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白的刑期由原来的二十年更改为如今的三年。
三年之后,他就会成为一名普通人。
就可以像他自己说得那样,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以最平凡的姿态,再次出现在简纯的身边。
……
亲爱的简纯小姐:
黎明的阳光总是那么灿烂。
我们一起坐在城镇外的岩石上,向着远处的大海眺望。
那一刻,我想,如果我们有一个家,那一定是个能看到大海,充满着阳光的地方。
在那里,晨曦将划破大地上的黑暗。
为这块贫瘠的土地带来阳光和温暖。
而我们则会迎着阳光,一路向着海边走去。
细碎的沙粒沾满我们的双脚,层叠的海浪追逐着我们的足迹。
我们在阳光下奔跑。
向着未来。
向着远方。
万物生生不息,阳光也总是傾洒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我们的故事不会结束。
我们的爱意也不会结束。
——单白
……
“所以——你早就预料到如今的局势了?”审判结束之后,议长叫住了简纯,问道。
简纯的步履微微停顿,但是没有回头。
“你成功了,简纯,”思密特议长说道,“你成功地骗过了我们所有的人。”
说完这句话,他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皇室虽然由卡萨亲王掌权,但也失去了原本的威望。”
“所以呢?”简纯问道。
“我们要选举一位可以领导整个罗国的首相,简纯小姐——不,简纯夫人,你是否有兴趣成为首//相的总务大臣?”
他的目光探究地注视着简纯的背影,听见她在沉默片刻之后,说出的毫不犹豫的话语。
“抱歉,我拒绝。”简纯说道。
“为什么?”思密特议长差异道。
“我这一生,要背负的已经足够多了,剩下的日子,我只想在他的家乡,等着他的归来。”
“可是,”思密特议长说道,“你就这样真的不管了吗?”
“管什么?”简纯问道,“我从来没有真正站在你们任何一方,我是第三方势力,你忘了吗?”
“我效忠的只是罗国所有百姓,而无关于权势,我想,我已经说得十分清楚了吧?”
说完这句话,她没有继续逗留,而是就这样,大步地,走向来的方向。
……
我的一生似乎总有两个词伴随。
一个是等待,一个是在等待的路上。
我好像也总是在等待。
总是抱着一个美好而又虚幻的梦想向前蹒跚——不管前方有什么阻挠。
但是我总会继续向前。
不论前方是荆棘或是坦途。
我都会向着——那个充满阳光的未来——而前进……
《简纯的日记》
第114章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似乎只是转眼之间,三年——就已经在悄无声中度过。
在单白出狱的那一天,简纯早早地就到了监狱门口去等待。
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丝顺着风, 从伞底下穿过, 落在了简纯的手背上,冰凉凉的。
她穿着身墨绿色的绒布裙子, 拿着把同色系的雨伞, 站在监狱的门口,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的过程十分漫长。
她也从今天上午, 一直站到了天色都开始逐渐昏暗。
她垂下了眸子, 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什么都没有说,就这样收起了伞,回到了车上。
“简纯夫人,”驾驶座那,司机问道,“现在,我们要离开这里吗?”
