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太不知分寸了,他要跟着监督她!
“诶,澄哥儿,你说要陪我去买鹦鹉的。”一旁的褚睢英赶忙道。
沈兰溪不想带小孩儿,一副慈母模样的帮腔,“你们既是有事,那便去吧,不必跟在身边孝顺我。”
祝允澄嘴角一抽,颇为无语的瞧她一眼,转头与褚睢英道:“你不是都挑好了吗,过去付了银子便是。”
他话音微顿,又凑过去与他交头接耳,“我得看着她,今日之事你回去别跟大舅说,谁也不许说。”
褚睢英侧过身,自以为偷悄悄的看了眼沈兰溪,也小声道:“你怎么这般护着她?这事若是跟姐夫说了,她必定会受罚的。”
祝允澄故作老成的摇摇头,吐出三个高深莫测的字,“你不懂。”
褚睢英:“?”
“改日再与你细说,千万记住别说出去”,祝允澄皱着眉反复叮嘱,还是不放心的又补了一句,“到时我把前些日子得的那只蟋蟀送你。”
褚睢英的惊喜之色溢于言表,立马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
沈兰溪眼瞧着那两人说完悄悄话,互相拍拍对方的肩告别,到底是模样好,站在一处还挺好看的。
“走吧。”祝允澄道。
两人上了马车,没有祝煊在,都放肆的掀起帘子瞧着外面。
元宝眼尖的瞥见了前面的陈记,连忙问:“娘子的胭脂所剩不多了,上次买的也涂了雪人儿,可要进去买些新的?”
她家娘子的胭脂水粉,一向是只用陈记的,独独上次买的那几盒成色差了些。
不等沈兰溪开口,坐在另一侧的祝允澄便义愤填膺的道:“陈记那家的脂粉不能用,前些时日有位姐姐买了他家铺子里的胭脂,都坏了脸!那掌柜的不赔银子,争执间还要打人!”
他说着,声音渐低:“我上前去拦了下来,动手时却是坏了他家一些货品,父亲还用我的份例银子赔了。”
沈兰溪只瞧一眼便知,他是因祝煊那一板一眼的教训而不服,笑了声,“你可确定,那女子是因陈记铺子里的胭脂才烂脸的?”
祝允澄不解的瞧她,没吭声。
沈兰溪眼睑垂下,手指在手炉上轻敲两下,视线移到外面,瞧着那纯黑色牌匾,缓缓道:“若是我没记错,前段时间,陈记的老板娘与老板和离了,那老板娘带了一批人下了扬州,这陈记的胭脂虽是成色不如之前,但也不至于让人用了烂脸,那女子若真是有冤屈,就当报官,莫说是赔她银子,便是陈记,在这京城里也得销声匿迹了,你若是想知道后续,派人去打听打听便是。”
她话没说得透彻,但是话里的意思已经足够浅显。
祝允澄回想那日的事,眉头紧皱,困惑的问:“容貌对一个女子何其重要,她为何要自毁容貌来诬陷店家?”
沈兰溪瞧着街道上往来的行人,声色浅淡的回了一句,“对有些人来说,生存已经足够困难,容貌就变成了不值一提的东西。”
若真是绝色,反倒让人处于危险。
“你可打那掌柜的了?”沈兰溪忽的问。
祝允澄愣了一瞬,又闷闷不乐的点点头。
沈兰溪却是高兴抚掌,语气爽快:“你赔了的银子,回去我让元宝拿给你。”
“啊?”祝允澄疑惑出声,连忙摆手,“不用了。”
“若是有错,你父亲也当罚”,沈兰溪靠着窗,寒风吹动了她发髻上的步摇,一张脸俏生生的,笑得却像是狐狸,她慢条斯理的说完后半句,“毕竟,子不教,父之过~”
所以,用祝煊的例银也合理~
祝允澄倏地瞪大了眼睛,神采奕奕的模样像是受了仙人的教化。
这话还能这么用?!
那他日后犯错,父亲岂不是要与他一同受罚啦?
马车停下,沈兰溪没去陈记,反倒是进了隔壁的铺子。
祝允澄瞬间一张脸苦巴巴的皱了起来,“怎的又要买书啊?”
沈兰溪也是临时起意,瞧见书肆,忽的想起了自己的计划表。更何况,她今日还收了祝夫人的礼,自是要‘疼疼’她儿子啦!
“你就在车上吧。”沈兰溪嘱咐道。
她还暂时不想带坏小孩子。
“不行,我与你一起。”祝允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生怕她会撇下他干什么事。
“随你。”
小孩儿不听劝,沈兰溪也懒得多言。左右她是劝过了的,除却她身边的女婢,这车夫都能作证。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书肆,沈兰溪往里面走,祝允澄停在了门口。
元宝跟在沈兰溪身后,想起她方才在马车说的话,纳闷道:“娘子怎知那老板娘带了伙计出走了,还下了扬州?”
青葱指尖在一本书册上停顿一瞬,沈兰溪没转身,声音与寻常无二,“你与我说的呀,忘了?”
元宝诧异,手指指着自个儿,“我说的?”
