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是一只妖神,是天降的神兽,你的灵力之高直逼寻常神仙,普通妖怪耗尽毕生精力也做不到的事,对你来说不用费吹灰之力,老天爷既然给了你这个造化,你为什么不抓住?”
“你是希望我飞升神族?”阿洛疑惑的皱眉。
慕白一声轻笑,“我只是为你考虑,没有携带个人恩怨,只是觉得你放弃这条路有些可惜。”
“……听不懂,你和师傅师哥他们说的都不一样。”
慕白一愣,问:“他们怎么说?”
阿洛说:“说过好每一天就行,活的开心最重要,神族还要历劫,闲的没事儿吃那份苦做什么,唔……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慕白若有所思,脸色忽然就柔和了不少,“他们说的对,倒是我浅薄了,可能是因为我是魔族,本性里还是势力的。六界六个部族,世界博大而浩瀚,神仙看到的东西和我们不一样,师傅看到的东西又和所有人都不一样,这东西要真较真起来,好像就没有什么是非对错,不如做好自己,你师傅说的是对的。”
阿洛顿时对慕白一脸崇拜,“你说话怎么和大人一模一样啊?”
慕白:“……”
他实在忍不住笑了一下,起身出了门,背对着阿洛说:“因为我真的比你大很多很多。这里的厨房在哪里?我有点饿了。”
当夜南江汜回来的时候,阿洛和慕白正在吃饭,南江汜远远的听到里面有两人的对话声,阿洛声音爽朗的很,连连给那人夹菜,说:“吃这个,这个好吃,还有这个……”
“别夹了,我对神族的饭菜没有多大食欲。”
南江汜听到慕白的声音有些吃惊,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会过来。
“你是不是喜欢吃酸的?阿姐超爱吃酸的,你是她徒弟应该也爱吃酸的。”
“我是她徒弟又不是她生的,怎么就应该了?老实说,我对神族的食物没多大兴趣。”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我对带血的肉有兴趣,对法力浑厚的神元最有兴趣,当然,如果都没有,活人的精血也不错。”
阿洛:“……”
南江汜进院门的时候,正见阿洛指着厨房门,说:“里面还有三斤生肉,血还没洗干净,你要不要试试?”
慕白已经看到了南江汜。
慕白起身与南江汜行礼作揖。阿洛一愣,因为南江汜之前说明日一早才会回来,所以阿洛没有准备他的饭菜。
“师哥,你怎么提前回来了?是不是知道阿姐过来了,赶着见她呢?”
南江汜脸色一怔,“少宫回来了?”
阿洛说:“嗯,不过现在已经走了。”
慕白听着都替他发愁——人都已经走了,你还说个什么?
果然,只见南江汜脸色一沉,难看极了。
“……哦。”
南江汜问:“慕白今天怎么过来了?”
阿洛嘴快,抢先道:“魔尊也在,在厢房里还没醒,魔族出事了,阿姐救了他们将人放在了这里,说过几天再过来带走。”
南江汜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慕白只得叹着气与南江汜交代了几句,南江汜头脑聪明,只几句话就猜到了前后因果,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们怀疑的太晚了,一只三十年的魔头就有如此高深的法力,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一件事。而且听你描述他的情况,他也根本不像一只魔。我猜,他和天书降灾一事的泄露脱不了关系。”
南江汜说:“他才活了三十年而已,这不符合魔族的生命特征,时间短又法力精深,一定是有问题的。”
慕白说:“我们魔族不像你们神族有那么严格详细的制度,只有强者为王,他强,所以有人愿意跟随,为他卖命,没有人会觉得他寿命短就该受到怀疑和排挤,我们没有想过这些。”
南江汜叹口气,说:“这倒也是。”
他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问道:“少宫,是打算怎么做?”
慕白一脸茫然,“师傅……”
阿洛说:“根据她临走之前的神色,我猜她八成是要去杀人了。”
南江汜:“……”
第59章
阿洛心直口快,南江汜左思右想,觉得这还真不是没这个可能,经过魔族那么一闹,九重天也很快就会知道此事,到时候六界皆与她为敌,以少宫那脾气,保不齐还真就随手灭个干净。
约一刻钟后,阿洛和慕白放下碗筷,南江汜吩咐阿洛去休息,自己收拾了。收拾完之后隔着门与阿洛交代了几句,这才辞行去了雪山。
他行至一半已经入了夜,越靠近雪山就会越冷,不知不觉,鬓角和睫毛皆已经沾满了冰霜,雾气浓重,连路都看不清,只怕要一头栽在雪山上。南江汜手脚冻得发冰,怀疑下一刻就能从天上坠下去,却总觉得身体里的血是热的。
刚落下雪山,他就忙不迭进了山洞,洞内没有人,不知道是不是少宫没回来,南江汜点了灯,在洞内暖了暖手脚,从箱底扒出一件厚实的披风,这才出了洞门四处找人。
外面忽然下起了雪,盈盈白光,似从星星上坠落下来,被夜晚衬的如此明亮,雪花挂在兜帽的绒毛上赖着不肯化掉,载着月光撒了满地。
南江汜一边走一边喊,“少宫?”
