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已经差不多一天没见。
这一天微信的对话也寥寥可数。
她懒洋洋撑着下巴,眼皮粗略扫过,低眉退出微信。
打开班级发的复习重点开始看了起来。
许是今天坐了太久计程车和高铁,心脏有点闷,阮听雾侧身打开抽屉拿出一盒薄荷糖,敲开捞了一颗放嘴里。
薄荷糖前调冷冽,像高山颠上伏着的积雪。
心肺变得冷静镇定,心脏闷感逐渐消失,复习的效率比之前高效不少。
过一会糖醇味在嘴里荡漾开来,润而清,微甜。
电脑响了下。弹出微信界面的聊天。
LY:【晚上来找你?去你学校咖啡厅教你学习行么】
阮听雾看见梁宴消息,勾了个笑,但她今晚是真没空,连澡都洗了,待会要是再出去,回来又得洗澡,便只能编辑:【我没什么时间,还在复习过几天要考的,然后晚上还得整理一下这几天拍的照片 TVT 】
发送完消息,周书书调笑的声音响起来:“听雾你谈恋爱了啊,和谁发消息嘴角弯这么大呢,脸好像还有点红?啧啧啧。”
“啊,”阮听雾还没意识到自己脸红,扒拉了下头发:“还没谈上呢。”
“喔,”周书书揪了下她的脸,“谁啊,校内还是校外的,能被你看上,这人天大的福气啊。”
“校外的,”阮听雾说,“你见过。”
“我见过?”周书书愣住了,“谁啊。”
“我哥,”阮听雾还是一时没有办法改变不叫他哥哥的习惯,“就上次岛上,你见过的。”
“我草,”周书书惊讶地瞪大眼,“你挺不露声色,这是高手在民间,呸,在我们宿舍啊。你现在在追他啊?他挺难追的吧?长得就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
“……”阮听雾有点不好意思说梁宴在追她,于是摇摇头,说:“他也不是很难追,你只要站在那,他就会来找你了。”
“什么意思啊?”周书书纳闷道,“难不成他在追你?”
“你自己理解一下。”阮听雾说。
“哎呀,你直说嘛,”周书书肩膀蹭了蹭阮听雾,“哎呀,我都撒娇啦,你就告诉我嘛。”
“……”阮听雾挠了挠脖颈,对上周书书渴望又探求的眼神,还是觉得有点难以讲出来,便偏头嚷了句:“嗯,他,在,在,追我。”
“我草我草,”周书书瞪大眼,很快又捏了把她的脸:“我们听雾又不差,这么优秀一人,谁见了不心动。哪怕是一长期以哥哥自居的男人,呵呵,都逃离不了我们听雾的魔爪。你给我自信起来!他追你怎么了,你觉得很不好意思吗?哼,你就得告诉全世界,他在追你。”
“喔,”阮听雾抿了个笑,实话实说:“其实我也不是不自信,就是偶尔在他面前会有点自卑。”
其实也不是偶尔,而是经常会自卑,特别是他说,他喜欢她要追她之后,她就总是怀疑,梁宴到底为什么会喜欢她呢。
“你自卑什么,”周书书郑重其事地看着她,“他都来追你,肯定是特别特别喜欢你,而你,当然也是被值得喜欢的啊。你看我们宿舍,我们大家都非常喜欢你啊,”说着说着,周书书挑起阮听雾下巴,笑眯眯地说:“他能追到你都是他的福气好不好。”
阮听雾弯起眼睫:“书书你真好。”
“我可不是对谁都好,”周书书向来是个爱恨分明的人,她敲敲阮听雾桌子,“你手机亮了,你回消息吧,我先去洗澡了。”
阮听雾说了声好,视线碰到梁宴发过来的新消息上。
LY:【你最后那表情什么意思,没懂】
她眼神往上,扫到梁宴提及到的那个表情。
是TVT.
阮听雾弯了下嘴角,编辑对话框:【苦笑的意思,就是觉得很——】
还没编辑完,梁宴消息跳进眼底:【你打个视频和哥哥好好讲讲?】
阮听雾打字发消息:【不用这么麻烦,文字能解释清楚。这个表情就是苦笑的意思】
梁宴发过来一条五秒的语音。
阮听雾凑到手机边听。
嗓音闲闲,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挺模糊,听不清楚。仿佛有很大的风声,但又好像是他刻意模糊。
“嗯嗯没见嗯嗯视频,行么。”
阮听雾拿起手机摁住语音:“你在哪儿啊,是风声吗,我有点听不清。”
语音发送过去,梁宴新的语音弹了出来。
阮听雾点开,听到他依旧带着风声,但能比上一条更清晰些。
“嗯嗯没见嗯嗯想嗯嗯视频,行么。”
阮听雾蹙起眉,摁住语音:“什么没见什么视频啊,你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发语音吗,要不打字吧,我真听不清。”
梁宴新的语音再次弹了出来。
这一次,尤为清晰,一点风声或是杂音也没带。
低磁,包裹着金属质地,沉沉响在耳边。
“行了,不装了,一天没见,有点想你,打个视频,行么。”
阮听雾听见这话眼角就迅速弯了起来,嘴里的薄荷糖发散着浓郁的甜味。
她耳根发着热,梁宴已经拨了个视频电话过来,摁了接听。
才一天没见,她以为等下会和他尬聊。
但没想到梁宴这人总有办法勾得她脸红心跳,哪怕隔着张屏幕,他都能让她觉得开心又雀跃。
和他视频的这二十分钟里。
空气仿佛都含着粉红色的烈橘泡泡。
嗯,是梁宴身上的味道,好闻得让她独自牵挂了很多年。
最后,阮听雾真没时间复习了,想挂视频,说:“我还得去忙呢,都打了快二十分钟了。
梁宴嗯了声,挑下唇:“我刚刚不小心买了两张电影票,恐怖片,一个人有点怕,你能和我一起去看顺便保护我吗?”