她仔细回想了一番,“我好似是听小红莓说过,竟还跟娘子说了,嘿嘿……”
沈兰溪眉眼弯了弯,没再说这事。
小姑娘还是这般好骗啊!
书肆不算大,但是书册却是齐全,沈兰溪带着两人往里面钻,在一箱子的春宫图里挑挑拣拣,旁边的元宝和绿娆默契的红着脸走开了些。
挑了小半个时辰,沈兰溪才心满意足的把怀里的五六本册子给了元宝,让她去付银子。
元宝有些崩溃,哪有姑娘家的来买这……这册子的!她还得去结账!
她哭唧唧着脸看向旁边的绿娆。
绿娆浑身一抖,立马冲她摇头,平日里素来稳重端庄的人,差点当场哭出来。
元宝:“……”
沈兰溪两手空空的出来时,便瞧见那小孩儿在盯着一方砚台瞧,明显是喜欢的。
“若是喜欢,买了便是。”沈兰溪壕气道。
祝允澄忽的面露窘迫,两只手交握着捏了捏,哼哧出一句,“我有。”
“差生文具多,多买一个也无妨。”沈兰溪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
祝允澄无语一瞬,懒得再挣扎,直言道:“等我下月发了例银再买。”
他这月的例银都被拿去赔那胭脂水粉了,余下的买了一串糖葫芦吃了,哪还有银子买这砚台?
沈兰溪最是知晓喜欢得不到是什么滋味,小手一挥,与跟过来的元宝道:“这方砚台一起结了。”
祝允澄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冲到了脸上,难为情道:“……不用你给我买。”
沈兰溪还记着自己从揽香楼出来被他瞧见的事,心想着银货两讫,收了她的礼,便不能告她的状了,笑眯眯道:“客气什么,我是你母亲。”
祝允澄:“……”
几人先出去,留元宝在里面结账。
掌柜的是个年轻男子,身着深灰色棉袍,皱皱巴巴的,坐在柜台前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伸手接过那几本书算钱,边看便读。
“《春宵一刻》一本,三贯钱,《活色生香》一本,五贯——”
元宝瞬间如遭五雷轰顶,一张脸红得似是要滴血,想都没想,急急地伸手便捂住了那人的嘴,抓狂道:“别念出来!”
那迷迷糊糊的眼眸愣怔一瞬,继而又清明,脑袋点了点,示意她可以松手了。
男人滚烫的呼吸喷洒在手心里,元宝嗖的缩回了手,抓着衣角手足无措的不敢抬头。
太烫了!
她的手心像是着了火一般!
但是又有些湿……
那男人把几本书看过,又拿了那方砚台瞧,曲起手指敲了敲柜台,懒洋洋的道:“三十五贯钱。”
元宝的耳根都烧了起来,手忙脚乱的从荷包里掏出银子给他,垂着脑袋抱起柜台上的书和砚台便要走。
“等等。”男人再次出声,唤住她匆匆的脚步。
“急什么,拿来我给你包一下。”他道。
元宝只得转回去,把东西放下。
“这不是你家娘子买的吗?”与他利落的动作不同,他说话很慢,像是冬日里在屋檐下晒太阳的猫,“她一个看的人还没羞臊,你这个结账的倒是脸红得像是猴屁股,真乃奇观。”
元宝瞬间像是一只被戳了尾巴的兔子,红着脸抬眼瞪他,“你!”
她胸口快速起伏两下,道:“你胡说八道!莫要败坏我家娘子的名声!”
那男人笑了,把包好的书册和砚台推到她面前,眼底一片揶揄色,“哦,那是我误会了,原来是你要看这春宫图啊。”
不等元宝开口,他又道:“日后来,不必花银子买了,瞧你长得喜人,我不收你银子便是,省下这钱,还能去隔壁多买两盒胭脂添色,是这道理不?”
“是你个混蛋!”元宝抱起东西,留下一句骂,步履匆匆,罗裙荡起了涟漪。
那男人瞧着那疾步出门的背影,笑出了一口白牙,喃喃道:“是说错了,你不需要胭脂添色了。”
元宝一出门,便与绿娆撞在了一起。
绿娆赶忙扶住她,道:“娘子瞧你半天没回来,便让我来看看,方才听见你骂人,那店家可是为难你了?”
元宝气闷,“那就是个登徒子!是个混蛋!”
她骂完,又赶紧道:“没事了,别跟娘子说了。”
绿娆瞧她一张绯红脸,点了点头,“好。”
第15章
时辰不算早了,难得出来一趟,沈兰溪也不急着回府,带着人往荟萃楼去了。
那里的烧鹅是京中一绝,只是想想便馋的厉害。
正是晌午人多时,厅堂内熙熙攘攘的,吵得人耳膜生疼。
沈兰溪向来是不委屈自己的主儿,与引路的小二道:“要一间厢房。”
店小二一脸难色,“这位夫人,小店的厢房都满了,要不您在厅堂坐?”
