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那个时候想不通也放不下靳予,又怨恨又执拗,看什么都觉得有他的影子。
等到第二年的时候,她就从未觉得陆远词和靳予有哪里相似了。
他们本来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从外表到气质。
盛晚原来是真的喜欢着靳予,现在也是真的喜欢陆远词,她的喜欢纯粹又单一,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抹黑呢?
说出陆远词是靳予替身这种话,看似解了一时之气能伤害到他,但实际上,还是自己给自己抹黑罢了。
盛晚抿了抿唇,刚想把这句话收回来走人,然而陆远词开了口。
他的话把她所有的语言都堵了回去——
“我知道。”陆远词却说:“你说过。”
盛晚整个头皮都麻了。
“我……”她手指攥着裙摆,喉咙滚动,声音干涩的发紧:“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不会记得的,因为是梦中的呓语。”陆远词站了起来,用最后一次的惋惜心态,轻轻摸了摸盛晚的发顶:“你说我笑起来很像他。”
“晚晚,再见。”
-
盛晚近乎是以‘行尸走肉’的状态回到的北海岸。
路上手机一直在响,扔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嗡嗡’震动,但她始终没管。
她脑子里还是陆远词刚刚的那句话——你说我笑起来很像他。
忽然之间,盛晚仿佛明白了陆远词为什么那么不爱笑。
男人真的很少很少笑,偶尔她调侃着让他笑一笑,他也只是克制的抿紧唇角。
一度,她还曾抱怨陆远词太过古板……
心头重重一跳,盛晚忽然觉得整个人的身体状态都是闷闷的疼。
从太阳穴到心口,疼的喘不上来气,眼睛里迅速浮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就连视线都变得模糊了。
不过幸好,她已经勉强把车子开到了北海岸门口。
中跟鞋踩下刹车熄了火,盛晚无力的趴在方向盘上,胸口上下起伏的喘着气。
真的很糟糕,仿佛已经呼吸不过来了。
就算六年前和靳予分手,她精神上是崩溃的,但也没有感觉到这种疼到连接上肉体的难受。
不知道趴了多久,盛晚始终都没缓过来。
直到她车窗被敲了敲。
盛晚骤然惊醒,立刻抬起头看向窗外。
只是隔着一扇玻璃,她看到的是靳予的脸。
盛晚眼睛里灼热的光瞬间熄灭下去。
靳予在窗外看的一清二楚,心里瞬间溢上来一抹空洞洞的疼。
她的期待到失望太过明显,丝毫不留情面,难以让人不难受。
但靳予今天来,也不是为了悲春伤秋的。
他这两天不知道给盛晚打了多少电话,可她始终都没有接,今天也是想着干脆到这里等,看看能不能碰碰运气。
没想到真的等到了盛晚那天去参加婚礼时开的车。
靳予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又抬手敲了敲车窗。
这次盛晚把窗户降了下来,苍白的脸上神色冷淡:“找我有事?”
“晚晚,我看到热搜上那些图片了。”靳予深吸一口气:“那些图片不是我找人拍的。”
他不知道盛晚会不会这么想,毕竟自己现在在她心中的形象可不苏那好,但有些事情,必须得解释清楚。
“我知道。”盛晚却点了点头:“你没那能力。”
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偷拍爆料的人是谁,但她知道靳予家里只是一个普通小康家庭。
他本人也是一个德望兼备的大学教师,无论是从人脉财力还是目的上,都不可能做这种事。
只是这话说出来却仿佛带着刺,并不好听。
靳予噎了下,勉强笑笑。
他看着女人苍白瘦削的侧脸,轻声问:“你最近还好么?”
“我看起来很好么?”盛晚讥讽的一笑:“还问这个做什么。”
她知道自己现在有些过分,可她没办法保持冷静理智的态度。
绝望的时候,是会想要毁灭这个世界的。
“对不起……”虽然基本和他无关,但靳予还是下意识的道歉:“需要我出来…呃,解释什么吗?”
“需要的时候会联系你的。”盛晚也不确定,只能这么说,末了迟钝的补上一句:“谢谢。”
说完她重新发动车子,开进了小区里。
而靳予自然是进不去的,他站在原地,有些怔愣的看着汽车一骑绝尘的背影。
虽然盛晚一如既往的冷漠,但他隐约能察觉出来她的不对劲儿。
或许是因为他毕竟是了解她的。
盛晚回到北海岸中依旧是和外界失联的状态。
她自己给自己放了假,允许自己放纵三天。
手机关了机,窝在偌大的屋子里看电影,吃垃圾食品,喝碳酸饮料,每天熬到深夜睁眼到天亮,第二天在白天戴着耳塞沉沉补眠。
整个人都是醉生梦死的状态。
期间无论是宋苏还是程鸢都到北海岸来找过她,但盛晚理都不理,任由他们在门外不断的敲门,最后无疾而终的离开。
她真的没有力气去理任何人,去说任何寒暄的语言。
如果说和陆远词分手这件事是一道雷,那么分手后他从一开始就知晓自己是个‘替身’这件事则是雷中的雷。
盛晚终于明白陆远词一开始说的那些话都是屁话。
什么他是因为陆老爷子喜欢她才想和她交往等等的,都是无稽之谈。
他分明是喜欢自己喜欢惨了,否则怎么可能在误会自己是靳予的替身这个前提下,这么多年还是对她纵容的无法无天?
