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意来提醒你一声,今日,帝君在九重天上说了一番话,对如今的小神仙们和各族之长灌输了一些不符合史实的东西,孩子,你恐怕没其他的路能走了,早点做好心理准备。”
冥王手指一点,点出一缕白光,甘棠迅速伸手握住,与慕白同时垂头看去,正是那日玄灵帝君在龙椅上扭曲事实、大夸其词的景象。
再抬头时,冥王已经不见了。
地府里,判官眼巴巴等着冥王回来商议正事,却怎么也等不来,担心的在殿里绕来绕去,唯恐他被帝君给扣下了。
冥王却整理了心情奔着南海的方向去了,直至那雪山开始在眼前露出形状,冥王拍碎了身上的冰碴子,落了下去,施法给自己罩了一层保护壳,手脚并用的开始爬雪山。
他也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只感觉这雪刺的晃眼,已经开始不辨东西,闭着眼摸着个斜坡就往上走,后衣领子却忽然被人揪了一下,涌进来一股暖流,疏散了他冻僵的筋骨。
少宫揪着他带他上了山顶,落地随手扔在一旁,“你爬的跟个乌龟王八蛋似的,一把老骨头,撅着腚在那做什么?”
又说:“幸好你的命硬,遇上我正回来看见了你,否则你是要冻成个球么?”
冥王不是不知道这雪山一般人是爬不得的,大约也就到山腰处,不是灰飞,就是烟灭,他这也算是知法犯法,所以少宫是当真动了怒,说出的话也是真的不好听。
“谢……谢神女,救命之恩。”
“说吧,你拼着老命来找我是来做什么的?”
这雪山反着白光,晃得他老眼昏花,“我想最后再问一次,这天灾究竟可有破解之法?”
少宫怔了一会,忽然又怒急攻心,很想将冥王从山上一脚踢下去。
“有”,她沉声道,冥王满脸期翼的转头看她,结果只听少宫说:“我死。”
冥王不错眼珠的盯着她,扶着冰冷的雪地站起来,听见自己说:“有没有其他法子,换成是我都可以。”
少宫冷笑道:“老骨头,你还是好好享受你接下来的日子吧,还是你想和映司一样永世不死?”
“不,我没这么贪心”,冥王立刻说。
“那正好”,少宫说,“永生咒连救两人,已经成为天书的禁制了,我若用它再救你,恐怕我们得一起陪葬去。”
冥王忽然心累至极,一屁股又坐在了雪地上,眼中忧思甚重,但他忽然就笑了,笑的越来越厉害,浑身颤抖,及至最后根本停不下来,躺在雪地上打滚。
天空渐渐飘落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却化不了,他毕竟是一只鬼啊。
“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冥王说,“我今日来这一趟,是来找你叙旧的。你已经很久不去地府了,是不是重色轻友,把我这把老骨头给忘了?”
少宫正要回他的话,忽然又看着他觉得碍眼,扬扬手将他一把送了回去。
……
第73章
冥王走后,二人回到房中,慕白关上门,甘棠将手中的影子抛出,九重天上肃穆的气氛让人忍不住屏住一口气。
甘棠是忍耐力极好的一个人,但当看到玄灵帝君抹黑自己的父亲的时候,两人身边的桌子瞬间塌了,慕白立刻警惕的伸手施法护住自己,做出防备的架势,正面对着甘棠,观察着他的脸色,观察了良久,见他大概不会一气之下迁怒于自己,这才小心翼翼的放下双手。
“现在你打算怎么做?”慕白说,“你说过,历史是可以改变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和玄灵大概想到一起去了,只不过他比你先行一步。”
“我被神族诬陷抛弃,要想回去只能创造机会,而且还要看运气,而他身为神族之长,身边却有的是机会。只不过他比我想的还要精于算计,看来屁股底下的位子也不是白来的。慕白,你会站在我这一边吧。”
“那是自然”,慕白立刻说,“难不成我还站对面去么?”
“冥王说的对”,甘棠将手指捏的青白,“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用流血来解决问题了。你刚登上魔尊之位,我本想等魔族稳定下来再计划下一步,如今看来是等不到了。”
甘棠伸手招来龙渊,龙渊与他的契合度已经达到了巅峰状态,如同一体。他抽.出剑鞘,抚摸着剑身,剑刃泛着冷白的光。慕白也不知怎么,忽然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古人造剑的目的,就是用来杀人的。”
甘棠略带讶异的抬头看他,暮白说:“我突然觉得你做的对了,是应该给她下咒语,与你永世不再相见。”
甘棠抚摸着光滑的剑身,手指摩擦在上面,静下心来,能听到剑身传来细微的嗡鸣声,“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地府里,判官等冥王正等的焦急之时,冥王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离地一米高的半空之中,判官赶忙伸手去接,结果与冥王一起狠狠砸落在地上。
判官捏着手臂,扶着自己的老腰,“大人,怎么去了这么久,我们担心的很,难不成……你是被帝君给打下来的?”
