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没人送你回家,不如现在跟我回家?”程砚低头看阮听雾一眼:“我回家给你弄个烧烤。”
变故来得如此迅速,她心情一下子变得沮丧起来,但当然不想给程砚添麻烦,便点点头,说了声好。
程砚:“宴爷,那我们先走了。”
梁宴不在意地笑骂了程砚一句怎么那么爱工作,程砚拍了拍梁宴肩膀,说有钱人家的少爷当然不懂。
阮听雾站在门口,看着程砚和梁宴说话,心底蒙上一层软绵绵又实际存在的阴雾,一分钟后程砚带着她走出酒店,阮听雾又回头看了眼他。
男人又被好几个人围着,高大又亮眼,只是离她很远。
她拿起相机拍了张日光落在地板的光影碎片,拍过后拿起机子看了眼,却没拍好,摁了删除键。
在即将走出酒店时候,一个小姑娘声音叫住她:“姐姐,你怎么走了呀,不是答应帮我拍好看的照片了吗?”
阮听雾转身,再次见到刚刚饭桌上的小姑娘,太阳光线很刺眼,她恰好迎着日光拨了拨头发:“可是姐姐现在要回家了。”
“哎呀,”小姑娘跑过来拉了把她,“我待会送你回家呀。”小姑娘声音大,惹得所有视线都往她这来了。原本围着梁宴说话的几个纨绔二世祖也眯着眼扫了过来。
阮听雾哭笑不得,程砚也停下脚步问怎么了。
小姑娘看了眼程砚:“就是你啊,把姐姐带回家了?她待会要去海滩帮我拍照片的。”
程砚乐了:“等下你送她回家呀?”
“我送就我送。”小姑娘双手撑腰:“你自己回家吧,别让我姐姐也跟着你回家。”
程砚倒也挺想让阮听雾去海滩散心的,他侧头问她:“要不你跟着去,待会我再来接你?”
很快他又否认道:“我待会可能没时间来接你,要不你现在和我回家得了。”
阮听雾不知道梁宴是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的。
刚想遗憾地和他回家的,耳边传来梁宴懒散的声音。
“待会我让人送她回家。”
阮听雾眼里闪过几分不可置信,像是被诺大的惊喜砸中,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程砚笑骂了句:“我操,梁宴今天你他妈终于做个人了。行,那我走了。”
一分钟后程砚走出了阮听雾视线。
小姑娘凑过来拉一拉阮听雾的手:“姐姐,你待会就能帮我拍照了。”
阮听雾回了小姑娘一句好呀,便弯着眉眼朝梁宴说了声谢谢。
梁宴哂笑了声说不用。
阮听雾听到他笑声,眉眼弯得更厉害,从来没有哪一刻像这么开心过,顿了顿,下意识抬眼,但梁宴目光却没看向她。
她缓慢地反应过来,眉眼松了送,梁宴让人送她回家不是为了帮她,还是为了帮他兄弟程砚。
下午四点多时候,阮听雾在纹身馆二楼拍着刺青照片,忽而听到陈逢喆的声音。
“程砚妹妹下来,去海边玩咯。”
阮听雾应了声,拿好相机便下楼。陈逢喆朝她笑:“那天我喝醉酒了,妹妹不好意思啊。”
“没事,”阮听雾挠了挠眼皮:“不过挺离谱的。”
陈逢喆笑了笑:“是挺离谱的。放心,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阮听雾点点头,跟着陈逢喆往停车场方向走。
忽而,她脑袋又闪过一个想法。梁宴喝酒了不能开车,他只能坐别人的车去。那他坐谁的车?
会不会——和她一起坐陈逢喆的车?
阮听雾抿了下唇,试探性地转头问陈逢喆:“哥哥,你喝酒了吗?喝酒可不能开车。”
“放心,哥哥待会还载喝酒的人呢。”
阮听雾眼里闪过一丝希望,他待会要载的那个喝酒的人,会是梁宴吗?