这些年的相处都历历在目,陆远词宠爱她尊重她,只是她一开始自卑的时候才会认为自己是‘金丝雀’。
实际上在他们两个相处的这段关系里,她一直都是占据主导权的掌控者。
她的一举一动,都足以让陆远词失控。
盛晚也是现在才知道陆远词为什么会对她的事那么敏感。
因为他一直都没有安全感。
试问一直觉得自己是‘替身’的一个人,会相信自己是真的爱他的么?
怪不得靳予回国之后,陆远词失控的次数那么多。
在床上的粗暴,在看到那束睡莲时的愤怒,到最后看到热搜上那些照片的彻底失控……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但盛晚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去怪他。
毕竟陆远词的没安全感是她种下的因果。
盛晚想到这一切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咬着饮料吸管流泪。
她也不想哭,这样很没出息,但就是管不了自己干涩发红的眼睛。
盛晚充分了解了自己是个多么恶劣的人。
一开始,她尚且可以说陆远词的替身论是个假的,是刚和靳予分手那段时间后执拗的假想,她也知道这才是真相。
可她依旧为了报复,选择用这种虚假的事情来伤害陆远词第二次。
狼来了的故事小孩子都知道,假话说多了就会被人当真。
就算她现在跑去对陆远词说我只是为了报复你,当初说梦话的时候也是太偏激了,实际上我一直没有把你当作靳予的替身。
这些话,陆远词会信么?
盛晚知道他不会信,因为她了解陆远词。
她也终于在彻底知道他有多好之后,失去他了。
三天后,盛晚穿着邋遢的睡衣,踩着拖鞋到客厅落地窗的窗边。
她一把拉开紧闭了三天的厚重窗帘,窗外的阳光争先恐后的扑了过来。
刺的女人脆弱的双眼生疼,但她仍旧执拗的直视太阳。
盛晚喃喃自语道:“早安。”
失去了陆远词,生活也得一样过。
只是这次,要更痛一些。
‘出关’第一件事,盛晚先按部就班的联系了这些天快把她电话打爆的一众人。
给宋苏打电话,简单交代了一下近况,然后她登陆了微博,在沸沸扬扬的讨论声中发了一条微博——
[@盛晚V:单身,照片上是同学。]
附图是她大学时和靳予的一张学士服合照,照片里还有程鸢陆奕宁等同学,只是其他人盛晚都打了码。
甚至包括靳予的面容她也糊住了,只是勾出他手腕上的一颗黑痣。
靳予那颗痣很明显,照片几次都排到了,足以证明就是一个人。
这就是盛晚的回应。
足够清晰完整,有说服力。
只是迟到了三天而已,但在绝对事实面前不足为虑。
澄清过后盛晚也懒得看微博上的讨论,转头给程鸢打了电话聊了几句。
“我天,你吓死我了。”程鸢接到她的电话那真是重重松了口气:“你这前几天莫名其妙失联可真够吓人的,我去你家敲门也没人理!”
盛晚笑了笑:“抱歉。”
“就媒体第一天曝光你那破恋情我就吓了一跳。”程鸢自然也能认出来照片上的人不是陆远词而是靳予,因此,她小心翼翼地问:“你和陆总还好吗?没因为这事儿吵架吧?”
将心比心,自己女友和前男友被拍到这么多次还上了热搜,正常人肯定都会生气的。
但这事儿对盛晚来说也是无妄之灾啊,程鸢忍不住护犊子的想。
盛晚沉迷片刻,坦荡道:“我和陆远词分手了。”
“什么?”程鸢愣了下,立时在电话那边尖叫起来:“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盛晚打断她,微微挑了下眉。
“你、你们家陆总多宠你啊!”程鸢喃喃道:“怎么可能因为这件事儿就和你分手?”
