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听雾在车窗外看着梁宴的笑,嘴角也跟着上扬。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梁宴,鲜活又真实,热烈蓬勃得像照亮悬崖的太阳。
好像回到了两年前......
她低了低眼睫,抛开很多东西来说,她也是真的很喜欢梁宴身上这股少年朝气,是那种她不论在何时何地,只要想到世界上还有个这样的人,就觉得生活好像还没有那么糟糕的喜欢。
只是往后的两周时间里,阮听雾都没再见过梁宴。京南的天气一向叛逆,刚进十二月气温便猛降,有种不顾人死活的美感。
十二月中旬京南一中展开了月考,这天阮听雾拿着一张数学试卷回家。有几道题都没怎么想明白,她得再琢磨琢磨。
程砚那天也在家,看着小姑娘垂头丧气的模样,他笑道:“怎么了这是。哪题不会?我教你行不。”
“好啊。”阮听雾点点头,拿出试卷给程砚看:“就这几题。”
一小时过去,程砚由一开始的踌躇满志变成一筹莫展,他感叹:“有时候人啊,真的不能太自作聪明。”
阮听雾“……”
好,懂了。
她伸手拿过数学试卷:“表哥,那我还是自己多琢磨一下。”
程砚拦住她的手:“你要实在不会,要不我帮你问问梁宴?他肯定会。”
不用两个字就这么堵在了喉咙口,她眼睛亮了亮:“好啊,我真不会。”
程砚很快拨了梁宴电话。
电话接通。
阮听雾屏住呼吸。
程砚开门见山:“梁宴,我这有道题问你,你教教呗。”
阮听雾抿了下唇,有根线在心脏那搭了起来。
“什么题?”梁宴闲懒的声音透过手机扬声器传到她耳朵里,“程砚你改行做家教?”
“没,就一数学题。”
梁宴嗓音听着就没什么耐心:“自己百度吧,我忙着攀岩赛的事。”
阮听雾心脏那根线失落地掉了下来。
“别啊,我研究那题老半天了,百度也没有。”程砚看了眼阮听雾:“你就当给高中生积个福,行不行。”
梁宴:“什么高中生,你都快三十了。”
程砚服了他:“我他妈做什么数学题,我妹妹的题。”
程砚给梁宴提了她的名字,阮听雾吓得一激灵,呼吸又静了一拍。两周没有联系,不知道梁宴是不是还记得她?
还记得——她的名字吗?
下一秒,手机里传来梁宴的声音。
“哦,阮听雾是吧?”
阮听雾眼睫弯了下。他还记得她名字啊。
程砚笑着应:“是呢。怎么样?”
那边有几十秒都没说话。
阮听雾安静地抿了下唇,像等待审判。
“这样——”梁宴说,“你让她加我,然后把题发过来。够意思?”
“太够了宴爷,”程砚扯着唇角:“下次攀岩赛我让你一次。”
梁宴冷笑一声:“我用得着你让?”
程砚嘴角扯得更厉害:“行行行,你说哪样就哪样,行了吧?我无条件答应你。”
稍后梁宴就挂了电话。
他对朋友真的很好啊。
阮听雾在心里感叹。
“推你了,梁宴微信,”程砚一边摆弄手机一边说,“你还不知道吧,你梁宴哥哥可是13年西城市高考状元。”
“知道。”阮听雾掩了掩睫毛。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看着程砚惊讶的表情,她解释道:“之前初中的时候,梁宴哥哥上大学,他来过我们初中。”
“哦,对,”程砚像是想了起来:“你和梁宴还是一个初中的。”
“嗯呐。”阮听雾回应着程砚,深呼了一口气,点开程砚给她推送过来的梁宴微信名片。
看了好几眼,忽而一道想法冲到了她脑子里。
阮听雾内心做着极大的斗争,过一会,她点进自己微信主页,将网名修改成了【雾里看花】
很土,很70年代。
但是,这样的网名说不定能被梁宴注意到,她从而能够和他多聊上一句话的天呢?
她点了下头,重新转到梁宴微信名片的页面,眼睛一闭,点了加好友。
程砚注意到阮听雾闭眼的动作,觉得好笑地说:“怎么着,和梁宴这种高考状元交流数学题,你觉得压力很大啊?”
阮听雾:“……”
“没有,”她抱着试卷上了楼:“我先上楼了。”
身后传来程砚的声音:“你不先吃饭再上楼吗?不饿吗?”
