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紧贴着男人宽厚的胸膛,那股独属于他的冷冽气息从四面八方包裹着她,占据她本就微弱的鼻息。
下一秒,她听见周时慕冷冷地声音,对着她侧后方的中年男人。
“挤什么挤?”
许是他气场过于强大,原本大家都挺躁动的,硬生生因为他这句,所有人都放缓了动作,那个差点绊倒岑声声的中年男人,不好意思地赔笑道了歉。
中途到市中心附近的某个站点停下。
一下子下了好多人,车里的空间终于富余了些。
腰上的那只手其实早就移开,可不知为何,岑声声却总觉得那股无法忽视的力道,一直停留着,环着她的腰身,让她连呼吸都不自主。
趁着下客的功夫,她终于有机会与周时慕间拉开距离。
周时慕单手扣着上方的挂着拉环的横杆,岑声声则在他侧前方的位置,双手紧紧攥着老弱病残孕专座的椅把上。
后门“砰”的关上再启动,赶路口的左转绿灯,司机大叔一脚油门猛踩,哪怕岑声声已经紧紧抓着把手了,却还是敌不过因为车技闻名全国的南城公交司机师傅。
随着车身向左大转弯,她整个人也跟着甩了出去,即便她是双手!!攥紧了把手。
完全不受控制地,直直撞进侧后方宽肩窄腰的男人怀里。
她尚且还没从上一波被扣着腰扶正的余波里缓和出来,又再一次!!
这次还更像是、主动的、投怀送抱一般。
岑声声耳垂快要红到滴血了,她双眼湿漉漉地,抬眸看向上方的男人。
“如果我说。”岑声声看着他,窘迫开口,“或许你听说过我们南城公交车的传说吗?”
“嗯?”
男人浓密的眼睫垂下,视线落在她脸上,面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们南城的公交师傅,不是开的太快,是飞的太低了。”岑声声怕再次被甩出去,她手紧紧攥着周时慕手边的拉环,忿忿开口。
短促的笑意从他胸腔倾泻而出。
“嗯。”周时慕点了点头,像是认同。
他收了手里的手机,改为两手抓着顶上的横杆,岑声声紧握着的那只拉环就在他两手之间。
将她护在两臂之间,“明白了。”他勾唇,声音散漫,“那我勉强当一回挡板吧,免得有人因为体重不达标被迫偏离航线。”
其实不过只剩下三四站的车程,但直到两人下了车,岑声声还有种不清醒的恍惚的感觉,鼻息里残存着那股冷冽气息怎么也散不尽。
岑声声上一次来南城博物院,还是在南大读本科时,陪着室友一起来参观,这次再来,其实许多东西她都不太记得了。
原本她还想借着网络的助力,勉强当一回解说。
只是终究是她鲁班门前弄大斧了,周时慕了解的,远比她这个门外汉多的多了多。
他也没有避讳,只是解释因为家族关系,难免有一些事务上的交集,他也不自觉耳濡目染,多了解了些。
所以,最后其实变成了在周时慕的解说下,岑声声意犹未尽地逛完了整个博物院。
颇涨见识。
因为过分沉浸其中,等到两人出博物院时,早已过了午饭的时间点。
好在早饭吃的算得上丰盛,倒并不十分饿,岑声声咨询了周时慕的意见,决定领他去湖山路的那条美食一条街,吃些特色小吃。
因为上午公交车的失败教训,这回她干脆选择打车过去。
直到网约车停在路边后,对着面前的两扇车门,岑声声突然又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给自己挖了个坑。
周时慕先她一步,绅士地替她拉开后座的车门,让她上车。
岑声声上车后,犹豫了下,还是往里面的位置挪了挪,将外面的位置留了出来。
原本已经准备去开副驾驶车门的男人,默不作声地收回手,抿唇躬身跟着坐了进去。
在湖山路下车时,又另一辆出租车几乎是同时跟着他们这辆车停下。
从车里下来个面孔年轻的男生,看着像是学生模样。
他原本头上松垮垮地盖着卫衣帽子,没精打采地低着头玩着手游,余光瞥到前车旁刚下来的女生,觉得眼熟。
特意收起手机,停下脚步认真打量了下她的脸,等看清楚的那瞬,他突然间起了精神。
那男生毫无征兆地走两步,上前堵住就要离开的女生。
他扯下头上的帽子,在她面前站定,脸上挂着痞气混笑,“岑声声,你回南城了?挺想你的,好像很久都没见到你了。”
听起来应该是一场欢喜重逢的场景。
但是对面是个年轻气盛的毛头小子,周时慕当然心情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周时慕以为岑声声会高兴,但实际上她并没有。
