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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妤这才放心地将他带到了张家里，与张叔张婶说明情况后，就由着张婶将他们带到了客居的厢房里，张叔又拿来了伤药和纱布，想给裴肃上药。
裴肃面色冷淡：“有劳，您出去吧。”
张大愣了愣。
倒是姜妤点了点头，道：“张叔你先出去。”
裴肃看向姜妤：“你也出去。”
姜妤：“我也出去？那……”
裴肃几乎被她气得发笑，他手里还捏着那枝桃花，顺手便又敲了敲她的头：“你不出去，是想留下来占我便宜？”
况且谁教得她这样天真懵懂，连男女有别都不放在心上？
这样的性子，往后入了东宫，还不被那些居心叵测的东西吃得骨头都不剩？
姜妤“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话都不想多和他说一句，便直冲冲出了门。
她走之后，裴肃在屋子里待了会儿，假装上过药后，方才出门。
只是他出去才知道，姜妤已经跟着张大去河边捞鱼去了。
胡氏热心道：“姑爷若是想去找二小姐，我让绵丫头带你过去。”
“姑爷？”他挑了挑眉，反问。
胡氏“啊呀”一声，“莫非您不是……？我叫错了，还请公子勿要见怪，只是这是二小姐第一次带男子来，我还以为……”
裴肃看向她，冷沉沉的眸子里带了些兴味：“魏嘉行也没来过？”
胡氏摇了摇头：“往年二小姐只与老爷一道来过，老爷不来，就是她一个人带几位姑娘过来。”
她又有些好奇地问：“您真不是……？”
裴肃笑笑，坐在一旁的马扎上，一边看胡氏择菜，一边道：“大娘，我想过去找她。”
胡氏连声说好，又叫绵丫头来给他带路。
说着，她又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位公子生得真是好看，简直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看他举止气度，也是家世不凡，见着她和绵丫头她爹，眼里也没什么轻贱的意味，可见是个好人。
这样出身好相貌好品行好的公子，倒是堪堪能配他们二小姐。
小绵带着裴肃出了院子，往河边去，她性子活泼，裴肃问她一句话，她能答十句。
没过一会儿裴肃就知道了姜妤喜欢看花，喜欢吃果子，喜欢摘荷花，喜欢挖莲藕。
听起来就没有她不喜欢的。
“我们院子里那只大黄狗，它是阿妤姐姐从山里捡回来的，它的名字也是阿妤姐姐取的。”
“哦？什么名字？”
“小白！”
有一瞬间裴肃疑心自己耳朵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否则怎么会听见这么离谱的回答。
小绵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阿妤姐姐喜欢小白狗，所以就给它取名叫小白啦！”
裴肃面无表情：“你阿妤姐姐的取名风格真是独树一帜。”
小绵眨了眨眼，仰头问道：“独树一帜？什么意思呀？”
“就是很特别的意思。”裴肃淡声道。
小绵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毒树一只，我记住了。明天我和先生说了，他肯定会夸我。”
裴肃扬了扬眉：“你家里给你请了先生？”
小绵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我在学堂念书。本来爹娘是不想让我去的，是阿妤姐姐说服了他们，阿妤姐姐还给我交束脩。”
她望着远处站在船上撒网的爹爹和阿妤姐姐，小声道：“等我长大了，也要成为像阿妤姐姐一样的人。”
裴肃偏过头，看见小姑娘眼眸清亮，目光坚定。
他心里却闪过一丝不合时宜的想法。
只是这想法很快就如烟飘散，他抓也抓不住。
回过神来，姜妤已经捧着一张荷叶到了他面前，她弯下腰，给小绵看荷叶里的小鱼苗。
小绵惊呼一声：“小鱼！”
姜妤也高兴地附和她：“是小鱼耶！我们回去把它好好地养起来！”
裴肃看了她一眼。
幼稚。
不就是一条小鱼？
第31章 兔子
姜妤刚和小绵说完, 又听见那边阿措在叫她。
