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他?
纪沅星感觉自己越来越晕了,有一刹那她都分不清是不是在做梦。
“我喝醉了。”她心里不安,却又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只能坦白自己现在的状态。
言外之意就是,她现在很不清醒。可不清醒的同时,她也能感受到,他现在很难过。
她就更不敢开口,怕说出些什么话,让他更难过。
沈惟沉默,直到电梯再次停到一楼,他慢慢推开她,克制住颤抖的声音说,“等你酒醒了,我再来找你。”
他逃似地出去,还顺手帮她摁下楼层。
夜风里,他裹紧自己的风衣,像是在用力掩藏刚刚所有的狼狈和失态。
他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抽了近半盒香烟,直到看到楼上的灯熄灭,才缓缓开车离开。
到了医院,沈惟停好车,走进住院部楼门。
他身后,一个男人走了出来,沉声叫住他,“沈惟。”
他回头望去,眼前人的出现却是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齐修韵。”这个名字他很早就知道,但也是第一次完完整整地叫出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陶如心的病情不稳定,而沈家现在又乱,所以沈惟找了很□□班守在她的病房外。
齐修韵的不请自来让他下意识地防备。
齐修韵打量了他几秒,随后微笑着摊开双手,“别误会,我是专程在这里等你的。”
“我想和你聊聊,有关于纪沅星的事。”
沈惟眉头皱起来,摇了摇头,“我不想跟你聊。”
齐修韵也没太意外,只是往前走了两步,“是吗?你都已经被她驯化到连前车之鉴都不敢听了吗?”
第34章 难得
这一刻, 沈惟眼里的凌厉不加掩饰,声音如寒冰般冷酷,“齐先生, 如果你想因为自己在感情里的失败而去怨恨她,那是你个人的事。”
“但你今天所说的,和那些想说却没说出口的话,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听见。”
“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这番狠话, 齐修韵不甚在意。
瞥见他脸上的讽刺笑容, 沈惟也蛮不在乎地摁下电梯,转过身前, 冷冷地道:“齐夫人能把你送出国几年, 我没那么大的本事。但让你不再出现在大众眼前,对我来说还是不难的。”
“这样你至少不会惹她烦。”
齐修韵恶狠狠地注视着他,仅剩的自尊心支撑着他不能退后半步,可在电梯门关上后,他张开手掌, 上面一层凉涔涔的湿汗。
病房前, 保镖还在值班。
沈惟问过情况后, 没有开门进去,反而是去了全是落地窗的方厅。
他就坐在方厅的地砖上, 仰头看, 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大片的天空,今晚的星星像洗过一样亮得惊人。
-
“纪总,广告部那边来问策划案签字的事?”
纪沅星注视着钢笔尖, 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助理在和她说话。
她低眸, 挡住眼神里的一丝慌乱,“好,一会儿我再看一遍。”
助理点点头,礼貌地走出去。
纪沅星翻开文件,看了几行又不自觉地走神。
晶莹的指甲敲了两下桌子,那天晚上,沈惟到底说什么了?
是说来找她的,对吧?
可都三天了,他好像也没那个意思。
是她听岔了?
