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说是谁送来的吗?”季清妤声音干涩,止不住心悸。
画屏捧着香囊,“门房说是王爷?”
“谁?”季清妤怀疑自己听错了。
画屏又重复一遍, 季清妤惊惧通通化成疑惑, 齐昀?
怎么会是齐昀?
本想着找齐昀问个清楚, 结果没赶上齐昀下朝, 被管家告知齐昀去了季府,还叫季清妤一同去。
季清妤糊里糊涂坐上马车回了季府。
到了季府, 齐昀在门口等她。
齐昀穿着黑色的大氅,门口风大吹得他鼻子耳尖通红, 修长白皙的手拢着一个被羊皮包裹着的鎏金手炉, 脸庞雍容雅致, 面无表情眼睛却是柔和。
冬日暖阳并不刺眼,落在齐昀的侧脸洒着光晕, 季清妤失了神,一下子让她想到乡野静谧的午后,完完全全属于她的时光。
“王爷怎么在门口?”季清妤上前。
齐昀不声不响攥了攥她的手,分外冰冷不由得皱眉,将手里的手炉放在她的手心,温热的双手包裹住她,“天冷,怕你冻着。”
齐昀挑眉示意,好似在说,手这么凉可见是来对了。
季清妤手上的皮肉瞬间热腾起来,不自在地动动手指垂眼看着齐昀的手,那热气顺着指尖游走到心里。
“王爷怎么来季府了,还叫上臣妾?”季清妤若无其事从齐昀手中挣开问道。
齐昀僵在空中佯作自然收回手,握了握拳刚才双手交缠的触感好似还在,“家宴,你陪本王在皇宫过了,本王在陪你在季府过。”
季清妤没想到齐昀是这个回答,怔了下。
齐昀走在前面慢悠悠的,跟季清妤并肩同行,微微侧着身是保护的姿势。
季清妤轻轻甩头,试图赶走这可笑的想法,上辈子的事情她又不是不记得了。
“王爷怎么将臣妾香囊送回来了?”季清妤紧紧握住坠着的香囊,不经意问道。
齐昀随口道:“昨夜看烟花时,王妃不小心将香囊掉了,本王捡了忘了还给王妃了。”
可是她明明记得她将香囊带去皇宫了……
“可有差错?”齐昀见她不语追问道。
季清妤微笑着冲齐昀轻轻摇头。
那就应该是被齐昀捡到了吧。
说话间,二人行至季父院中,季将军跟季清竹已经摆了一桌好菜,没有动筷。
“臣参见王爷,王妃”,季将军跟季清竹行礼道。
齐昀率先坐在侧位,“今日是家宴,本王就是儿婿无需多礼,季将军快坐吧。”
季将军迟疑迈了迈步子,季清妤也跟着齐昀坐下来,“爹,你坐主位,今天是家宴不讲尊卑只讲大小。”
季清竹坐在季清妤对面,季将军无法只得坐在主位上。
季清妤率先举起杯,“祝爹爹身体安康,祝哥哥早觅良妻。”
季将军平日肃穆的脸上温和了棱角,“谢王妃”,说完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爹爹好酒量,哥哥呢?”季清妤见季父豪饮心情也明媚起来,冲着季清竹俏皮道。
按照往常季清竹应该训斥她不成体统的,现下却苦闷饮酒,“应该是找不到了。”
什么情况?
季清妤回想着,“哥哥,兰歆郡主她……”
她其实想问兰歆不就是吗?但是她没敢说明白,毕竟是他们自己的感情,窗户纸由她来捅破就不好了。
季清妤话说到一半,季将军立马看向自己的儿子隐隐有探究之意,齐昀老神在在好似洞察先机。
季清竹痛快承认,“确实是她。”
季清妤的心高高悬起。
“兰歆郡主当众说以后见我娶妻就搅黄,她势必不会让我好过”,季清竹真心不知道哪里惹到兰歆郡主了,自己已经堪堪三十,再不娶妻怎么生子。
每每想起,季清竹就分外忧愁。
季清妤牙酸,原来兰歆郡主说不会放过哥哥,是这么个不放过。
她哥哥上辈子是怎么娶到兰歆嫂嫂的,她已经想不起来了,哥哥不中用还是多撺掇撺掇嫂子。
“爹爹?”季清妤见他面色潮红,一杯一杯喝着酒,说是高兴浓浓的悲伤确实掩盖不住,“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季将军慈爱看着亭亭玉立的季清妤,身边出众的儿子和儿婿,自己戎马一生也成了大将军。
“高兴,爹太高兴了,咱们一家人从来没有这么团圆过”,季将军笑着笑着眼角就湿润了。
季将军斟了两杯酒,一杯倒在地上一杯往嘴里灌,念叨着:“秋娘,为夫敬你一杯,是为夫来得太晚没让你享福就这么走了。是为夫来得太晚,让阿妤一个弱女子独自生活了两年。”
季清妤眼眶发红,哽咽道:“爹爹,不怪你的。爹爹是为了养活娘亲和阿妤,是为了养活这个家,阿妤都知道的。”
齐昀轻握住季清妤手试图安慰她,季清妤泪珠不受控制往下落,头抵在齐昀的胳膊上,小声抽泣不教旁人看见。
“都过去了”,齐昀将季清妤揽在怀里,有力的手掌压着季清妤的乌发给予安慰。
季清竹指腹摩挲着杯口,更加沉闷了。
季父看自己的孩子因为自己的话情绪都低沉起来,抹了把脸,“喝酒,喝酒!”
