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眼里盛着一滴泪,可脸上一直在笑,微微点头说:“没有那么软了,可又不是那么硬……好喜欢啊……”
他已经不太记得她之前在他身下的样子了,这时睁眼看见她白皙精致的脸,便觉得过去那么多年的珍重爱意全都翻了上来,又被时光放大了成千上万倍,直冲得他心底发颤,眼底也发红,一边情不自禁地挺身把自己交给她,一边趴到她耳边低哑地轻声说:“青青……我的青青……我……我爱你……”
她毫不犹豫地转头过来吻他,将他的心绪全都含在自己嘴里,颤抖着点头也说:“我也爱你……”
沈重还是动不了太快,一切都是清浅的,缓慢的,温柔的。
仿佛把她扔进了一个布满粉红泡泡的梦境,一切都旖旎生香,又美好又甜蜜。
苏青的娇哼也是清浅的,温柔的,像只舒服的小猫。
慢慢的,两人都被对方送到了巅峰,他依旧留在她身体里,低头吻她形状优美的的肩膀和蝴蝶骨,吻到她在晨光中再一次沉沉睡去。
夜色是无边的,两人身上萦绕着的暖意是无边的,心底里翻涌着的爱也是无边的。
苏青觉得旧金山像一场梦。
午后的金门大桥像一场梦,唐人街正宗的豉油鸡像一场梦,街头擦肩而过的铛铛车像一场梦。
沈重从来不是自由散漫的人,以前连度假都会紧锣密鼓地安排好行程,去哪间博物馆等开门,在哪家米其林餐厅吃晚饭,赶几点几分的飞机去下一个城市,都要严格执行。
后来他更是每天几点喝多少毫升的水都要一丝不苟。
所以现在的悠闲放松和无所事事,大概是两个人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苏青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摸他的腰和腿,用极其温柔舒适的触感把他唤醒。
沈重永远也不可能回到原来那样肌肉矫健的身材了,腰部以下还是会比正常人都要瘦一点,软一点,但这已经很完美了,日常起居他都能像正常人一样轻松完成,也很少再剧痛痉挛,就已经够了。
苏青有时在床上被他伸过来的腿压住时都会觉得恍惚,生怕醒来这都是幻梦一场。
虽然那也没什么要紧。
去医院复健的时候,沈重可以时不时地借助复健设备直立起来。
沈重下半身力量有限,不能光靠自己的双腿站稳,但Ben有体型上的绝对优势,可以绝对安全地保护他做一切动作,只要他稍微坚持不住,Ben就会及时把他一把抱住。
对沈重的身体状况来说,复健本来就是个漫长的过程,比小孩子初学站立走路还要艰难,加上还有个苏青总是过于溺爱他,舍不得让他辛苦,经常一看他出了点汗就冲出来叫停,撒娇耍赖地把他从复健室拖走,所以他的进度一直都快不起来。
不过沈重也不再着急了,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准,留给他的进步空间本来就不大,进度慢一点,反而倒可以把这“日渐好转”的喜悦心情延续得久一点。
沈默的婚礼前两天,苏青帮沈重试穿新做的礼服西装。
他们来的时候哪里想过要参加婚礼,这一身也是沈重躺在病床上让苏青量的身材,送到订制店里匆忙加急做的,但好在裁缝的手艺极佳,肩胸腰臀做得处处妥帖,只是做衣服的人不知道这位客人是只能坐着的,裤长按时下的潮流,做得比传统西裤要短一点点,沈重的脚踝就露出来有点多。
苏青蹲在镜子前帮他拉拉裤脚,轻声说:“现在来不及改了,明天去买一对花一点的袜子好啦,这样露出来也很好看。”
沈重没有什么意见地点点头。
镜子里他的脚踝上方还是很细,苏青拿起一只鞋子准备帮他穿上,又对着他的脚纠结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抬头问:“我送你一样东西好吗?”
第94章 婚礼的合照
沈重失笑:“送礼物还有不好的吗?”
苏青放下手里的鞋子,有点踌躇地说:“可能现在送不大合适……但是……”
她也不说要送什么,只是先抓住他手说:“那你先答应我,不行的话不可以逞强哦。”
沈重无奈地摸她的头:“好,我答应你,不要吊我胃口了,快点拿出来。”
苏青下定决心似的跑去衣柜角落里摸出一个细长的盒子,捧到沈重面前小声说:“是上次我去伦敦的时候在萨街订的,按照你的身高和腿长臂长做的。本来想要等你再好一点才拿出来……后来知道要参加婚礼,我就让Baron直接帮我寄到这边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缓缓地拉开细木盒子。
是一根手杖。
整块木头雕成,通体黝黑的,静静地发着优雅油亮的光。
苏青把它小心地取出来:“是非洲黑檀,好像硬度很高,韧性很好什么的……我也没记住。这里……”
她把手杖转过来给他看杖柄内侧:“……藏了一块青金石,不是很贵,但是青……”
“青是你的青。”沈重低头替她接下去,“你不在的时候,就有它替你扶着我。”
苏青点点头,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笑着把脸埋在他腿上。
沈重一手拿起这根手杖打量,一手揉揉她发顶,轻声说:“谢谢你,青青。”
苏青抬起头来,眼带担忧地说:“可是你现在好像还不太适合用……”
沈重思考了一下说:“去把我的小腿支架拿来,我们试一试。”
“这……要不要明天让大甜甜帮你试啊?”
