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环顾四周,看了看她这只有一个房间的公寓,突然笑开了:“这里跟你原来那间公寓好像。”
苏青也笑了:“是啊,可惜那间公寓没住多久,我就被你拐回家啦。”
她直起身子啄他嘴唇一下:“走,先放水给你泡个热水澡,暖和一下。”
她绕到他身后把他推进浴室,趁着浴缸放水的时候弯下腰用力吻他。
他还是没缓过来,整个人都沁着凉意,唇间冻得像一根冰棍,冷冷滑滑的。
“青青……”他渐渐抓紧了她的衣襟,“想我了吗?”
苏青松开他唇抱紧了他:“好想你……”
她在骗人。
她其实每天忙得兴高采烈,目眩神迷,白天排练晚上看戏,回来就一板一眼地写笔记心得,倒在床上沾上枕头就能睡着。
因为时差的关系,过去这三个星期她都是早晨起来给沈重发条消息,然后几乎就一整天都没什么机会联系他了。
浴缸里水积起来后苏青帮沈重脱了衣服坐进去,撒了很多泡泡浴盐进去,又站起来往外走说:“你先坐一下,我去泡杯热茶给你。”
她烧水泡茶,又把两个人淋湿的外套挂好,端着杯子回到浴室的时候,发现沈重睡着了。
他一贯是在飞机上不睡觉的人,这么长的路飞过来,路上没人陪没人帮忙,也不知道腿有没有疼,腰有没有酸。
她放下杯子半跪在浴缸外面,顿时觉得思念和心疼像潮水一般涌来。
第96章 不想练了
沈重被热水泡得脸色泛红,鼻尖隐隐约约有了汗意,双手在梦中还紧紧抓着浴缸两侧扶稳身体。
苏青极慢极慢地伸手出去,蹭了蹭他的睫毛,生怕惊醒了他,指尖都不敢挨到他脸。
他没有醒,大概是累极了,脑袋靠在浴缸边的毛巾上,姿势并不舒服,却也睡得相当沉。
苏青探了探水温,就坐到地上趴在浴缸沿上看着他睡。
半个小时以后她狠心叫他:“阿重,你醒醒,我们洗好澡,去床上睡好不好?”
他朦朦胧胧地睁眼看她,点了点头,却又阖上了眼。
苏青拿了海绵帮他擦拭身体,又放空了水,用花洒帮他冲干净。
全程他都迷迷糊糊的,又好像舒服得很,时不时地要嗯两声,伸手拉拉她的手。
她自己没办法把他从浴缸里弄出来,只好又叫醒他,推着他回到房间里上床,自己再去洗漱。
苏青出来时沈重已经平躺着睡着了。
她先拿了枕头帮他垫在脚下,帮他掖好被角,然后关了大灯,只留了梳妆台上一盏小灯,趁着晚上刚看完戏的心情把笔记心得写完,才脱了衣服掀开被子钻进去。
沈重已经把被窝睡得很热了,她进去就被烫得心口一暖,手脚并用地抱住他。
他醒了一瞬,抓住她腰把自己侧翻过来,没有吻她,只是单纯地把脸凑到她脖颈,埋住不动。
苏青把手探到他背后,抚摸着他腰问:“最近有没有腰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重摇摇头。
她摸到他紧绷的肌肉放松些下来,又把手滑到他大腿上,揉了两把问:“这里呢?练得很辛苦是不是?酸吗?”
沈重近来都在练大腿力量,想渐渐靠着小腿支架和手杖能自己走路,但神经恢复得有限,他练起来吃力得很,两条大腿摸上去也还是有些细瘦无力。
沈重又摇头,突然说梦话似的小声嘟囔:“不想练了。”
苏青怔了怔,猜他肯定是累了,于是抚抚他头发顺着他说:“好,不想练就暂时不练了。太累了就休息一阵子。”
谁知他接着补充:“我好了你就不要我了。”
苏青反应了一下,才听懂他这撒娇到极点的话,哭笑不得地抱住他说:“瞎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不要你了?”
沈重不说话,大概是刚才那句话已经耗尽了脸皮。
苏青自己明白过来,悄声说:“你想要我天天陪你、照顾你是不是?那你早说啊,我本来就可以不工作不接戏的。不是因为你现在好一点了,我就急着往外跑、不要你的啊。”
她越说越有点想笑,沈重被她语气里的笑意搞得愈发不好意思,挣扎着想转身背对着她。
苏青一把搂住他腰,腿也勾住了他大腿,让他动弹不得,才继续笑着说:“是你一直说青春很宝贵,让我抓紧时间,尽量多做自己喜欢的事啊。怎么才三个星期就后悔了?”
沈重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说出那句赌气的话的,好在房间里昏昏暗暗的,没人看得见他脸红。
“你不是最要强的吗?怎么……”
她这回话没说完,沈重就好像有点恼羞成怒似的,一翻身就把她压住了。
她说到一半的话被他整个吞了,长长的深吻后,他又问了一遍:“到底想不想我?”