“不是”,冥王翻身而起,“是少宫打的。”
听到这个名字,判官立刻紧张的在殿内环视一周,“大人,如今这个名字可是讳莫如深,以后可别念叨这个名字,若是传出去了,小心赔上了性命。”
二人收拾形态从地上爬起来,坐在长椅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一边揉着胳膊腿儿,一边开始谈论外面的情况。
“帝君,可真是愈发奸诈了,他竟要我将甘棠的名字,从神族的生死簿上移出去。”
判官说:“那可是太子臻于唯一的遗子,他这是要断了明家的血脉么?”
“我见甘棠聪明机敏,法力深厚,未必惧怕那玄灵帝君,我只是想不通,堂堂神族,为什么要收买人皇?”
判官问:“大人去见了甘棠了。”
冥王说:“是的,今晚去的。我去提醒了他九重天上的勾当,让他多加小心,提前做好准备。”
判官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冥王,眼睛里泛出隐晦的光泽,“大人的意思是,我鬼族,要脱离九重天了么?”
冥王看向他沉声道:“神魔如今水火不容,战争一触即发,他玄灵帝君未经我允许,将我拿捏在手里,成为他手里杀人的一把刀,我还敬他这个君主做什么?他神族自古以来与我半点恩怨都没有,他打他的,我过我的,我族斗不过他们神魔,不能让整个鬼族葬在他们的手里。”
冥王说:“安排下去,从明天开始,关闭鬼族各界门,将地府入口处迁至鬼门关千里处,沿路安插守将,给黑白无常置办两顶阴轿,方便他们来回勾魂的时候乘。”
判官安稳久了,对如今突然的战备状态颇有点不适应,直至第二天,界门刚关闭,平地一声惊雷,地府摇摇晃晃,他这才惊觉,战争真的要来了。
判官与冥王是多年的老搭档,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这一声雷是彻底将他从安稳的日子里炸醒了。
“关门!快!将符纸贴上。”
每道门上都贴上一张黄符,黄符同门缝一同消失,变成眼前一堵密不透风的墙,饶是千军万马打进来,也找不到鬼族的踪迹,倒真像触不着也看不见的鬼了。只在黑白无常勾魂进出的鬼门关处,留下了一个极小的入口,还让冥王往外迁了千里远,远离核心区,全族守将只守那么一个小门,足矣。
这是老冥王经历了多少年战乱之后,煞费苦心的研究了近千年才研究出的阵法,他给它取名叫做鬼踪,鬼踪一出,必是大乱来临。
有很多新鬼看着眼前的紧张状态,颇有点惊奇,没想到死后变成了鬼还能遇上战乱的,更没想到,鬼族竟然也会有战争。
一旁的老鬼就怪他运气不好,没挑着个安稳日子出生,也没挑着个安稳日子死,“这鬼族安稳了千百年,偏偏就让你给撞上了战乱,你说你不是运气不好是什么?”
万米深的土地之上,是天魔甩着巨大的尾巴,平地一声吼,击退了千山湖界门的守卫。身后,慕白一个飞驰落在天魔身上,甘棠抽出七星龙渊,身后跟着乱舞群魔,沿途一路杀进了神族地界。
玄灵对战备力量把控的很严,几乎完全握在自己的手里,如今所封的战神棣修,跟当初的映司相比,其力量远不及十分之一。
反倒是魔族,他们嗜杀和强者生存的本性,让他们一旦看见了血,就激发出了成倍而又疯狂的力量,也许可悲的地方正是在这里,魔族适合打天下,而神族适合守天下,所以两族若是一直水火不容,整个六界都会变得混乱无比。
长佑山上,昭韫听到传来的消息之后,便迫不及待的想去拦着甘棠,没有人想看到血,老山神毕竟是保佑神族福泽的,再不忍心,也只能放自己孩子出去,只期盼着甘棠还能有点人性,不至于伤了她。
但昭韫赶到千山湖的时候,看到的只是战乱留下的痕迹,魔军早就走了,她紧追其后,算着魔军可能到了哪里,因为路上有流言,他们在石林有一次交汇,昭韫再去,只看到了魔军飞身而去的背影,只留下了满地狼藉、一地碎石。
等终于看到一只魔军的时候,昭韫甚至顾不上害怕,只身闯了进去,见到的却只是副将。
那副将说:“小姑娘,这可是战争,魔尊魔主的路线,我怎么能泄露给你?你可是个神,我看你年轻,身上没二两肉,没让我的士兵拿你塞牙缝,已经是看在魔主的面子上了,唔,好像出兵之前,上头有特意嘱咐过,像你这样的神元,我们是不能碰的,见了血兴奋过度,差点儿给忘了……”遂招来人吩咐下去,将出兵前的嘱托又强调了一遍。
昭韫心头五味杂陈,她知道,甘棠一定特意嘱咐过,让人不能伤害她。忍不住伏在地上呜呜哭起来,那魔头被哭的烦躁不已,化出了原身长吼一声,“你再哭我真的吃了你了啊!”
昭韫吓住了,怔怔的看着半空的鬼影。
那魔头张着血盆大口说:“还不快走!”
