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鹤鸣抬眸:“怎么了?”
盛骄露出一个笑, 从怀里掏出副工具手套:“戴上手套,会不会好一点?”
游鹤鸣心里也不知该做何感想,居然还有些许动容。
这就是坏人做了一件好事, 就能得到改观的道理吗?
游鹤鸣笑了笑,眼底无奈:“算了, 戴上手套不好使。”
听他这样一说, 盛骄又把手套给收了起来。
她弯着眼睛笑,眼底澄澈又明亮。
煮阿胶很麻烦, 老爷子不知道从哪里背了一口很大的锅子回来,往里面倒东西。
那些值钱的玩意儿堆了一锅子, 全是根据盛骄的身体配好的食材。
盛骄一边喝着燕窝小米粥,一边说:“老爷子, 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怎么什么都会。”
语气浮夸又毫不走心, 偏偏章老爷子就是受用,嘴角上扬, 一把山羊胡都翘了起来,手里还举着锅铲:“你还想要些什么啊?”
这小丫头片子,嘴边这么甜,还不是天天折腾他老人家。
不过被折腾的老人家也没生气,反而每天都找到事情做,忙个不停。
盛骄朝他笑,她的眼睛很大很漂亮,带着卧蚕,这样一笑倒是有几分甜味。
她说道:“章老爷子,您什么都会做吗?会不会太麻烦了呀?”
章老爷子不乐意了:“你想搞些什么?还能难到我老头子吗?”
盛骄笑意渐浓:“那您会做美白的身体乳和护发的精油吗?”
“面霜呢?珍珠膏呢?”
她的皮肤干裂,暗黄,手指间和脚后跟都是茧子,头发乱得和枯草一样,即使是天天吃这些美容养颜的东西,也养得很慢。
要里外兼修,一起调理才好。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但盛骄不是,她纯粹就是对自己很好。
不管在哪里,她都会优先好好考虑自己。
每个女人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事情,心情也会变得愉悦起来,这种打扮完全不是为了外人,也不是讨好他人,仅仅是自己内心得到了满足。
当她自己把自己收拾干净,心情也会好起来。
章老头说道:“这还不简单,我给你拿一点何首乌、黑芝麻配上药材,取出精华来.......”
一个养发的全黑套餐,一个美白养颜的全白配方。
盛骄就是典型地顺杆子往上爬,她拿到乳液和精华后,喜滋滋地给自己涂涂抹抹,只觉得身上都香起来了。
有能力让自己过得好一点,为什么不呢?
做女人呢,漂亮是一天,不漂亮也是一天。
游鹤鸣觉得她可真是奇怪的矛盾,她巴巴地每天涂涂抹抹,但也不像他外出时看见的那些女人,脸上擦着白色的粉,嘴边抹成红色。
反而一天到晚披散着头发,素面朝天睡在摇椅上面,晃晃悠悠地吃着西瓜。
一点形象都没有。
时间从春末夏初,已经到了西瓜成熟的季节。
盛骄一个人抱着半边西瓜,盘腿坐在椅子上面,用勺子舀出红色的西瓜肉一口咬下,再吐出里面的西瓜籽,吃得很香。
游鹤鸣在她旁边放了一个小篮子,专门给她装吃零食剩下的包装和垃圾。
他抱着另半边西瓜,说道:“不能放冰箱里面。”
盛骄眉头一皱:“为什么啊?”
游鹤鸣说:“爷爷不让。”
盛骄咬着勺子:“我再买一个冰箱搁自己这里!”
游鹤鸣把那半边切下来,里面的西瓜籽去掉,装在碗里,然后用井水泡着,头也没抬,说道:“你没有冰箱票。”
“而且爷爷是为了你好,西瓜性寒,不能多吃。你身体没养好,更加不能吃冰西瓜。”
盛骄有些惆怅:“行吧。”她当然不是弄不到冰箱票,但大费周章之后,又会被小老头念念叨叨,还有一个游鹤鸣,也不知道学的谁,越来越絮絮叨叨了。
管得可真多。
期间李惠来过,她生产的几套衣服在全首都受到了极大的欢迎,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众人追捧的盛况。
每天都有供销社的主任来找她进货,李惠也是有几分头脑的,她把这两套衣服的颜色做了些改变,不是一成不变的黑色。
年轻的女孩更喜欢买碎花的裙子,带着浅色勾边。
供销社和百货大楼里每天都是女生在里面排队,还有大老爷们给自家姑娘或者是媳妇排队买。
北京城里出现了许多不一样的颜色,大家原本就在报纸上见过,接受度很好,又见大部人都在穿,实在是好看。
靓丽又青春,时髦得不得了。
当她拿着承诺给盛骄的钱时,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能赚这么多?