沈重认真摇头:“我保证不逞强,这种第一次怎么能留给大甜甜。”
苏青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
支架也是刚定制好的,说是固定小腿的,其实从脚底一直延伸到大腿中间,只有膝盖处是挖空的,碳纤材料的,又轻便又结实。
苏青默默帮他把刚穿好的裤子又脱掉,穿上支架,再穿上裤子鞋袜。
沈重先抬手勾住她脖子,把她拉到面前吻了一会儿,才松开她说:“抱紧我,嗯?”
苏青用力点头。
她两手环住他腰,沈重则一只手搂住她肩膀,一只手用力将那根黑檀手杖撑在地上。
他站起来时两个人都紧张得不敢说话。
苏青是迎面抱着他的,根本不敢松手,心如擂鼓似的把脸埋在他胸前。
空气里安静极了,一时耳边只有两个人的心跳声。
沈重适应了一会儿现在的姿势,低头吻了吻她发顶,轻声说:“你可以站到我旁边了。”
她小心翼翼地松开一只手,另一只手仍然环在他腰上,像放置易碎品似的,一点点地挪动脚尖转过身去。
镜子里并肩而站的两个人既熟悉又陌生。
沈重站得很直,肩宽腰细腿长,跟以前看不出什么区别,苏青搂着他腰的样子分外亲昵依赖,半点也没有显得他虚弱。
而那根黝黑微亮的手杖衬他极了,配一身正装,愈发显得他优雅成熟,完全就是宣传画里走下来的英国绅士。
苏青盯着他看了两秒,就没忍住踮脚去吻他脸颊:“沈先生真的是怎么样都帅……”
她一动沈重就失去平衡,话音没落就跌坐回身后的轮椅里。
苏青吓了一跳,刚伸手要去抱他,却反而被他一把抱住了,按在腿上坐下。
“够了,青青。”他笑着吻她的脸颊,“能站在你身边拍张照,就足够了。”
苏青也笑着倒去他肩头,紧紧拥抱他说:“我坐你腿上拍也很好啊。”
“嗯。”他点点头,“我很荣幸一辈子做你的沈师傅。”
沈默和许诺的婚礼是在海边办的。延伸到海里的木质码头顶端搭了鲜花拱门,两个新人站在花下宣誓,傍晚的阳光温柔又旖旎。
沈默换上了燕尾服就显得正经老成很多,依稀有几分沈重当年的样子。
苏青心情复杂地落下几滴泪来,沈重不动声色地一手揽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悄然地抹去她的眼泪。
她贴到他耳边笑了笑,轻声说:“还是你帅。”
沈重也笑了笑,摇头说:“我老了。”
“你八十岁也帅。”
“八十岁大家都要坐轮椅了。”他转头吻了一下她额头,“那我应该是车技最熟练那个。”
礼成以后所有人纷纷去跟新人合照,沈重和苏青等到了最后一组。
沈重把自己的腿从轮椅脚踏板上搬下来的时候,沈默先慌了,抬头看看苏青问:“这……要做什么?”
苏青对他笑笑:“可以的,拍一张照片的时间没有问题。”
沈默下意识地要去扶沈重,但是又有点束手无措。
“自己站好。”沈重命令他。
沈默只好收回了手,不放心地看着苏青贴在沈重的左边身侧,半弯下腰去一手环住他腰,沈重自己则从轮椅背后摸到了一根手杖,两个人十分默契地同时发力,沈重就顺利地站了起来。
沈默目瞪口呆,上上下下地打量沈重。
“还不快点拍?要我站多久?”沈重拧眉斥他。
沈默慌忙转身回去正对镜头,挥手让摄影师快点拍照。
这张照片的四个人里,苏青和许诺笑得像花一样,沈重板着脸一副家长的架势,沈默则依旧满面震惊担心,像是个被绑架来的人质。
拍完照沈重就坐了回去,抬头看看回过神来开始傻笑的沈默,自己也憋着唇角的笑意说:“都要当爸爸的人了,还不稳重一点。”
沈默摸摸后脑勺,乖乖地“哦”了一声,但还是没有忍住嘿嘿傻笑起来。
天色渐渐暗了,所有人开始往临时搭的白色大帐篷底下移动,婚宴和派对都在里面。
沈重却不想进去,拖着苏青在码头上看海。
风渐渐刮起来,海边有些转凉,苏青蹲下去仰脸问:“我们去洗手间把支架拆掉好不好?勒着不舒服吧?”
