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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颜流珠——上汤别【完结】

时间:2023-05-02 14:34:34  作者:上汤别【完结】
  严策宁手上摩挲着扳指,听完过后眉头始终紧锁。
  一直有道声音回绕在他耳旁,都是宋颜乐与他说过的话,是欺骗他的话。
  牧高打量着苏晟,怎么也想不出他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是怎么知道他们从未得知的消息。
  步信厚同样也有此疑问,问道:“你是怎知这些?”
  苏晟往自己身上看,“苏晟实际已三十有二。”
  “什么?!”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惊无比,就是严策宁也不禁一怔。
  苏晟就在三人错愕的目光中说,“我父亲当年是舒离将军的部下,当年那一战我们也在。他担心舒离将军有危险,便带着我一同进入西境,不多时终于找到了将军与小姐,我们一同待在了西境。我如今还是这副模样,是因为我服过一种药,那是一种抑制人体生长,抗人衰竭的药,我喝来十来年,自然也就看不清年纪了。”
  “谁喂你喝的?”严策宁转过声问。
  “我爹。”苏晟垂下了头,“当年舒离将军与小姐离开西境后,我爹与我一直留着没走。我那时生了怪病,可也只有那种药有效,于是我便喝了十来年。不过后来我因这副模样躲过被西境骑兵抓去做劳役的险境。”
  “白玛部的乌日森,其实是我爹与白玛部女子产下的,是我的弟弟。此次从西境回来,我们就是要协助小姐,但我许久未见小姐,不知她是否正的愿意去做此事。于是我们并未提前告知小姐,也怕走漏了风声。”
  牧高:“所以宋军师此次去到西境是被你们骗去的?”
  苏晟摇头:“并非是欺骗,而是小姐早就做好打算,她早就打算利用乌日森激化自己与大庆的矛盾,并进入西境。”
  这话听得有些怪,好像苏晟在说宋颜乐心眼坏似的。
  苏晟也反应过来,下意识瞄了一眼严策宁,连忙改口,“不是,是小姐……主子太聪明了,就是没有我们提前知会也能自己寻机会——”
  “你解释什么?”严策宁的声音打断了苏晟,本来他没觉得之前那话有什么,可苏晟一通话,反倒是怕他要怪罪宋颜乐一样。
  “我没这么不近人情。”严策宁稍作停顿,觉得自己说这一句不就跟苏晟一样多此一举了吗,于是他又道:“你家主子确实厉害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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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成助江都平陇原,参鉴修改于经典战例《韩信一纸平燕京》。
第24章 六蛇
  这一场谈话持续到了酉时。
  苏晟觉得今夜算是把自己大半辈子的话都说完了。
  步信厚与牧高前脚刚踏出门,苏晟后脚就要跟上,却被严策宁的一声拉了回去。
  他一回头,严策宁正朝他走来。
  苏晟大抵猜到他是想要问什么。其实今夜谈论的都是舒离将军的往事,而每回提到宋颜乐的事情时,他有好几次注意到严策宁嘴唇动了几下,要说不说的,像是在跟自己犟似的。
  他朝严策宁作了一揖,不好逾越先开口便就装作不知情的模样。
  果然,严策宁问:“接下来怎么做?”
  只字未提某人,却哪哪都能看出这话关乎某人。
  苏晟知道他所言之意——宋颜乐接下来要怎么做。
  于是他老实回答:“西境小部落开始猖狂,西境统领不知为何未及时处理,致边境村落困苦不堪,主子决定从这入手。”
  严策宁轻轻“嗯”了一声。
  苏晟点头应和着,人却没走。
  “……”
  不知过了多久,严策宁说:“你楞着做什么?”
  苏晟垂着头:“将军没有要问苏晟的了?”