而且这钱还要分给盛骄。
盛骄在她第二次送钱的时候就笑了,对她说:“惠姐,当初你说要买断,下个月就直接买断吧,每个月都过来多麻烦?”
李惠笑了笑:“这不是忙起来就忘了吗?”
盛骄只是在想,还好不是利润率,用入股的形式去参股,就这磨磨唧唧的水平,要真参股了,还不得拖到明年去?
贪心不足蛇吞象。
等李惠离开后,章老头在一旁重重地哼了一声:“头发长,见识短。”
盛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这是长还是短?”
章老头没好气:“没说你。”
他说的是姚家那个媳妇,长得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实际功利心极强,但他不会在背后论人是非,只是背着手往里走去。
他和姚家是有些交情,但不深。当初有人诬陷他,有几家人都出来保他,给他做担保,其中就有姚家。
而姚家为什么要给他做担保,又是因为他救过姚家老爷子的命,也治过姚家二子。
他和这个姚家的媳妇,就更不熟悉了,只是看在姚家二子的份上才见了一面。
一见面就是让他帮忙,帮了这么久,也没来做个样子。
真是小家子气。
盛骄在他后面直乐,这老头,气性还挺大,不仅大,还护短。
她喊着:“老爷子,我们来下棋呗。”
章老头一乐:“你愿意和我下棋了?”
“来来来来。”他冲着游鹤鸣喊道,“小子,快给我们摆棋盘来。”
盛骄一手好棋艺,尤其擅长下象棋,他们下棋的时候,游鹤鸣就在旁边观看。
久而久之,游鹤鸣也会了,他应了一声,给两人摆上棋盘。
盛骄下棋很是漫不经心,像是随意下着,却总能出其不意,把章老头逼得进退两难。
游鹤鸣看多了,就知道盛骄总是带着一点“赌注”的性质,尤其是这样找乐趣的时候。
她走棋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点笑意和玩味。
游鹤鸣想,她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养成这样的性子。
捉摸不透。
下完棋以后,老爷子气性也消了。
时光匆匆,尤其是这里清静,简直是在避世一般。
盛骄懒洋洋躺了一段时间,又觉得有点闲了,一身骨头都躺软了。
她把之前裁剪下来的报纸拿出来,只见上面是标记的几个小工厂。
刚开设的工厂自然是干劲十足,用不到她的建议。
已经开设非常之久的工厂那都是老油条了,大家都是混着日子过。
只有这样开设几个月的新工厂,刚经历了几回被大厂碾压的压力,又急着做出一番事业,才好合作。
盛骄拿出纸笔,在白纸上寥寥几笔画出运动员常穿的衣服,接着脱下脚上的片儿鞋,换上衬衫长裤,穿着小皮鞋。
她盛骄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给第一纺织厂找点事情做而已,省得他们太过得意。
游鹤鸣看见她出来,连忙喊她:“你去哪?”
盛骄不喜欢出门,因为这边出门都要走路,路况也不好。
而且她平常都穿着闲适随意的模样,今天特意换上崭新的新衬衫和长裤。
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盛骄说:“我去西区制衣厂。”
游鹤鸣眉眼微动,问她:“你去做什么?”
盛骄说:“我去看两眼。”
游鹤鸣满眼疑惑,他总觉得盛骄这个时候出门不会是做好事,但要说她做坏事吗?
好像也说不上是坏事。
但一定不会只是去看两眼。
盛骄说:“我去谈生意。”
她上下扫视一眼游鹤鸣的模样,眉梢微挑,问他:“你要去?”
游鹤鸣颔首点头:“嗯。”
盛骄左右环视他的模样,重点在他的腿上:“你自己能跟上吗?”