“不饿。谢谢表哥。”
阮听雾快步走进房间,伸手关了门,先是去卫生间洗了个手,甩干水后心脏鼓动着坐到了书桌前。
手指发抖地点开手机,屏幕显示梁宴拒绝了她的好友申请。
阮听雾心脏空了一拍,疑惑地又加了一遍他,不过这次她在验证消息那填写了一句话:【梁宴哥哥,我是阮听雾,谢谢你教我写题,等我考上了大学,我一定——】
越写越觉得不对劲,阮听雾删除了几句话,只保留了那句【梁宴哥哥,我是阮听雾。】
一分钟后,手机跳来一条信息:【你已添加了LY,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阮听雾弯了弯眼睫,抱着手机编辑开场白:【梁宴哥哥好,就一道题,对不起麻烦到你了——】
还没编辑完,手机屏幕上划下来一条信息。
LY:【题目?】
哦,对,他很忙,不能在这陪着她浪费时间。
阮听雾停止了编辑开场白,立即将试卷上的题目发了过去。
五分钟后,梁宴发过来一条信息。
【哪不会】
雾里看花:【第一二问都知道,但是不知道怎么求直线pq的方程。卡在了y1y?? =k??(x-3)(xz-3)=k[xx??-3(x +x)+9]这一步。】
一分钟后,梁宴发过来一个让她澎湖灌顶的新解题思路。
阮听雾数学底子不错,人也聪明,一下子就理解了,而且梁宴这种写法比标答的简单很多。
雾里看花:【谢谢梁宴哥哥,我懂了】
这条消息过后,梁宴的头像便再也没有了响动。
阮听雾便点开他的头像仔细端详。
大面积的灰色,左下角有一抹分不清是蓝天还是海洋。
她端详了一阵,又退出去,返回聊天页面。
然后很清楚又直白地发现——
加上好友之后。
他一共发了三条信息。
【题目?】
【哪不会?】
最后一条是简单又清晰的解题思路。
聊天记录没用一页就翻完了,乏善可陈至极。
阮听雾看着聊天记录陷入沉思,她的确是学会了一道数学题,但她也浪费了他的时间。光看他发的消息就能推断出他现在很忙。
阮听雾很快作了打算,就算加上了梁宴微信,她以后也不会再问他题目打搅他了。
毕竟他本来也是不情愿的,只是没有办法而已。
她还将自己的网名改成了【雾里看花】,改给谁看呢,他根本就没时间注意她这些小心思,更别说和他多聊几句天了。
而且——他都没有回她消息,这些都足以证明她现在所猜想的那些全是真的。
阮听雾悻悻然放下手机,又发了好一会的呆,重新做了下那道题目,一会后成功地做了出来。
她欣慰地看着自己的解题步骤,夸赞道:“果然暗恋会辜负人,但学习不会。”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阮听雾又做了一套数学题。
做完题便去浴室洗澡,只是洗澡的过程中大脑放空,她又想到了梁宴。
想到了他聪明利落的解题方法,想到了他两年前站在校庆主席台上耀眼又吸引人的帅气模样,最后又想到了他没有回她消息,以及她与他少得可怜的聊天记录。
心情顿时便很沮丧。
换上一套白色柔软的睡衣,她手洗好贴身衣物,然后将其他衣服扔进洗衣机,最后泡了杯牛奶,坐在书桌前写着一套英语试卷。
她做英语一向很快,一下子就写到了完形填空。
当扫到一段其中一段时,她鼻尖酸了下。
To love someone in secret is like a seed in bottle waiting for growing up, though not sure whether the future will be more beautiful, still waiting it earnestly and eagerly. (暗恋一个人的心情,就像是瓶中等待发芽的种子,永远不能确定未来是否是美丽的,但却真心而倔强的等待着。)
阮听雾第一次做完型时用笔圈了好几个单词。
will be more beautiful .
黑色的水性笔在试卷上涂描,她鼻尖酸得厉害。快速写完英语试卷并且对好答案后,她手脚并用地爬上床,实在忍不住点开了梁宴的朋友圈。
朋友圈背景是一汪宽阔的深海,看模样应该是他自己拍的,构图不算太漂亮,但胜在那片海洋的确很美。
但朋友圈页面没有一条动态。
阮听雾泄气地退出去,下意识打开“发现”页面的朋友圈,百无聊赖地浏览着,忽而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头像是占据绝大多数面积的灰。是梁宴给她发消息了。
阮听雾弯了下唇,点了进去。
LY:【嗯】
就一个简单冷漠的嗯字。
阮听雾弯着的唇又松了下去。但还是立即在对话框编辑了一句:【嗯,谢谢梁宴哥哥,我真的弄懂了,刚刚还自己做了一遍】
检查一遍后按了发送。
但几乎是同一秒。
梁宴信息跳进了她精致偏黑的瞳孔。
【雾里看花你们高中生喜欢这样的网名?】
作者有话说:
暗恋一个人的心情,就像是瓶中等待发芽的种子,永远不能确定未来是否是美丽的,但却真心而倔强的等待着。来自电影《薰衣草》
第8章
阮听雾看见梁宴发过来的消息,唇刹那就翘了起来。
他真的有注意到她网名。
床头柜上立着的灯亮着,她“啪”地一声关掉大灯,雀跃地滚进被子里抱着手机傻笑。
过了几秒,她点进聊天框,手指戳了又戳地输入消息【是那天逢喆哥哥说的,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就当网名了】
展开唇角摁了发送键。
“啪”地一声又放下手机,身体躲进柔软棉被里,只露出一双水灵纯黑的眼睛,被柔黄的灯映成欢喜模样。
180s后,手机响了一下。
阮听雾立即拿过手机摁亮屏幕,但消息却不是梁宴发过来的,她眼里掩过一抹失望。
清楚地瞧见是孙成漾发过来的信息,没看内容心脏便凶狠地悸动了下,眼角展平。
一分钟后她心脏沉重地点进孙成漾的信息。
【我和程砚商量过了,你住在他那边不是不行,但我有个条件。】
孙成漾什么时候这么好打商量了...?
