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般般嗤笑一声,眼尾上扬,“殿下怕是误会了,我与那玄将军并非是殿下所想的关系,还有...”玄般般将头发动从手中抽出,“我既非东西也非物品,如今走的路是我自己所选,我与殿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来没有可惜这一说。”
“还望般般心中也是这样想才好。”后奚贴着玄般般的耳边道,在外人看来一副耳鬓厮磨的模样。
至少在黄般般看来是这样,因为她着实不知道玄般般到底想做什么,而且后奚与后霄似乎早就不合...
“殿下若无事我就先回了,再有这种无聊的事情不要再叫我来看了,浪费时间。”
玄般般说完拂袖就要离去,却在这时,月色中突然嘶鸣一声,原是空中绽起了烟花,异常绚烂。
玄般般停下脚步,应声望去,眉眼却无意先往城下扫去,再往上空看时,奈何烟云深处月色依旧,烟花已成远去烟...
城楼下的后霄看不到城楼上的玄般般,也等不到那个叫他阿霄的姑娘,只是没过多久一位身姿婉约的姑娘撑一柄纸伞,悄悄来到后霄身边替他遮起了落雪。
黄般般不知道外面世界管家有没有找她找的快要疯掉,她只知道再继续在这待下去她就要疯掉了。
而且黄般般发现,这个时空里时间空间都很混乱,上一秒还是炎炎夏季,下一秒就是漫天飘雪,时间线更像是开了加速器,更神奇的是这么长时间她竟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渴或是饿,甚至连困意都没有。
在当今陛下病重随时驾崩那几日,后奚日夜在塌前侍奉无暇顾及其它,玄般般扮成宫女偷偷去了将军府。
“你既是太子妃,又何苦做这事败坏自己。”后霄立在床前,语气听不出喜怒。
玄般般纤细白皙的小腿隔着纱帐缠到后霄的腿上,脚尖顺着腿上往腰间划去,最后停在了腰带处:“...文臣,哪里比得过武将,是不是啊,我的将军大人…”
黄般般恍然记起那日午后的梦,竟然是后霄和玄般般,果然如秘史所说,玄般般成为太子妃后依旧纠缠于兄弟俩之间。
玄般般私会后霄的事情很快就暴露了,或者说是她有意露出马脚,因为黄般般发现她每次偷偷出去见后霄时,总会故意透露点信息给潇湘。
后奚将其囚禁在了后宫,可依旧每天都会过去,近乎癫狂的掐着玄般般的脖子不停地逼问着:“我到底哪里不如他!哪里?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爱我!难道...难道十五年前冷宫那人不是你么!”
可是回答后奚的只有沉默,沉默到后奚绝望。
也正因玄般般被禁,后霄早就酝酿的计划开始加快进程。
后渊国陛下驾崩之日,内官似狭长的音调高喊着:“先王祭,功业震世!”百官痛哭,整个后渊国都充斥在哀悼的氛围之中。
就在此日,后奚接过遗诏登基,本该去封地的后霄起兵造反,而当时被西征的上玄国则趁机攻入城内。
“过来。”城破那日,身穿狐领暗红底绣金麒麟纹袍的上玄国皇帝自玄武门而进,朝着被后奚护在身后的玄般般伸手道。
玄般般没有动,但黄般般蒙圈了。
因为这位上玄国的皇帝,不就是拉她入画,害的她到如此局面的玄辩吗!
不过黄般般由衷赞叹,这男人真是副好相貌,狭长的丹凤眼,黑而密的睫毛在白玉般的肌肤上对比鲜明,还有那双薄而润的双唇微微上勾,墨色长发半披散在红色华服之上更显妖冶之感,不得不承认这玄辩真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了。只是黄般般有些奇怪,她记得入画之前看到了玄辩的眼睛是红色的,怎么现在却是黑色的?
上玄国皇帝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又对着她说了遍,“过来般般。”
后奚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身体僵硬着垂下拦着的胳膊,他闭上双眼,声音颤道:“...他为何识得你的名字。”
玄般般终于自后奚身后走过去,上前握住玄辩的手,唤了声“小师叔。”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我与你这太子妃同姓,姓玄名辩,是般般的...师叔。”玄辩故意拖着尾音,目光扫视后奚,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野心,他对着后奚道,“这天下一统的霸业就让我替你完成吧...”
后奚的不甘、不忿都在眼神里写着呢,可他别无他法,他的兵力被牵制在城外一时之间也无法突破重围。
后奚注视着玄般般,苦笑一声道:“你知道我与后霄向来不和,所以一直是你在同他通风报信?”
“是。”玄般般目光直视,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
“何时开始的。”后奚闭眼问道。
玄般般与玄辩对视一眼,而后他看向后奚,口中缓缓吐出一句:“从一开始就是了。”
后奚自嘲的摇摇头,先是一声轻笑,接着是连续疯狂的笑声,他眼神望着城外,笑声如癫如狂。
“...我那弟弟也是个傻子,可笑,我可笑他更可笑,被你玩弄股掌之间...”