  这语气乍一听像是要结束对话客气一下,细听却像是在提醒他——快问点什么。
  他哪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了。”严策宁冷声说,“你退下吧。”
  “得令。”苏晟又躬身作一揖,一身轻松地退下。
  —
  “主子,那人就是六蛇部头子的弟弟——巫纳。前几日还敢来大境闹市上打家劫舍,管那片的西境兵一去逮他们就没了人影,不好对付。”
  一烙饼棚子下,宋颜乐正津津有味地啃着比自己脸都大的饼子,边吃边点头应着乔越霁。咽下最后一口,又喝了口来自大庆的热茶,睨了一眼乔越霁。
  乔越霁不明其意:“?”
  宋颜乐小幅度摇了几下头。
  乔越霁是皇家侍卫,平日在宫里都是执剑巡逻的,守在皇上身边都是大张旗鼓的。宋颜乐猜测他定是没干过跟踪这档子事,越是叫他认真演个平常人,他越是松懈不下来。
  宋颜乐眼珠子瞥向六蛇部头子的弟弟所在方位,头没转过去,余光看到那几人正在囫囵吃饼,随后看向乔越霁,“演,就要用心,现在不是该操心好不好对付的时候,总想着这回事就总想盯着那,里边要有个眼尖的早被发现了。”
  “那等着他们吃完再跟上去吗?”
  宋颜乐摇首,“不懂了吧。你记住,身在江湖呢,世事难料,你永远都不知下一秒遇上的是刀子还是火海。这不是宫里头,该是使点手段的时候就使,没人会去追根究底查个清楚,做事不能板着个死脑筋。”
  乔越霁似懂非懂地点着头,“主子的意思是……”
  宋颜乐咬下一口饼子,抬了下头,“等着。”
  话音刚落,一阵痛呼声就地而起,起初是一个人的,紧接着变成了四五个人的,最后是六蛇部那一片子人的胃都开始隐隐作痛。
  巫纳也发觉自己不太对,他只吃了一口饼,胃里不比其他手下翻腾得厉害,就是头晕晃晃的。他满脸黑色的络腮胡随着摇头的动作左右摆动,阖上了眼,不多时又睁开眼,像是清醒了一些。
  他望着地上躺了一片的弟兄,怒气直窜头,瞪向烙饼的那个灶台前。
  没有人。
  巫纳当即就喝出声:“谁!滚出来!敢在这耍老子玩——”
  “哎呦!”
  此时众多粗狂的哀嚎声中突然响起一道尖利的女声,所有躺着的,站着的,趴着的都循声看去。
  一名年轻女子正捂着肚子躺在地上打滚,脸上噌得都是灰,有个男子在一旁手忙脚乱。
  画面十分诡异,因为那女子的叫声实在惨烈,与他们几个糙汉子比起来,她像是被人往肚子上揍了几拳,实在另类。
  两人长相不似西境人,巫纳起了疑心。
  他一把躲过桌上的大刀,朝两人走去,“喂!你们是哪来的?这的店家呢?”
  乔越霁听不懂西境语,赶忙朝宋颜乐使眼色,只是一瞬,他又立即朝巫纳摇头,嘴里嗯嗯啊啊的发出模糊的声音。
  巫纳立即听出他是个哑巴,又朝着地上的宋颜乐问了同样的话。
  宋颜乐额头已经布满细密的汗珠,脸色唇色都白成一个度,她咬牙,像是忍着极大的痛意,用西境话说:“那里……那……店家跑了……”
  她手指着向街道的东面,随即又疼得叫了几声。
  巫纳皱着眉看她,半信不疑,可听她说的西境话非常地道,与西境人说的别无一二,估计也是个大庆人生的。
  可第一眼就觉奇怪的人怎么能轻易放过,他留了一心,在带几个没吃饼的手下追上去前又命人把这两人绑回去。
  与此同时,乌日森接到通报,说发现东街有六蛇部身影。
  他立即向还在金戈部的坷屠上报,随即领着一队坷屠手下的白马部队赶往东街。
  —
  宋颜乐与乔越霁被推搡着走,两人都被反手绑着麻绳。
  宋颜乐走得酿酿锵锵,脸色比墙还白。
  远处有几束火光闪过,宋颜乐低垂着头,可实际眼睛是往上看的,这个角度刚好让她能看清那方景象。
  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庄落在那,周边都是枯树环绕。今早店家给她打探来消息说,六蛇部的主营大致靠在白玛部与金戈部相交地界那带,这批人今日带着他们走的路程不算久,白玛部里有大量沃田,据此,他们应该还在白玛部界内,所以这不是六蛇部真正的窝。
  此时乔越霁趁着后方几人在聊闲话,朝宋颜乐靠近了些,“主子,到时我寻机会先把你送出来,里面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宋颜乐低声道:“你连西境话都听不懂,那图纸上都是西境文,能看得懂吗?”