在山顶上转了几转,见崖上的凉亭里也没有人,终于确定少宫不在,想到自己在这里呆一夜,恐怕明天就是一块雕塑,顿时发起愁来。
他化出竹竿与薄纸,在洞门前支起一盏盏灯笼,三根竹竿支起架子,盈盈烛火跳跃着,时不时被雪花无情的扑灭,南江汜则不厌其烦的穿梭其间点着灯——他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儿干,一动不动肯定冻死。
子时少宫才回来,落地时见山上亮了一大片,洞门前的那一大块平地已经被挤得满满当当,就连崖上的凉亭也没有放过,南江汜正拿着火折子点着灯,闻声回头看她一眼,兜帽宽大,只漏出他一双眼睛,在夜里比灯光还要明亮,绒毛沾着细雪随风微扬。
少宫一愣,别过视线去,冷声道:“来我家门口放火是否有点太过分了?不知道我看着火就烦吗?”
少宫自顾自走进了洞里,南江汜急忙跟上去,“我是怕等不到你来就先冻死了,点这么多灯笼,似乎暖和了一点。”
少宫抽出腰上的天书放下,回头见南江汜冻得一脸惨白,便施法封住了洞门,他肩上飘摇的绒毛终于静了下来。
少宫问:“魔尊怎么样了?”
南江汜说:“我走的时候他还没醒。”
少宫点头“嗯”了一声,“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日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里究竟是有何贵干?”
南江汜光听语气就知道,她心里还在生着气,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若是惹得她更生气了,保不齐六界的宿命就栽在他这里了。
南江汜笑道:“只是来看看你不行么?”
少宫白他一眼,似乎更气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脸色已经告诉我了”,少宫说,“那日在十一重天的长鸣寺里,我在追查陆之道的时候你欲言又止、脸色犹疑,我当时不明白那是为什么,后来才慢慢猜到了你那时在想什么。其实你一直都在想,若是所有人从来都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若是事情就只是事情本身,没有天书去修改去遮掩它们,那么你们,你和六界的其他人,未必就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未必就面对不了即将到来的灾难,你觉得我将这些看得太过隆重了,没有必要紧追不放,是不是?”
南江汜感觉自己今天来就是一个错误,但他确实不明白少宫如此生气的原因。少宫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但不解释又不行。
“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南江汜叹口气说,他没想到少宫能将他一个不经意的表情放在了心里,“我一直不懂天书为什么要频繁的抹掉关于你留在世间的痕迹,为什么会不时地修改抹除世人的记忆,如果世人都知道你的存在又能怎么了?就算是我们从追查引天石开始就知道了它要降灾的事情,可谁又能把它怎么着?祖神说过,除了你没人能毁的了天书,所以我一直想不通,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生于世间,身体里淌着信仰这片土地的血,你从内心深处相信众生没有那么不堪,不至于让天书如此防备,你甚至觉得它这么做是对世人的一种愚弄。”
南江汜说不出话来,他在心里思考着,是否自己真是这么想的。
“想做个实验吗?”少宫说,“说实话我也很好奇,如果将所有事情的真相公布于众到底会发生什么,他们是否值得你如此信任。”
南江汜一愣,心里打起了鼓,他知道自己终于还是改变了六界的宿命了。
“做什么实验?”
少宫展开天书,卷轴滚落到了案桌下面,“抹掉它修改过的痕迹啊。”
南江汜握紧了手指,直愣愣盯着她,少宫伸出三指,抹过天书绢面,绢面闪过一片柔光,柔光散去,天书不见任何异样,南江汜的眼角却突然一抖。
“怕什么?”少宫说,“反正也没多少时日了不是吗?正好我也想看一下,这群人到底值不值得我为之付出性命。”
南江汜一怔,眼睛顿时红了,嗫喏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我从没有想过,要劝你献出性命毁掉天书的事,少宫……”南江汜急忙站起身,走了两步,没一会儿又坐下,将二人之间的案桌端去一旁。
“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解了我的永生咒!”
