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深!”雷安萱拉住卫途深,从她的包包里掏出一叠钱,很真诚地说:“我拿了点现金,你用得着,不够的话我过几天再给你。”
卫途深见了,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气氛有点凝固。
“哎呀雷安萱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你的日子好过点”狗爷最懂卫途深的脸色,于是赶紧当和事佬。
卫途深几乎要笑出来,这雪中送炭的戏码是怎么回事?他问狗爷:“所以你也觉得我应该收下?你也觉得我已经落魄到要拿女人的钱过活了?你也觉得我应该和小白脸一样收下这笔钱?然后呢?感激的以身相许,做雷安萱的男朋友?”卫途深差点笑死,没想到自己的好皮囊还能当饭吃。
狗爷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狗爷心大,而且他的家庭使他对钱十分看重,他觉得大丈夫能屈能伸,钱么,拿到手就是自己的,管它谁给的呢。
卫途深看着雷安萱,一字一句地说:“我,卫途深,从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和你有任何关系,包括金钱的,所以你走吧。我要回家了。”
卫途深的眼神里有满满的不耐烦,雷安萱看到心头一跳,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卫途深,卫途深确实很耀眼,她也不可避免地会时时注意到卫途深,加上之前卫途深的父亲身居要职,所以她愿意追求他,她的父亲也很满意女儿的选择。
雷安萱收买了很多人,让他们在卫途深面前有意无意地提到他,甚至制造出很多“偶遇”,但是无论雷安萱怎么努力,卫途深始终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这刺激了她的自尊,她不止一次看到平时和她要好的那些女生背着她赤裸裸的讥笑。
看到卫途深父亲自杀身亡,她内心其实是有点高兴的,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更能使人感激。钱,卫途深此时最需要的东西,她有,如果卫途深愿意,她可以养着他。她很想很想打造一个金丝笼,把卫途深圈养在里面,只属于她一个人。她对卫途深的占有欲,病态。
卫途深几乎掩饰不住内心的烦躁,他要走,但雷安萱死死拉住卫途深的袖子。
“松开。”卫途深满脸的不耐烦。
“途深!”雷安萱把钱往卫途深的口袋里塞,卫途深一扬手,钱落了一地。
“还不快走?雷安萱,你不觉得你很变态吗”卫途深低头看着雷安萱,她又哭。
校门口人来人往,对着三人指指点点。雷安萱只是站在那儿一个劲地哭,狗爷则是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心理暗暗后悔。卫途深叹了口气,只好蹲下帮雷安萱把散落在地上的钱捡起来。狗爷见状,赶紧过来帮忙。
卫途深捡了几张钱,雷安萱却突然哭着跑走了。
“哎?”狗爷看看地上的钱,又看看雷安萱,想了一会儿还是追了上去,“卫哥,我去看看她啊!”
卫途深默不作声地继续捡钱。
顾石在楼上听不清三人的对话,但她也大概猜到谈话不是很和平,洗完拖把时她看到卫途深站在一片粉红色的钞票里,待她拖完地出来再次洗拖把时,卫途深正捡起最后一张钞票。
一抬头,卫途深就看见了站在楼上的顾石,他们又进行了一次对视,这次对视随着顾石洗完拖把而告终。
卫途深晚上没有回狗爷家。这几个月来,他没觉得自己过的多不堪,但今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只是不愿意去承认但其实他的生活一塌糊涂。他没有想过未来,读完高中后他还要继续住在狗爷家吗?或者,读完高中的他还要干嘛呢?没有钱,也不能读大学,没有梦想,也没有未来。狗爷的父母和他无亲无故,不可能要求人家再负担什么,出去工作,高中学历也没有人要他吧。生存的问题迫在眉睫。
还有,虽然刚刚很是硬气地拒绝了雷安萱,但是她的钱,此时此刻的的确确握在卫途深自己的手里。
卫途深一个人盲目的走,感到疲惫。这感觉比之前更甚,之前光鲜的他因为空虚而疲惫,如今是因为走投无路而疲惫。想到还有五六十年的寿命,他居然感到一丝丝害怕。
走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月亮升起,他虽然满腹心事但还是有点饥肠辘辘,他盯着月亮看了很久,今天的月亮特别亮。活了十几年,头一次知道,自己挺没用的,养活自己都不行。
卫途深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头埋在膝盖里,现在虽然已经是春天,但晚上的风还是很凉,卫途深瑟缩一下,几近呜咽。
他坐的正是顾石的家门口,不过他没有认出来。顾石在学校做完作业,走回家时发现家门口坐着一个人,她起初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发现那个人穿着九中的校服,正是卫途深。
“卫途深?你坐在我家门口干嘛?”