阮听雾:“你还能编得再更假一点吗?”
“好,”梁宴顿了下,抬起眼看她,尾音上勾:“那哥哥也不装了——”
阮听雾抬手揉了下眼皮,梁宴的脸忽然占满了整张屏幕,他轻挑了个眉:“请五五和我约个会。”
“喔,”阮听雾对上他眼睛,嘴角弯起来,“哪天啊?周六不行。”
她周六得去医院一趟。
“和别的哥哥有约了?”梁宴问。
“没,”阮听雾不想让梁宴担心她,于是说,“就得和室友出去聚餐,已经约好了的,没法改。”
顿了顿,她刚想说,既然时间相撞那可以改个时间去看电影,这周五和周日都行,但梁宴忽然又道:“既然你没时间,那哥哥这周五正好回一趟京南,周一回再来找你行吗?”
于是阮听雾便没再提电影的事,说了声好。
周六那天。阮听雾独自打车去医院。挂了妇科,想好好调理一下月经不调的毛病。
做完B超后,诊室里,温柔的女医生问她情况。
阮听雾如实说:“我妈妈觉得手洗衣服比较干净,十三四岁那会我就经常手洗衣服,然后,”她微收唇角,“家里经济情况不是很好,热水时有时无的,有时候就用冷水洗。其实那时候生理期还挺正常,但十五六岁就不怎么稳定了,经常延后。所以我猜测大概是因为生理期也经常用冷水洗衣服。”
“好,知道了。”女医生又问了她许多情况,然后相应地开了药,叮嘱她许多。
阮听雾道过谢,拿着药走出医院。
梁宴发了条消息过来:【聚餐吃的什么,拍张照片给哥哥看看】
阮听雾:“……”
她将药放进背包,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程砚妹妹?”
阮听雾从没在清北听过有人这么叫她,立即抬起眼,面前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她嘴角顿了下,对这个人完全没印象,弯下唇:“请问你是?”
“几年没见了,”梁丞笑,“上次见你还是你和梁宴一块买路边摊那次?我变化挺大的,那次我开个跑车,你没印象了?”
他说起她和梁宴一起买虾丸那次,她就想了起来。
可是,还是没有办法把面前这个医生和之前那个开跑车的纨绔子弟挂钩。
而且,梁宴说过,他弟弟和爸爸都对他不好的。
“没什么印象了,”阮听雾下意识不想和他接触,“我先走了。”
“嗯。”梁丞问:“你和梁宴还有联系吗?”
“怎么了,”阮听雾抬眼:“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梁丞笑了下,“但如果你和他还有联系,我想劝你离他远一点。他这个人,谁沾了都挺倒霉。”
“你不如管好你自己吧,”阮听雾皱眉看着他,“我也想劝你离我远一点。”
“你们两个不会在一起了吧?”梁丞觉得好笑:“程砚知道这事吗?你还真和他谈恋爱啊?妹妹,你眼光够差的啊。”
阮听雾深深地蹙眉:“随意评判别人和随意诋毁别人,你不觉得你很没有礼貌吗?”
“随口提醒你一句而已,”梁丞道:“我刚调到这医院没几天,能遇着你是缘分,我就问你一句,他有对你主动过吗?他可能主动牵过你的手,或者让你亲过他,但他有主动和你接吻吗?他这个人,不可能主动和你接吻。”
“神经病。”阮听雾懒得和他多说,转身就走。
恰好是中午,她肚子有点饿,随意找了个餐厅吃点东西,打开手机给梁宴拍了张照片过去,附上文字:【哥哥,你是在查我岗吗?】
十分钟后。
她吃完午饭,拿纸擦嘴,旁边位置上忽然多出一个光染的人影。
声音调侃:“这儿有人求着和你一起吃饭,你宁愿一个人吃也懒得应付哥哥啊?”