少宫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激动,这人的脾气万年不变,对着个蛐蛐儿都能聊个半天。
“你不能这么做”。
他哭了,少宫泄了气,“你以为我死了,你也能活的了吗?永生咒是依托我的法力才稳固在你体内的。”
“你保证你没骗我”,南江汜说。
少宫没好气道:“骗你个鬼。”
南江汜情绪终于稳定了点,低头在袖子上擦了擦脸,顺便喘息几口气稳定心神,再抬头时沉声说:“你说你见惯了灾难,天书降灾也没什么,你说六界已经烂到了骨头里,确实已经到了该换换血的时候,说实话,我并不是很懂,毕竟我只活过这一辈子。”
他们朝夕相处了三十年,从来都是避免谈论这些问题,南江汜知道,他们在此方向上的见解一直都是不同的,不想故意挑起争端,也不想因为自己而改变少宫的决定。
“其实我有很多事情不明白,只是你想去做,我便陪着你去了……”
少宫倚在洞门口,听他说着话,看着外面的飘雪,雪落无声,却将烛火扑灭了,风吹倒了支架,洞门外已经黑了一大片。
她轻轻叹了口气,原来感同身受确实是不可能的事,这世上从来都是佳人易得,知己难求啊,只是自己这个天生的宿命,就注定了是一直要孤独的。
少宫的背影忽然变得寂寥了许多,她活了许多年,从来都是一个人独行于六界边缘,不是第一次感受到孤独,却是头一回深刻的体会到何为孤独。
原来最亲近的人之间也是有距离的,而这种距离一旦出现,就会显得格外的远。
南江汜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洞内一时安静下去,连风都吹不进来,烛火也不跳跃了。
少宫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正一脸无辜的仰头看着她,有些茫然,还有些委屈,顿时无奈苦笑一声,张开双臂,“过来。”
南江汜立马松了一口气,起身去抱着她,乖得很。
少宫拍拍他的背,说:“好吧,其实我也不了解你,毕竟我们个性天差地别,不过我动了或许可以毁掉天书的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想你应该知道。说实话,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多大的决心会去救他们,从你父亲修改天书掌控九重天开始,这神族管理下的六界就已经烂到根了,我甚至还觉得天书降灾降的没错,你倒是不必因此而觉得愧疚,我也没有愚蠢到只单单为了一个人,就把自己命葬进去的地步。”
南江汜不习惯少宫这么跟他讲道理,按照她的习惯,她生气的时候会一脚把他踢开,再随手拿起一样东西抽他一顿,或者干脆让他滚。两人的相处模式于今夜发生了些变化,谁也不知道是会向哪一方向转变,是好的还是坏的,但陌生已经让人感受到足够的不自在。
晨光熹微,日光从云层里透出来,少宫问:“需要送你回去吗?”
“别”,南江汜赶忙说,“还想多呆一会,等天亮以后吧。”
少宫也没说什么,独自走出洞门,去了山崖上的凉亭等日出。
南江汜跟上去,一出洞门冻得浑身哆嗦了一下,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其实,我本来只是想问,关于魔族的事情你是打算怎么处理的,昨夜是去魔族了吗?”
“没有”,少宫说,“去了十一重天,抹掉天书所修改过的痕迹,受到影响最大的就是他。”
南江汜想起来了——甘棠才是真正的太子。原来少宫真的是早就想好了,不是一时意气用事。
“需要我做什么么?我现在就可以宣布退出战局”,南江汜说。
少宫忍不住一声轻笑——他还真的是什么都不在乎,也真是一颗难得的修行之心。
“你不是他的对手,玄灵帝君才是,我问过他的意见,嘱咐他要小心。甘棠知道降灾一事之后,不见任何慌张,他甚至希望天书能公布出真相,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有人想起这天下本就是明家的,而他们对他的父亲又做过什么。”
少宫看着不远处云彩被片片染红,雾气瞬间被驱散了。
说实话,有时候甘棠对她内心的触动甚至比南江汜还要大,尤其那晚他的一番话——即使他知道已经时日不多,这天下估计都等不到他坐上神帝的位子就已经完蛋了,奋斗反抗似乎再没有任何的意义,即使他知道真相公布以后自己可能会遭遇什么,他还是希望真相能被公布于众,就算只有短短几年也行。
甘棠是生活在阴影里的金子,看似与世浮沉,实则内心的方向始终未变过。
只是他的目标是神帝宝座,所以反倒显得虚荣势力了。
少宫正出着神,忽然感觉唇上凉了一片,她回过神看见南江汜硕大一张俊脸凑在她眼前,笑嘻嘻说道:“反正都快死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少宫屏气凝神半天,握紧了拳头,吐出一个字:“滚。”
第60章
三日后魔尊才醒过来,力气乏乏,致使心情也郁闷的很,南江汜给他开了几幅滋养神元的药,魔尊对神族的东西嗤之以鼻,如今却只能捏着鼻子灌下去。
慕白心里一直计较着那日被群魔群起而攻之一事,俨然就要成为一件心魔,阿洛为了让他发泄情绪,天天和他变着法儿的比试斗法,比着比着,自己的心劲儿也上去了,发誓非得打败他不可。但他终归是活的年头太短,天分再强,也比不过数年里勤学苦练的积累。
慕白将阿洛两只手臂一翻背在身后,阿洛就再也动不了了,挣扎道:“你放开我,再比一场!我不服!”
慕白觉得他挺有意思,放开他,起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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