思绪越想越纷杂,像是有若干线团在她脑子里乱缠。
望着眼前的蓝色文件夹,纪沅星静默了三秒钟,拿起一旁的电话拨给助理,“找一下外市最近比较重要的项目,给我安排一次出差视察,现在。”
助理动作也非常迅速,直接帮她订了当天下午的机票。
纪沅星从公司出来赶往机场的时候,沈惟也正在去纪氏的路上。
这次,没有人在楼下接他,他自己走到前台询问,得到的回复却是纪沅星刚走。
沈惟想也没想就要转身去追。
“沈先生!”一个打扮干练的女白领叫住了他,她走到他面前,微笑着说,“沈先生,纪董相见您。”
纪董,沈惟思考一秒钟,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纪沅星的母亲,纪沛兰。
就在董事长办公室旁边,有一个私密的会客室。
纪沛兰端坐在红木椅上喝茶,沈惟进来的时候,她只瞥了一眼就转回头。
“坐吧。”
沈惟朝她微微鞠躬,“纪伯母。”
他心里清楚,纪沛兰今天叫他过来是要说什么,而以他和纪沅星目前的状态再叫亲密的称呼也不合适。
这一点,纪沛兰也是这样想的。
她点点头,伸手示意他坐到对面。
旁边的助理给他倒了一杯茶。
这种场合,一般是要先喝一杯茶再说话。
沈惟垂眸,默默地饮着,思索着一会儿她会说什么,而他又要怎么应答。
“我刚从外地回来,最近忙得抽不开身,你妈她还好吗?”纪沛兰先是随意地问了一下陶如心的病情。
沈惟放下茶杯,回道:“我妈她精神状态一直很好,病情也控制得很稳定。”
纪沛兰点点头,抚摸着自己的茶碗,叹口气,“你妈和我一样,也是个要强了一辈子的人。不过,到了这个年纪,身体一出问题,要强反而不是件好事。”
沈惟附和地轻“嗯”一声。
“女人不能太要强,在婚姻中尤其是。你说对吧,沈惟?”
她话音一转,沈惟猛地抬头。
纪沛兰见他不说话,也不逼他,做了个手势让人又给他添了茶。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今天叫你来,就是想聊聊你和沅星的事。”
“知女莫若母,我的女儿我知道。沈惟,我就直说了,你们两个不合适。”
沈惟握着茶杯的手渐渐收紧。
纪沛兰注意到他的反应,心里也不禁感到惋惜。这孩子对沅星是有情的,结婚之前,她就看出来了,所以他们决定闪婚,她也就没阻拦。
只是有缘无分了。
她抿一口茶水,语气柔和几分,“坦白讲,我也知道,沅星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妻子人选。”
“她足够理智,有主见,掌控欲又很强,甚至能把握好自己的感情。这样的人对于企业来说是难得的,但在婚姻里,她却很容易成为一个失败者。”
“而你们两个的事情,也恰好证明了这一点。”
“伯母——”沈惟眉头微皱,刚出声,就被纪沛兰用手势阻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纪沛兰放下杯子,郑重地看向他,“但我想,你要明白一件事,就是沅星她不会全心全意地爱你。这一辈子都不会。”
沈惟抬眸,没有再说话。
“如果人的爱有十分,以沅星的理智,她会把至少五分的爱留给自己,余下五分再分给家人朋友,以及伴侣。”
“你想和她过一辈子,就要做好她可能只会爱你三分的准备。这也意味着,你要长期地生活在一种不确定性当中。”
“再热烈的感情也会在长久的不安和怀疑中消磨光,而她却永远不会投入与你相等的感情。”
“所以,沈惟,你们两个不合适,离婚吧。”
纪沛兰从身边拿过一叠文件,放到桌上递到他面前,“这份离婚协议书是沅星准备的。你没有异议的话就签字,等她回来你们就去把手续补全。”
沈惟看着桌上的协议,眼里没有丝毫情绪,沉默良久,只缓声问了一句,“她什么时候回来?”
“最快三天,最长也许是一周。”
沈惟点头,拿起协议书,站起身朝她深鞠一躬,“抱歉伯母,我先失陪。”
纪沛兰以为他想通了,也没多为难,挥手让助理把他送下楼。
到了车上,沈惟的手再也控制不了地颤抖。
他翻开文件,里面写着会返还所有陶如心赠予她的财产,还有他家当初给的礼单上的一切。
里面还夹了一张空白支票,支票上贴了一张纸片。
【仓库说一幅山水画没有保存好,这种古董也不好评估价格。给你支票,你填一个喜欢的数字吧。】
她笔画流畅,看得出来下笔时没有丝毫犹豫。
沈惟盯着这张纸看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把它和支票叠好,小心地放进自己兜里。
他点了根烟,透过缭绕的烟雾,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其实,没有人真能摘下天上的星星,他也不例外。
-
一连五天,沈惟都会在晚上七点钟出去一趟,到很晚才回来。他心里有事的样子,陶如心都看在眼里。
第六天晚上,沈惟十点多回来,打开门,发现她坐在床上,还没睡。
“妈?你还没睡?是哪里疼了吗?”
