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骄吹着碗里滚烫的饺子,喝了口汤,再轻轻咬下一口饺子,鲜到眼睛微眯,眼尾颤了一下。
她比出大拇指,给游鹤鸣的手艺极其正面的反馈:“很好吃!”
多夸夸,才能收到更正面的回馈。
“你怎么能煮出这么好吃的饺子呢。”
游鹤鸣听多了她的好话,但嘴角还是勾出浅浅的弧度。
他可能还得再陷入一万次。
*
大雪纷飞的时候,盛骄他们正在盖房子。
不如说是游鹤鸣正在盖房子,盛骄套着大衣在外面当监工。
周二奇问他们:“老大,你们真的工资都花没了?”
游鹤鸣点头:“嗯。”
周二奇看着自己手上的红砖,有些羡慕,又有些担忧:“老大,你们的钱全部都买红砖头了吗?”
钱都花完了,那过年咋整?
游鹤鸣继续和水泥,他穿着工装,戴上手套,铲子里涂上水泥,平整往砖块上一涂一抹,接着往砌筑上一放,再倒过来用铲子手柄处在砖块上一敲,把砖头敲平整,最后把溢出来的水泥刮走。
他头也没抬,只是慢悠悠地说:“你不加快速度,会被扣饭菜。”
周二奇猛地抬头,发现盛骄正盯着他们俩,连忙加快了速度。
他们来这里来游鹤鸣他们建房子是有工资的,这个工资当然不是钱,而是他们家会包两餐饭。
这饭菜有肉有汤,村子里大部分人家都过来了。
不过这饭也是有讲究的,做得多,盛骄会多给一块肉,做得少,那明天就换人来帮忙。
村子里人大多实在,看到这碗里的炖肉,都是铆足了劲加油干。
不过还是有人止不住地嘀咕:“他们家也太大手大脚了吧?才赚了钱就全都买了砖头,一个冬天都等不下去,非要在这个时候建房子。”
“可不是,那工资还是存着得好。”
“俺家发的工资,那可都是存起来了。”
厂子有没有收益其实都会发工资,但盛骄他们带着好消息回来,还被书记奖励了一番。
正有人要打听奖励了什么的时候,就听到他们要盖新房子的消息。
这不是胡闹吗?
刚拿了工资就要都花出去。
赵大婶劝她:“妹子,你们这钱得存着啊,万一遇到点什么事情,还有能急救的钱。”
盛骄抱紧自己的棉衣汲取温暖,她的棉衣宽大又厚实,其实里面穿着最舒服的羊绒毛衣,但这外面的棉衣看起来极不起眼,灰扑又暗沉。
她缓缓开口,嘴里吐出白雾:“这不是屋子太冷了吗?医生说我这身子不能受冷受冻。”
“鹤鸣就急着要把房子推翻了重新建。”
一心急着建新房子的游鹤鸣,无话可说。
这话其实也很对,但不知道为什么,由盛骄说出来就很奇怪。
赵大婶问她:“那你把钱都用完了?”
盛骄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都用完了。”
“鹤鸣一番心意,都由着他去吧,反正家里的钱都是他的。”
“这?”赵大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盛骄其实还很年轻,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养的,长得跟朵花似的。
即使是穿着最暗沉的衣裳,那一身气度就是很不一样。小脸被风吹得白里透红,鼻尖都红了一小块,看起来可比她家里那个丫头好看多了。
她这么年轻,又漂亮。
赵大婶说:“妹子,你自己不攒钱吗?”
盛骄认真点头:“我一个女人要什么钱。”
这??
赵大婶一拍巴掌,说道:“你这个傻孩子哦!做女人当媳妇的,还是要把钱都收在自己手里啊。”
“男人懂什么当家啊,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价格吗?”
“晓得省吃俭用吗?”
“你们现在还小,家里也没个娃娃,要是生孩子了,那可是大开销呢!”
“而且男人手里有钱了,那心就容易飘了,止不住往外面那花花世界看。”
赵大婶越说越来劲,一定要给这小姑娘好好掰扯一下家里的财政大事。
这妹子家里也没个人来教她,怎么能把钱都放男人那里呢?
