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悦当下就返回去低头仔细找了起来,每一段路她都看得格外仔细,甚至还打开手电筒仔细搜寻。
但一路找过去,又回到卖臭豆腐的摊子前也没有找到。
卖臭豆腐的人也记得她,看着她低头寻找的样子便问她:“姑娘,是不是掉什么东西啦?”
“是,叔叔。我掉了一串钥匙,请问您刚刚有注意到有没有人在附近捡东西了吗?”
“哦,刚刚有个小伙子在前面不远处捡了,他好像追出去了,你没遇到他?”
余悦愣了一下,确定刚刚过来没有碰到过老板口中的小伙子,“好的谢谢您叔叔,那我估计是跟人错过了,我再返回去找找。”
这次再折回去的话,算是她今晚第三次走这条路了。
得知自己的钥匙被人捡到,并且跑出去找她,余悦心里松了口气,毕竟这样总比不知道丢哪儿连找不找不到的好。
来时要找东西,她开了手电筒,回来的时候不找用不上手电她就也没开。
小巷里的路灯昏黄,看得见人,却不太能看清脸。
余悦边走边寻视着那个可能找她的青年,走到巷子口的时候不经意看到了一个靠在墙上的身影。
不对,是那个身影格外有存在感,所以引得她看了过去。
青年穿着黑色短袖,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一截锋利凌厉的下颚线和叼着烟的薄唇。
此刻他懒散随意地靠在墙上,一条长腿曲起,裸露出来的胳膊骨线流畅。修长的手掌里漫不经心地上下抛着东西,随着他的动作,手里的东西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是铁与铁碰撞发出的清脆回响。
余悦停在了哪里,因为那串东西好像有点眼熟,因为那个人也好像有点熟悉。
“你好。”
在她出声后青年偏过头,指间的烟猩红,而后他徐徐吐出了嘴里的烟,看不太清楚的眸子落在她身上。
“怎么了?”
刚吸了烟的缘故,他的嗓音微微低哑。
更熟悉了。
只是青年语气正常,似乎是不记得她一般。余悦与那双眸子隔着帽檐对视,静了片刻,指了指他手里的钥匙串:“谢谢你捡了我的钥匙。”
说不清为什么,眼下她不想与他多打交道,只想拿了钥匙就赶紧走,所以目地和感谢的话被她压缩在了一句里。
余悦觉得自己的语气正常,非常符合跟陌生人说话时的态度。
殊不知靠在墙上上上下下抛着钥匙的人不这么想。
魏棋在姑娘极其漠然地看着他,极其平静地说出这两句话后,突然涌出了一阵不甘的情绪。
“你的?”
青年将钥匙举在自己面前,而后望着她:“怎么证明它是你的?”
余悦觉得神奇,刚刚摊主的意思不是说他追出来了吗?他都不知道丢钥匙的人追出来干嘛?不是大海捞针吗?
想着,她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言语却丝毫不显:“钥匙上有一个小坠子,木制的,上面刻着字。”
青年没着急去看那坠子,而是反问:“什么字?”
余悦:“我的名字。”
“那你叫什么名字?”
余悦不答了,与那人对视。
却听那人极轻地嗤笑一声,随后不紧不慢道:“没别的意思,好不容易干了回好事,单纯怕到最后弄错了而已。”
慢条斯理,有理有据。
三两句就占了上风。
“余悦。”
她的话刚一落,就见青年抖了抖手里的钥匙串,然后慢条斯理地拨开钥匙捏起那个坠子看了看,似乎是在验证她说的话的真假。
“余悦。”
他重复一遍,语气里带着不明的情绪。
青年薄唇轻启,“行了,看来这就是你的钥匙了。”
言毕他隔着几步把钥匙向她抛来,余悦伸手去接,发现那钥匙稳稳地落在她怀里。
“谢了。”
到底是人家帮了自己,这一声谢总归是要说出口的。
魏棋弹了弹手里的烟,帽檐下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那姑娘身上,看她垂着眸子连道谢都说得公事公办,不知怎的就莫名涌上来了些情绪。
既然不甘心,那就再试试吧。
他伸手将帽檐往上抬了一些,被帽沿遮住的大半脸露出来。
然后特意走到有光的地方,不过还是离余悦有一小段距离,唇角勾着笑:“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么?当做谢礼。”
几乎是他话落的那一秒,那姑娘就如他所想般的抬起了头与他对视。
平静的目光难得带上了几分错愕,连带着那一张玉面都带了几分生动。
可错愕不是因为旁的,而是因为他的戏弄。
魏棋想离开了。
他没有再说话,只转身慢悠悠地往巷子外走。他走出去没多远就跑过来了一群流里流气的青年,见他出去便一窝蜂似的围到他身边。
一群人嗓门大,余悦听到他们喊青年“魏哥。”
他和那群人的关系好像挺好。
一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街巷里,余悦才想到青年走之前的那句话。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当做谢礼。”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的意图。
倒是个睚眦必较的渣男,余悦想。
走出一段距离,魏棋挺直的背突然放松下来,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安静,再不似前十几分钟里他表现出来的痞,也跟刚刚从巷子里刚走出来时一点都不一样。
杨登凑上去问:“魏棋,你怎么了?”
