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说出来,两个人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正巧,江芷兰带着自己的闺中好友陈家二小姐,陈莹来凑热闹。
陈家此次回来主要是为了操办陈家二公子和和林家三小姐的喜事,如今事已毕,却离佳节没剩几天,便不折腾回中都,打算在临州过年。
陈莹头一次离开那礼节繁多的中都城,到了自己老家,便撒欢儿似地使劲疯跑,跟着世家小姐们在临州城里逛来逛去。
陈莹上来便拉住钟予槿的胳膊,一双杏眼要将面前的姑娘打量个遍,她心里琢磨着她们二人年纪相仿,可这个姑娘却能独当一面,自己开了间铺子,过得比她要滋润许多,这样的日子何尝不是她所向往的。
和钟予槿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仰慕的神色,“槿姑娘,你看我们又见面了,上次从你这里买的糖雪球我倒现在还没忘呢。”
钟予槿将她们带到最里面的隔间里,将菜单递过去,“今日敞开了吃,我请客。”
吃惯了甜腻的点心,钟予槿又琢磨出咸口的点心,今日趁着新店开业先准备了些椒盐花生酥,当作赠品点心让客人尝鲜。
“这里面加了花生碎,白芝麻,盐,少量的葱花和猪油,吃起来是咸香味的。”这份点心专门用模具压成花生形状,外形讨人欢喜,吃着也格外酥香美味。
另有什么山楂锅盔,柿子酥,冰皮糕,山药糕……数不尽的点心,还有刚从蒸锅里拿出来的各种花样面点,全都往精致可爱的风格上靠拢,什么动物,花草,亦或是天上的云朵,星星,怎么花哨怎么来。
这么些样式,靠她和书画根本做不过来,钟予槿早早把张家糕点坊的几个厨娘挖了过来。
开业第一天,槿记的生意就这么好,惹得整条街的商户们都羡煞不已。
“哎,槿记就这么开业了。”
“这才一个月就能买铺子开店,是赚了不少钱啊。”
“人家店主心灵手巧,何况她又是钟家的女儿,这经商之道学得门清,上手快,有天赋。”
“哎,祸福相依,钟老爷才过世多久?这小姑娘被他们钟家人排挤出来,还是那句话行不义之事走不了长远,老天爷心里门清着呢,我看过不了多久她就能杀回钟家了。”
“这可不能乱下定论,这小姑娘也就是一时风光,她能撼动整个钟家?别忘了,钟家那帮人一个比一个猴精,等风头过去,就该让她走霉运了。”
——
今日的雪下得不大,可洋洋洒洒地下了一天,到了傍晚已经铺了一层雪。
钟予槿刚煮了一锅热奶茶,独自盛了一杯慢慢品尝,望着街上的雪景发起呆。
这个点,街上已经有些萧索,何况还下着雪,这从下午便开始冷清起来,猛然间有一人踏雪而来,直直地进了店,甚至连个弯都不打,就像是专门奔她这来的。
钟予槿将谢有尘请进门,看着他拍着肩膀上的雪花,好奇地问他,“谢先生,怎么出门也不打个伞,雪虽然不大,但淋湿了对身子也不好。”
“无妨。”谢有尘将一卷画轴放在桌上,淡淡地回复道,“今日下雪,我见街上也没多少人,怎么不早些打烊?这天黑得早,尽量趁着天亮回去,不然雪夜路滑,行走不便,稍有不慎摔一跤,或者遇见一些不该遇见的人,那便惹上麻烦事了。”
钟予槿听完这些叮嘱,愣愣地看了他几眼,她的关注点全在他这人头一回说这么些话上,简单哦了一声,眼睛止不住地盯着画轴,“这是什么啊?”