盛骄眼里闪过笑意,把自己埋进围巾里面。
赵大婶和这边说完了,又找了个时间和游鹤鸣悄悄说话:“小河啊,你现在是咋想的啊?”
游鹤鸣有些疑惑:“什么咋想的?”
赵大婶说:“你不是也成年了吗?”
游鹤鸣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眉头轻皱:“婶子,你直说。”
赵大婶踌躇了半天,开口道:“你怎么能把家里的钱都花完呢?”
游鹤鸣:.......
他什么时候花钱了?
赵大婶开了个口,接下来的话也好说多了:“你还把两个人的工资都一起给花了......”
游鹤鸣他......冤枉啊。
他手上一分钱都没有,什么叫做盛骄的钱也被他花了?
不是所有的钱都在盛骄那里吗?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赵大婶还在说着话,游鹤鸣已经神游四方了。
说起来,他这次在南下赚的钱,为什么那么自然地又交给盛骄了?
赵大婶又说:“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婶子还能给你们当个证婚人。”
游鹤鸣兀地愣住,他在想和盛骄结婚的事。
怎么一想到这个事就有些心口发热?
但是盛骄会和他结婚吗?
等他接受完教育回去后,就看见盛骄戏谑地看向自己,嘴角还带着笑。
他无奈叹了口气,把工具放在旁边。
“去添个柴火吗?对我十分照顾认真照顾的某人。”
盛骄把自己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来,只见手上还戴着一副柔软的手套,她举着手套摇晃,笑得格外没诚意:“会把你做的手□□脏。”
游鹤鸣轻笑出声,凤眼清亮。
他算是明白了,自己又被盛骄当作挡麻烦的筏子了。
早上揉好的玉米饼子都拿上锅去蒸,中午就是玉米饼子土豆焖五花肉。
土豆放得多,看起来菜式很大一盆。
不过大家伙看到这白花花的五花肉,仍然觉得这家子实在实在大方了,居然拿肉出来做犒劳。
谁也不知道,这只是盛骄不爱吃肥肉而已,前不久厂子里分了猪肉,谁都知道他们俩的功劳大,给他们分的肥肉就多,堆在家里也没人爱吃。
本来游鹤鸣是能解决掉的,但盛骄总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幽幽道:“别发胖。”
少年早胖变油腻可不是什么好事。
弄得游鹤鸣也不敢吃了,反正他们不差钱,也不差肉,索性都拿出来煮给乡亲们吃。
就在锅子里的肉煮烂,炖出浓郁香味的时候。
门外盛迎递的家人们过来了:“盛迎递!你们建房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叫爸妈过来?”
第39章 解决盛家
盛家的人在外面吵吵闹闹, 恨不得用那破嗓子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盛迎递,你这个死丫头片子,赚了钱不给家里补贴。”
“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
“没良心的, 屋里头的母鸡都会给家里下蛋,都比你有良心。”
盛迎递刚有工作的时候, 他们就想过来了。
没想到盛迎递一直在外面跑,还去了南方, 根本见不到人。
等到回来之后,又是寒冬腊月,地里的事情忙着呢。
现在眼看着盛迎递那丫头要建房子,他们终于坐不住了。
......
游鹤鸣眉峰微拢, 气息沉下来,伸手挡在盛骄的耳朵边上:“别听。”
他单手拿出一个烤红薯,递过去:“吃这个。”
盛骄偏过头听了两声, 解下自己的手套捧着红薯,指尖被红薯烫成粉色, 她咬着红薯又听了两句。
半晌, 她轻轻说:“嘿,他们骂人的句子怎么都是重复的, 没点新鲜词。”
游鹤鸣似是无奈地笑了一下,他问:“你不在意?”
盛骄给了他一个眼神:“我干嘛要在意?”
