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你们说囡囡在乡下会不会有了对象了?”
车内突然安静如鸡,不多时,老爷子一巴掌拍了过去。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一个当大伯的这种事也是能胡说的?囡囡才多大了,怎么可能找对象!”
“不是,爸!我也不小了,您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动手啊。”
幸亏孩子们不在,不然他以后还怎么训诫那帮臭小子。
顾淮委屈道,“这事也不是我说的,就顾景言上回打电话的时候,他提了一嘴,说收到了囡囡寄的明信片。
可是那上面的字迹好像不是囡囡的,看上去应该是个男人写的。”
“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老爷子捂着胸口,手指哆嗦个不停,看来是气的不轻。
顾奶奶帮他顺气的同时,也不忘数落老大。
“老堵,卦伐嘚哪呀搁能刚侬,侬脑子实在是瓦特啦!(老大,怪不得你爸说你,你脑子坏掉啦!)”
老爷子听老伴又飙起了方言,忙拉着她提醒。
“讲普通话,讲普通话!”
也就是这会,裴晚宁回来了。
“爷爷,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上哪不舒服?”
顾淮嗫嚅着嘴唇,想说点什么,却被老爷子的眼神给制止了。
“囡囡,爷爷没事,你不要担心啊,都怪你大伯开车技术实在是不怎么样,我被颠得都有点晕车了。”
这锅甩的顾淮都想哭。
裴晚宁听完,忙从软布挎包里拿出了盐渍好的酸梅,准备给老爷子塞一颗,结果一不小心就把某人絮絮叨叨的那张便条纸给带了出来。
还挺不巧的,就落在了顾爷爷的腿上。
“囡囡,这是……”
老爷子虽然没有看清便条上的内容,但字迹的走向明显不是囡囡的啊。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而且非常强烈!该不是老大那个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了吧?
这个念头刚出,就听到囡囡开口了。
“爷爷,其实我处对象了,他叫江绪,这个便条是他写的,还有这包里的东西,也是他准备的。”
裴晚宁从头至尾没想过要隐瞒,就算他们不问,她也会说的。
“对,对象?”
老爷子一脸怔然,就像是被五雷轰了顶。
顾奶奶也没好到哪里去,用东北话来说,她现在的心啊,那是哇凉哇凉的。
老两口互视了一眼,想说的话有很多,只是不知道从何开口。
顾奶奶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由她来问比较好。
“囡囡,这里离家不远了,要不你陪奶奶下去走走?”
她就怕待会老伴听了一时冲动,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伤了囡囡的心。
“好。”裴晚宁知道奶奶这是有话同自己说,点了点头。
下了车,两人手挽着手。
冬日里的晌午,街上有些冷清,祖孙俩常年一南一北的生活着,像这么亲昵还是头一回。
“奶奶……”
“囡囡啊。”
顾奶奶拍了拍她的手,没有指责也没有不满,语气软得像水。
“告诉奶奶,这个叫江绪的对你是不是特别好?”
第190章 要不把他认了?
顾奶奶是过来人也年轻过,虽然这话是疑问问,但语气却是笃定的。
之前囡囡在电话里总说她在乡下过的很好,叫他们不要担心。
可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突然下了乡,去的又是那种边境之地,他们怎么可能不担心?
好在囡囡回来了,不同于半年前,现在的囡囡眼神恣意洒脱,举止落落大方,一看就被人保护的很好。
顾奶奶欣慰的同时,又很庆幸。
裴晚宁这边却被问住了,按理说其实是不应该的。
回想整个恋爱过程,她一直都是被照顾的那一方。
现在被问起,他是怎么对你好的,怎么个好法,她怎么会不知从哪说起呢?
怪只怪,他对自己的好一直都是润物细无声的那种。
也就是在此刻裴晚宁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就沦陷在了他的温柔攻势下,无处可逃!
“奶奶,他对我真的挺好的,大事他能扛,小事也能做到事无巨细,我不经意间说的那些话或者流露出来的小喜好,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接下来她想到哪说到哪,说起了他们在北京的相识,说起了她提出的那几条苛刻的恋爱条件。
说起了他救自己,说起了他上交的全身家当,还说起了他为自己求医问药,甚至不惜把脏水都揽到了他的身上。
后面的话她就没有机会说了,因为顾奶奶听说她宫寒可能以后不会有孩子的事后,整个人摇摇欲坠。
“囡囡……”难道上天还嫌这个孩子不够命苦的吗?顾奶奶伤心不已。
裴晚宁赶忙扶住了她,“奶奶,你先听我说,其实我已经吃了几个疗程的药了,南宫婆婆平常也会帮我做针灸,现在我的身子真的已经好很多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脸,“奶奶你没看我现在面色红润,小脸都圆了不少了吗?”