齐昀首先应道:“小婿敬岳父大人一杯。”
季父深深看了齐昀一眼,没说什么仰头喝了酒。
季清妤擦了擦眼角从齐昀身上离开,“别喝多了,酒大伤身。”
可季父不知在较什么劲儿,跟齐昀对喝起来,一杯一杯,桌子上摆满了空酒瓶,看得人心惊。
齐昀也不甘势弱,陪着季将军喝,他喝酒不上脸还是光洁如玉,只是眼神渐渐不清明了。
季清妤担忧地让人把酒撤下。
季清竹取笑道:“你从小就霸道,自己的东西不叫人碰,自己的物什只叫自己管着,娘亲都怕了你这古怪的性子。”
“你若不改改,谁能受得了你?”季清竹意有所指。
季清妤伸手扶着齐昀歪歪斜斜的身子,本来就沉重听着自家哥哥调侃就更加气闷,“愿意受的自然就愿意受,受不了的关妹妹何事?“
季清竹轻笑摇头。
齐昀眼神迷蒙,嗅着旁边馥郁的香气知道是季清妤,放任自己身子倒在她身上。
“我愿意被管着的”,醉醺醺的齐昀吐字不清,还是冲着季清妤一字一字恳切道:“我受得了。”
季清妤只当他醉了,好脾气跟他说笑,“臣妾管人管得可狠,一般人可受不了。”
齐昀努力辨认季清妤话中的意思,目光定定看着季清妤,“我受得了,衣食住行都可以管,从头到脚都可以管,里里外外都可以管,只要是王妃想管,什么都可以管。”
季清妤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臣妾扶王爷回去休息。”
见季清妤没把他的话当真,齐昀着急起来攥着她的手腕,头贴着她的小腹,“本王是王妃的夫君,怎么管都可以的。”
“王爷不是王妃一个人的”,季清妤反驳道。
齐昀扬起头,“齐昀是季清妤的夫君。”
季清妤呆了下,伸手摸摸齐昀的头顶,可是上辈子不是这样的。
“臣妾怎么相信你呢?王爷”,季清妤轻叹道:“臣妾相信不了你了啊,王爷。”
齐昀被季清妤的悲伤感染,眼角划过一滴清泪,心脏好像突然被挖空,冷嗖嗖透着风。
“齐昀只是季清妤一个人的夫君”,齐昀干巴巴重复道:“只有季清妤,没有别人,没有了。”
季清妤被齐昀近乎悲切的声音摄住了,心也不像刚才那样坚硬。
“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齐昀祈求道。
季清妤没有说话,像是默许又像是拒绝。
“臣妾扶王爷休息。”
夜寂静无眠,转天季清妤跟齐昀就回了王府。
齐昀上朝去了,下朝才回王府,没跟季清妤一道,季清妤才实打实松了口气。
季清妤辗转反侧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齐昀说的是醉话,说不定转天就忘了。
回了王府,正巧碰上太后当初挑选的几个女子被人整整齐齐送过来。
季清妤上下打量一番,个个都性子沉稳貌美如花,比起焦星宛那种,季清妤当然是喜欢不挑事不惹事的做侧妃,好歹落个清净。
只是她没想到齐昀早早下朝了。
齐昀走到季清妤院子,看到院里的莺莺燕燕还有什么不明白,酸涩充斥他的心,对着院子一堆女子怒气冲冲质问,“季清妤,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推开本王么?明明昨夜你答应过本王的!”
他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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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重生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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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妤不慌不忙起身, 声音从容,“给王爷请安。”
齐昀心头瞬间涌上一股挫败感。
“昨夜你明明说过的”,齐昀无力道。
季清妤平静道:“昨夜王爷喝醉了。”
“所以你没有当真是吗?”齐昀赤红着眼质问道, “本王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可信?”
齐昀不明白季清妤为什么不信他,明明他答应季清妤的每一件事都做到了, 看到季清妤漠然的眼神, 齐昀心里发寒。
“王爷玩笑话,臣妾岂能当真?”季清妤不轻不重回道。
齐昀指着门外那些女子, “所以你就差使她们为了避开本王?”
