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领证的,只是占一个名头。”
一向温润儒雅的人,语气里难得带了一丝情绪。
余悦将要拒绝,桌子底下握住的手机却突然开始震动,她垂眸,是余爱国打来的电话。
那一刻,她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于锡好像是最适合陪她演戏的人。
于是嘴边将要拒绝的话吞回去,变成一句:“能不能让我想一想?”
对面的人唇角的弧度变大,体贴点头,“不着急,你想好了可以给我打电话,拒绝或者同意都没关系。”
从咖啡馆一别四天,余悦没有打开过带回来的那个盒子,也没有联络过那人,她还在说服自己。
可第五天的时候,她向父母说明自己辞职后的计划,许久过后她回了自己的公寓后,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事实。
父母一定会同意她去的,可一旦她在这样的境遇下跑到深山里,自己是自由了,轻松了,可留在这里的她的父母一定少不了受人非议。
她的爸妈替她挡了这么多,她不能自己一拍屁/股潇洒离去,留给他们一笔“烂账”。
于是从咖啡馆带回来的那个似乎是被人遗忘了的盒子终于人拿了起来。
那个盒子里面装的是一个数码相机。
相机下有一张卡片,只写了一句话:希望余老师能爱你所爱。
余悦失神了,在打开盒子看到那个相机和那句“希望余老师能爱你所爱”之后。
她在客厅里一个人端坐了很久,想了很多,从早晨到下午很长的时间后,她终于拿起了手机,拨通了那个没有备注,只单纯是一串数字的电话。
电话对面的人给人一种一直等在电话旁的错觉,因为电话响铃不过三秒就被他接起。
“余老师。”
他喊她,即使隔着电话也是温和有礼的语气。
“你为什么不想结婚?”
她问完,静静等着电话那旁的人开口。
“我有一个忘不掉,也不想忘的人,除了她谁都不行。”
隔着电话,余悦笑了。
或许是这几天来,心底一直压抑的情绪突然有了发泄口,或许是时隔这么久,她第一次见到了一个跟她很像的人。
反正低头的那一瞬间眼泪溢出眼眶,直直落在地面上,悄无声息。
“好巧,我也是。”
三番四次的巧合拼凑成故事,七零八落的故事描绘出喜欢,不是什么惊为天人的人,也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可就是忘不了了,怎么也忘不了。
电话那头没有再说话,却也没有挂断电话。等她无声地哭了很久,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那边适时传来极其温柔的嗓音。
“余悦,别哭了。忘不了就一直记着吧,你有一个忘不掉的人,我认定要非她不可,都一样的,我们都一样的。”
余悦闻言,红着眼眶,目光落在夏日傍晚那一轮高挂的血色残阳上。
恍惚间看到有人勾唇对她笑,目光假装不耐又桀骜,带着一股子野性,却偷偷藏匿着温柔。
她也笑了。
人之所以能不断地拥有新的记忆,是因为大脑会定期清除旧的记忆。可是魏棋,我的记忆里永远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他久不入她梦,于是今天她对着落日许愿:“魏棋,下一场落日来临之前,我是否有幸再见你一面?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
——这一晚,她的许愿被听到了,他入了她的梦,她见到他了。
梦里,他温柔地叫她兑兑,跟她说:“兑兑,你可以难过一阵子,但你不能难过一辈子。”
第99章 落日来临99
这年的七月初余悦带于锡回家见了父母, 然后一个周后大表姐结婚的时候,她带着于锡见了她的亲戚, 而于锡也带她回家见了他的爷爷奶奶。
他说他的爸妈在一次意外中不在了, 他是被爷爷奶奶收养的。
余悦没多问。
总之两方人,谁也没有对他们产生怀疑,毕竟在长辈们看来, 他们在同一个学校一起工作了两年, 又带着同一个班,所以就算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感情也不算惊奇。
或许他们还会以为, 前两年时余悦总说自己不想结婚的时候就正在和于锡谈着, 只不过因为还没定下来,所以不好意思跟他们说罢了。
就这样,七月中旬的时候两家重要的亲戚坐在一起吃了个饭, 聚了聚,这件事就被定了下来。
只不过两个孩子都要求一切从简, 所以他们并没有举行婚礼。
后来到九月, 和家人朋友告别后, 余悦的离开再顺利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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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云江到岭南的路上,于锡一直在她身旁, 毕竟做戏就要做全套。