阮听雾偏头看梁宴:“你怎么来了。”不是,应该还在京南吗。
怎么,又像上次一样,明明在远在千里之外的城市,却在暴雨天赶至山坡背她下山。也像那次一样,明明已经坐上去梵蒂冈的飞机,却又出现在她眼前告白。
“这不是怕你和别的哥哥一起吃饭?”梁宴睨一眼她,“所以赶着来找你。”
“喔,”阮听雾抿了口茶,“刚和别的哥哥吃完呢。”
“那能轮到我了吗?”梁宴忽然凑近她,抬手拨了下小姑娘睫毛,“你要不答应——”
阮听雾坐在靠窗位置上,二楼,日光宣泄得正好,男人拿件外套挡着她和他,她仿佛囿于他的怀抱。
她看着他拨她睫毛,在心里想,她要不答应他,他是不是要扯她睫毛。
可是下一瞬,男人手还攥着她手腕,唇朝她贴近,在距离她唇一厘米位置停下,放低声音道:“哥哥就强吻你。”
阮听雾心脏跳得飞快,已然闭上眼睛,心想他弟弟的话果然就是在胡说。梁宴对她,好像一直都是算主动。
现在明明是大白天,阳光暖暖浮在空气里,没有夜晚那种暧昧氛围加持,可梁宴拿外套挡着光,她和他好像在另外一个小世界,清醒着沉沦。
“嗯,”梁宴声音在耳边响起来,“那你选,待会要不要和哥哥约会?”
“我下午有时间。”阮听雾眼睛轻轻闭着,等待她的宇宙飘满漂亮的街头气球,可梁宴最后并没有吻过来。
他撤了外套,光线明晃晃掉进阮听雾眼前,光亮代替漆黑,“那行,就不惩罚你了。”
阮听雾:“……”
她明明,很想让他惩罚她。
下午,梁宴带阮听雾去了一家私人摄影展。阮听雾起先很兴奋,这家展的票价昂贵,且很难得,她早就想去,但因着没有票不得不放弃。
可在展会上,因为偶遇到梁丞的事情,她却始终开心不起来。
梁宴很快察觉到她情绪,逛展时候,他低声问:“听雾,怎么了,”挑唇道:“担心哥哥强吻你?别难过,我暂时还没这个打算。”
“不是。”阮听雾不开心是因为担心梁宴以后遇上梁丞,他会不开心。
她不想梁宴因为这种人不开心。
“那是怎么了。”梁宴偏头问,“赶着见下一位追求者?”
“没。”阮听雾摇头,她也不好怎么和他解释,如果贸然提起那个人,他不开心的速度只会更快吧,“就是明天得考试,我有点焦虑。”
“那看完展送你回宿舍?”梁宴抬手揉她头发,“焦虑什么,考零分哥哥照样喜欢你。”
“我才不考零分呢。”阮听雾被他这句话逗笑。
看完展还早,梁宴送阮听雾回宿舍,车停在校门口,她解开安全带下车,突然被他叫住:“五五。”
“怎么了。”阮听雾回头看他。
男人没什么表情,敛着眉,轻敲了下方向盘,“没什么,只是就这么放你走,哥哥还挺不乐意?”
“啊,”阮听雾微微弯起眼,“那你想怎么乐意。”
梁宴轻抬眼皮思忖了一会儿,阮听雾看着他思考模样,心脏像被海浪席卷,她下意识抿住唇角,手指不自觉收紧。
脑子里突然又想起梁丞的话。
“梁宴这个人,不可能主动和你接吻的。”
像是不信邪,阮听雾主动探身进副驾驶,撑着下巴看他,两人视线撞在一起。
忽而,她伸手碰了碰他唇角,刚碰到的那一刹,她手指发颤到极致。
男人唇角锐利,又薄又软,阮听雾脑子里炸起不断上升的烟花。
她极力克制住自己的紧张,而后又靠近男人一分,手围着他唇角打了个圈,轻声说:“你这儿好像很软?”
梁宴滑了下喉咙,声音微哑:“听雾,别碰。”
“为什么不能碰?”阮听雾动了动唇,“你能问我借,我就不能问你借吗?”
“你想问哥哥借什么?”梁宴问。
阮听雾手指摁了下他唇角,笑了下:“借——”她又加大力度摁了下梁宴唇角,“借这个啊。”
“好,”梁宴凑近她,“我不要利息,你只管借。”
阮听雾看着他凑近的脸,意识到他还是没想主动吻她,她放下手。
为什么,她提示得这么明显了,他还是不能主动吻她。
阮听雾好像莫名纠结这个点,不是因为梁丞的话,而是从一开始,他朝她告白的那晚开始,她就很想要梁宴主动吻她。
因为,小姑娘也很想要体会被吻,被喜欢的感觉。
“怎么不借了。”梁宴见阮听雾放下手,凑她更近,“没利息也不用你还,真不想继续?”
男人的唇近在咫尺,阮听雾克制住很想吻上去的心思,心脏怦怦地抿出一句话:“想,可是我们还没到那一步。”
“哪一步不都是你说了算么,”梁宴轻敲了下她手心,一字一顿道:“哥哥任由你摆布。”
阮听雾鼻尖灌满清香味,她手心炽热得不像话,顿了片刻后匆匆抛了句话下车:“可是我也想被你摆布。”
*
阮听雾回到宿舍,心里有点难过,思来想去拨了陈逢喆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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