陈逢喆摁了下汽车遥控器,坐进驾驶位,阮听雾探身坐进后座,心里隐隐期待着那个人是梁宴。
“谁啊?”
“你不认识的哥哥。”陈逢喆转头看了下车窗外,“你还没见过他呢。”
她见过梁宴的,所以那个人就不可能是梁宴了。
阮听雾丧气地垂下睫毛,应了声好,低着头百无聊赖地拨手指。
不知过了多久。
副驾驶的门忽然被拉开。
她知道是那个没见过的哥哥来了,顿了顿,抿着唇抬眼,准备礼貌性地叫一声哥哥好。但那句话就那么被堵在了喉咙里。
男人低着眉,眼睑锋而利,偏黑的瞳孔里映了些细碎的光,大手不驯地拉着车门,白色西装上一丝褶皱也没有,恰好掀眼朝她看了过来。
两道目光第一次正式又短暂地交汇。
阮听雾心脏超负荷地运作着,半秒后,不敢再继续看下去,偏移开目光,后知后觉地补了句哥哥好。
下一秒,前方传来梁宴散漫腔调。
“整天哥哥哥哥的,不记得我名?”
第5章
阮听雾心里像绷了根弦,慌张又紧促,立即摇头道:“记得的,”她抿了下唇,手心紧张地出了汗,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在他面前喊道:“梁宴哥哥。”
轻抬眼睫,梁宴咬着烟闷笑着应,斑驳不清的碎光落到脸上,举止谈不上正经,有种浪荡的痞劲。
陈逢喆发动汽车转头看了眼梁宴,知道他这是在帮程砚的忙。因为前几天程砚和他们几个说过,他妹妹以前其实挺鲜活的,也爱说笑,但因为家里原因人变沉闷不少,如果没事就多逗她两下。
思及此,他扯笑道。“我他妈还以为你不乐意坐我车呢,大少爷真是屈尊啊。”
梁宴将手搭在车窗上扯下唇:“知道屈尊就好,车开稳就行。”
陈逢喆乐极:“梁宴你怎么不抽烟啊?”
梁宴:“明知故问,”他抵了抵下颚:“你是嫌程砚中午那酒还没把我灌醉?”
阮听雾低头抹了抹手上的汗,耳朵捕捉到程砚两个字,愣了愣神,意识到梁宴没抽烟好像是和她有关,整个人七上八下地像在走独木桥,但对岸站着他,她唇微不可察地往上翘了点。
陈逢喆笑了笑,“笑死了,程砚今天灌你酒那阵仗,我他妈真是服了。”
陈逢喆抽空看了眼梁宴,暗嗤道,这人什么时候怕过程砚,明明就是不在未成年小孩面前抽烟罢了。梁宴就是这样,出生在京南世家,素养都是刻在骨子里的。
但又不是那种很规矩的公子哥,梁宴家里就顶有钱。
高考状元么,人是顶级聪明的,大学学的是金融专业,刚进大学的前两年就谈下好几个在陈逢喆眼里吹上一辈子牛逼的项目,更厉害的是一五年有一家烟草公司濒临破产,梁宴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出面谈判融资,硬是让那公司化险为夷成功上市,如今那公司都进企业五百强了,神他妈还年年邀请梁宴去那公司当什么总经理。
但梁宴哪看得上,这人有的是雷霆手段和商业头脑,大学四年陈逢喆就见识过很多次了。人大三就开了好几家上市公司,没靠家里一分钱和势,但毕业后出国就将公司给了家里的亲戚朋友管着。
大学那老师整天将梁宴看作最得意的门生,也自然是希望他大学毕业后能进金融这块。但梁宴天生反骨,明明是金融的天选之子,但觉得没趣,硬是没进金融这行。但就算是这样,梁宴在陈逢喆心里啊,那他妈就是一个神人。
不过说真的,要是问陈逢喆,梁宴哪点不好,那当然也有不好的点,就是有梁宴这种朋友后,他桃花运都少了五分之四。
不得不说,梁宴这人真的吸引女人。