昭韫急忙从地上爬起来,闪身走了。
不过她哭过一场似乎也冷静了点,不管甘棠走的什么路线前进,最后的终点一定是九重天,她本想在路上尽可能早的拦着他的,现在看来……
昭韫恍然明白了,他那句“此生不复相见”的意思——如果不解除咒语,她根本不可能见到甘棠,就算到了九重天也是如此,一定会有什么意外,将她拦在他的面前。
可是……昭韫在脑中回想着甘棠曾经教过她的那点咒语,可是这个,他还没教过,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解咒之法啊。
一直到了第二天天亮,昭韫已经跑的一身狼狈,流言一波又一波的传来,说着,魔族又打到哪里去了。
而昭韫就在此时决定去找映司,映司是甘棠的师傅,也是神族最厉害的人,他一定有办法的。
但是好不容易辛苦赶到映司山,却发现映司山无一处完整的房室,映司若是要睡在这里,难不成是埋在土里的么?
于是,又奔波一路赶去了木悦山庄,南江汜常年大门不出,找他比较好找,再说九重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能不管么?
昭韫法力单薄,一路赶过来,已经累的站都站不住了,腿脚打颤的终于爬上了山顶,南江汜提前一步给她开了门,果然,他果然在这里。
“你……可算见到个活人了,甘棠……甘棠他……”
“我知道”,南江汜说,“你先进来喝杯茶吧。”
昭韫:“……”
昭韫一时没反应过来,舔舔干裂的嘴唇——外面在打仗啊!神魔两族打起来了!
昭韫喘匀了气儿接着自己的话头,“甘棠给我下了咒,我拦不住他,你快上九重天……”
南江汜扶她进来,“这是你我的力量能拦得住的么?你还是先保住自己这条命吧,你若是死了,他更加心无所念了。这才是个开始,以后还长着。”
昭韫听着他话里有话,问他:“什么意思?”
南江汜细心给她解释了甘棠与玄灵帝君之间的恩怨,又告诉她,“这场战争是避免不了的,也是阻拦不住的,以后要流的血只会更多,但是如果你站在每个人的立场上去思考,就会发现,没有人能拦住历史的轨迹,你也拦不住,你我都一样。”
昭韫年纪轻轻,未经世事,听不懂他在鸟语什么,只得换了个路子,低声道:“你有没有法子解了我身上的诅咒?”
南江汜若有所思,昭韫便知道他是有法子的,急忙拽着他的胳膊求他,“你一定得救我……”
南江汜“嘘”了一声,眼睛看了看屋内,“你小点儿声,等我。”
南江汜起身进了屋,昭韫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背影,生怕一个眨眼他就跑了。
南江汜再出门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卷书,绢面泛着柔光,绑着两个极好看的穗子。昭韫眼睛发着光,以为这是他的祖传仙法秘籍什么的,问道:“这是什么宝物?”
南江汜悠悠吐出俩字:“天书。”
……
第74章
昭韫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能见到天书,因为这件东西只存在上古传说里,大人们讳莫如深,不轻易提起它,但知道它的人不少,世间总有人因它而起了争执。
南江汜一说出“天书”这俩字的时候,如今虽是天朗气清、鸟语花香,但昭韫觉得,周围的空气瞬间就肃穆了。
“天天天……天书”,昭韫结巴道,“这东西若是碰了,后果可……”
“我不动它”,南江汜说,“只是看看上面有没有关于施咒的记载。”
天书记载万物,自然是有记载的,一盏茶的功夫,南江汜已经找到了,将天书推过去指给她看,“找到是找到了”,南江汜顺手跟着学了学,“但是我不会,你说甘棠有零碎教过你?你试试看,看能不能给自己解咒罢。”
昭韫胆战心惊的将天书抚平,学着学着很快投入了进去,南江汜在一旁百无聊赖喝着茶,“记得这事儿别往外处说。”
昭韫立刻回道:“这我还是知道的,不会给你惹来麻烦,只是我没想到,天书竟在你这里。”
南江汜也没解释,抬头看了看天,“我建议你先拿个纸抄一份,天黑之前你若学不会,自己还能回去慢慢学。”
什么时候了还“慢慢”学?昭韫抬头端详他片刻,不知他为何能如此稳重,但也未没再多问,隐隐觉得,这不是她这个年纪能明白的事,又或许,不是她这种性子的人能明白的事。
九重天上,加急的战报一封封递上来,每递一封,都在写,魔族又前进了多少千里、侵占了多少土地,眼见离着九重天是越来越近了,所谓擒贼先擒王,这路线是直奔着九重天而来的,天庭之上无人不慌。
玄灵帝君看着战略图,大军出境,腹地就显得空了,便想着最好能在他们背后点一把火,不成想好不容易安排奸细深入进去,探路况、查敌情,三天之后,别的情况没查出来,却意外发现了这里遗留的一个物件。
玄灵帝君隔着一道水镜,看着对面人手里的东西,那是一块圆润的石头,琥珀色的花纹,看起来平平无奇,却间或发出幽幽绿光,不像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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