“我们是承安侯府的,在三楼有一间厢房。”祝允澄捧着自己新得的砚台,人小气势却足。
沈兰溪挑了挑眉,到底是大家族里教养出来的,身上的气度不是小门户家的孩子能比的,那种身后有靠山的底气着实让人生羡。
“夫人和小郎君莫怪,是小的眼拙,竟是没认出夫人来”,店小二立马点头哈腰的赔罪,“只是今日您府上的厢房有少郎君在,您看您二位是不是要一同入席?”
祝允澄瞬间警铃大作,他父亲午时一向是在府衙用饭,哪里会出来?
莫不是……
沈兰溪不知他心中的猜想,倒是高兴自己可以省一笔银子了,撺掇身边的小孩儿,“我一介妇人,也不知郎君是不是在里面与人谈事,要不你上去瞧瞧?”
祝允澄:“?!”
正中他下怀!
“那母亲便再此稍等,我去瞧瞧!”祝允澄说着,便一手掀袍,噔噔噔的跑了上去。
楼上厢房很静,祝允澄轻车熟路的走到了自家厢房门口,规矩的叩了三下门。
“……三皇子进来势头正盛,底下那些人借着他的势甚是得意,他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你要当心些了——”身着一身玄色劲装的男人曲起一条腿坐着,叩门声响起时,话音戛然而止。
他瞧了眼桌上的菜,又看向对面正襟危坐的人,“你喊了人?”
“不曾。”祝煊放下筷著,侧头看向门口,“进。”
门打开,祝允澄看见那男人时,瞬间松了口气,喜形于色的喊人,“大舅!”
祝煊皱眉,沉声道:“规矩呢?”
“父亲,大舅。”祝允澄立马老实行礼。
褚睢安瞪向祝煊,“你凶他做甚,都是自家人讲究什么虚礼?”
他说罢,朝祝允澄招了招手,“过来,让大舅好好瞧瞧。”
祝允澄乖乖的走近给他看。
“好小子,有些时日没见了,长得是越发结实了。”褚睢安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和手臂,笑得爽朗。
祝允澄立马道:“我身子壮实,不必去军营操练了。”
褚睢安被他这话弄得一愣,继而又哈哈大笑。
便是连对面坐着的祝煊也无奈的勾了勾唇。
祝允澄抓抓脖子,道:“父亲,母亲还在下面。”
祝煊眉梢微不可查的动了一下,“怎么没一同上来?”
祝允澄哪里敢说自己猜测他是带了旁的女人过来吃饭,害怕被沈兰溪上来撞见,“母亲以为你是在与人议事,不敢打扰,便让我来问个安。”
“吃过了吗?没吃的话就一起吧。”褚睢安饶有兴趣的先开口道,又与祝煊说:“你成亲那日我没赶回来,还没见过你的新夫人呢。”
祝煊不理会他的打趣,与自己儿子道:“去喊你母亲上来吧。”
“是。”
褚睢英曲起的那条腿放下,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眉眼间有些怅然若失,“我那妹妹啊,到底还是福薄。”
祝煊没搭话,面色清淡。
“还好我爹娘先她去了,不然就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撑不了多少时日。”褚睢安又道。
方才凝重的悼念气氛瞬间被他这句话打散了。
祝煊颇为无语,喝了口茶,还是没忍住道:“岳父岳母若是泉下有知,今夜该给你托梦了。”
褚睢安一手撑着脑袋,好半晌,忽的抬眼问他,“你说,他们在下面过得好吗?我爹娘都没给我托过梦,今夜若是来,那我改日请你吃酒。”
祝煊谢绝,“不必。”
“知道”,褚睢安觑他,满脸嫌弃,“请你喝茶。”
说罢,他又好奇,“你梦见过阿云吗?”
拖家带口走到门口的沈兰溪脚步停下,一时不知道该进还是退。
若是她没记错,祝煊的发妻名字里便有一个云字。
没有听到回答,后面跟上来的祝允澄以为她不敢敲门,越过前头引路的小二,抬手叩门。
“进。”很清淡的一声。
祝煊在里面,祝允澄规规矩矩的推开门让沈兰溪先进,自己跟在后面。
“郎君。”沈兰溪屈膝行礼,面色娴静。
她垂着眉眼,只当未曾察觉桌子对面的男人的打量,与他也浅浅屈膝,“见过梁王。”
男人身形宽阔,皮肤颜色深了些,鼻梁高挺,眉眼深邃豁达,浑身都透着股不羁,像是大漠的苍鹰。
但沈兰溪那温柔端庄的劲儿,却是瞧得褚睢安眼睛疼,他随意的抬抬手,客套道:“今日不巧,赶明儿我让人备份厚礼送去府上,当作是给你们二人的新婚贺礼了。”
闻言,沈兰溪连忙朝祝煊看去,一副由他定夺的模样。
倒不是她变了性子,送上门来的礼都不要,而是这样的礼来日还得还,着实让人心懒。
这一眼让祝煊很受用,他朝她伸手,“过来坐下吃饭。”
沈兰溪一副夫唱妇随的架势,莲步轻移,在他身边坐定。
祝允澄没等人招呼,自觉的跟了过来,挨着沈兰溪一侧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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