一点也不像她,可她的言行,却都是他爱的模样。
齐元难得轻笑了声,“初青曾告诉我,我爱的那个人,只是恰巧是我爱的样子。所以,只是遇到的早罢了,若不是她,也会是别人,我总会爱上这样一个人。”
都是被困住的人。
不止是乔月,燕初青也曾无数次想要解救齐元,也解救自己,逃离这个畸形的怪圈。
乔月心里亮起一盏灯,她按住心里情绪,“所以你知道答案了吗?你爱的是那副皮囊,还是那副性格?”
齐元静静思考片刻,半晌,他低下头望着乔月,细细以目光描摹她的模样。
乔月的长相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所以虽然曾在京都匆匆见过,他也从未留意。
那次救她,他记得她的鲜活,他很喜欢和乔月在一起的感觉。
他愿意将好些事告诉她,听她说上几句。
他更喜欢自己被她的言辞挑逗,忍不住笑的时刻。
人间无趣,难得有趣的人。
将乔月当乔月,齐元轻轻碰了碰她的脸,他低下身,温柔地亲了亲她。“乔月,我也很想知道,你与我,谁先爱上谁。”
这就是齐元的选择。
第87章 抽身而去
这一场囚禁,远远比乔月心理预想的时间更长。
当她有了力气,终于能拖着身躯走到门口时,她推开门,窗外风雪扑面,她才知道,已经是冬天了。
她一个人被囚在这里,见翠林萧萧,形单影只。
齐元每隔三五天会来看他,他从不隐藏外面的消息,他告诉她,秋收前,周慎完成了从海州到之江的所有路程,如今已经通车。
忙完秋收后,周慎将收来的米运去了津门,将所有粮票兑清了,又按照当初的约定,在年底时带着大家再次验收了她们修的路,路面很好,没出现任何问题,所以她的二叔代表乔家给所有人家送去了牛和猪。
他告诉她,自她失踪后,在各地权贵们的怂恿下,许多商户趁机蚕食她们,京都、津门、淄川、海州、之江的瓷坊接连出事,他们被咬住了。
还是顾怀玉出面,压制住了权贵,才让庆喜和金叔他们跌跌撞撞起了身,努力稳定下一切。
有些势必会失去的生意,第一瓷局干脆都让给了贺彦先,几个月里,第一瓷局如今虽然损失了一些生意,但情况还算乐观。
齐元告诉她,她培养出的那些人,都不是懦夫,很勇猛,也很坚强。
当齐元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乔月忍不住哭着抱住了他。
泪是真的,情是假的。她想离开这儿。可她走不了。
且不提那根斩不断的铁链了,夜里她能听到狼嚎,她确定自己被困荒山,若不知道路,敢逃出去,便会被豺狼虎豹吃了。
“怎么出来了,外头太冷,进去吧。”齐元拎着食盒从风雪中走过来,搀起坐在门边的乔月,搂着她进屋。
将乔月搂到火炉旁的椅子上坐下,齐元稍离远了些,脱下大氅。
见雪化成水抖落了一地,他将衣服丢开,又展开衣袖,将身上烤暖些。
乔月静静望着他,张着两只手去烤火,她问:“什么时候过年?”
“明日除夕。”齐元将手烤暖了,才走到乔月身边,将她抱起来,他在她的位置上坐下,又将她卷在自己怀里。
两人依偎着坐在炉子旁,听外面的风雪声。
齐元的个子高大,乔月被他卷在怀里,已经能找到舒适握着的角度,她靠着他,又偏过头去望窗沿上摇晃的竹影。
丛丛竹影如鬼魅般包围着她们。她简直如活在地狱里。
她日日面对这些,她怕过,齐元也知道她怕。
他总认为她会在惧怕中对他产生依赖,也享受着住在这里时,她因为害怕而悄悄缩在他身边的每一夜。
折磨,驯养,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日日相守,不过是逢场作戏。
“除夕了,这一年过的真快啊。”乔月轻笑了声,又喃喃抱怨道:“他们真没用,到现在还没找到我。”
齐元紧紧圈着她,他靠着她,半晌才回她:“也许他们已经把你忘了,也许他们以为你已经死了。”
乔月听了又咯咯直笑,笑着笑着又哭了,泪水滴到他的掌心,她软弱道:“齐元,别这样,我会伤心的。”
齐元便不说了,他低下头吻了吻乔月的眼睛,脸颊,带着一些温柔地心疼。
他曾对乔月毫无仁慈,可她太擅长撒娇,说话带着娇气,又从不随便使性子,乖巧温顺,真实纯粹,大概是养久了,也教他慢慢生出心软。
他将她拧过来,让她坐在他身上。他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瓷娘,顾怀玉绑了燕初青和她的孩子,他逼我,要拿她们换你。”
齐元的目光看上去几乎无害,可乔月知道,他在观察她的神色。
“她的孩子?不就是你的孩子吗?”乔月尽量克制自己心底的起伏,“你不喜欢你们的孩子?”
齐元轻挑了挑眉头,竟真地思考了片刻,“我喜欢过燕初青,可她为了孩子背叛了我,又让顾怀玉确定了你在我这里,一切就不一样了。瓷娘,我可以有很多孩子。”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齐元的骨子里只爱自己,又极其自私。
乔月不想碰他,她抬手,轻轻抓着他的胸前衣襟,她不敢直接问他的决定,只敢问他们之间的事,“所以,你喜欢上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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