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对痛苦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江聿怕一旦松懈,在面对盛晴时,就会一股脑说出很多。
而且,打心眼里江聿认为,属于自己的痛苦就没有让别人承担的道理。
“你知道不知道,”盛晴的声音细尖尖的,微微颤抖,“我一直以为你很讨厌我。”
因为讨厌,所以才不愿意回消息;因为讨厌,所以才在她十分想跟他见面的时候选择不见;因为讨厌,所以在她来到京北市的时候,他选择逃到斯坦福。
盛晴那颗装着满腔爱意的心,在那几年里碎成一片又一片,像是并不光滑的石子,在每个深夜叮叮当当的响起破碎的声音。
“我没有讨厌你,”江聿忽而抬眼,紧紧凝视她那双正在发颤的眸子,语气十分认真,“我从来没有。”
大少爷习惯了众星捧月的日子,就算那些年短暂地被苦难缠身,但并未坠落神坛。
他从不夸人,似乎也不习惯夸人,想了很久,语气都有些变了调子:“你很好,我很喜欢。”
我、很、喜、欢。
四个字,他说得太轻太快,就跟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简单轻快,盛晴简直不知道她是什么样意思,却像是被太阳碰瓷似的浑身滚烫,飞快地眨了眨睫毛。
“你根本不联系我。”盛晴有些委屈,“那么多年,那么多次,你肯在网络上看到我和方训的事情,都不肯来联系我一次。”
“在那之前,你给我打了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然后还注销了我给你的手机卡,”提到方训,江聿更是深深的无奈,也有些自责,“我以为这是一个开始初恋的女孩对待几年前见过的'哥哥'特有的处理方式。”
意思是重色轻友了。
还真会联想。
盛晴还沉浸在对上句话的震惊里,因此对这句也不是很买账,半晌,蹙了蹙眉:“你放心,如果我当时恋爱,也是一定会删除你的联系方式的。”
她细数某人的缺点:“你喊我做活,并不喜欢我,还总是叫我笨蛋。”
一桌佳肴都快晾凉。
江聿再次给盛晴包了一块烤鸭,嘴角挂着释然的、浅淡的、甚至可以称之为宠溺的笑容。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一杯蜂蜜柚子水,“是啊,笨蛋才不知道自己被人喜欢。”
第78章 但盛晴没听懂
盛晴一遍咀嚼烤鸭一边反唇相讥:“谢谢,不过我不是笨蛋。”
她回答的很快,没有半分犹豫,宛若真的智商下线,根本听不懂他话里的深意。
江聿认真看她,只见她有些气鼓鼓,宛若仓鼠吃食般双颊鼓鼓,气势也有些收敛。
刚才那样,已经是告白了……吧?
只是眼前的少女不解风情,脑子似乎又没那么聪明,根本听不懂,下次还得说得更清楚些才好。
他双手交握在桌前,泄气似的说:“你真是个笨蛋。”
盛晴横他一眼,不说话。
算了,跟笨蛋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所以,”江聿坚持己见,“笨蛋可以接受哥哥的道歉吗?”
这声哥哥似乎把两人拉回到从前。
盛晴放下筷子,摸了摸五饱六撑的肚子,随意道:“那就原谅好了。”
在江聿还没说话之前,她豁然起身,扬了扬下巴:“我吃完了,今天好累,我去休息,你……你刷碗!”
平生还是第一次指使江聿干活呢。
江大少爷却点了点头。
盛晴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毫不留恋地走回房间。
江聿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房间门完全合上,才将目光重新放回残羹冷炙。
他家……好小啊。
从厨房到房间,居然也只有十几步的距离,这几秒钟,还无法承担他一眼。
而房间里的盛晴,若无其事地关上门后,抬手捂住胸口,之前平静的脸上泛起阵阵红潮,一双好看的眼睛无助又欣喜地眨了眨。
像是中了彩票站的头奖。
哪里是小鹿乱撞,好像有一百头小鹿在蹦迪好吧!
一整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你不喜欢我,还总叫我笨蛋。”
“笨蛋才不知道自己正被别人喜欢。”
盛晴虽然没有150的智商,但也不是笨蛋,一瞬间就听明白江聿在说什么。
江聿喜欢她?
怎么可能!
盛晴想,他之前不还是亲口承认有喜欢的姑娘,还当着大家的面给那姑娘打了电话吗?