他回以一个很淡的笑,“就是感觉自己很无聊。”
真的很无聊,也很幼稚,也很可笑。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第7章 魏
再回到寝室的时候姜悸已经逛完并且洗完澡回来正在照镜子,余悦叫了她一声,谁知她这一声把姜悸吓了一跳。
“没事吧?”
她问姜悸。
“没……没事,我就是没留意到你回来,猝不及防被下了一跳而已。”
余悦看着面前姑娘红润的面色,视线不经意扫过她的唇时一愣,随即轻轻移开视线,“没事就好,那我去洗澡了。”
姜悸:“行,你去吧,洗澡的人可多了。”
这一晚总归是睡得不太安稳,梦里她又回到了那条巷子。
青年穿着宽大的白色背心,桃花眼里勾着笑,对她说:“找不到回家了路了,算么?”
梦里的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她无从得知说话的内容,因为下一瞬起床的闹钟响了,那个没有结局的梦也戛然而止。
醒来后余悦怔愣地坐在床上,精致的眉眼里难得带了一丝松怔。
床下的姜悸正在穿鞋子,注意到床上没动静的人忙喊她:“余悦,快收拾!要集合啦!”
这一叫把余悦的心神都叫了回来。
两人收拾得快,赶在集合的时间前到了操场。
姜悸长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幸好赶上了。”
余悦也放下了提着的心。
出完早操后二人去了食堂,刚一坐下就有一个女生跑到余悦面前:“余悦,门口有人找你!”
“啊?”
见她有些愣,那女生说:“染着紫头发,长得很漂亮,她让我来找你,告诉你去门口找她。”
“好的,谢谢你。”
余悦道了谢,把手里的豆浆和油条往姜悸身边一塞,起身就往学校门口跑。
尽管隔着铁栅栏,余悦跑过来时仍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人。
她喜欢穿修身的衣服,但是今天难得穿了一件宽松的紫色碎花连衣裙,一头耀眼张扬的紫头发沐浴在晨光之下,整个人突然就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温婉。
跑近了,余悦才发现姚佳今天连妆都画得很浅,平常只喜欢大红唇的人今天只涂了一层浅色的唇釉。
“姚佳!”
注意到她跑来了,姚佳冲她笑,“怎么这么急?我又不会跑了。”
余悦也笑:“着急见你呗。怎么突然就来看我啦?”
姚佳把地上的两大包东西从栅栏上面递给她,“这不是说好了有空要来看你吗?今天恰好有空,就来了,怎么,不欢迎?”
“怎么可能?巴不得你天天来呢。”
姚佳递过来的东西挺沉,满满两大包东西,余悦看了一眼才发现全是吃的喝的。
“怎么把你珍藏的零食全拿过来了?不心疼?”
姚佳作势瞪她一眼,“我心疼什么?别忘了姐可是能赚大钱的人。”
余悦被她逗笑。
两人就隔着一道栅栏聊天,聊了十几分钟后姚佳止住了话头,“行了,你快回去吧,算算时间该上课了,我下次有空再来看你。”
“行,来归来千万别带东西了,你带的这两包零食够我吃一个多月了。那你快回去,我回去了就去找你玩。”
余悦坚持要看着她先走,等姚佳走出一段距离后她才提着两大袋东西行动,不过没走出两步就被人喊住。
“余悦!”
她回过头,就见姚佳站在那里对她笑,“我要出去玩几天,也可能是一个月或者半年,估计有点久,但一定会回来。你有事就给我发消息打电话,别担心我,等着我下次来学校看你!对了,放假回家记得帮我浇花!”
余悦的嗓子有点干涩,望着姚佳明艳的笑容,想说什么却迟迟没有说,最终也只是扬起唇,“行!等你回来了我去找你!”