到地方后, 他们上了山, 余悦和这里原本的两个工作人员会合, 于锡亲眼看着她安置好后才离开。
他离开时, 余悦送他走了几十米远,还想再送时, 他停了下来,温和地冲她笑, 说:“余悦,就送到这里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你也赶紧回去,一会儿走远了,你一个人回去会害怕。”
静谧安静的树林里,只有风声和他温和的声音。
余悦静静凝了他片刻,无比认真的对他说一句:“谢谢你,于锡。”
是为他刚刚的话里替她的考虑道谢,也是在为这一段时间以来他为她所做的所有事情道谢。
视线里,面容清隽,笑容温和的人微微怔了一下,然后也轻轻摇头,跟她说:“余悦,你别谢我,因为,我是为了我自己。”
她张口还想要说些什么,那人看出来了,他说:“余悦,回去吧,别送我了。”
话被堵在嘴里,她在他温和、坚持的目光里转身,一步一步原路返回。
走出很远时,她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眼的画面里,他还站在原地,面容已经模糊,但余悦就是知道,他在冲她笑。
她收回视线,一步一步背向她离去,脚下的泥土松软,树林里,绿叶被风吹得沙沙响。
既安静,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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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林员住的地方是位于半山坡一个小平地上的两个小木屋。木屋里该有的东西都有,地方虽小,却很周全。
原本这里一共有三个护林员的,但是今年五月的时候其中的一个辞职了,便只剩下来了两个人。
可两个人守着这几座山头确实有些吃力,所以当地政府便想着再招几个人。
令人惊喜的是发出招聘消息不似以往一样了无音信,而是在发出去不到两个月就有人主动了找了过来。但令人遗憾的是,后来又过去了很久,除了最开始那个找上她们的人,再没有别的人了。
毫无意外的,余悦就是那个最开始自己找过来的人。
两个护林员,一个三十四岁姓周,一个四十一岁姓杨,都结了婚,家都在这山底下,因为家里有老人有孩子走不开,去不了外面找工作,就干脆找了个离家近的,既有钱拿,还能操心家里。
这样一看,就数余悦最年轻,也就数她的到来最令人诧异。
所以余悦来了几天和两人熟悉后,围坐在一起吃饭时,她们好奇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余悦闻言一笑,轻声解释说:“因为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也很喜欢这样安静的生活。”
“现在的年轻人都是哪里热闹往哪里钻,你这个小姑娘呀,真的是特别的很呀!”
“这样枯燥无味的生活连我们两个这么大年纪的人都觉得无聊,都觉得辛苦,你呀,到时候可别没干两天就哭鼻子,吵着要回家!”
对于她们的诧异和好心提醒,余悦只轻轻的回以一笑,她没为自己辩驳什么,因为时间是最好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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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悦不知道其他地方的护林员的工作内容是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地方的护林员的工作内容都一样。
反正她需要干的,就是每天和杨姐和周姐两个人一起去她们三个负责的山头巡视。
看看有没有人乱砍乱伐,如果有的话她们就要及时制止这些破坏森林资源的行为;看看有没有人设置什么捕兽机关,有的话她们要及时拆除,并向当地政府反馈;看看林子里有没有存在什么安全隐患,比如看看哪里干燥,会不会因为一些意外突然着火。此外她们还需要定期监测森林的健康状况,跟当地的政府合作着工作,完成一些政府安排下来的任务……【1】
总之,任务比她来之前想象的要更多、更繁杂,条件和环境也比她想象的要更艰苦。
但是不管再累再苦,在这里,她的心情更多的是放松,远比在四中工作时要放松。所以再苦再累她都能坚持,并且乐在其中。
当初以为她坚持不了多久的杨姐和周姐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一点点改变了对她的看法。
到现在,她们开玩笑的时候甚至会说:“小余啊,我觉得你就像是天生要吃这碗饭的”,甚至偶尔还会感慨地说:“要是以前有人跟我说,有年轻的姑娘不喜欢热闹偏爱往深山里钻,那我是一个字都不会信,但是现在,谁要是跟我说没有这样的人,那我一定得把你带到他面前让他看看!”