“一幅画。”谢有尘抬手拆开画轴上的布条,将一卷画轴慢慢铺开。
入眼是一棵开满了花的的木槿树,花瓣肆意飘落,树下是一条潺潺溪流,顺着小溪往旁边看,是漫山遍野各色花朵,这些场景全部用水墨渲染,绚烂的颜色一时间让人恍若看见了烂漫春日,钟予槿看呆在原地。
谢有尘上下打量着店内的装饰,似乎再给这幅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不知道送什么贺礼,但之前听你说想看春日繁花盛开,便想着画一张这样的画,给店里添些饰物,若是你不嫌弃,可以挂在店里。”
钟予槿瞧着画,心里开始泛起阵阵涟漪,这么大篇幅的画作必定要画好几日,难不成他从那日晚上回去后便开始动笔,诧异地抬头看了看眼前人。
半抬的眼帘,和如玉般的面容,刹那间,她就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盯了上去,好半天都没挪开。
屋檐上的积雪忽然掉落在地上,摔散了一地,店里的火炉烧了一整日,小店里暖和得真如春日一般,烘得人脸发烫。
两个人同时转头看着地上的雪。
书画眨巴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轻声干咳几声,问道,“小姐,还有些圆子,我再煮些糖水?”
他急匆匆地赶来,脸上的急切还未曾散去,似要马上离开,片刻等不得,但钟予槿还是试着询问道,“谢先生是还有急事要办吗?若是没有,就留下来喝点茶,吃块点心,你今日送来这么一幅大礼,我一一”
“不必了。”谢有尘抬手拒绝了,他看了看钟予槿,小而精致的店铺里,灯火通明,她恍若一朵生意盎然的花。
谢有尘看着她道:“我确实有急事,就不多留了,愿槿姑娘日后一帆风顺,生意兴隆。”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钟予槿站在门口,望着那片玄色消失在雪中,喃喃道,“你可真是个怪人。”
城外猎猎寒风里,卫寅将马牵了过来,嘴里不住念叨,“我说主子,都这个时候了,还回中都吗?往年一个折子递过去,他们也说不了什么,这大冷天的往回跑,我担心主子的身体。”
谢有尘身后还站着十几个身着黑甲的人,森压压地围在一起,他面色冷然,质问道:“怎么,在临州待习惯了,你也开始怕这个怕那个?”
卫寅一下子怂了,低头不敢出声,默默地等候发落。
“你就留在这里吧,但不可让人知道,就当你和我一起回了中都,这些人我只带走一半,余下的任你差遣,好好盯着钟家的人,看好苏牧,要是让他跑了,我头一个罚的就是你,再有,日夜守好槿记,别出差错。”
“是,主子。”卫寅半跪下身,接过命令。
谢有尘往后面的城墙看了看,但见夜色茫茫,一盏盏孤灯亮起,北风瑟瑟,漫天白雪,所有的景全都交织在一起,他跨上马,向着夜色前行。
第31章 美味
钟予槿坐在柜台后面的椅子上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过完腊八后,距离过年便只剩下二十来天,过完年后, 便是立春元宵, 很快城郊外的山上就会泛起绿色, 再慢慢地,繁花似锦, 鹊上花枝……
她托着下巴看着对面墙上的画, 勾了勾嘴角,不知道来年的日子会不会和这画一样热闹。
钟予槿常常觉得自己属于半个空想派,喜欢自己一个人自嗨式地做美梦。做梦嘛不丢人,作为一只梦想的咸鱼, 哪怕挂在门檐下任海风吹, 也要使劲扑腾几下,成为最精神的咸鱼。
新店开业,在外人看来是一件美事,可只有她这个店主人清楚, 从开店到现在店里日营收还没稳定下来, 还有欠人家一半的买铺子钱,说是分期交付, 每月都要从账户上拿出几两。
钟予槿痛饮一杯热酒,将袖子撸起, 还是要加把劲努力挣钱, 早日把糖铺做大做强,才是正经之道。
