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说着就脱起了外套。
梁宴伸手轻按住她肩膀:“你别脱,哥哥没感冒。”
“那你刚刚怎么说得病了。”阮听雾被他摁住肩膀,她知道今晚是脱不下梁宴这件外套的,遂懒得再和他争辩,便偏头说:“算了,梁宴哥哥,我穿着就是。”
过几秒,她转头看了眼他。
男人五官笔挺,脸色却也被海风吹得白,浓而锋利的眉明显皱着。
抿了下唇,阮听雾担心他真被吹感冒,于是低头摸了摸自己的手。
应该是热的。
她穿上他的厚外套,整个人体温有明显回升。
而且,她刚刚也和他牵手了,只是互相热一下手而已。
没什么其他的意思。
她的确也没什么其他心思,毕竟阮听雾已经只把梁宴当哥哥了。
遂过了一小会,她朝梁宴伸出手,说:“哥哥我手热,我看你好像很冷,你牵我的手吧。”
手心已经朝他伸了过去,但他迟迟没有握上去的意思。
阮听雾有些发愣,不知道他为什么没牵。遂歪头看了看他。
两人视线恰巧交汇了下。
阮听雾皱眉:“你不冷吗?冷怎么不牵?”
“不冷。”梁宴对上她眼神,迟了一秒才说话。
阮听雾有点不懂:“哥哥你怎么不冷了?”她打算抬手用手背贴一下他额头察看体温。
但刚抬手,就被梁宴摁了下去。
她听见梁宴说:“五五,现在别碰哥哥。”
阮听雾抿唇:“你现在好金贵啊,我碰都不能碰一下了。”
原本是开玩笑的话,以往梁宴都会笑的,但他今晚却没笑,神色淡淡地低头摸出手机,“哥哥现在和警察发条信息,同步一下情况。”
阮听雾搓了搓手,哦了声,只好作罢。
她算是知道了,夜晚困在寒冷的岛上,真能让一个人发生反常的变化。
连梁宴都这样。
她刚刚幸好没把他一个人留在岛上,不然还不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
在岛上呆的时间越长,一分一秒都显得难捱。
梁宴没理她,阮听雾用手指在地上勾勾画画打发时间。
百无聊赖之际,她抬头看一眼他。
男人脸上出现了她从没见过的神情。下巴紧绷着,淡唇也抿住,眼皮往下,细长睫毛自然垂落地哂着。像是在出神想一些很严肃或者无法解决的问题。
阮听雾皱起眉。
忽而和他对上了眼神。
她紧促地开口:“哥哥,是那个老伯伯待会不能来接我们了吗?还是海面情况又恶劣了。”
梁宴:“没。”
“哦,行。”阮听雾松了一口气。
只要有命活着回去就行。其他的问题都不算很难解决。
她停顿了下,忽然思考到梁宴之所以表情严肃,大概是被冷成这样的。
便说:“梁宴哥哥你别着急。待会我们就回去了,你是很冷吗?”没等梁宴说话,阮听雾继续道:“你不要在我面前装作不冷的样子,你要冷可以站起来活动一下。”
梁宴今晚久违地笑了下:“哥哥真不冷。”
“好。”阮听雾抬头观察起天边的月亮。
观察了一阵后,梁宴忽然开口说话了。
“五五,你今晚为什么留在岛上陪哥哥?”
“还能为什么,”阮听雾实话实说:“就是不想让你一个人在岛上啊。一个人在岛上多难受。哥哥之前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留岛上。”
梁宴:“就因为哥哥之前对你好?”
“嗯,”阮听雾点了点头:“当然是了。今晚要是我表哥在这里,我也不会让他一个人留岛上的。”
梁宴:“你还挺一视同仁。”
“对,”阮听雾擦掉手上的沙子,“因为你们都对我很好啊,我当然也要对你们好了。这不是个很简单的道理吗?”
“是,”梁宴轻扯唇,“哥哥知道了。”
阮听雾弯唇嗯了声:“而且本来今晚哥哥就不用在岛上吹冷风的,是我给哥哥造成麻烦了,”她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哥哥,我以后请你吃饭吧。”
梁宴:“上顿饭还没兑现。”
阮听雾弯下眼角:“哥哥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梁宴:“哥哥记得太清楚,你不好赖账了是吧?”