她转过头应了一声，想过去看看她们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刚走两步又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捧着荷叶, 荷叶里盛了浅浅的一捧水，还没有她尾指大的小鱼在水里乖巧地吐着泡泡。
她想了想, 直接将荷叶塞到了看起来无所事事的裴肃手里：“拜托拜托，你帮我拿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虽然、虽然裴肃是太子，但是太子说不定也喜欢与民同乐呢？她乐观地想。
裴肃猝不及防被她往手里塞了一张裹着鱼的荷叶, 还没来得及生气, 又听见她的话, 立时冷笑道：“你敢走一步, 我立马把它扔进河里。”
她当他是什么好心的活菩萨？
还是说他太纵着她，让她竟忘了自己的身份？
姜妤怕他真的把小鱼扔回去, 顿时站在原地, 不敢动弹, 一双如水的杏眼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真是个撒娇精。
裴肃横她一眼：“给你一刻钟的时间。”
说完，他就捧着荷叶去到了一旁的树荫下乘凉。
姜妤弯了弯眉眼。
她猜得果然没错，太子也会喜欢与民同乐的！
将小鱼妥善交给裴肃保管后，姜妤便拉着小绵一块儿去到阿措身边，到了才知道她方才在惊呼什么。
四个婢女蹲在石桥上, 河水过了桥就直下落到前面的浅滩里，大大小小的石头布满浅滩，不远处有打赤脚的小孩儿三五成群在浅滩里翻找着什么。
行香她们没有带多的衣服，不敢下去, 怕弄脏了衣裙，有失体面, 便只能蹲在桥上，看小孩儿们玩闹，然而蹲了一会儿，阿措一低头，就发现水里游着好多小鱼。
这些小鱼比她之前放在荷叶里那条还要小呢。
“这些是鱼花呀，都是刚出生不久的小鱼崽崽！”小绵解释道。
姜妤夸她：“小绵知道得真多！”
她说完，就将衣袖挽上去，伸出手放进河水里，眼看着小鱼花游进了掌心里，谁知手捧出来，却只有一汪清澈的河水。
看得小绵咯咯直笑。
她给姜妤出主意：“阿妤姐姐要是想要，我回去拿只桶来，一下就能把它们全捞起来。”
“算啦，它们太小了，还是就养在这河里吧。”姜妤拒绝了小绵的提议，却忍不住又将手伸了下去。
裴肃等在树下，百无聊赖地看着荷叶里的鱼，正当他算着时间想叫姜妤过来时，却见着崔慎微从河边走了过来。
他正是从姜妤的方向过来，却不知为什么，走到一半，他又停住，目光长久地落在石桥上几个女子身上。
裴肃直觉他在看姜妤。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情更烦躁了些，弯下腰随手捡了块石头往河里扔过去。
“噗通”一声，河里的小鱼花四散而逃。
姜妤气哼哼地站起来，终于承认她和这些小鱼花没有缘分这个事实。
她转身往裴肃所在的地方走过去。
一边走一边看路边的浅滩，那些小孩儿还没有走远，有几个走在被水流冲刷得光滑的石头上捉蜻蜓，有几个则是低下头不断将脚下的小石头搬开，偶尔有什么发现，就惊奇地一起欢呼出声。
看起来真好玩。
姜妤想。
小绵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了过去。
姜妤按捺住心里的好奇，走到裴肃面前，接过他手里的荷叶，仰起脸朝他笑着说了声谢。
裴肃笑了一声：“就说声谢，姜二小姐未免太不诚心。”
姜妤愣了愣，又听他问：“给我的谢礼呢？”
好问题。
姜妤觉得裴肃问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高估她了。
她哪有什么谢礼能给他？
只怕一般的他也看不上。
她斟酌了一下，而后一脸不舍地开口：“一会儿您要不留下来用餐便饭？张婶会做好吃的蒜苗炒腊肉和红烧鱼，我把最瘦的腊肉和最好吃的鱼肉都让给您，怎么样？”
裴肃扯了扯唇，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你倒是会借花献佛。”
姜妤嘿嘿一笑，只当他是在夸她。
裴肃看她一眼，目光又越过她，落到她身后的崔慎微身上，语气轻淡：“你怎么来了？”
崔慎微拱手，唤了声“公子”，而后道：“听闻公子今日出城打猎，特来一观。”