这几天在路上她没少喝灵泉水,除了气色很好之外,全身上下更是充满了力量。
就现在这种状态,裴晚宁觉得她空拳打死一头成年野猪也不是没有可能。
顾奶奶看了她一眼,面色看上去倒是挺正常,但她就是不放心!
“上海的名医多,这几天让你伯伯们联系一下,到时候给你做一次全身体检,要是哪不对我们就赶紧调养。”
“好嘛好嘛,听你们的。”
两人边走边聊,裴晚宁依着记忆(小晚宁的记忆)在门牌53号处停了下来。
这是一幢两层高的小楼,灰色的墙面上嵌有光滑的鹅卵石,屋面是红瓦双坡,典型的西式建筑风格。
“奶奶,这里以前是不是有个两层高还是三层高的台阶?”
“对呀,你还记得啊。”
顾奶奶笑着道,“那年你才四岁,是第一次来上海,大人们光顾着说话,结果你一不小心这从这里摔了下去,膝盖擦破了皮,后来你爷爷就找人把台阶给抹平了。”
“……”裴晚宁叹了一口气,只能说长辈的爱,远比她想的要深沉的多。
“走吧,快进来,外面凉。”顾奶奶忙把人拉进了屋。
客厅里,顾家的人都规规矩矩的坐在那。
异常安静。
顾奶奶把裴晚宁送到了二楼,让她先泡个热水澡,去去乏,行李一早就被送到了房间。
等老太太一下楼,顾家人就围了上来。
“你爸呢?”
“在卧室。”
“妈,咱爸这是怎么了?”
老二老三有些不明所以,明明老爷子坐的是头车,怎么偏偏是最后一个到家,回来时那脸色也难看的很。
问老大,这人除了摇头之外那是一问三不知。
顾奶奶也摆手,她现在烦着呢。
进了卧室。
老爷子柱着拐正站在阳台边,眼神看向远方,桌子上摆着的正是江绪写的那张便条,内容他看过了。
哪怕他此刻心里再不冷静,但凭良心来讲,这小子办事的确细心周到。
可老爷子烦躁的是,他一个大男人哪来的这么多经验?
“囡囡怎么说?”
“你先坐下来,待会我说什么你听着就行。”
顾奶奶提前给他打了一剂预防针。
“不管怎么说,这人是囡囡看上的,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而且我觉得这孩子真不错。”
老爷子不可置信:老伴这才出去多久啊,就被策反了吗?
他立马不淡定了:“那小子到底什么情况,你快和我说说。”
顾奶奶先说了一些基本的情况,“孩子比囡囡大六岁,父亲走的早,目前家里只有母亲和妹妹。
听囡囡说他们一家人,人品都没得问题,相处起来也挺舒服。
他呢是个卡车司机,平常也鼓捣一些药材什么的,确定关系之后就把攒的家底全部给了囡囡。
我问过囡囡了,上次她寄过来的人参和灵芝都是这孩子想办法弄到的。”
老爷子边听边琢磨。
大六岁有点……算了囡囡年纪小,找个成熟稳重能照顾她的,也不是不行。
人丁方面的确单薄了些,不过这也不是他的错,既然囡囡说相处挺舒服的,那就勉强也合格。
这点他倒是和顾奶奶想到一块去了,其实顾奶奶私心里其实并不希望囡囡找那种高门世家。
越是这种人家规矩越多,而且孩子多难免会遇到那种一碗水端不平的情况。
要是男人立的住还好,要不然嫁进去那日子指不定有多鸡飞狗跳。
至于他的工作以及交家底的这个行为,顾爷爷顾奶奶是完全挑不出一个错处来。
不过再好也不行,囡囡还小,这事老爷子不想同意也不能同意。
可顾奶奶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老爷子听完,久久不言一语。
“咚,咚,咚。”敲门声响了起来。
老爷子心里咆哮,想怒吼一声,没想到声音是囡囡的。
“爷爷奶奶,我能进来吗?”
裴晚宁下楼的时候就发现大伙一直看着这个屋,表情也有些凝重。
听堂哥们说,爷爷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直不肯出来。
她知道这事还是出在自己处对象这件事上。
也是,这事搁谁身上谁难受。
就连她之前开玩笑的时候问江绪。
“假如你以后有了女儿,她像我这样,突然给你找个了女婿,你会怎么办?”
当时江绪就哑口无言了。
裴晚宁让他实话实说,不许撒谎!
他最后咬牙道:“腿打断。”
是的,没有一个男人能看上的拱自己家白菜的猪,后来之所以能勉强看顺眼,也只是看在白菜的面子上。
裴晚宁就希望,爷爷奶奶能看在她的面上,要不把他给认了?