自从开始化疗,陶如心就会时不时胃痛,头发也大把大把地掉。
沈惟知道她性格刚烈,只默默地把这些看在眼里,从不在她面前戳破,不过,心里却一直担忧。
陶如心本来在看书,听到他进来,回过头,微笑着朝他招手,“小惟,坐到这儿来。”
沈惟听话地坐到她身边。
陶如心凝眸注视他,好半天,才轻声问了一句,“沅星她最近在忙什么?好久没看见她了。”
他沉默了几秒,才缓声答道:“她最近忙。在出差。”
陶如心看着他,抿嘴笑了,“小惟,你真不会撒谎。”
“在你知道之前,沅星每周都会回来看我,在A市那段时间都没落下。”
“她这么久没来,只有一个原因。”陶如心一副看破真相的模样,“你怪她,不让她来,对不对?”
沈惟抬眸看了她一眼,没辩解,也没说话。他确实不擅长撒谎,也不喜欢别人骗他。
他默认了。陶如心长长地叹息一声,“那天我就告诉过你,这事不怪沅星。你出门后,我也想过你会去找她。”
“我本想找人阻止的,可转念一想,其实让你得个教训,吃点苦头,也好。”
“至少下次,就不会再那么冲动了。”
这些话落在沈惟耳里,他的思绪瞬间翻涌,心里翻江倒海一般。
“妈?”他轻唤一声,什么都没问,可陶如心知道他是想要个解释。
“你去找她在我意料中。现在你后悔,我也料到了。”
她轻轻拍了拍沈惟的手背,柔声劝到,“妈知道你是个什么事都想做到极致的人,可是,小惟,世界上像你这么想的人,很少。”
“也许你以前是见过很多,可象牙塔之所以叫做象牙塔,就是因为那是人们理想中的净土。”
“你可以一辈子活在理想状态里,但你不能要求别人也和你一样。”
“说起来,比起你,沅星倒是跟我更像。”陶如心嘴角弯弯,似是回忆起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
“我那时候也是欣赏你父亲专心搞科研的纯粹,所以一门心思想嫁给他。”
“然而,结婚之后我才发现,爱情很理想,婚姻太现实。我们算不上合拍的夫妻,只能是勉强过得下去。”
“后来他为了验证自己的理论,意外死在实验室里。我很伤心,伤心之余,我又很恨他。”
“恨他为了自己的追求,放弃了我们母子。那时候,他在我眼里就是最自私的人。”
陶如心说话时语气平淡,但眼里的光却渐渐黯淡。沈惟感受到她的情绪低落,站起身,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这些事她从来没对他说过,或者说有关于那个人的一切,她都没提过。
沈惟小时候会好奇,也偷偷搜过一些信息。直到长大了,当他有能力探明真相的时候,却反而不想知道了。
“别担心,我没事,都过去了。”陶如心轻拍他的臂膀,继续说。
“后来有一次,我被人算计中了圈套,公司差点破产。一个陌生的律师找到了我。”
“他说你父亲给我留了东西,是一笔保险赔付和几个专利,甚至还有他几本书的版权。”
思及此,她忍不住微笑,“他这个人,平时太死板,连封信都没写过。可暗地里却偷偷地把这些东西留给了我。”
“或许也是我在吵架的时候,说过他研究那些都是没用的东西。他心里存了气,才故意不告诉我,而是委托律师在我快破产的时候才跟我说。”
“拿到那些东西的时候,我都能想象到他得意的样子。但也是这笔钱,支撑着公司渡过难关。”
陶如心拉着沈惟手臂,让他坐下,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郑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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