  “可主子您这脸色……”乔越霁看她脸色愈发苍白,顿时后悔让她也一起跟着出来。
  “好着呢,今早特意涂厚了两层粉。”
  身后几人注意到这里动静,大声呵了几句。
  两人被强行分了几步远,宋颜乐身边没了人。
  她听着身后重叠的脚步声,看着被前方火光照亮的地面,忽觉此情此景像极了离开四军营的那夜。
  她抬头望了夜空,这的夜她看了六年。
  乔越霁因为担心宋颜乐身子,有好几次看过去,却发现她好像在游神,眸子始终看着地面,直到现在到了村门口才回神起来。
  两人再次被推着进村子。
  这个村子不大,都是些简陋的土屋子,堆砌较密,高低不一错落在一起,整个西境的村子大多是这个模样。屋里头时不时有几人探头,随即又被守夜的六蛇部人吓回去。
  他们应该是这的土著村民,却被六蛇部夺去了家园。
  “送到哪里去?”一六蛇部男人朝同伙问。
  “二哥没说,随便关个地方吧。”
  宋颜乐与乔越霁被分开关押,一左一右两间屋子。
  门被关上的瞬间,屋里渡上一片黑暗,宋颜乐适才迅速环视了一周,发现这除了土墙就是满地的灰,腕上麻绳扎得结实,想寻个法子解绑实在难。
  可她还打算挣扎一下,好在这墙有几处漏洞,让她能在这微弱的光下尽力寻出些锋利点的东西。
  她蹲着身子,一边睁大了眼仔细搜寻一边注意着屋外的声音。
  “大哥还没回来?”
  “没,又在干大事了吧,可能这次又要带什么好东西回来。”
  “大哥真的是我最钦佩的人,他连阚沙尔的地盘都敢动,还敢威胁他儿子。”
  “是那个坷屠?”
  威胁?