他问得一本正经,显然是刚才没被她骗到。
苏青犹豫了一下,声音软软地说实话:“一个人忙起来的时候倒还好,现在看到你了……反而特别、特别、特别想你。”
她一连说了三个“特别”,像发誓似的,他才终于满意了,转头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翻身抱着她渐渐睡去。
第二天是周末,苏青的闹钟没有响,她伴着窗外的雨声一直睡得很香,直到敲门声把她惊醒。
门口一男一女对话的声音响了一会儿,她才终于反应过来,她前几天跟剧组里一个英国姑娘Alice约好,这周末要去人家家在乡下的小别墅过,这会儿是Alice来接她了。
苏青匆忙套了件外套跑到门口,看见沈重已经跟Alice在打招呼,说“青青还在睡觉”。
苏青赶紧道歉,跟Alice说:“我先生来了,这周末估计就没法跟你去了,真的实在抱歉。”
Alice看看沈重,笑得花枝乱颤:“怎么没有听说你有先生啊?”
要命,真的要命。
苏青尴尬地笑笑,又道了一次歉,Alice也善解人意地说:“不要紧的,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Alice告别走了,沈重就划着轮椅转身去身后的敞开式小厨房。
苏青腆着脸跟上去,发现他翻出了冰箱里的吐司,已经扔到吐司机里烤起来了。
“沈先生,你这么早起来给我做早饭呀?”她往他肩上赖过去,“那怎么好意思呢?”
沈重开冰箱找果酱,平平静静地说:“你贵人事忙,我帮你做早饭不是应该的吗?”
果酱放在最上面一层,他坐着的高度够不到,伸了两下手就只能放弃了,略带尴尬地抿起唇。
苏青看他这副吃味的样子真的又好笑又无奈,连忙替他把果酱拿出来,一边倒了两杯牛奶出来,一边嘟嘴说:“是啊,不把自己搞得忙一点,怎么敌得过相思病呢?每天回来一个人哭着想老公也不好啊。”
她看两眼沈重的表情,又小心翼翼地说:“没有人问我是不是结婚了,这边大家都不流行说自己的私事,我也没有主动提,怕他们嫉妒死我,天下哪有沈先生这么帅、这么有钱、还给做早饭的老公呢?”
沈重面无表情地推开她:“你挡着吐司机了。”
苏青觉得他死撑的样子可爱得要命,索性就挡了个彻底,把他整个人往自己肚子上一按,用力揉他头发。
他被她搞得狼狈不堪,半天才挣扎出来。
吃早饭的时候苏青认真问:“阿重,你要是真的想让我陪在你身边,我就演完这部剧再也不出来了,以后都只接在本市的戏,保证每天晚上都能回家陪你,好吗?”
沈重还在嘴硬,闷闷地说:“我现在又不用人照顾,你干嘛要天天陪着我?”
苏青叹叹气,现在要让沈重在清醒状态下说出来“就想你天天陪我”估计比登天还难,明明是他好了就不太需要她了。
她只好握住他手,轻声说:“好了啦,你最厉害了。你哪天要回去?”
“周一。”
第97章 时间的爱
“这么快?”苏青把自己的椅子往他身边挪了挪,靠在他肩上说,“那这两天不要下床了,好好休息。”
她抬手揉揉他眼下,心疼地说:“黑眼圈都出来了。”
没有她在身边看着,沈重肯定又当工作狂了。
苏青说到做到,当真吃完饭就把沈重赶回床上。
她自己则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地折腾了半天,最后煮了一小锅银耳莲子羹,放了很多糖,盛了一碗端到床头说:“上周去华人超市买的材料,煮给你试试看。”
沈重半欠起身来,吃了她送到唇边的一勺银耳羹,又默默地靠回去,神色变幻莫测,酝酿了一下才说:“还不错。”
苏青笑笑,又舀了一勺喂他,小心地问:“沈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顺利呀?是上次那个主题乐园的事吗?”
否则怎么会一个人冲动地跑过来见她?还说些嗲到不行的话?
沈重摇摇头,垂下眼说:“主题乐园已经审批通过了,下个月开工。”
“那很好啊,不是应该高兴的事吗?”
“就是因为高兴才……”
沈重没有说下去。
他也觉得自己的心态很奇怪。
原来一个人连床都下不来的时候总想着不能耽误她,觉得要证明自己够坚强、不需要人二十四小时照顾,但现在好一点了,反而竟然时时刻刻想让她待在自己身边。
苏青默默地放下银耳羹,坐到床沿上低头看看他,不出声地握住他手,想了半天才轻声问:“因为高兴才更想见我,是吗?”