相反,她好像突然间变得十分紧绷,厌恶排斥的反应无比明显。
因为面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男生。
这反应很奇怪,并不像她的性格。
“隋思远。”岑声声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因为对面人的步步紧逼,她急促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背几乎快要贴进周时慕的怀里。
这刻,比起眼前这个只是面上一片阳光的男生,身后的周时慕却在这刻给了岑声声莫大的安全感。
“你别自作多情。”她冷冷地直视面前的男生。
隋思远只是笑笑,丝毫没觉得她这态度哪里有什么不对劲,仿佛本来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不过他无所谓,只是想继续向前。
但却在这刻感觉到了岑声声边上站的男人的凌厉气息,虽然他的确很想要接触岑声声,但男人强大的气场让他不得不暂时放弃。
“你朋友?”隋思远笑笑,“没事儿,既然不方jsg便,那我回头再找你。”
他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随意地扬了扬手,“对了,你还住在井周街道那片吧,我先走了,下次我们单独见。”
他笑得十分恶劣,他说,“岑声声,我们得叙叙旧。”
周时慕感觉到身前人明显颤抖不稳的气息,满脑子都是想追上去直接一拳下去的冲动。
但是他现在不能,这样岑声声不仅会害怕那个杂碎,也会害怕他。
看着隋思远离开,岑声声才缓和了些,周时慕能明显看出她眼尾的红痕。
“认识?”他问。
第25章 声声
岑声声虽然是外婆照顾大的孩子, 但该出的抚养费岑山也的确从未逃避过。岑家缺爱不缺钱,仿佛只要金钱到位了就能弥补他缺位的父爱。
经济上从不短缺, 但岑声声也的确有过一段特别着急想要赚钱的时候, 幼稚地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摆脱掉一些什么。
大三那年,她在同专业学姐的牵线下应聘了一个高二学生的家教兼职。
时薪四百,是当时常规市场价的二到三倍, 对尚未步入社会的大学生来说很是诱人。
岑声声几乎没有任何考虑的就答应了。
家教的地点在南城湖西区的新兴富人区汇恒庭, 家教学生的父母双双是上市企业的高管级别职员,只是事业成功的同时也意味着家庭亲子时间的牺牲。
孩子上了高中后, 学习上也越发吃力, 父母双方也没有时间辅导功课,只能给孩子请家教。
岑声声南大在校生的身份就是最好的敲门砖。
双方一拍即合,甚至都没有试课,就很快就约定了上门家教的时间。
那天是个周五的傍晚, 她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学习后,乘地铁前往家教学生的家里,那天开门的人, 便是今天在湖山路撞上的隋思远。
那时候岑声声还完全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对, 初次见面, 隋思远就像今天见到的那样,看上去就很阳光活力的一个简单大男孩。
开门后, 他无比乖巧礼貌地向岑声声打招呼,叫她岑姐姐。
他说,岑姐姐,辛苦了, 谢谢你这么晚过来我家,帮我辅导功课。
岑声声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她只是拿钱办事,谈不上什么辛苦。
也确实因为他太礼貌乖巧,所以岑声声不自觉也想要对他更负责更上心一些,很想自己的辅导真的能对他有所帮助,希望他一年后能够考个理想的大学。
隋思远一开始也很正常,岑声声给他布置的什么作业都能乖乖完成,给他讲错题也是认认真真,有不会地就虚心求教。
岑声声一周过来三次,周三、周五和周日。
这期间,她几乎很少同隋思远的父母碰上面,两人的工作都异常繁忙。
几乎每一次她过来,家里一般都只有隋思远一个人,偶尔来的时候会撞上来做清洁的阿姨,但隋思远也总会用各种理由将人支走。