在临州, 每家糖铺都有固定的老顾客和招牌产品, 有百年老店, 也有新秀之光。开糖铺确实赚钱,每隔几个月就能能看见某条街上新开的糖铺,可要是没经营好店铺,很快也就销声匿迹。
临州人对来得快去得快的糖铺早已见怪不怪,这家口味不对就再换一家,那家卖得贵就去便宜实惠的店。
在最不缺糖铺的临州,她这个新手要想脱颖而出,需要更多的耐心,和巧思妙计。
槿记糖铺现在有两种销售渠道,一是进店消费,二是节庆定制。
店里的产品种类她不担心,她拟订的菜单足足写了一整块木板,就悬挂在柜台上方,从左到右,依次分为糖水,点心,面点,花样多得根本不像是一家新开的糖铺。
节庆定制单,也就是佳节时候需求量多,譬如眼下,适当搞些优惠,买二送一或是或赠送礼盒之类的礼物。节日噱头在哪里都适用,街上卖花的小女孩都知道七夕,元宵的时候卖一朵送一朵,时刻跟紧潮流就行。
既然是做餐饮业的,这产品的好与坏都是由顾客心里定夺的,店里的改动还是要以客人为主。这几日她就搞了个用户调查,每次等顾客吃完后都会特意上前询问,也多亏这一问,发现了不少问题。
这最紧要的是糖用量,就算是嗜甜的临州人对甜也各自有不同的看法,有人偏爱齁甜的,喝糖水,吃点心一定要那种放了许多蜂蜜糖浆的,但有人喜欢的甜度则是一碗水里放上几滴蜂蜜,淡淡的甜味便已足够。
所以她就把店中每样产品的甜度标注出来,还能根据客人喜欢的口味多加少加。就跟后世喝奶茶时标注的多糖少糖,标准糖一样,让客人有选择的余地。
也有客人说:“我还真不爱吃太甜腻的糕,不知道店里有没有咸口的酥点,上次的花生酥就很不错,要是再多做几样咸口的糕就行了。”
钟予槿恍然,“是我脑筋不会转弯了,这咸香,酸甜口味的糕点味道也不错。是时候多研发几样新口味的糕点了。
钟予槿今日对肉松蛋黄酥下手了。
早早地从肉铺那买来一大块里脊肉,切成小块,冷水下锅,放酒,葱姜去除腥味。
捞出来放凉后再用擀面杖敲打,敲扁后最好顺着肉的纹理撕成碎条。放进盐,加些糖浆和酱油,搅拌均匀后放在锅里翻炒。
炒到肉丝颜色被酱油染成微黄色后,撒上些白芝麻,可惜没有海苔碎,钟予槿摇摇头,甚是遗憾,少了一半灵魂。
“小姐,咸鸭蛋买来了。”正好书画和厨娘田婶抬进来一筐黄泥咸鸭蛋,“多亏有田婶帮忙讲价,不然要花好多钱呢。”
新鲜的黄泥咸鸭蛋,单独敲出里面的蛋黄,一定要用水洗掉表面的一层薄膜,这样能少好多腥味,取一些白酒给每颗蛋黄涂抹上,最后放进炉子里烘烤。
锅里的栗子也煮得差不多,钟予槿和店里的厨娘一起剥栗子,取出里面香甜的栗子肉,用茶叶炒些焦糖奶,和碾碎的栗子肉混成馅。
店里的炉子是专门请那家烧饼夹肉的店主砌出来的,专门做得深窑口,容量也大,烟气还能顺着长长的烟囱顺势排出屋外,用起来很是顺手。
放在方形瓷盘上的蛋黄酥在烤炉里慢慢地起酥,中心泛起焦黄色,香气顺着炉子口一点点地渗入到店里。
钟予槿从炉子里端出来热乎乎的蛋黄酥,总共烤了五十个蛋黄酥,有奶香栗子蛋黄酥和肉松蛋黄酥,咸口和甜口的都照顾到了。
在店里歇息的客人早早地探出脑袋,“槿娘子,你说的蛋黄酥到底什么时候能烤好啊,不能让我们坐在这里只闻味,吃不到啊。”
钟予槿急忙把烫到的手指头往耳朵上摸了摸,回应道:“稍等,这酥实在是太热啦。”
等分装在盘子里端上来时,客人看着盘子里撒着黑芝麻,盖着小红花的白色酥点,顾不得烫就往嘴里送。
层层酥皮破开,内里的栗子混合着奶香,还有丝丝焦糖味道,甜而不腻,咸香口味的肉松蛋黄酥,松软沙糯,还有种奇异的酱肉香味。
忙碌了一上午,等把客人要的糖食全都送上去,她才得空尝了尝剩下的几块蛋黄酥,一咬下去,果真香酥,不枉费她费了这么长时间的心力。
书画美滋滋地喝了口奶茶,“我看我们槿记做出来的点心一定比宫里的御膳还要美味呢。”
钟予槿点了点她的额头,“小丫头,你都没吃过宫里的御膳,怎么知道的?”