沈重依旧看着海,默默摇头。
她又问:“外头冷,我们要不要进去?”
沈重答非所问,轻声说:“去年最后一天我们也是在看海。”
他把目光投回苏青脸上,握住她手:“当时你许了什么愿望?”
第95章 何方死了
苏青摇头:“什么愿都没许。”
她看着他的双眼亮晶晶的:“当时不敢做梦,不敢相信你能站起来。只想着……能让你高兴一点就满足了。”
沈重抬手抚摸她的脸颊,低头跟她默默对视,眼里都是温柔宠溺的光。
苏青的手机突然响了,几秒钟后沈重的手机也响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苏青站起身来往海边走了两步,把电话接了起来。
这个电话聊了一会儿,苏青回来时沈重已经挂掉了自己的电话,静静地重又看着翻起波澜的深海。
她站回他身边握住他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沈重先目视前方,面不改色地说:“我得给何叔叔养老了。何方死了,喝多了以后掉进护城河死的。”
苏青紧了紧手指,一言不发地往他身边贴了贴。
沈重对着海浪,叹了口气说:“老天的安排比我计划得要残忍。”
苏青陪他看了一会儿海浪以后轻声说:“伦敦那边……还是要我去。那个捐了很多钱给剧团的女孩子……怀孕了。”
老天的安排有时候也真的很奇怪。
沈重抬头对她由衷地笑笑:“恭喜你,苏小姐。”
苏青拎起裙子坐到他腿上,环住他脖子不出声。
沈重在清越微凉的海风中抱紧她,两个人的体温紧紧融在一起。
远处的礼棚飘来欢快的音乐声,间或夹杂着宾客们的谈笑声,而他们所在的这个角落安静极了,世界仿佛只剩下了贴在身边这个人,时间也如同进入了一个停滞不前的漩涡,只围着他们轻盈地打转。
一轮满月爬上天际,皎白的月光将眼前人的轮廓映得分外清晰柔和。
苏青抬起手来,指尖一点点地划过沈重的额角,眉骨,鼻梁,嘴唇。
他这几年变了很多,眉眼间多了很多温柔,也多了很多沧桑,更多了很多经历生死以后的平静淡泊。
但是他又好像一点也没变,星亮的双眸璀璨夺目,依旧是她一见钟情的那双眼。
“不要叫我苏小姐。”她靠去他的肩头,照例把手探到他腰上,轻柔地抚摸着他,“你是沈先生,我是你的沈太太。”
伦敦四月的天,一下雨还是极冷,四面八方袭来的浓稠雨雾令人睁不开眼,寒意直接钻到心底。
苏青晚上九点多从剧场看完戏出来,一路小跑往公寓赶。
她满脑子都还是刚才听到的《茶花女》的咏叹调,想着女主角有很多处神情做得极好,既到位又不夸张,全靠眼神在演戏,得回去赶紧记下来,回头学着试试。
她在这边排练三个星期了,这个导演是出了名的不加班,每天排练朝九晚五,比银行开门关门还要准时,苏青每天晚上都是空的,一天换一个剧场,一天换一部戏,看得如鱼得水,如饥似渴。
在这里她是个无名无姓的小演员,冠冕堂皇地走在路上也不会有人看她、拍她,一切都万分的简单轻松,是她连读书时都没享受过的好待遇。
苏青被雨打湿了脸,愈发觉得冷,裹紧风衣加快步伐开始狂奔。
冲到公寓楼底下,有片瓦遮头了,苏青才微微放慢了脚步喘了口气。
她一低头就看见沈重坐在那里。
他大概已经等了很久,明明头顶有遮有挡,但额上身前还是被风刮湿了一片。
“你怎么来了?”苏青惊讶地问,接着就条件反射地蹲下去擦他额头一点水迹,一迭声地问,“怎么不打电话给我?怎么不到里面等?你一个人来的?”
沈重大概冻得有点思路迟缓,半天才回答了一个问题:“想早点看到你。”
苏青心疼得都快酥了,推着沈重的轮椅就往公寓门里冲。
两个人等电梯的时候沈重才指指门外说:“箱子。”
苏青又狂奔出去帮他拿行李箱。
苏青住的是一栋三十年代的老公寓楼,电梯也是铁格栅那种,一个人、一张轮椅、一个行李箱就塞得满满的,连动弹的空间都没有。
还好房间里暖气十足,两个人一进门苏青就蹲下来慌手慌脚地帮沈重脱衣服,又问了一遍:“你一个人来的?那路上多不方便……”
她都不知道他怎么又推轮椅又拉箱子的。
沈重回过神来,笑笑说:“万里追妻这种事,当然只能一个人来。”
苏青无奈地笑笑,脱了他外套就低头撩起他裤腿。
他没有穿支架,小腿是软软的,冻得都有些暗暗发青,还因为长途跋涉有点肿了起来。
她毫不犹豫地跪下去把他的腿抱进怀里,一边飞快揉搓一边仰头说:“这么冷的天,怎么穿得这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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