只是那个时候,岑声声还没有察觉到问题。
逐渐熟悉后,隋思远会向她讨要奖励。比如他要是乖乖完成了什么作业、小考达到多少分、单词背满多少之后,他想要岑声声满足他一个愿望或者条件。
岑声声第一次做家教,也没什么经验,但是也觉得这种奖励式教育没有问题。
隋思远借着这些接触对岑声声的生活越发了解,加了岑声声的微信后,细枝末节地研究她的朋友圈,也对她的个人生活有了更细致深入的掌控。
岑声声没有主动说过,但他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一步步掌握了岑声声的一切,她的家庭住址、她的宿舍门号、她的异性好友、她常逛的店面、她常去的餐厅……
不知不觉,隋思远成了窥探她生活的一个隐秘摄像头。
在他生日那天,碰巧是个约定的上门日,岑声声照旧过来辅导他功课。
那天,他偷偷反锁了门,而后抵在门边,目光灼灼地问岑声声,要不要送他一个生日礼物。
岑声声也挺诧异,她并不知道今天是隋思远的生日,当然没有准备。但既然是自己的学生,他这段时间的学习也的确有进步,她承诺下次来会给他带一个生日礼物作为奖励。
隋思远却只是笑笑,说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说,“岑声声,我可以睡你吗?”
一直乖巧管自己叫岑老师、岑姐姐的学生,一向阳光单纯的高中生,突然一下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笑的甚至可以形容为——可怕。
岑声声其实也不过只是比他大两三岁,并没有因此比他多多少遇到突发情况的阅历和经验。
即使很害怕,但她还是强忍着恐惧想同他讲道理。
“隋思远。”她强忍住战栗唤他名字,“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别开这种玩笑,这样很不合适,你还小,不知道什么话可以讲什么话不可以乱讲。”
隋思远只是冷冷嗤笑了声。
“岑声声。”他说,“你真的好单纯,但我真的好喜欢你。”
岑声声步步后退,而他一步步紧逼,他说,“岑声声,你一定不知道那晚第一次见你,我就疯狂想要将你压到身下,你不知道我梦见过你多少回,也不知道我有多想——”
岑声声看清楚他的口型,g-a-n那个字眼像一把刺穿她胸膛的匕首,让她无比绝望。
他所有的配合,他所有的套话,他所有的处心积虑。
让岑声声第一次,认识到了人性的可怕。
如果是真爱,他明明有更好的方式去争取,但他偏偏选择最恶劣的那种。事实上,他只是享受从岑声声眼里看到的那种让他兴奋又发狂的恐惧感。
养一条鱼,然后细枝末节地调查掌控她的一切,最后威胁她,乖乖地躺下,被自己吃掉。
看着小鱼儿瑟缩战栗的模样,那会让他肾上腺素激增。
幸运的是,其实那晚最后什么也发生,隋思远的父母在那天很突然的想起来是他的生日,双双赶回来为他制造惊喜,撞上这一幕,也解救了岑声声。
但他父母也同样是最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即便心知肚明有问题的是自己的孩子,却也同样能够以此威胁岑声声。
隋思远只是个尚未成年的孩子,而岑声声是完全民事行为责任人,他们完全有理由反诬岑声声利用家教之宜勾引自己尚未成年的血气方刚的儿子。
毕竟在男女关系上,要给女性泼脏水、造黄谣易如反掌。
事情最后以隋思远的父母保证儿子不再主动接近她结束,岑声声也在事情发生没多久后就离开南城去了京北读研。
然而过去这么多年,隋思远给岑声声带来的阴影,只是曾经压在了深处,实际从未真正消失过。
尘封的记忆在今天遇到隋思远时如同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她整个人仿若坠入无边的冰井,恶寒无比。
周时慕问她是不是认识,岑声声绝望地发现自己只能回答一句,“曾经的家教学生。”
其他,她无从讲起,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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