她看沈重一直不出声,便微微叹了口气,声音有些低落:“是我不好,总是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害你要这么远来看我……”
她转身掀开了被子,见他一双脚还是水肿着的,小腿上还有几个地方被支架微微磨破了皮,就愈发难过,自责不应该把身体不方便的他丢在家――就算他现在不用人二十四小时照顾了,但至少得有人帮他按摩擦药的。
沈重看她情绪不对就忘了别扭,坐起来搂住她说:“好了,我不是来让你难过的。脚肿是因为最近林医生都在让我练习用助行器走路,直立的时间多了,难免会肿,慢慢就好了。”
她用脚摩挲着他仍然没有知觉的小腿,抱着他腰委屈巴巴地祈求道:“不用练走路也可以的,你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真的走路反而太累了,我好怕你受伤……”
沈重淡淡笑了一下,拍了拍她背安抚道:“我有分寸的,站起来不过是换换体位,不会坚持很久的。以后也还是做沈师傅的时候多,关键场合能走几步就够了。”
苏青抬头盯着他双眼看了很久,满心的愧疚都无从开口,只能一言不发地凑上去吻他。
她吻得有些急迫,他不知不觉就被推倒在了床头。
两个人吻得气喘吁吁,一时却仿佛精疲力竭似的,没有接着做什么,只是搂在一起半躺在床头。
她默不作声地把手伸下去放在他大腿上,轻声说:“你再睡一会儿吧。早上很早就因为时差醒了是不是?”
沈重听话地躺下闭上眼,把被子拉到下巴上。
窗外飘着细雨,房间里昏暗成一片,苏青帮他把被子掖好,自己就下床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一个人对住平板电脑看起了片子。
沈重睁眼看了看她,突然觉得此时此刻的情形跟他们俩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很像。
当时他也在她的小公寓里睡着了,她也是像这样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静静地等着他醒过来。
她光洁的额头,精致秀丽的眉眼,和微微扬起的下巴弧度,都跟他当年一见钟情时一模一样。
“青青。”他小声叫她,“你头发好像变长了。”
苏青转过头来对他温柔地笑笑:“嗯,这个角色要盘头发,所以要再留长一点。”
她欠身把他脚下的枕头理了理,回来时又吻了他额头一下:“睡吧,沈先生。”
她坐回沙发上,伸了一只手到他被子里去。
沈重握住她手,微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陷进她的香气里无法自拔。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从第一天跟她在一起直到现在,每一幕都记忆犹新,栩栩如生。
一切都好像变了,一切又好像没变。
沈重真的睡了两天,做了很多次,真的周一就回去了。
他回去还有很多工作,在这边苏青也根本没有时间陪他。
她甚至没有时间送他去机场,只能一大早送他在门口上了出租车。
她站在车门外弯腰问:“上下飞机都有航空公司的人接你对不对?”
沈重坐在车里点点头。
她还是有点担心,探身进来帮他把腿放好:“上飞机记得躺下来,把脚垫高,腰后面也要垫一下哦。”
他继续点头。
她越看他就越舍不得,使劲吻了他一会儿,狠了狠心直起身,关上了车门。
司机刚要发动,沈重突然叫停了车,按开了车窗,抬头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苏青也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两个人只捏了一下对方的手,什么都没有说,就再度挥手告别了。
苏青很不放心地看着车子消失在路口,然后才魂不守舍地往剧场走。
她边走边情不自禁地不停抹泪,好像人生从来没有哪一次分别让她这么不舍,这么难过。
她以为他们的爱已经浓到无以复加了,但此时才意识到,时光的技艺太过精湛,总能一点一滴地不断加深这份感情,令她自己都惊叹于它无穷无尽的潜力。
再看到沈重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这部戏苏青不是女一号,也没有那么大的压力,但是她还是强烈要求沈重最后一场再来看。
因为他如果之前来的话,她可能就不想再演了,只想每天黏着他不放。
沈重自己也因为手上好几个项目同时在进行而走不开,他尽量调整时间,想在苏青演出结束以后陪她在伦敦玩几天,所以也没法提前去给她惊喜。
苏青演出的剧场不是最大最热门的那种,停放轮椅的位置就在离舞台最近的第一排,所以她在台上一直都要努力克制不能往台下看。
她的戏份在全剧终前二十分钟就结束了,所以最后二十分钟里,她一直都躲在侧台口的帷幕后面偷看沈重。
两个月没见,他没有什么变化,穿着西装打着领结,聚精会神的样子特别英俊迷人,右手里攥着她送的手杖,一直无意识地在用拇指摩挲那块青金石。
她看他拿着手杖来就知道他要干嘛了,一边偷笑,一边又担心。
演出结束后苏青跟其他演员一块儿上台谢幕,特意站在离沈重最近的位置。
他果然抬头看看她,接着就深吸一口气,撑着手杖站了起来。
短短的几步路沈重走得认真极了,很明显需要全神贯注,调动所有肌肉,左手臂弯里捧着的花束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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