他今日上昭德侯府扑了个空，才想起来昨天临渊和他说，殿下近来时常感到有人窥视自己，只是毕竟在侯府里，他们不好动作，所以今日殿下准备出城，引蛇出洞。
他想知道这条蛇是从哪个山洞里钻出来，又估计外人在场，不敢明问，只好以打猎指代。
裴肃走上前，将姜妤挡在身后，微微颔首，与他道：“射猎已经结束，你来晚了。”
姜妤从他身后探出个脑袋：“不晚，正好晚些时候可以和我们一起吃饭。”
她说完，又小小声地问裴肃：“那你打到猎物了吗？”
“自然。”
姜妤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又问他：“猎到了什么？山鸡还是野兔？我怎么没看到？”
裴肃恶趣味地道：“是只兔子。已经被我剥了皮烤来吃了，你想看？不如我把那张兔子皮送给你？”
他有心想吓一吓姜妤。
他觉得姜妤胆子太大了，尤其在他面前。明知他的身份，怎么还敢指使他做事？
况且，他原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恶劣地想，姜妤最好早点看清楚他的真面目，断了对他的念想，这样对大家都好。
谁知姜妤却喜出望外：“真的吗？我正好还差一张兔毛披风，最好要是白色的，灰色的也不是不行。”
第32章 回城
裴肃冷眼看着她。
崔慎微却在一旁笑道：“我家中正巧有一件兔毛披风, 今春新做的，姜小姐若是不嫌弃，明日我便让人送来, 权当答谢姜小姐今日留我用饭了。”
姜妤正要点头，裴肃却先她开口道：“不必了, 我那儿也有，今日回城后，我便让临渊给你送来。”
姜妤：……？
姜妤觉得她其实可以拥有两件披风。
但是看了看裴肃冷沉沉的脸色，她选择闭嘴。
一行人慢悠悠地走在田埂上, 待他们回到张家时, 村子里已经炊烟四起, 日头渐西, 挂在远山上，青川野溪间笼着一层胭脂似的薄媚, 雾蓝的天幕下白鹭低飞。
见他们回来, 张婶转身打了盆热水, 招呼他们过来洗手。
姜妤走过去，和张婶道：“待会儿再加副碗筷。”
张婶“哎”了一声，连声说好，又道：“听闻您来，赵家送了只鸡, 刘家送了只鸭，还有李家送了几根腊肠过来，我想您一贯不喜欢吵闹，便收了东西让她们各自回去了。”
这几家和张家一样, 都在姜家的庄子上做活，一边照料田地, 一边养些鸡鸭。
姜妤抿着唇笑道：“那您记得帮我谢过几位婶子。”
她说完，又道：“我想买几块田，您平日常和邻里走动，若是打听到什么消息，劳烦您知会我一声。”
她说这话时没避着人，一来是觉得裴肃与他身边那位公子不会关心这种微末小事，二来则是觉得他们应当不会多问。
裴肃与崔慎微也确实没问。
若是买铺子做生意，兴许他们还能插两句嘴，但若说到买田地，他们却是一窍不通了。
胡氏一口应下，又请几人进屋用饭。她赧然道：“乡野饭菜，比不得京中酒楼精致，还请几位莫要嫌弃。”
这话自然是和崔慎微与裴肃说的。
两人不比姜妤，是头一次来，因着是二小姐的朋友，胡氏也想将他们招待好。
奈何裴肃在旁人面前一向寡言，也就只有崔慎微，很有些长袖善舞的本事，连忙笑着打圆场，说哪里哪里。
他说完，看见面前桌上放着一壶酒，又笑问道：“既然有酒，怎么能没有花生？我听闻炒花生与凉拌猪头肉是最下酒的好菜。”
裴肃闻言，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胡氏也是一怔，正要开口解释，姜妤便笑道：“我自小不能吃花生，每次一吃身上就要长疹子，身边的人都知道这事，所以今日张婶便也没炒花生，招待不周，缘是因我之故，还请公子见谅。”
崔慎微望着她，微笑着颔首，温声道：“原来如此。姜二小姐与七郎相熟，便也是我的朋友，唤我微之便好。”
不等姜妤应话，裴肃冷着脸将碗往姜妤面前重重一放，碗底与桌面相触的一瞬间，发出清脆的一道响声，他却仿佛浑然未觉似的，对姜妤颐指气使：“我想吃鱼。”
姜妤莫名：“鱼不就在你面前？”
裴肃皮笑肉不笑地提醒她：“谢礼。”
她有功夫和崔慎微说话，还不如多给他夹两筷子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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