阮听雾提着的心脏又陷落了下去,整个人瞬间变得轻松了。
孙成漾的信息又弹了过来:【你期末必须考进年级前十。】
阮听雾倒吸了一口气,反手把手机搁置到床头柜前,苦恼地思索起期末考进前十的事。
她这次月考年级名次是第二十五,距离前十有十五个名次的差距。这次数学和物理没有考好,如果期末想要提分,就必须在这两科上下功夫。
但这两科对她来说却很苦恼,每次考试都是中等水平,虽然分数不算差劲,但离优秀却还有一段道阻且长的距离呢。
思及此,她又拿过手机,眉毛拧在一起,但又想到那个充满窒息味的阮家,最后还是郑重地敲下了一个好字。
几分钟后手机又响了下,阮听雾挠了下手心,猜想大概是孙成漾回了消息,她皱着眉头摁亮手机,在看到具体消息时挑了个眉。
眉间也随之舒展开来。
LY:【行,早点睡吧】
她在一片橙黄的暖光中眯起眼睛,回复了两个字【好啊】
第二天回家,程砚见着她进来就蹙眉:“孙成漾私底下联系你了?”
阮听雾反倒笑着安慰他:“没什么的,她都答应我不会再让我回家了。”
“什么条件。”程砚扯了下唇。
“期末考进前十,”阮听雾摸了摸鼻尖:“不一定能考到,但我会尽全力。”
“别把自己压力搞那么大,”程砚啧了一声:“下个礼拜陈逢喆生日,我还不知道送他什么。”
她笑了下:“送他一份关怀。”
程砚乐了乐:“怎么样,你去不去?”
阮听雾:“下周我们学校弄校运会。可能没时间。”不过,既然是陈逢喆生日,那梁宴也可能会去吧。
只是校运会那几天可能真抽不开时间,因为她已经主动报名参加了三千米长跑。班里报名的人少得可怜,体育委员也强调过既然报了名就不能再退赛搞他心情。
为此,她眉眼染上一份沮丧思绪。
“你们校园会哪天?说不定和陈逢喆生日不是同一天。”
阮听雾眼睛亮了下,瞬间就提起了希望:“是哦,他哪天生日啊?”
紧接着又冷不丁听见程砚说话:“23号。”
真是倒大霉,某人提起的希望一下子就坠落。
她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我们校运会是22到24号三天。”
程砚摸了摸下巴:“那很完美地错过了呀,之前梁宴不是帮你讲题吗,我还想这次带你去,然后当场给他说声谢谢呢。”
阮听雾咬了下唇:“我也挺想和他见个面的。”
“嗯,”程砚叹口气:“我知道你性格,你就想着和梁宴见面说谢谢吧?不说吧舒服对吧?因为他帮你讲题。”
“……”阮听雾虚心地点了头。
那倒也不是哈。
“欸,草。”程砚拿着手机小声爆了句粗。
阮听雾坐在沙发上抬手揉了揉脖颈。细细想来,她还是为这次和梁宴错失见面的事懊悔不已。
但现在后悔也晚了呀。
她努力调整着情绪,安慰自己祸福相依,这次她虽然失去了和梁宴见面的机会,但也肯定会得到什么的。
嗯......得到了烦恼和遗憾。
阮听雾脑袋埋到膝盖上,心里更懊悔了。
下一瞬程砚忽然扒拉了她一下:“想什么呢,我把程砚生日记错日子了。这次陈逢喆生日你能去。他25号生日。”
“啊?”阮听雾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听到这个好消息她唇也弯了起来,但担心程砚看出她这些见不得人的心思,遂又将唇角压了下去:“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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