“走吧, ”简纯的目光从雨幕中那座戒备森严的监狱上移开,她收回了视线,看着挡风玻璃前的街道,轻声说道, “他已经离开这里了。”
……
我会堂堂正正地站直身子。
穿过人群, 来到你的面前。
爱你, 拥抱你。
像所有正常人一样。
可以真正地用尽全力爱你。
——单白。
……
单白离开了这里。
在简纯决定离开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过来。
他不想让那么不堪的自己出现在简纯面前。
所以他一定会提前离开。
所谓的堂堂正正——除了恢复身份上的自由以外,他还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 再次积累一部分的财富。
因为他不想要成为那种需要依靠别人,才能够生存下来的人,他也不会消磨简纯对他的爱,换来优渥的生活,即使他知道,简纯一定可以为他这样做,他也不会如此。
说是堂堂正正,那么就是堂堂正正。
就这样,简纯又在等待中度过了四年。
她大部分时间都住在爱罗堡的新城庄园,小部分的时间,会去往布伊顿礼堂,或是卡卢的奥古斯图庄园。
她和他的所有纠缠似乎也都在着三个地方。
每当回到那些老地方,过去沉寂的记忆就会翻涌,将她所有的思绪全部吞噬。
她也愿意回到过去之中。
随着岁月的流逝,她逐渐不再关注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
什么正文府的动作,皇室的更替……这些她都已经不再关心。
反而是那些过去的时光——逐渐在她脑海中变得清晰。
那些拥有单白的过去,那些有着悲伤和欢乐的过去,居然那样真切的在她脑海之中,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
在她时隔多年,再一次踏进布伊顿礼堂的时候。她忽然就感受到了过去和现实的区别。
那个曾经在她记忆中,遥不可攀的雄伟建筑,如今也变得变得平凡,变得温馨。
在她走进院门的时候,一个穿着灰白色布裙的姑娘从她身边跑过,而她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同样色系的姑娘。
跑动的过程中,她头上那一顶白色的帽子从额角滑落,一头淡金色的长发也随之,散落在她的肩头上。
“安吉丽娜(战争中,简纯救下的那名婴儿),”在淡金色长发姑娘身前,另一名姑娘说道,“你没事吧,我们要赶不上迎接简纯夫人了。”
“我没事,”安吉丽娜说道,“只是我的帽子掉了,我马上就过去了。”
说完这句话,她刚想要弯腰去捡那顶帽子,却看见一个穿着洋装的夫人先她一步将帽子捡了起来。
“这是你的帽子吧?”眼前的夫人向她轻声问道。
安吉丽娜听后微微屈膝,说到:“日安,夫人,这是我的帽子。”
她的话刚刚说完,还没有将头抬起来的同时,那名夫人便已经轻轻地替她拢起了头发,将帽子上的带子系好。
做完这一切之后,夫人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安吉丽娜,夫人。”她不明所以地回答道。
在她身前,那名夫人微微停顿了片刻,说道:“你的头发很好看,安吉丽娜。”
“谢谢。”听到夫人的夸奖,安吉丽娜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远处又传来了同伴的呼唤,那名夫人向着布伊顿礼堂外看去,说道:“你的同伴正在叫你。”
“我也应该过去了,”安吉丽娜说到这里,犹豫了下,还是问道,“夫人,请问——您是简纯夫人吗?”
面对这个问题,简纯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那你觉得我是吗?”
“我觉得您是,可是,您有时候又没那么像是,”安吉丽娜说道,“您对我很温柔,是我长得很像是您的朋友吗?”