“本王心里已经有人, 王妃清楚不是么?”齐昀字字珠玑, 像碎石砸到季清妤心里。
季清妤还是冷漠道:“臣妾不知。”
打定了注意不再同齐昀纠葛。
画屏见齐昀来得气势汹汹, 早早就把太后带来的人撵到别处,王爷跟王妃再怎么吵,也是家事不能叫旁人看了笑话。
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齐昀跟季清妤二人。
齐昀索性不避讳了,抓住季清妤的手腕,迫使她跟自己对视, “那日放花灯, 你说谁第一个找到你, 谁就能对你许一个愿。”
季清妤眼神触到齐昀执拗的目光, 那里面包含着太多情意,匆忙避开, “可是王爷将愿望告诉了河神,臣妾不知王爷许了什么。”
“现在说也不作数了”, 季清妤奋力挣开齐昀桎梏的手。
齐昀避免伤到季清妤松了手, 另一只手牢牢握住季清妤的腰不叫她离开, 狭长的凤眸里满满认真,笃定道:“你知道的, 本王亲眼见到你将纸条拿走了,你看了。”
季清妤轻咬下唇,“臣妾没看。”
齐昀知道季清妤没说真话,低头俊美脸庞贴近,清冽的香气充盈着季清妤的鼻尖。
季清妤慌乱了下,随即就听到齐昀反问,“是么?那本王再给王妃复述一遍。”
来不及阻止,齐昀低沉醇厚的声音冲击着季清妤的耳膜,“本王许的愿是,希望王妃常伴左右,白首不离。”
季清妤受惊般猛地推开齐昀,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心脏“砰砰砰”直跳,好似要钻出嗓子眼。
上辈子不是这样的,季清妤被重生后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
齐昀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模样,落寞收回了手,眼神受伤,声音也涩涩干涸。
“河神已经将本王的愿望传达老天,上天见证过的”,齐昀不死心做着最后的努力。
季清妤嘴唇蠕动,好似再给齐昀下判书。
“王爷是燕齐的王爷,阿妤只想要属于自己的夫君”,季清妤对着齐昀期待的目光,艰难吐露出这两句话。
“好”,齐昀笑了笑,笑容里充满了悲凉的意味,“本王知道了。”
季清妤觉得心脏被人掐着尖儿,阵阵痉挛发疼,出了不了声。
天地也打着转儿,脑子里空白一片,身体软趴趴就垂了下去。
“阿妤!”,齐昀慌忙上前接住晕过去的季清妤,焦急喊道。
齐昀手指颤抖试着季清妤的鼻息,手掌捧着她微凉脸颊,大喝道:“快请太医!”
下面仆人一阵兵荒马乱,齐昀将季清妤拦腰抱起,安置到床上。
季清妤脸色苍白,呼吸平稳什么大碍,齐昀轻嘲自己昏了头,季清妤倒下的时候,心悸的感觉让他以为季清妤不在了,幸好。
齐昀探着季清妤的额头,也不烫手。
齐昀忧心忡忡,太医来了为季清妤把脉,只是道:“王妃月水时日,气血两亏加之忧思过重,气喘憋闷导致晕厥。”
“现在如何是好?”齐昀急切追问道。
太医写下了张养神的方子,交代给齐昀。
忧思过重?怎么会忧思过重呢,齐昀用指腹展开季清妤紧皱的眉心,“不喜欢就不喜欢罢,竟叫你这般为难么?”
齐昀叫人又搬了盆炭炉进来,又让人灌了汤婆子妥帖细致放在季清妤腹部。
季清妤是被热醒的,也不知是什么时辰,齐昀一直在季清妤耳边絮絮叨叨。
“王爷?”季清妤声音轻得像根羽毛,却一下子被齐昀捕捉到了。
齐昀碰了碰季清妤微烫的脸颊,“可好些?太医说王妃失血过多晕厥了。
季清妤耳根瞬间染成绯色,怎么什么话也都大大咧咧说出来。
“好多了”,季清妤强自镇定道。
齐昀喋喋不休道:“太医还说王妃幼时养得不好,常年摸凉水寒气入体,宫寒腹部绞痛。”
季清妤觉得下腹源源不断的热气充盈四肢百骸,痉挛的肚子也平静下来,打断道:“王爷不必复述,臣妾觉得一切都好。”
“哦”,齐昀干巴巴应了声。
季清妤还记得自己晕倒前怎么忤逆犯上,怎么踏着齐昀的痛点处处踩雷的。
顺着齐昀又能怎么样,难不成哄他两句自己也会当真不成?
季清妤琢磨着,不若自己先低头,毕竟是夫妻总不至于你爱我我不爱你吵吵嚷嚷闹得那么难看,总归相敬如宾是极好的。
“王爷……”
“本王”
两人同时出口,愣了下。
季清妤思虑道:“王爷先说。”
齐昀抿唇,好半晌才开口,“今日是本王错了。”
“什么?”季清妤怀疑自己耳鸣了,齐昀怎么道歉了?
“是本王不分青红皂白,把太后送来的人当成你送的,开口斥责于你”,齐昀愧疚道。
倒也不必,那些人确实她拿着画像让太后挑的。
真论起来,还是她选的。
季清妤认真道:“不怪王爷。”
齐昀隔着被子覆住季清妤的膝盖,“本王都知道了,你入宫那日被太后责罚了。”
“跪了一会儿而已,不算责罚”,季清妤不自在动动锦被下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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