屋内,听到囡囡的声音,老爷子忙刹住了脾气,改口道。
“囡囡,门没锁,你快进来吧。”这声音怎么听怎么像哄着她的感觉。
顾家的哥哥们听了,表情一言难尽的很。
这个待遇,他们做梦都不敢想。
第191章 家宴
顾家到了孙子辈这里,为图简单了事,三房全是从的景字辈。
这次除了老大家的顾景行以及老二家的顾景之没请到探亲假之外,余下的七人悉数到场。
“要不咱们打个赌,看囡囡几分钟能够搞定老爷子?”
顾景年见气氛这么尴尬,想活跃一下来着,没想到这话刚丢出去,就听“咔哒”一声响起。
老爷子竟然出来了!
虽然脸依然是臭的,但好歹说话了,往常他生气的时候,最长的时候有半个月没理人呢!
“都在沙发上坐着干嘛,还不快过来吃饭,王妈准备开饭吧。”
“好的好的,还有两个素菜需要现炒,几分钟就好,你们稍等一下。”
趁着这会功夫,顾家的几个哥哥们,把裴晚宁拐到了一边。
“囡囡,借一步说话!”
态度端正且非常虚心的向她请教:“那个,哥哥们就是想问一下,你是如何在一分钟都不到的时间里,把爷爷给搞定了?”
说实话,这招他们想学!
裴晚宁听完,眼睛眨巴了好几下,她是怎么搞定的?
“我,我就说我饿了呀。”
“然后呢?”他们好奇死了!
“没有然后了呀,爷爷就说,那赶紧开饭。”
“……”
顾景年扶着裴晚宁的肩笑出了一长串的鹅叫。
“是是是,既然囡囡饿了,那我们还等什么呢,赶紧开饭。”
顾家人多,老爷子特意定了一张加长加宽的餐桌,吃饭还是得聚在一个桌上那才叫热闹。
比起敷衍的年夜饭,今天这顿要明显隆重的多,菜都是老上海的本帮菜,每道菜都寓意十足且用了心思。
熏鱼(又叫爆鱼),春卷,油爆虾,白斩鸡,八宝饭,红烧肉,如意菜(黄豆芽),走油蹄髈,四喜烤麸,塌菜冬笋,清蒸鳗鲞,葱烤鲫鱼,葱油海蜇丝,毛蟹烧年糕。
最后上了一道名为全家福的锅子,里面有蛋饺,冬笋,肉圆,木耳,黄芽菜,粉条,开洋(干虾米),热热乎乎的一大锅最适合这个季节吃了。
哥哥们一边上菜,一边帮裴晚宁介绍。
“这个白斩鸡,是大伯年前特意去周庄那边挑的墩鸡(阉割过的公鸡)。
一直养在院子里,今天一早现杀的 ,囡囡你吃的时候记得蘸一下旁边的虾子酱油,好切(吃)的不得了。”
“囡囡你吃一下这个,这鲫鱼是我亲自在江里面钓上来的。”
“鲫鱼刺多,囡囡你别听你五哥的,你吃一下这个肉圆,这肉馅是我亲自剁的,对了囡囡你知道我是几哥吧?”
“这……”这还真把裴晚宁给问住了。
堂哥们年纪相仿,再加上顾家人基本上都是高鼻梁大眼睛,像今天他们都穿得清一色的正装,看上去还真有点分不清谁是谁了。
“顾景时!你个老六!肉馅是你剁的没错,你怎么不说肉是我买的还是我洗的呢!剁个肉馅而已,累着你了嘛?都多大的人了还邀功。”
他们争论的功夫,一像不怎么爱说话的大哥顾景佑,拿着公筷给她夹了个蛋饺,语气温和。
“趁热吃,小心别烫到了。”
蛋饺形似元宝,又是头一份的福气,自然要给家里最得宠的姑娘。
“谢谢大哥。”
顾奶奶也起身夹了一块满膏带黄的毛蟹递给了裴晚宁。
“囡囡你快尝尝这个。”
“嗯,奶奶你别管我,我能夹到,你自己快吃。”
裴晚宁尝了一口,蟹肉是浓油赤酱都掩盖不住的鲜甜。
能在过年吃上这么一口,简直是绝了,味道秒杀她之前囤的那些号称是某湖的大闸蟹。
她怀疑之前买的可能都是洗澡蟹!
“奶奶,这个季节上海还能买到毛蟹吗?”
“那买不到的呀。”
顾奶奶笑着道,“你爷爷说你在东北那边肯定是吃不到这个的。
所以十月份的时候,他就提前买了养在家里,本来买的蛮多的,最后死呀死呀,就只剩下了三只。”
“好好的提这个做什么,吃菜吃菜。”
老爷子今天高兴的很,破天荒的开了一瓶酒,祖孙三代可算是尽兴了一把。
顾家吃饭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男人们喝酒,女人们就在旁边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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