万一摔了磕了,章老头子又该骂她了。
而且她可不是什么乐于助人,慷慨奉献的人,遇到什么紧急事情她得自己先跑路,把游鹤鸣丢在后面垫狼肚子。
游鹤鸣抿直嘴角,握紧拳头:“我可以慢慢跟上。”
盛骄眉头皱了又松开,游鹤鸣心情起起伏伏,最后听见她说道:“也行。”
“那就下午去。”
游鹤鸣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还可以再做一点准备,盛骄把设计图给游鹤鸣,指挥道:“你给自己做一件,然后穿上,我们就出发。”
设计图是后世最常见的运动服的款式。
所谓的运动服,那可是老少皆宜,广大高校最常见的衣服。上千万的学生穿了好几个春夏秋冬的衣服。
宽松又舒适,除去体育赛事运动装,平常都能穿,干活轻松不累人,款式又不老气。
女孩子穿这样的衣服既能遮住曲线,又显得青春活力。
男孩子穿这样的衣服,舒适又帅气。
尤其让家长放心。
游鹤鸣坐在缝纫机面前,问她:“你要一套吗?”
盛骄没说话,蹲在他面前,好奇地看着缝纫机底下的构造。
她顺着游鹤鸣一双长腿上下扫视,眼神莫名。
游鹤鸣有些头皮发麻,问她:“你在看什么?”
盛骄指着缝纫机底部的踏板:“这里是不是要踩下去。”
“嗯。”游鹤鸣低头看向她,说,“要踩下去。”
盛骄又问:“你右腿不是打了石膏,怎么踩?”
游鹤鸣松了口气,他从旁边拿出拐杖,不知他做了什么,绕在踏板和大腿上,示意她:“这样就能拖着拐杖按下去了。”
只需要动一动大腿,不需要小腿用力。
盛骄哇哦了一声,冲他竖起大拇指:“厉害。”
“动手能力真强。”
游鹤鸣嘴角浮现一抹笑意,这才重新问她:“你要一套什么颜色的?”
盛骄微微一笑:“我要五彩斑斓的黑。”
???
游鹤鸣眼睑微睁开,什么东西?
他听错了吗?
少年人脑袋无意识倾斜,发丝搭下,有些纯真的迷惘。
盛骄哈哈大笑,说道:“天蓝色吧,用第五套的设计。”
“哦。”游鹤鸣嘴唇边上冒出一个小小的弧度,很快又消失不见,变成以往沉静的模样。
他手上动作很快,垂着眸子看向手上的布料,在蓝色布料的里面缝制一个坏笑的小人模样,然后若无其事地把领子继续缝上。
盛骄自然是不知道他的小动作,下午游鹤鸣做好之后,穿在身上试了试。
蓝白配色的运动服,很像后世的传统校服,但更加休闲青春,不显得臃肿老旧。
敞开的拉锁随意搭在最底部,随着风起时偏转。
少年人站姿如松,肩膀挺括,眼神清亮。
盛骄忍不住挑眉。
像电视剧里的学校男神,还是回回考试都得第一的那种学霸。
每次课间都会有无数女生跑过来看她,还会收获不少朋友,在夏日在球场跑步打球,挥洒肆意青春。
片刻后,盛骄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走,出发了。”
西区制衣厂是一家成衣制作厂,最常做的就是黑蓝色工服,还有草绿色的工装衣服。
但这几个月来,厂子里的衣服都不好卖。
尽管有能运去供销社,但是供销社吃不下那么多衣服,上面只能让他们减少产量。
工人们每天只做几件衣裳就开始休息,厂长那是一腔抱负没处使啊!
付长春皱着眉头问:“这咋回事啊?”
付长夏说道:“哥,你看外边,现在的女同志都穿第一服装厂的裙子。”
他们家的媳妇和闺女都喜欢那衣服,穿起来好看极了!
尤其是大闺女,正处在相看对象的阶段,穿上那带花边的小裙子,再配上小皮鞋,别提有多时髦了。
付长春叹了口气:“大厂子就是厉害哟。”
“这回评先又该是他们了吧?”
“先进工厂啊......”
付长夏端起杯子,倒了杯热水,往里面撒上茶叶:“别多想了,你还想升不成?”
付长春拿着报纸,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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