盛晚忍不住轻笑了声。
瞧,就连她朋友都知道陆远词是对她多么好,多么宠溺,而她却总是后知后觉。
‘替身论’的事情自然是不好对任何人说的,哪怕程鸢是她最亲近的闺蜜。
“我们之间不合适。”盛晚胡乱找了个理由,还是说:“是我不好。”
她不想让人误会陆远词。
实际上分手的根本是她无法给予陆远词安全感,的确是她的错。
盛晚细长的指尖摁着太阳穴,转移话题:“鸢鸢,我想回家待一阵子。”
“回、回家。”程鸢把一肚子想问的话咽回去,因为她知道盛晚此刻需要安静。
她不确定的问:“你是说海港镇?”
“嗯,待一阵,我除了过年那阵子回去了几天,也好久没陪陪我爸妈了。”
盛晚想着这几天的未接来电里也有很多盛顾和冯一盼的,便决定亲自回去和他们解释解释自己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顺便,她需要一个长长的假期来让自己休息。
可能不止在家,还会去一些杳无人烟的地方来旅游缓解。
这次和陆远词的分手,无异于削皮挫骨。
如果让盛晚来形容,这次分开比她和靳予那时候分开更痛——那时候除了她更多是不解和愤怒,还有一种强烈的被背叛的自我怀疑感。
比起怀念,她更是恨靳予。
但这次不一样。
盛晚承认她没有力气去怨怪谁。
从陆远词无怨无悔地说出‘我知道我是替身’那时候开始,她就只觉得悲凉。
挂断电话后,盛晚使劲儿吸了吸鼻子。
攥在手里的手机还在不停地震动,她的来电就没有断过。
或许又是宋苏,还有可能是沈向向和方简,甚至这几天的未接来电里,都有房竟和岑同的名字。
有点滑稽。
人总是在出了事情的时候,才会发现是有很多人关心自己的。
盛晚无声地叹了口气,起身收拾行李。
她准备下午就回海港镇。
只是收拾到一半,宋苏这个不速之客就前来拜访了。
她风风火火进了门,看到盛晚在收拾行李箱就愣住了。
“你……”她迷茫的问:“你不会是打算跑路吧?”
“跑什么。”盛晚忍不住笑了:“我回我爸妈那里住几天。”
“我天,吓我一跳。”宋苏松了口气,可很快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啊你。”她忍不住摇头:“目前热度最高的时候不跟着剧组一起宣传也就算了,怎么还躲回老家那边了?什么时候回来工作?”
女强人本强宋苏的眼里基本只有‘搞事业’这三个字。
她认为盛晚在微博上的澄清反击十分优秀,基本是教科书级的澄清了,现在回去工作绝对一点问题没有,还能呈现出最大效果。
可盛晚摇了摇头:“暂时不想接通告。”
“……不想接通告是什么意思?”宋苏呆呆地张大嘴巴:“你要休息?你刚火了就想休息?”
“苏姐,我不是想休息,我是必须休息。”盛晚无奈的笑了下:“再不休息一阵子,我会崩溃的。”
她说着扬起手给宋苏看:“你不是一直说我手上的戒指太素,应该摘掉么,现在没有了。”
宋苏愣愣的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意思是…陆总把戒指收回去了。”盛晚耸了耸肩,故作轻松:“苏姐,我和陆总分手了。”
宋苏一双狭长锋利的眼睛慢慢睁大,定定地看着她:“你没在开玩笑吧?”
盛晚轻笑:“我怎么会用这种事情开玩笑。”
好家伙。
一瞬间,宋苏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她愣愣的看着盛晚,只觉得有一肚子话想问,但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你…”半晌,她抬起手来摸了摸盛晚的脸:“你没事吧?”
怪不得女孩儿在家里窝了三天,入眼全都是垃圾食品的包装,但她依旧感觉她苍白瘦削了。
盛晚一愣,随后莫名的有些鼻酸。
“苏姐,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问我这个。”她别过眼,瓮声瓮气道:“我还以为你会对我很失望呢。”
宋苏微怔,干巴巴地开口:“怎么会。”
“我知道我现在签的公司是陆远词安排的,总经理和他相识,所以即便我什么都干,所有人都会尊重我。”
盛晚吸了吸鼻子:“就连苏姐你本来是个金牌经纪人,也是总经理派来照顾我这只菜鸟的。”
“现在我背后没有陆总了,也不需要享受这种特权,苏姐你如果想选择更有前途的艺人,我不会拦着。”
这番话把宋苏听得鼻酸。
她哪里能想到盛晚在这种分手时的焦头烂额之际,还能顺带着帮她想想前途……
“傻丫头,说什么呢你。”宋苏把人搂了过来,蔻丹色的指甲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只要你还在这公司一天,姐就带你。”
她宋苏也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
这些年诚然她一直带着盛晚这种‘与世隔绝’也没有事业心的菜鸟模特,已经给自己金牌经纪人的身份大大打了折扣,但她也不是没收到好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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