“怎么会,”阮听雾说,“我才不会赖哥哥的账。”
梁宴蹙一眼她,说:“把手放哥哥外套口袋里。”
“好。”阮听雾应了声照做,低着头把冷白的手放进了口袋。
大概过了三十来分钟,老伯伯如约而至。
阮听雾和梁宴穿上黄色的救生衣,二十分钟后泊了岸。
几个警察过来审问了几句。
随后梁宴开车往清北大学方向走。
车里开了暖气,阮听雾微微低着头闭眼休息,刚刚在岛上实在太冷了,她好不容易才暖和起来。
梁宴:“待会回宿舍先洗个热水澡。”
阮听雾点点头丽嘉:“好,梁宴哥哥你也是,回家就要洗澡,然后还要泡点姜汤喝。”
他笑:“嗯,知道了。”
“嗯,”阮听雾说,“知道没有用,哥哥你得做到。你家里有感冒药吗?”
梁宴:“哥哥没感冒。”
“没感冒也泡一包喝吧,预防一下,”阮听雾认真道:“你那时候在岛上连外套都没穿的。这事毕竟是我拉哥哥进来的,你要是感冒了,我真的会很愧疚。”
梁宴:“没感冒就不愧疚了?”
阮听雾:“嗯?”
梁宴偏头看她一眼:“以后不许那么晚还去那么远的地方。”他问:“今晚要是哥哥没打那个电话给你,你一个人和你室友在那岛上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阮听雾揉了下鼻尖:“那我应该能提早半小时回学校吧。因为我不需要陪哥哥等第三轮船了。”
梁宴偏头低笑了声:“哦,你还怪哥哥是吧。”
“没怪你,”阮听雾笑了笑:“好了,梁宴哥哥,我以后出去的时候会注意安全的。”
梁宴嗯了声。
汽车开到学校附近。
阮听雾松开安全带:“哥哥,那我先下车了。”
梁宴嗯了声,打开车窗,看着她下了车。
学校道路两侧有昏黄路灯和桂花树,阮听雾往校门口的方向走,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垂在背后的长发被黄晕照得拢上一层模糊光影。
没多久,她越走越远,直至小成一颗虚无的点,消失在了他视线里。
梁宴恍惚想起第一次见她那晚。
小姑娘拖着个行李箱来俱乐部找他。
模样乖净,十七岁都不到。
和他说话的时候一贯紧张不安,真像胆子小的猫。
后来她在他家住了那么几个月,胆子倒是变大了挺多。
不过,她到底只是个小姑娘。
他比她大了七岁。
本该是做哥哥的。
就非得动这些本不该有的心思吗?
梁宴把目光从外边移到副驾驶上。
又想起她今晚在岛上说的话。
在她心底,他和程砚都是一样的位置。都是哥哥。
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但她只把他当哥哥。
默了默,他偏头继续盯着副驾驶。
忽然轻笑一声,说:“五五,你知不知道哥哥现在对你动歪心思了?”
一阵风吹过,将车厢震出一丝动静。
风过之后,梁宴敲出一根烟,咬上,低声道。
“不过哥哥这么不好的人,还挺犹豫要不要招惹你的。”
恰巧车窗外走过两个大学生。
一男一女,看着像情侣。
女孩子青春漂亮,男孩子朝气蓬勃。
两个人挽着手笑得甜,像夏天六月里最中间那勺西瓜。
梁宴滚了下喉咙。
是。
她就该配这些年少朝气的男孩子,而不是他。
可是,梁宴又轻拨了下唇角。
低声说。
“五五,其实哥哥挺不想招惹你的。”
顿了下,他又轻咬了下烟,散漫阔出一道笑意。
“可是——”
“哥哥好像也控制不住自己。”
第40章
梁宴咬着烟思索了一阵, 忽而撇见手机亮了亮。
他扫下,捞起来摁了接通:“怎么了五五。”
“梁宴哥哥我手链好像落你车上了,你是不是已经没在校门口了?”
梁宴弯腰偏头看一眼, 一条明晃晃的手链卡在副驾驶座位边缘。
他说了声还在, 阮听雾便说她很快返回来拿。
梁宴嗯了声, 五分钟后见到她匆匆往他的方向赶过来。
小姑娘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糟糟,她随手拨了拨, 碎发搁至耳朵后, 气喘吁吁跑到车前,一双眼睛湛清,漾着碎亮的光。
整个人站在梁宴驾驶位窗前,双手搭在车窗上, 弯弯眼角, 两人隔得近,她说话的时候气息匀在半空中:“梁宴哥哥我刚刚还以为你走掉了呢。”
说完,她语调一顿:“不过哥哥你怎么还没走啊,这都快十分钟了。”
“哥哥刚抽完烟。”梁宴对上她清澈带笑的眼睛, 手里的烟也跟着顿了下。
她笑得那样纯粹。
他顿时觉得脑子里那个见不得人的心思实在太不堪。
她才十九。
没有谈过恋爱, 还不懂这些。
要是真让她知道了他这些歪心思,她会不会害怕, 然后躲避着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
而且,会把他当作一个人面兽心的人渣。
抵了抵下颚, 他解开安全带捡起手链, 而后伸出手拎着手链在她眼前晃了晃:“给。”
阮听雾接过手链,朝梁宴挑了个笑:“谢谢哥哥。”
“嗯, ”梁宴睨着她:“快回宿舍, 待会着凉了。”
“好。”阮听雾点点头转身走。
梁宴又盯着她背影, 手指轻敲了下中控台。
像是在反问自己,淡淡地荡出一句话。
“你真舍得碰她啊?”