余悦听得直笑。
像余悦她们这种乡镇级的护林员都是合同工,没有编制,自然而然也不会有什么固定的假期,但她们三个会换着值班,没到谁值班的时候,就相当于谁放假休息。
只是放假休息的时间不会很长而已。
三年多的时间,三个春夏秋冬的轮回,借着工作的时间,余悦将这几个山头走了个遍。
然后轮到她休息的时候,她偶尔会紧赶慢赶地回云江一趟,要么看望父母,要么参加一些朋友和亲人们比较重要的场合,比如魏平安考上示范学校的升学宴,比如杨登女儿的满月宴,再比如于锡爷爷奶奶的生日……
这期间,她和于锡一直完美配合,没人起疑。
偶尔不回去的话,她或是会在周边的城镇里转一转,采购一些生活用品,或是坐上两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去一个很远的地方,看看陌生的风景、记录美好的瞬间。
然后很少的时候,她会去那座墓碑前,陪一陪葬在墓碑底下的人。
总的来说,虽然离家远了,但她回家的次数还是比较多的,但父母总是惦念子女的,无论她回去多少次,他们还是觉得不够。
于是每隔上一个月时,余爱国和李云霞还会特意跑来这里看望她一次。
不仅如此,姚佳、万鲤、于锡、魏平安一伙人也没少过来,不是你来,就是我来,要么就是他来。
除了于锡以外,包括余爱国和李云霞在内的所有人第一次来这里时,虽然什么都没多说什么,但仔细将她的居住环境看过后,还是不由地红了眼眶。
然后后来无论他们谁过来,都必然提着给她买的一大堆东西,恨不得将商店搬来给她似的。
余悦又好笑又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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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年初春的时候,余悦考虑再三,还是又签了半年的合同。
日子和前三年一样,在平静中又带着些希望,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便到了初夏。
清晨吃完早饭,余悦和杨姐周姐一起穿着工作服去别的山头例行巡查,一切都很正常,只除了三人沿着原路返回,刚走到一半时突然下起了大雨,将三人都浇成了落汤鸡。
山林里的夏季还是有些寒凉的,更别说现在外面下大雨,温度直降,而她们被雨浇了个透彻,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儿干着的地方。
三人哆哆嗦嗦的跑回了木屋,换了衣服包在被子里也冻得直发抖,余悦便跳下床去找小太阳。
谁曾想她刚一走到地上,木屋里昏黄的灯光一下子就灭了。
停电了。
木屋里用的电都是从山下拉上来的,线路不稳定,一到刮大风下大雨这种恶劣的天气都会停电,三年多来这种事情没少发生,所以余悦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摸索将手机拿到手里,然后用手机发出的亮光去找手电筒和蜡烛,却在往常放着手电筒和蜡烛的抽屉里,摸到了一手空。
“杨姐,咱们的手电筒和蜡烛在哪里放着呢?”她收回手,转身问床上的人。
“就在老地方啊,没变。”
“可是抽屉里我摸了,没有。”
“啊,怎么会没有呢?不是一直都在那儿放着吗!?”
被叫做杨姐的人利索从床上翻下来,蹲下去找,可没有就是没有,任谁找都没有。
“咦,奇怪了,我明明……”
杨姐疑惑的同时,床上的周姐突然一拍手,懊恼道:“呀,我突然想起来,前天的时候蜡烛就没了,然后昨天轮到我下山去买东西的时候我回了一趟家,被家里的事绊住了,就忘了买蜡烛……”
“那手电筒呢?”
“也被我放家里了……”
杨姐年龄最大,顿时“唉”一声,眼见着周姐越来越自责,余悦轻轻笑一声,安慰两人:“没事的,没有蜡烛和手电咱们就将就一晚,反正也没有什么能用得上手电和蜡烛的地方,万一谁要上厕所的话就说一声,咱们一起去,然后晚上咱们早点睡,天亮得早,睡醒了再去买东西。”
“也只能这样了。”
言罢,余悦和杨姐摸上了床,紧紧裹住了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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