卫途深很是迷茫地看着顾石,顾石的家?
顾石再冷静,此时心里也是充满疑惑,同时这个场景使她回忆起那个初见卫途深的冬日,那时候的卫途深也是这样,坐在酒吧后门的垃圾堆旁边。
感觉到有人靠近,卫途深扬起头。顾石又是一眼注意到了他的眼睛,那双眼湿漉漉地泛着水光。就是那种眼神!那种好像被抛弃了的小动物的眼神!那次也是这样!顾石心中警铃大作,她强自镇定地打开院子门,假装没有留意到一个大活人,并试图关上院子门,但是可笑的是,过了一年,她还是没有长进。站在门边许久,她还是没有关上门。
“你来看雨生吗?”想来想去,只有这个理由。
卫途深仍是愣愣地。
“还不进来?”顾石闷闷地说。
卫途深没想到在这儿能遇上顾石,觉得有些玄妙,所以他呆呆地站在门口愣神了好一会儿,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正是那个爬满藤蔓的古怪房子。
他确实无处可去。跨进大门,顾石已经打开了房子的门径自走进屋子,卫途深四处打量,衣架也在,晾着九中的校服在月色下微微晃动,小三轮静静地停在院子里同样的地方。这场景居然无比熟悉,无比亲切,卫途深意识到自己这种古怪的想法,不由摸摸鼻子,深吸一口气走进房子。
顾石进了家门就去厨房做饭,顾石家是水泥汀,不用脱鞋子,卫途深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居然这辈子还能踏进这个地方,卫途深是万万没想到的。
“喵。”雨生挂着小铃铛很欢快地向卫途深跑来,熟练地跳上沙发坐在卫途深腿上。
“你吃饭了吗?”顾石问卫途深。
“唔,没有。”卫途深小小声地说,雨生长大了不少,圆滚滚地窝在他怀里,热乎乎的很有温度。
顾石其实刚进门就想明白了,卫途深要是是来看猫的,在学校就应该和她说了,现在这样失魂落魄的,估计和下午的事有关。
“那一起吃饭吧,你和雨生玩一会儿。”顾石提着菜进了厨房。
顾石在厨房忙活,卫途深只看得见她的影子,客厅的灯很暗,但是这一切加在一起,却使卫途深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顾石简单的炒了两个菜和一个汤,她不知道卫途深的饭量,所以烧了一大锅饭,出来时卫途深已经抱着手臂在沙发上睡着了,雨生骄傲地蹲在卫途深头边,在卫途深脸上洒下一片阴影。虽然卫途深的睡颜很养眼,但是顾石还是把他推醒了。
第11章 番茄炒蛋
卫途深睡眼朦胧地坐在餐桌边,竟有几分可爱。顾石把他的饭碗摆在眼前,卫途深说了句谢谢,看了看菜色,是青椒肉丝和番茄炒蛋,还有一个海带汤。
卫途深最不爱吃的是青椒、番茄和海带,所以他皱了一秒的眉。
不过吃人嘴短,加上肚子实在太饿,卫途深仍旧吃了两大碗饭。顾石细嚼慢咽,她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一开始看到卫途深皱眉的时候,她怀疑了自己一下,不过很快她就发现,卫途深吃的狼吞虎咽。
她看着卫途深,回顾了一下前几次两人的交集,在卫途深面前她总能破例,具体表现是看到卫途深的眼睛就软下心来把他捡回家,而且不止一次。