书画不管不顾地拍马屁,嚷嚷道:“就算我没吃过,可是还是想这样讲,小姐做的就是不一般,就是天下无敌。”
旁边的厨娘和客人忍不住笑起来,书画心里一急,便跺跺脚,“就是就是嘛,你们都不许笑,我说得可对了。”
钟予槿笑着将最后一块蛋黄酥递给书画,附和道,“就是就是,我们书画讲得很对啊。”
第32章 迎客
午后, 有了些许晕黄的日光,但还是冷飕飕的,往年还能晒晒太阳, 今年入冬后就没有暖和的日子。市场上的木炭, 棉布一天比一天价贵, 寒冬里不知有多少苦命人在盼着春日。
江芷兰推开槿记糖铺的门帘,一阵抓耳的风铃声在头顶响起, 她抬头一看, 门上悬挂着一整串用彩色珠贝穿成的风铃,只要有人推开屋门便能响动。
她忍不住抬手手撩拨了一下,才跨进门内,瞧见柜台内捧着书似乎看得格外认真的钟予槿, 便悠悠地走近。
午饭才过一刻钟, 这个点人都吃饱喝足在家里烤着暖炉犯困,两个厨娘加上书画全都进了隔间歇着,钟予槿便拍着胸脯说是让她们睡去吧,这店有她看着。
这才过了多久, 她仰着脑袋, 把书本贴在脸上也抗不住睡意,闭上眼睛任由昏沉沉的脑袋栽愣着。
等江芷兰拿开她脸上的书时, 便看见一张娇憨可爱的脸,瞌睡得不像样子, 打趣道:“瞧瞧这个店主, 客人都来了她还在这里呼呼大睡呢,也不怕贼进来顺走她的钱袋。”
钟予槿猛地抬起头, 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荷包, 迷瞪着眼睛晕乎乎道:“贼, 有贼吗?”
睁大迷糊的眼睛后才看见江芷兰的脸,娇怨道,“你这一句话可把我吓死了。”
江芷兰从头到脚围得严严实实,店里点得有暖炉,站了一会就热起来,取下白绒绒的的围脖,点起自己要吃的茶饮和点心。
钟予槿将她请到靠窗户的隔间里,屋外刚好有一棵高大的老槐树,灰褐色的树干直冲天际,枝干虬曲,夏日必定亭亭如华盖,不过钟予槿更在意它枝头上的槐花,可以用来蒸槐花糕吃。
靠窗摆放的方桌,精致的圆凳上都放置了圆圆的软垫,本来是想着打造一个靠窗的贵妃榻,但现实是这店铺实在太小,为了隔出六个隔间,只能委屈一下。
江芷兰坐在软和的座垫上,拨弄着花瓶里的花,方才进来她还好奇这腊月里怎么会有如此繁茂的玫瑰花。
用手指碰了碰,花瓣上是毛绒绒的触感,才发觉这是用绒线做出来的,只是往常的绒线花毛毛躁躁,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瓶子里的玫瑰花瓣光滑平整,不见一根线头,怪不得能以假乱真。
江芷兰抽出一朵仔细欣赏着,“你店里的花是自个做的吗?怎么这么精巧,我还以为是真的。”
钟予槿端着掌盘进来,先将小暖炉放在桌上,回道:“我倒想做出来,可是天生一双毛燥燥的手,摆弄半天都不成样子。是我住的南街坊,那有一个专门做珠花的小娘子,手巧心思也巧,常常钻研出来各式各样的花样,这寒冬里哪里去找鲜花装饰,就从她那买了几朵插在瓶子里,没想到比真的还真。还有这凳子上的软垫,是我隔壁家的李婶缝制的,里面装得都是今年新采的棉花,坐着可舒坦了。”
“小街巷里的手艺人个个都有些本领在身上的。”钟予槿忍不住感叹,新打造的铜锅还锃亮着,架在暖炉上,里面煮着白胖胖的糯米粉圆子,一盘盘精致的点心轮番摆上桌。
18/55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