默了默。
他低声吐出一个脏字。
舍不得。
还是尽早打消这个下流想法吧。再控制不止也得控制住自己,起码,维持这种哥哥和妹妹之间的关系,她至少还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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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听雾那晚回到宿舍,第二天醒来,脑袋又疼又晕。
宿舍其他三个人都没感冒着凉,就她一个体质差的。
那天下午的专业课比较重要,阮听雾没敢请假,直到上完了课才打车去了医院。
医生要她打两瓶吊针。
阮听雾轻车熟路地坐在走廊上,靠着冰凉的座椅闭眼休息。
吊瓶的药物缓慢输送。
手机忽然震了震。
梁宴打过来的。
阮听雾接过喂了声:“梁宴哥哥。”
话音刚落,一个护士凑过来同她讲话:“你这瓶吊针差不多完了,我来给你换。”
“好,谢谢姐姐。”
阮听雾笑了笑,几秒后听见梁宴声音:“你在医院?”
“对,有点着凉了,不太舒服。”阮听雾想起高二那次,她也是在医院打吊针,然后碰见陪岑思也来医院的梁宴。
那次,他对她说,要她离他近一点。
可是如今两年过去。好像一切都恢复了原位。
没有近,只有更远。
毕竟再近都隔着层桎诰。
梁宴:“离你们学校最近的那家?”
阮听雾嗯了声:“对啊,这家离我学校比较近。”
过一秒,听见手机里传来他嗓音。
“哥哥从俱乐部回家,顺路来接你一趟回学校。”
他俱乐部在城东那边。
的确是顺路的。
阮听雾不想麻烦他特意跑一趟,但他都这样说了,也只是顺路送一趟。
空了两秒,她问:“哥哥你真顺路吗?如果不顺路,就不用麻烦哥哥来医院了。”
“顺路。”梁宴说,“哥哥还能骗你么。”
“那好,”阮听雾抿了下唇,“我等哥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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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宴刚进医院便看到大厅走廊边坐着个人。
走廊的灯光是纯白色,她手背扎着针管,头上举着瓶吊水。
今天没绑头发,卷发顺着肩膀披下来,头低着,眼睛闭上,卷翘睫毛搭下来,皮肤有点苍白,唇色很淡,整张脸透着浓重的病态。
但偏偏她刚刚和他通话时,又一切如常,他通过她的声音,完全听不出她病成这样了。
一定特别难受吧。
而且,她身边没有一个人陪着。
走廊里人来人往,几乎所有人都有人陪着,就她没有。
就他的小朋友没有人陪。
看到这一幕,梁宴愣了差不多一分钟。
滑了下喉咙,心脏隐隐约约又密密麻麻地发疼。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通了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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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听雾估摸梁宴应该差不多到了,便恍惚着睁开眼。看到一个男人正朝她走过来,神色挺淡的,一双腿很打眼。
她担心让他多等会浪费他时间,便立即说:“梁宴哥哥,我差不多还有几分钟就好了,你只要再等一下就好了。”
梁宴嗯了声,坐在她旁边,侧头问:“打了两瓶么。”
“嗯,”阮听雾抓了下头发,说:“昨晚还是着凉了。我们宿舍四个人就我一个人发烧了,梁宴哥哥我体质好差。”
梁宴笑了声:“你昨天不是还嚷着不穿哥哥外套?还担心哥哥着凉。”
“哦,”阮听雾有点震惊地看着梁宴:“哥哥你也没着凉吗?你连外套都没穿,我好歹还穿了你衣服。”
梁宴:“哥哥经常锻炼,”他侧头问,“你锻炼过几回?”
“人贵有自知之明。”阮听雾笑出声:“我不怎么锻炼,感觉跑步很累。没跑几步就累了。”
梁宴起身揉了下她脑袋,抬手叫了个医生过来。
阮听雾被梁宴揉了揉脑袋,感受着他的手摩擦过她头发,又听见他哂笑嗓音落在她耳边。
“你还挺自豪是吧。”
阮听雾拨了下手指:“哦,不,不是没跑几步就累了,是刚抬脚就想休息了。”
梁宴:“哥哥该夸你是不是?”
“也用不着夸吧?”阮听雾仰脸看了下他:“我脸皮还没这么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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