“你家里没人吗?”卫途深突然想到什么。
“嗯,我一个人住。”顾石不想多谈。卫途深很有眼色地没有接着问下去。
食不言,继续吃饭。
吃好饭,理应送佛出门了,但是卫途深并没有出门的意思,他舒服地窝在沙发里暗搓搓地和狗爷发微信,看到顾石投过来的询问的,充满暗示的目光,卫途深大言不惭地说:“我怕黑。我不敢走夜路。”
这个理由不管顾石信不信,总之最后的结果是,卫途深在顾石家住下了,就是上次那张床,如今它上面被放上了软软的垫背和格子图案的洗得发白的被单,棉被还是那床艳俗的牡丹双喜,散发着樟脑丸的气味。不过无所谓,有总比没有好。
拿垫背的时候,卫途深有机会上了二楼,二楼有两个房间,都没有厕所,两个房间中间夹着一道楼梯,可以到露台去。其中一个是顾石的房间,很宽敞,但是只放着一张床和桌子,床单和卫途深的格子床单是同款,吊灯是白光,不温馨,总之与这个房子整体的氛围一致:冷清。她的房间还有个阳台。
顾石盯了他一眼,他才缩回目光。下楼铺好床,卫途深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抱着被子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顾石睡在二楼,楼下的动静一清二楚,在卫途深进房间后顾石屏息听了一阵,卫途深并没有打鼾,于是顾石也沉沉睡去。
也是一夜无梦。
第二天是周末,顾石难得地睡了个懒觉,她一向浅眠,昨晚却睡得很好。顾石不想起床,盯着头顶的吊灯,约莫躺了半小时,她听见楼下院子外有机车轰鸣声,还有大门关上的声音,应该是卫途深被朋友接走了吧,顾石躺在床上默默地想。
顾石看着一只蛾子在纱窗上爬来爬去,如此大概又过了半小时,她又听到了大门关上的声音。
怎么回事?顾石一鼓作气爬起,跑到阳台上看院子的动静,只来得及看到卫途深的影子钻到阳台下面,然后顾石听到了楼下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赶紧穿鞋下楼,听到房间有动静,打开卫途深在一楼的房间,却看到卫途深正在脱衣服,侧面正对顾石。
卫途深下身修长笔直,穿着牛仔裤,此时也已经解开,因此松松垮垮地挂在跨上,露出深蓝色的内裤,包着一团不可描述的突起,上半身正好脱到一半,露出优美的腹肌线,卫途深的背很宽,随着他手的抬起,肌肉纠结在一起,总之,是个好身材。
顾石想起上次在“薄荷”门口看到的他,腹部的衬衫被雨水打湿贴在皮肤上,勾勒出一片线条......
顾石轻轻关上了门。
卫途深暂时没有发现自己被顾石偷看了,更无处知晓顾石此刻十七八年不曾体会过的波澜起伏的内心,他换好衣服并整理了一下狗爷带过来的他的行李,是的,卫途深有一个绝妙的计划。
打开门,顾石已经平复心情梳洗好了,她身上穿着睡裙,正在厨房做早餐,假装不知道卫途深之前出门过。
卫途深等了一会儿就看到顾石拿着两份早餐出来了,他暗暗舒一口气,觉得顾石此时心情应该还不错,于是把一个信封交给顾石。
“是什么?”顾石询问。
“唔,房租和餐费。”
顾石拿着信封的手停顿了一会儿,她想起昨天傍晚洒落一地的钞票雨。
不过这是什么意思?