“是,”听到这里,那名夫人轻声说道,“你就和她——一模一样。”
“那她一定是对于您来说很重要的人……”
安吉丽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再次返回的姑娘拉起了手臂。
“安吉丽娜,走了走了,有什么话,等回来在和这位夫人说,”说完这句。那名姑娘匆匆向简纯行了一礼,随后拉起安吉丽娜,就向着布伊顿礼堂外跑去。
简纯站在那里,看着安吉丽娜在离开的同时,轻轻地朝着自己眨了眨眼。
她似乎已经认出了简纯,但却替简纯隐瞒了身份。
简纯来过布伊顿礼堂的这件事情,似乎也成为了她们之间的小秘密,而被她藏进了心里。
就和夏洛蒂一样。
她在心里想到——那个在她心里,永远灿烂的夏洛蒂……
……
布伊顿边上的那座荒坟如今已经变得十分有规模。
那个看守这片荒坟的老人也在两年前去世,现在看守的,是一个质朴的少年。
少年是战争爆发时流浪的孤儿,被老人收养,如今在老人去世之后,承担下继续看守这片荒坟的守墓人。
简纯来到这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有些暗淡。
但是那个少年却一眼认出了她,并且将她带到了那两座连在一起的墓碑前面。
他看到简纯在看属于夏洛蒂的那个墓碑,于是声音很小、很快的嘟囔了一句,“你之前刻着块墓碑的时候太小了,所以刻的很浅,很多字迹都已经变得模糊……”
说到这里,他深吸了口气,随后泄气道:“所以我帮你讲墓碑重新沿着你的笔顺又刻了一遍,怕你下次来的时候找不到。”
说完这句话,他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等待着简纯的批评声。
可是简纯并没有这么做,二十看着他的面容,轻轻地说了句“谢谢”。
……
此后的四年时间里。
简纯一直都在等待着单白的回来。
慢慢的,她发现街上的人不再向以前一样,见到她毕恭毕敬。
更多的,反而是熟念的称呼,和平常的对待。
后来不知道在哪一天的时候,街上的人忽然就换了一波,他们要更小一点,在街上奔跑的时候,大声地欢笑着。
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认出过简纯是谁,甚至偶尔广播提到简纯的时候,也只是说一句“好厉害”就结束了。
他们——似乎已经不认得了自己。
想到这里,简纯不由得抚摸上自己的脸颊,不由得怀疑,自己的变化,有那么多大吗?
不过,她又很快释然了。
这种平凡的日子,可不就是她最希望拥有的。
于是她又变得那么的渴望。
渴望单白能够回到自己的身边,和她一起,看到她理想中的社会。
……
于是时隔七年,她再次坐到了录音棚里,面对着眼前的记者,声音很轻地说道:“我只想要他回来。”
“那你会怨他吗?”对面的记者问道,“关于单白先生明明已经出狱,却始终没有回到您的身边。”
在他身前,简纯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会怨他的。”
说到这里,她仰起了头,看着对面道镜头说道:“因为我知道,他的心始终是和我相连的。”
“他只是有更需要他做的事情,”简纯说道,“而我就会在这里等他。”
“那么您有什么想要对他说的话吗?”记者继续问道。
简纯的眉目在这一刻变得温柔,她垂下了眼眸,随后轻声说道:“我想说的是,单白,不管你在哪里,又在做着什么样的事情,我只想要你再次听见我的声音。”
“我会一直爱你,等你,在这里,在我们共同的家中,等着你的归来。”
“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
声音落下,第五年的雪花从空中落了下来。
简纯坐在新城的沙发上面,手中打着毛衣,身前还放着一壶热茶。
头发已经斑白的庞德夫人站在她的身前,看着她将下一个结打好,随后说道:“简纯夫人,今年的平安夜,还等‘他’吗?”
“单白吗?”简纯没有抬眼,轻声说道,“都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两天了。”
“这已经是他离开后的第几年了?”简纯继续问道。
庞德夫人算了一下随后回答道:“如果从小先生进去来算的话,已经是第八年了。”
“八年了,”听到这里,简纯怅然若失的将手中将要打完的毛衣放下,随后拿起那壶热茶,将茶水倒进杯子里面说道,“居然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了。”
“这一切——过的真快……”
屋子里再一次恢复了安静。
简纯拿起手中的棒针,再次打起了毛衣。
就在她勾完最后一个结之后,大厅里夜晚十二点的钟声忽然响起。
她将棒针收了起来,随后拿起那件毛衣,像是有些可惜一般地说道:“又是一年过去了,他依旧是没有回来。”
“不过没关系,”她继续说道,“我还有好多个八年可以等他。”
“庞德夫人,把灯熄了吧。”
说完这句话,她拿着毛衣就想要上楼。
可就在她刚刚迈出步子的时候,大门那忽然响起了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
她愣了一下,几乎像是不敢置信一般向着庞德夫人看去。
庞德夫人微微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的简纯才向着大门那走去,她隔着门,停住脚步,手指颤抖了一下,在敲门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将房门猛地拉开。
门外十分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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