  区区一个六蛇部的小头子还能威胁到阚沙尔的儿子?宋颜乐心道。
  她停了动作,走到墙边,侧耳细听。
  “还记得吗?两年前在金戈部的时候,大哥把坷屠的一支精锐小部队给打散了。我们都是没打过仗的,竟然能把坷屠给打跑,他还是战神阚沙尔的儿子,真是一个笑话。”
  “我记起来了,那个坷屠一点都没他父亲的样子,贪生怕死,没有一点用处,阚沙尔竟然还愿意把白玛部和金戈部交给他管,这不是白给我们送肉嘛。”
  屋外顿时响起了嘲讽的笑声。
  “但是那位战神竟然消失了这么久,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他,就连境里很多小部落他都顾不上……”
  后面的话宋颜乐基本就没听了,她先前所担忧的方向大致是对的。
  阚沙尔能被称作战神于西境而言受之无愧。西境是个信仰神的大族,在这个地方,任何人都可以争做霸主,他们把最强的人唤作战神。
  宋颜乐见识过阚沙尔如雄狮般的威力。
  那时正值秋日,天干物燥,地上的干草要是遇点火星子就能瞬间燃起来。有一夜,西境骑兵借此引诱守夜的几名大庆守备军放了箭,带火的箭矢落进西境界内,一场战火因此被点燃。
  那时宋颜乐在前线后方候着,她第一次看到阚沙尔用的战术。他提着大刀如雄狮般奔驰在前,仿佛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气,她目睹着阚沙尔一下下将汉丰军砍倒在地。
  他们的骑兵与严策宁的铁骑同样有铁甲护着,但他们力气蛮,使得劲大,用的是大砍刀,一刀下去能震得双手都发颤。
  那场仗汉丰打得千难万难,母亲那时被阚沙尔砍中两刀受了重伤。
  那时宋颜乐在结束战役的交战地捡回了一把西境的砍刀,她察看各种冶炼兵器的书册,将西境大砍刀与大庆砍刀对比,想出了对付西境砍刀的法子——制出一种长枪。
  那种长枪尖端由精铁冶炼,竟反复锻造成好刀尖,枪杆前半部分亦有精铁部分包裹,这样不然会让西境大砍刀砍断。西境的大砍刀虽大又野蛮,但它不够长,只要用长枪就可以在交战时把西境骑兵隔在一段距离,让他们近不了身,战场上被强行控制就相当于鹰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双翅。同时他们的大砍刀也只能砍在长枪前端,那是无法撼动的部位,在砍刀落下后蔓延震感会随着长枪的长度渐渐缓解,极大程度上削弱了西境骑兵蛮力的优势。
  于是母亲建立了一支长枪兵。
  靠着这个新部队,西境被打跑了不知多少回。
  可之后阚沙尔又打造出了铁盾,让大庆兵无法用长枪撩动,难以抵进敌军胸膛。如此反复来去,直到严策宁统领四军营,又想出了打造出铁骑来对付西境,而阚沙尔必定正在迎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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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乱斗
  外头不知何时没了声,估摸着守夜的人已经开始打盹。
  宋颜乐在摸了一手灰后,仍是没有摸出什么。
  两屋本应是相连着的,被中间的同一堵墙分隔开,中间那堵有扇旧木门,上了锁。
  宋颜乐把头蹭在墙上,一层层沙砾扑簌簌往下掉,土灰纷纷扬扬飘着,她面目狰狞地憋着气,终于等到头上的发簪掉落。
  在落地前一秒,被宋颜乐稳稳当当接在鞋上,又被稳稳当当放置在地。
  她蹲下身,被捆住的两手艰难地从背后摸到发簪,攥在手里三下五除二将藏匿在簪上的细铜丝取出,随后起身摸到锁头一顿捣鼓。
  开锁声随之响起,宋颜乐静止几秒,未见外头有动静便轻手取下锁。
  对面的乔越霁早就注意到这方动静,他身上藏了刀,手上的麻绳早就解了,正在门边候着。
  宋颜乐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后,乔越霁为她解了绑。
  宋颜乐朝她待着的屋子另门口偏了偏头,乔越霁点头会意。两人各自站在中间那道门内,一切准备就绪,乔越霁将早就备好的石子朝那扇门抛去。
  石子砸在门板上的力道重,屋里头的动静瞬间惊醒了外头守夜的两人,他们如受了惊吓的猫磴得竖起脑袋。
  其中一人以为是幻觉,不确信地问了也是一脸疑惑的同伙,“有耗子吗?”
  同伴左右晃了晃头,说大概是幻听了。
  他们坐在地上背靠墙,等了许久没再听到任何响动,又要外头睡下去。就在这时,像是故意捉弄人似的,屋内再次传来怪声。
  这下两人都站起了身,一人示意同伴去里头看看,自己在外面候着。
  结果人进去了,半天不见出来。
  “大马?”
  老旧木门半敞着,残月投下的微光照进屋里,却只停留在门后几步距离,这名六蛇部手下连叫了好几声也未得到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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