想到这里,盛晴的脑子里几乎是灵光乍现,她控制住那双因为激动而发颤的双手,掏出手机,在拨号键盘上按下那串烂熟于心的、曾经属于自己的手机号码。
在狠下心按下“拨通”键前,她忽然又有些做贼心虚,三两下蹬掉拖鞋,将自己缩进棉被里,确保最大程度的隔音。
按下键盘。
手机在黑暗环境下居然光线很亮,盛晴紧张地眯了眯眼睛。
在短暂的沉寂后,听筒里传出电话呼叫的声音。
盛晴一时间震惊地瞪大眼睛,没过两分钟,电话被接通。
“喂?”那头居然是粗犷的男生。
盛晴愣了下,忙问道:“这是你的电话号吗?”
那男生青天白日遇到傻逼也很稀奇,反问她:“不然是你的?”
盛晴嘿嘿陪笑,心想曾经还真是我的。
答案几乎揭晓,但盛晴确保严谨,最后问一次:“冒昧地问一下,你是同性恋吗?”
“……”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紧接着传来刺耳的破口大骂:“我草泥马,你踏马才是同性恋,%#!@#¥臭傻逼!”
盛晴淡定地挂了电话,嘴角却再也放不下去。
啊啊啊,号码是别人的了,那个“别人”也是同性恋。
所以江聿打这个电话其实也是在打给她!
那天在酒吧,他众人调侃下他能那么直接且愉快的给喜欢的人打电话,一定是知道这个号码放回流量池被别人用去了。
这说明这些年里他不止一次给她这个明明已经打不通的号码打过电话!
盛晴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不满足,不够开心,又滚了两圈,有些兴奋过度,力气没使好,抱着被子从床上摔了下来。
“咣当”一声。
没摔疼,盛晴索性就趴在地上傻笑。
江聿喜欢我!
江聿喜欢我哦!
江聿喜欢盛晴。
哈哈哈哈。
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事件中心人物江聿敲门,担心问道:“阿晴,怎么了?”
盛晴连忙手脚并用,扯着被子囫囵滚回床上,用带着兴奋的气声回答道:“没事,我很好……”
江聿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问出口,又在门口站了几秒钟,然后转身离开。
这个晚上,盛晴激动到没有睡觉,一边欣喜江聿确实喜欢自己的同时,也忧心忡忡:江聿自己知道自己是在告白吗?他是认真的吗?那她没有回答,是不是在江聿眼里就是拒绝?江聿以后还会继续表白吗?
盛晴不停地胡思乱想,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这次失眠跟之前很多次都不一样,盛晴并没有感觉长夜漫漫很煎熬,反而仍旧斗志昂扬。
盛晴感觉自己现在有精神出门跑个步,然后在小区门口买好早饭,再看一会儿文献再出门去实验室时间都刚刚好。
简直是一身劲儿无处使!
她翻出一身运动装套在身上,推开门,刚巧看到给猫碗加粮的江聿。
江聿听到开门声,也回头看她。
两人都是运动装,互相一愣。
想到昨天没有回答他的告白,今天的盛晴态度好了不少,小声问道:“跑步?”
江聿眼神上下打量,“一起?”
在一起跑步气喘吁吁的,多不好看,盛晴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运动装,想拒绝又没有理由,总不能说她起个大早是要去公园跟大爷练太极吧。
她点了点头:“行,你等我一下。”
洗脸刷牙涂护肤品,盛晴一气呵成,没用上五分钟。
在客厅跑酷一晚的sunny此时倦了,打算睡觉,而两位铲屎的要出门,同一个屋檐下的时差党。
这片的环境还算不错,虽然是老城区,但有公园,还有条河。
两人沿河跑步,江聿已经养成运动习惯,一口气跑了十公里,盛晴不太行,虽然跑步速度跟得上,但体力和耐力差了一截,跑了五公里后先回家。
在小区门口买好早饭回家,先洗个澡,洗完澡江聿刚好回来。
湿漉漉的发尖耷拉在眼皮上,浑身散发着运动后的荷尔蒙气息,磅礴的热气几乎呼之欲出。
四目相对,冬日的暖阳令两人多了一丝平和。
盛晴将吸管插进豆浆,啄了一小口,主动打招呼:“先洗澡,然后来吃饭。”
江聿逆光看她浑身沐浴在阳光里,简直比太阳更胜一筹,喉结飞速地滑动一下,点头,“嗯。”
吃过早饭,盛晴得去实验室,江聿也要上班。
江聿说:“顺路,我送你过去吧。”
盛晴也没推脱,干脆地坐上了他的车。
今天的两人好像话都不多,但都很平静,无比的平和。
两人之间的氛围微微有些不同。
从家到学校这段短短的距离,盛晴恨不得堵一点,出点状况,让两人能待更久。
但车子还是在几分钟后停在生物专业实验楼门口。
盛晴解开安全太,总有些依依不舍,抬头瞧了江聿一眼:“你头发有点长,该剪了。”
江聿“嗯”一声,默了默,又接一句:“你今天几点有空?”