梁宴也不是什么不谈恋爱的主,风花雪月挺多,走到哪身边女人都少不了。但陈逢喆看着他谈恋爱都没怎么用心谈,就糊弄,一点也不上心,他这人,没女人能治得了,也没人能看得住。反正陈逢喆是不相信有能让梁宴认真的人,这世界上就不会有。
梁宴啊,那就是个不服训和天生叛逆的主。
-
陈逢喆汽车开得是真稳,阮听雾一路唇都弯起来一点,梁宴就在副驾驶坐着,她微微抬起眼睛就能看到以前朝思暮想的人。
三十分钟后,汽车开到了京南最大的一片海域附近。
今天风浪不大,海面壮阔又平静,海滩上人也不怎么多,阮听雾拿着相机下车,先将相机对准阳光淡淡撒下波光粼粼的深远海域。
“咔擦”一声,相机定格,她唇弯了下,眼睛盯着相机屏幕,忽而一抹白色身影闯进。
男人身高一米八五往上,头微低,眉骨高挺,眼睫漆黑,手指细长又根根分明,中指和食指略微曲着拨可乐易拉罐。
阮听雾相机差点都没拿住,手跟着抖了下,而后连摁了好几下,放大至清晰到梁宴的眼睫。
他眼睫很漂亮,长得像鸦羽,但眉眼凌厉中又带着几分痞劲,眉微弯,眉尾却往上勾。
阮听雾将快门声调至静音,接着连拍了很多张。
拍照的时候,她心脏像被人不轻不重揉着,时而酸涩,时而开心,又时而雀跃,五味杂陈得不好形容。
但当梁宴走出镜头,她低头翻阅着刚刚偷拍的照片,唇角不要钱似地往上扯。那一刻,开心压过了所有的情绪。
夜幕降落时候夜景很漂亮,阮听雾给那个小姑娘拍了很多照片。
“姐姐,能给我看看吗?”小姑娘凑过来看相机。
阮听雾弯着唇嗯了声,抬了抬眼睫,看到陈逢喆在海滩边和几个打扮漂亮精致的女孩子聊天。
忽而,陈逢喆叫了声梁宴名字,像是要叫他过来。
她迟缓地抬眼,过了几分钟,梁宴朝陈逢喆走了过去。
男男女女站在海滩上,身旁一棵棕榈开枝散叶地垂下来,沙滩上映着破碎又漂亮的光,个个打眼又出众。
过了会,陈逢喆那边传来笑声,她也听见了属于梁宴的低沉笑声。那笑声径直往她心里钻。
阮听雾食指拨了拨手腕,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打扮。海面的夜风吹过发梢,心里那根弦被拨得很响。
她今天打扮得很普通,一件只有logo的黑色卫衣,下身穿的是一条毫无花样的牛仔裤,鞋子也是常见得不能再常见的小白鞋,完全是站在人堆里看不见的那种普通人。
开心的情绪往后减退,晚上海边冷,她手指被风吹得僵硬。
陈逢喆和几个男人架起了烧烤摊,阮听雾帮几个游客拍着照片,游客们道过谢,她笑着说不用谢,眼睛从相机上移开,扫到宽阔滩边亮起的一大抹猩红。
烧烤摊上摆满了食材,红油滋着冒烟,她咽了下喉咙,转头扫了眼整个海滩,看见梁宴被好几个人围着,暖黄灯光泼到他宽松的白色西装上,灯光半明半暗,看不清他神色,只能看到冷硬流畅的下颌线,浸着几分道貌岸然的离经叛道。
阮听雾卡着相机的手指又冷了几分,之前能和他一起来海滩的开心情绪悉数消失了。
人总是贪心不足,明明之前看见他就觉得开心,但现在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那么开心,她心底就滋生一种酸涩,像烂掉的黄橙,酸涩不减,还荡着几分阴暗的潮湿。
阮听雾知道她这种情绪见不得人,也非常错误,她不能对任何一个人说,所以只能将这份复杂又敏感的心思放在心底,等着它孤独又寂寞地生长,无人知晓。
......