“其实将军府中那时已经有我小师叔的眼线了,只不过后霄一直以为是你派去监视他的人,我故意接近你也只是为了可以有更多的情报传给我小师叔,后来我故意将你圈禁我的事情透露出去引后霄造反,只是他与你一样,不愿意怀疑我的身份。”玄般般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与她无关的事情。
后奚看着窗外落雪,好似自言自语,因为语气很轻,轻到几乎听不到,“我怀疑过很多人...”
——但我唯独,从未曾想过怀疑你...
但话说到这就没再继续讲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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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囚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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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辩来到后奚身边,任各种目光齐聚一身,他凑到后奚耳边,眉宇间陡然露出毫不掩饰的狠厉之色。
他道:“...这天下之位我就替你坐了,我不会杀你,我就将你囚在东宫,让你好好看看这四方之国是如何臣服与我,看我如何完成一统霸业,享万世永昌!”
后奚脸色有些惨白,大势已去的颓败在他身上悉数尽显,但他还是强装镇定,脸上一副坦然,侍卫将他扣押下去与玄辩擦肩而过时,后奚反而从容,他道:“是吗?我倒不这么认为,过载者沉其舟,欲胜者杀气生,不到最后谁也下不了定论...”
说到这,他目光扫了眼玄般般,尔后将视线又转回到玄辩身上,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玄辩双眸半眯,宛若深潭沉寂的眼底划过一丝阴戾,玄般般见状马上意识到是后奚刚才看她的视线惹玄辩不悦,赶忙上前牵住玄辩衣袖下的手安抚他的怒气,然后侧眸朝着身后的侍卫厉色道,“还不赶紧将人带下去好好看着,出了差错小心你们的脑袋!”
自后奚被禁在东宫,潇湘每日都前去跪求玄般般,“太子妃,殿下身体经不得如此折腾了,现在都是凭汤药吊着,求太子妃让奴婢去送汤药好歹让奴婢去伺候他!”
潇湘仍是称玄般般为太子妃。
玄般般望着地上跪着不起的潇湘,不由追问道:“他病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潇湘哭道:“是殿下幼时的病症了,殿下十岁被立为太子时就被抱去给贤贵妃抚养了,可是宫中争斗最难揣测,殿下感染风寒贤贵妃却故意不报太医医治,想给自己的干儿子也就是玄将军铺路,后来殿下病情一日日加重,贤贵妃还故意差人说带殿下去找娘娘,将殿下引到冷宫丢弃,在冷宫熬了半月才被找到,幸亏殿下命好,不过殿下也因此落下病根,需要常年服用汤药了...”
潇湘一番话,玄般般算是彻底明白为何后奚对后霄的敌意如此深了。
玄般般坐在梳妆台前,从铜镜里看了眼潇湘,又低头问道,“你何以愿意对太子做到如此地步?”
“奴婢幼时在街上差点饿死,是太子救了奴婢,对他人来说殿下或许是不近人情手残忍,但对奴婢来说,殿下是如天神般的人物,即使跌落也不容别人践踏!”
潇湘说道最后突然目露狠光,袖中银光一闪,一把匕首直向玄般般刺去!
玄辩安排在玄般般身旁的女侍眼疾手快,一掌将潇湘手中匕首打落,眼看这女侍就要对潇湘下死手,却被玄般般及时下令制止。
潇湘却不领情,她啐了一口血沫,嘴里恶狠狠骂道:“你这蛇蝎女人,殿下待你这样好你却冷心狗肺忘恩负义背叛他!如若不是你命好有人护你,你以为你还可以安稳坐在这宫中?你才是这阶下囚!”
玄般般并未生气,恍若充耳未闻,眼尾微抬还在对着铜镜用螺黛淡描眉,随着最后一抹螺黛收尾,她抬眸与镜中怒目相视的潇湘对视,平静淡道:“你恨我是应该,我们不过是各为其主,受什么庇护就受什么束缚,这庇护在别人看来或许无微不至护我周全,可实则是个最大的牢笼,只是看着精致罢了。”
潇湘冷哼一声,笑的极为轻蔑,“这些不过是你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享受这一些而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实在虚伪可恨!只是可怜了殿下...”
潇湘自知自己活不久了,那些人不会轻易放过她,与其受尽折磨而死,不如自己给自己个痛快!
“殿下,潇湘来世再来报答您的恩情!”她说完捡起地上匕首,不见丝毫犹豫捅入自己腹中,倒在地上时眼睛死死盯住玄般般,眼神蔑视而决绝,“你...会不得好死,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东宫。
后奚被囚禁在东宫寝殿,外面只有两个侍卫在把守,见玄般般来也没阻拦,显然是得到了玄辩的指令。
玄般般扫了眼床上的人影,加重脚步故意弄出动静,可塌上的人恍若未闻并未如她所愿的搭理她。玄般般耸了下肩膀,接着从食盒里端出药汤,自己先喝了一口,苦的直皱眉毛,“啧...喝吧,我已经先尝过了,没毒,喝完药再用膳。”
后奚靠在床头脸色已十分苍白,嘴唇都没了血色,却瞥见玄般般手腕处露出的一小节纱布,后奚状似无意扫过,淡道:“你的手怎么回事。”
玄般般将药放到桌上,将衣袖一甩,不露痕迹的顺势将那手腕的纱布掩盖,嘴上不忘调笑,“干嘛,都这个时候了还关心我,看来殿下对我用情颇深啊!”