“什么?”
江聿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方向盘,“我对学校这里不熟。”
哦,是在给人创造单独相处的条件呢。
盛晴莞尔:“我中午陪你过去。”
江聿低声应道:“那我来接你。”
约好了。
只又在一起几句话的时间。
时间过得好快,盛晴的内心在咆哮,但面上还是挂着清浅的微笑,看得出心情很愉悦:“那……拜拜?”
江聿喉结的动了动:“拜拜。”
第79章 盛晴出现问题
“发财了?”刚走到实验室,盛晴就被顾兰兰逮住,上下来回看了两遍,“怎么笑得一脸荡漾?”
盛晴伸手把自己的嘴角按下去,小声问:“真的吗?”
顾兰兰鄙夷地说:“发财和发情,你得选一个。”
“……”
什么虎狼之词!
盛晴本想装作冷脸,但今天的嘴角说什么都压不下去,愉快地解释了一句:“跟发财差不多开心吧!”
旁边路过的文宋师兄说:“你老家拆迁了?”
什么跟什么!
盛晴摇了摇头,“哎呀,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说完就穿实验服,准备去操作间。
顾兰兰用邓超的语气打趣她:“呦呦呦,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倒是在一旁夹头发的石娇不乐意地吐槽一句:“装什么啊?!”
顾兰兰和文松对视一眼:“石娇你差不多得了啊,大家都是一个课题组的。”
周沛的主要研究方向是癌症和肿瘤机制转导,做实验需要往小白鼠身上移植癌细胞。
盛晴每天来实验室第一件事就来检查她的小白鼠身上的癌细胞有没有存活,对于她来讲,现在操作台的不是小白鼠。
而是SCI、毕业论文、甚至也是奖学金。
好消息:癌细胞没有被吸收。
坏消息:小白鼠也没得癌症。
实验可以继续。
盛晴又回去看了点文献,上午第二节 是生物实验课程。
祁静终于出现,跟盛晴一起去上课。
看着操作台上躺着的小白兔,祁静那张用粉底液涂抹均匀的脸上还是呈现出一点灰白。
人生第N次怀疑是不是镜子不应该读这个研究生。
祁静本科是植物学,研究生学生物学,虽然是跨专业但也没有跨太多,可切小番茄和切小白鼠之间,还是差太多。
她面对活着的生物总是会有很多心理压力。
老师在前面讲操作流程,盛晴发挥摸鱼人的本性,咨询祁静一些感情问题。
“静静,你最近有谈恋爱吗?”她小声问。
不知道为什么,盛晴总感觉祁静虽然跟路程周分手,但两人之间的故事还没完。
祁静也需要一些非实验的东西转移注意力,回答道:“没有。”
“那你和路程周……”
“我不会吃回头草,”祁静说得很平静,“回头没用,曾经影响我们的感情的因素摆在那里,而造成这些因素的原因是我们二十多年的世界观,我没办法改变他,他也没办法改变我。”
祁静在对于恋爱这件事上,似乎永远甘于沉沦又分外独善其身。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们谁也不想为了对方而改变。”
人生就像是一个古老但依旧运行的程序,人生的坎坷都是代码出现的bug,有些bug可以进行修补,但是有些需要不断完善的功能则需要对整个程序进行伤筋动骨地改革。
抛却一些陈旧的不合时宜的、留下一些完全兼容对方的。
恋爱就是这个过程。
可是做加法永远比做减法简单。
祁静和路程周从小到大积累的财富、地位,更无法让他们轻易改变自己。
某个功能不太好用,但程序还能跑起来;为了一个功能从根本上改革风险太大。
他们都不会为了未知选择放弃已知的、确定的、足够衣食无忧的东西。
盛情想,这一套用在江聿身上也是未尝不可。
她叹了口气,小声说:“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和朋友,喜欢一个很优秀的男生很久了,最近男生好像跟她告白,她不知道要不要答应。”
祁静抓住重点:“我有一个朋友?”
盛晴:“……”
祁静:“这个朋友姓盛?”
盛晴:“……”
“哎呀不是,是我一个高中同学,”盛晴不擅长说话,赶紧低头往一次性针管里抽麻药,跟上老师的流程,“这就是人家的事,她问我,我不知道怎么办,就想着问问你。”
“恋爱问题来找你?也是稀奇了。”
她这母胎单身的状态居然有人不知道,还能指望她对于恋爱问题提出什么有用的见解吗。
祁静也就是吐槽一句,然后用丰富的恋爱经验分析:“什么是好像跟她告白?”
盛晴:“就是聊天中说了喜欢她的话,但是说得很含蓄,也没有接着说到底追不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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