“程砚妹妹,程砚妹妹?”
陈逢喆的声音将她拉扯回现实。
阮听雾抿了下唇,抬眼看向远方,陈逢喆朝她招手:“愣着干嘛,来吃烧烤啊。想吃什么,哥哥给你烤。”
阮听雾透过陈逢喆,扫了眼他周围,没见着梁宴,那几个漂亮的女孩子也正弯着腰烧烤,她眨了下眼,快步朝烧烤摊走过去。
十分钟后,陈逢喆招呼大家落座。
没一会儿大家都各自端着烤好的肉串坐到座位上,一边闲聊一边喝酒,惬意极了。
阮听雾坐在很角落的位置,盘子里放着炒粉和虾丸,她时不时拿起筷子夹一点。
周遭欢声笑语吵吵闹闹,耳朵里钻进海浪拍打石樵晃动声响,梁宴却始终不在,这顿烧烤也就吃得索然无味。
直到耳边传来陈逢喆的声音:“梁宴,爷,您可终于来了。”
阮听雾眼神动了动,恰好将虾丸放进嘴唇里咬着,缓慢咀嚼了下,香辣烧烤味钻进鼻尖,忽然觉得有滋有味了起来。
梁宴手里拿了好几瓶矿泉水。
他走到烧烤摊边上,有几个人问他要水。
梁宴松散伸出手,将矿泉水递了出去。
阮听雾也有点口渴,她看着大家手里差不多都有了他给的矿泉水,手掌握成拳头状几秒钟,勇气聚集起来,她也朝他缓慢地伸出手——这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朝梁宴伸手。
只是下一瞬。
陈逢喆站起来,拿过梁宴手上最后一瓶水:“操,好人啊。”
那水就到了陈逢喆手上。
阮听雾的手还没有完全伸出去,便又小心翼翼收了回来,装作一切没有发生的样子,继续低着头默默吃着炒粉。只是嘴唇有点干,咀嚼炒粉有点费劲,没有喝到那瓶水,她有点遗憾。
几秒后耳边却闪过梁宴的声音。
“陈逢喆你也未成年?”
阮听雾拿起筷子夹了个虾丸,没想到的是,梁宴那双漂亮的手在她眼前晃过,最后一瓶矿泉水就这么放到了她桌前。
时间被无限拉慢,水还在瓶里晃着,阮听雾眼里划过意外的惊喜,眼睛也跟着亮了一点。
她拿起矿泉水,瓶身仿佛还存留着梁宴手心的温度,温热得像暖气,几乎与她心脏同拍。
陈逢喆拖长尾音哦了声:“就想着程砚妹妹呢,”他笑了下,转头对阮听雾说:“行,我刚刚就是和梁宴闹的,你喝就行。”
阮听雾抬头朝陈逢喆说了声谢谢,拿着矿泉水又绷着颗心脏同梁宴说了声谢谢。
耳边晃过梁宴的一声不用谢,她拧开矿泉水喝了口,清甜的水顺进嘴唇,争先夺后地涌进喉咙,最后融入身体血液跳动的脉管里。
那水像是有魔力。
阮听雾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水,仰头喝了一大口,尽管知道这只是梁宴在照顾朋友妹妹,她眼睫还是弯着往上掀,唇角也小心谨慎地半牵,继而注意到梁宴还没落座。
座位是依着一条长方形桌布置的,这顿烧烤刚刚开始,大部分人都在吃着,所以空余位置很少,只剩了三个。
其中一个座位便是阮听雾旁边,喝完水,一点小小的希望冒了出来,梁宴等下会不会坐在她旁边?
毕竟她旁边的这个座位距离梁宴现在所处的位置最近。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她又抿了口水,嘴角又往上牵了几度。
木制座椅还没被人坐过,海滩上沙子多,那座位又恰好是当风的临海面,所以上面沾了点风沙。
她抿抿刚喝过水的唇,不动声色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假装弯腰系鞋带时拿起纸巾弯腰擦了擦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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