后奚没有反驳,只静静看着玄般般,良久都未曾将眼神挪开,看的让人心发慌。
玄般般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又将药端了过去,用勺子将药凉了凉,“殿下该不会是嫌苦或者...害怕剩下的药有毒不敢喝?”
“我死了不更好吗!”后奚冷笑一声,不知想到什么,他指着门外,胳膊都在发抖,低哑的声音充满病态,他用尽全身力气喝道,“你猜那些史官会怎么写我?昏君?亡国之君?与其千夫所指,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后奚说完剧烈咳了起来,整个身体都跟着颤抖,等好不容易恢复平静却闭眼不再看人,不知道是已没力气睁眼还是多看一眼眼前人都觉得厌烦。
玄般般心莫名慌乱起来,知道后奚是动了求死的念头,她手急切又颤抖着迟迟不敢抚上他的脸,最终她眼一闭心一沉,在触碰到他脸上的温度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刚才她身子太过僵硬以至于没有察觉到在她触碰到他的一刻,后奚身子明显一怔。
心中石头落地,玄般般脸色一沉,广袖一甩,头上朱钗跟着晃动,她朝外喝道,可眼神却一直在闭眼的后奚脸上:“来人呐,给我把药给他灌进去!他若喝不进去,你们也别想活命!”
她不能...不想也不愿让后奚死去...
喂完汤药,玄般般在门口停住脚步,她强装镇静,“后奚你给我听好了,你这条命,是我的,我要你活你就得活,死你都没有资格!”
话落又对着门口的侍卫吩咐道:“看好他,他要死了你们脑袋也都别想要了!”说完拂袖离去。
之后几日玄般般每日都过来给后奚送汤药,后奚倒没有在拒绝,在黄般般看来,倒不是他不想死了,而是不想再被强制灌药任人摆布了,只是后奚仍不会看玄般般一眼,不过身子倒是被玄般般的喂养下一日日好起来逐渐有了精气神,只不过还是不如正常人的体魄。
玄般般进屋一眼就扫到了开着的窗子,不禁皱眉,高声责问负责照顾后奚的侍从:“你们就是这么照顾他的?大冷的天,开窗子,我看你们一个个胆子肥了...”
玄般般以为这些人阳奉阴违,枉顾她的命令苛刻后奚。
“...不要关,让我透透气吧...”后奚卧在塌上,气色已经好了很多,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窗外红梅,出声阻止了玄般般关窗的动作。
玄般般关窗的动作一滞,这时一阵冷风吹过,掠起她一缕碎发,风顺着吹进了屋子,书桌上的宣纸被吹得发出丝丝声响。
宣纸上的墨迹还未干,玄般般走过去,轻轻念起:“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川流 ...”
浩荡百川流,雄心壮志,曾经贵为太子,未来的储君,为天下所下的棋,所布的局,如今却因为她与小师叔的里应外合,全部努力付诸东流,还沦为了阶下囚...
玄般般对后奚的感情很复杂,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去接近,对他来说就完全是利用和欺骗。
后奚对她,到底是没有做过什么实质性伤害的事情,更多时候反而像是渴望得到她的关注故意闹脾气的小孩,玄般般心里一时苦涩,玄般般把这种难受归结为是愧疚。
可是以后霄的性子来说,对他愧疚才是对他最大的侮辱吧。
他可以陨落,但是不能被人同情,他永远高高在上,傲视所有人。
细想起来,后奚的性子在某些方面和师叔有些相似...玄般般脸上实在挤不出什么笑容来,眼圈又开始泛红,只好借着打开的窗户看向外面景色,不让人看出她的神色。
后奚好起来后,玄般般将潇湘死了的事情告诉了他,包括潇湘讲的一些话,也一五一十的告知与他。
后奚目光停在窗外被雪压着的红梅,神色看不出悲喜,半晌平静道:“...我捡她回来那日也是这样的大雪天,我不过是给了她些吃食,她就死心塌地的跟在我身边...罢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玄般般也没再讲话,陪他看了会雪,但没过多久就有侍女过来叫她。
“辰时我再来看你。”玄般般起身替他掖了下被角,又朝旁边侍女吩咐道,“怪冷的,把窗子关起来吧。”
玄般般身影临到门口,后奚望着纱帐突然开口,“...十五年前,你记不记得,在后渊的冷宫中也...也有一株这样开的正好的红梅...”
玄般般身影一滞,没说记得也没说不记得,也没说那人是不是她,只指甲掐着门栏将手掐的发白,才缓缓道了句“对不起...”然后逃也似的跑了。
但实则,玄般般跑出去没多远就跌坐在朱漆柱子旁。黄般般跟在身后,蹲坐在她对面,看着与她一模一样的脸上满是泪痕,内心五味杂陈。
兵不厌诈,各为其主,谁是错谁是对呢?或者正如潇湘所说,这一切的种种不过是给自己的心安理得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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