“你要住在我这儿?”顾石觉得匪夷所思。紧接着她就把信封推了回去:“不行,你回去。”
“我没有地方住了,我是我爸抱养来的,我爸出事后就没有人管我了。我之前一直住在我朋友家,但是昨天他家里人不许我再住下去了。”卫途深坐在椅子上低着头说,不敢看顾石的眼睛。
雨生很没眼色地跳上餐桌喵喵直叫。
“不行。吃完早饭你赶紧走吧。”顾石铁石心肠。卫途深的提议简直荒唐。
卫途深急了:“顾石你看你一个女孩子住那么大的房子,不安全。我住在这儿你会安心一点,我还可以帮你搞卫生,雨生也由我来管,而且你可以多收一份房租。”
卫途深偷偷看了顾石一眼,内心有些不安。顾石看着卫途深觉得好笑,他的眼睛透露的不安出卖了他。出乎意料的是顾石内心并没有很反对卫途深奇怪的提议,搞卫生铲屎还付房租,听上去确实是个很划算的买卖。她自昨晚行为就有点不受控制,顾石舔了舔嘴唇,拿着信封沉默了一会儿。
卫途深觉得有戏,趁热打铁地添加了例如辅导英语等等优惠,顾石总算是松动了。她收下信封,也没有数钱,而是满腹心事地坐下来开始吃早餐。
这应该就是默许了吧。卫途深松了口气。
自从那天顾石默许了卫途深的提议,两人就在一个房子里相安无事地相处了下来,卫途深配了大门和院子门的钥匙,进出不必麻烦顾石,顾石并不很在意家里多了个人,因为卫途深并不吵闹,他们很少说话,包括在家里和在学校,卫途深很乖地没有像以前那样经常没事找事找顾石说话,顾石也不会等卫途深上学放学,她按着原来的生活轨迹生活着,只是做饭时增加了菜量,卫途深的喜好很好判断,不爱吃的菜就是两碗饭,爱吃的就是三碗,但是顾石并不因为卫途深的喜好而改变菜单。
卫途深的生活很简单,除了在家就是在学校,他很注意顾石的生活规律,有意避开和顾石同时使用公共空间,只是晾衣架不得不共用,因此上面经常挂满九中的校服。
卫途深知道顾石在外打工的事,事实上那天给顾石的正是雷安萱洒的人民币。卫途深已经没有资格和钱过不去了,雷安萱那一叠钱不过三千多,卫途深不知道这能支撑他住在顾石家多久,春天快要过去,爬山虎郁郁葱葱地生长,卫途深越来越喜欢这个房子,这个房子好像不像之前那么清冷,而是有一种怪异的和谐的气息流动,让它变得可爱起来。
但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因此卫途深知道自己需要像顾石一样找一份兼职。
晚饭的时候,卫途深开口了:“顾石,我想找一份兼职,你有没有什么适合我的工作推介?”卫途深还不知道顾石的家庭情况,他只知道顾石之前一个人生活,他看到过她在酒吧打工,在街边卖奶茶,现在又在教育机构打杂,俨然一个打工女王。
顾石没想到卫途深会想到找工作,虽然他们现在沦落到一起,但顾石总能想到卫途深之前声色犬马的生活,打工二字和他实在不搭。不过她还是想到了一个很适合卫途深的工作:“我之前在薄荷酒吧打工,虽然时间长了耳朵会受不了,不过我觉得你暂时可以去试试,做个周末的兼职。”她想了想,又说道,“如果没记错的话,你以前的朋友可能会在那里出现,你考虑一下你的自尊心接不接受。如果接受的话,我可以给你经理的联系方式。”
听到顾石的话,卫途深沉默了一会儿,他在自尊心和生活间纠结了一番,最终向生活低下了头。顾石听到他的决定,觉得有种视死如归的豪迈。
不过卫途深最终没有去“薄荷”,因为那里的人已经招满了。酒吧老板并没有认出卫途深之前是酒吧的客人,他只是觉得卫途深长得太好了,因此很热心地给他介绍了一家叫“虹膜”的小酒吧,卫途深舒了口气,小酒吧工资虽然稍低,但是认识他的人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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