这次姚佳对她挥挥手,真的消失在了人群了。
余悦提着手里的东西回了宿舍,将东西小心放置好后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将眼尾的那一点红全都洗去才罢休。
回到教室的时候姜悸帮她占好了座位,见她回来便将刚刚被她撇下的早餐往她面前一推:“呐,趁距离上课还有点时间,快吃吧,不吃早饭容易胃疼。”
余悦对上她关心的面色,对她笑笑:“好,谢谢。”
在教室里吃油条有味儿,所以她只喝了一杯豆浆。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刚好喝完最后一口。
这节是军训期间的理论知识教育,台上的教官讲的内容很丰富,但是上课一向认真的余悦却跑了心思。
刚刚姚佳说得话一直在她耳边重复,虽然这是姚佳第一次离开这么久,但余悦并不意外。
因为很多时候很多事早就已经有了兆头。
姚佳每次寒暑假都会离开十几天,她总说自己是出去玩,但是余悦知道她是去找人,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这个人不是她的父母,也不是她的亲戚,因为姚佳说过她的父母待她不好,亲戚也是。认识四年,姚佳极少提起她的亲人。
余悦也不认识这个人,因为姚佳也很少她面前提过这个人,只说等以后有机会了要把那个人好好介绍给她认识。
每次姚佳说起那人的时候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浓浓的嫌弃,但是她的眼睛总是带笑的。所以她应该很在乎那个人,那么这次出去这么久肯定也跟那人有关。
至于这次余悦心里为什么总有些不安?
那是因为以往姚佳从没在暑假之外的时间离开过,而且离开的时候她说离开多久就会离开多久,一天都不会多。
但这次,姚佳给出的时间不确定。
她怕姚佳遇到什么难事,一个人硬撑也不告诉她。军训余下的时间,余悦总不可避免地去想这件事。
军训结束后,她再一次尝试拨打姚佳的电话,做好了打不通的准备,谁知姚佳居然接通了。
“余悦?你放学啦?”
对面的声音听不出来什么不对劲,只是略微有些哑,像是感冒了。
“对,刚放学。那边好玩吗?好玩的话我放假了去找你,正好你带着我逛一逛。”
那边的人说了一个地方,然后笑着说等放假了等着她来。
听着她的话,余悦松了一口气。
两人聊了没几句,那边有人说话,姚佳顿了顿,说:“余悦,我的饭好了,就不跟你说啦,等你放假来的话我带你吃好吃的!”
余悦笑着答好,然后那边飞速挂了电话,提心吊胆了许久的心情总算放松了下来,这才想起姚佳走时说要让她有空的话帮忙去家里浇花。
坐六路公交车到达永安巷只需要十二站。
靠后排位置的窗户被之前坐在这里的人开得很大,她没去关,反而闭着眸子脸面向窗外,靠在椅背上休息。
风吹在余悦的脸上,将额头和鬓边的碎发扬起,柔软的发在她耳边飞舞,夏日的热浪也偏生要来凑热闹,硬生生让人多了几分燥意。
公交车在某一站停下,开门关门的声音格外明显,车子再一次启动的时候,余悦察觉到了身旁有人坐下。
极淡的烟味。
然后慵懒漫不经心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姑娘,能把窗户关一点不?”
青年人的嗓音混杂着晚风吹进了余悦的耳朵里,余悦睁开了紧闭的双眼侧头朝他的方向看去。
黑色的短袖泄露出青年劲瘦有力的身型,脖子上挂着一条劣质的银色铁链,耳后别着一只烟,耳朵上带着白色的连线耳机。
寸头该是正气的模样,在他身上却硬生生成了痞气。
额角颈边有些细碎的汗,薄唇向上勾起,一双桃花眼难得带了些怔愣,应当是意外身旁的人是她。
察觉到面前的姑娘落在自己面上时带着审视的目光,魏棋也不恼,就放任她看。
直到那姑娘愣了很久还没有移开目光的意思,他终于有些受不住了。
“余悦,别只顾着看人啊,窗户能稍微关小一点吗?”
青年唇角的弧度拉平,桃花眼微微眯起,似乎是有些不耐烦的意思,余悦此时也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
“抱歉。”
她移开了目光,转身将窗户关得只剩下了一条小缝儿,然后将头靠在车窗上,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一双眸子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虚影,再没有往过看一眼。
魏棋也没再看身旁的人,在自己打碎了屏幕的智能手机上戳了几下,插上了耳机。
掩饰什么似的。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似乎是觉得安静的车厢有些寂寥,所以突然放起了音乐。车厢里被舒缓地曲调包裹,然后余悦听到了来自身旁人极轻的哼唱。
似乎是从嗓子眼里发出的声响,不注意听根本听不到。
而她因为坐在他身旁,有幸听了足足六站一句都没在调子上的哼唱。
再有两站是她要下车的地方,她要是想出去的话必须得让身旁的人腾一下空位,这下她不得不转过头去。
此时青年人的目光落在他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手上,手轻轻地打着拍子,嘴里仍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余悦一时居然觉得如果这时候喊他的话是打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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