她捧着红薯踱步走出去, 就站在屋子里头看外面几个人表演。
盛母见她出来,气势汹汹大步往前:“你个死丫头片子, 过年过节从不回家看两眼。”
游鹤鸣挡在她面前, 把盛母拦了下去:“不要动手动脚。”
盛骄眼睑微睁, 她确实有些小看了乡下人的素质,万一拖着她打一顿可这么办?
为安抚着心头一颤, 她连忙又吃了一口红薯含在嘴里,香甜软糯的滋味充斥味蕾之间。
盛母被游鹤鸣的手劲抓痛,很是不要脸地大喊:“你这个小兔崽子,还敢打我!”
盛迎递的弟弟,叫盛家耀,又是一个被宠着长大的熊孩子,小时候就已经是扯姐姐辫子的熊孩子。现在21岁了,更是变成废物一样的小混混。
盛家耀冲过去:“你打俺妈干什么?!小心俺打死你。”
游鹤鸣毫不客气,直接一脚把盛家耀踹飞出去,盛家耀这种偷奸耍滑的二流子,身形干瘪瘦弱,直接被踹倒在地,哎哟哎哟直叫唤。
“你怎么还打人!”盛家耀躺在地上直喊,“让俺娘打死你。”
盛奶奶这位老人家也在,扑过来抱着她的宝贝孙子:“家耀啊,没事吗?没伤着哪吧?”
盛母头发丝都乱了,她穿着一身破旧的袄子,三两步从雪地里跨过去扶起儿子:“儿子啊,你可别伤着哪了啊。”
她们祖孙几人抱在一起,自成一个世界。
盛母看游鹤鸣那么狠,只能蹲在这边冲盛骄大喊:“死丫头,你就看着他打人啊?”
盛骄把手上的红薯吃完,问道:“你们几位这么大老远过来是想做啥子?”
盛母说:“你那个厂子里的工作,不是说好了给家里头的吗?赶紧给你弟弟干。”
之前她来撒泼的时候,盛迎递就和她说过了。
要等拿到工作了再说。
虽然盛迎递那丫头没当上厂长,但还是有工作在手上的。
这工作就能给盛家耀。
以后她儿子就是有正式工作的人了,想想就觉得美。
盛奶奶说:“就是就是,你一个不值钱的女人要什么工作,赶紧把工作给家耀。”
盛骄就靠在门框上,看着这吵吵闹闹的一幕。
她觉得很有趣,越是知识贫瘠的人,越容易认准死理。
因为没文化、没知识、又从没被人教导过,脑子里只有狭隘的思想,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
这群人的逻辑是自成体系的,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任何人都无法解开她们的逻辑。
就像是他们脑子里的,盛迎递就是要为了盛家做牛做马,全身心地扶持盛家耀。
这个扶持是没有时间限度的,要一直到盛迎递的血肉干枯,榨干最后一滴剩余价值,才会被称为盛家的好女儿,盛家耀的好姐姐。
盛骄笑了,语气轻柔:“你们找我没用,要去找书记签字才行。”
盛母眼前一亮:“你当真愿意把工作让给你弟弟啊?”
瞧瞧这群人,明明知道这个要求是不合理,偏偏他们就这样大咧咧地提出来了。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明明是让人不舒服的要求,偏偏被提要求的人退了一步,就被步步紧逼,一直让步。
盛骄说:“我当然是愿意的啊。”
还没等盛家耀笑出声来,盛骄又说:“我现在是周家的人,可不能给周家添麻烦。”
什么叫做不给周家添麻烦??
盛家耀满脸痘印痘坑,看起来就让人心生不喜,他问:“你什么意思啊?”
盛骄靠着门框,认真说道:“这房子用的砖头,可全都是厂子里看在我工作份上,借给我的。”
“我要给厂子打三来年工才能还清呢。”
“什么东西??”盛家耀大喊,“你欠了厂子钱?”
就是说自己要在厂子里工作十年,还没有一毛钱可以赚?
那这工作要来做什么?
还不如让盛迎递把钱还完了,三年后他再把工作拿过来。
盛母说:“你搞啥子东西,这砖头全都给退了!”
这败家娘们,手上的钱不给她送过去,还都买了这没有用的红砖哟。
盛母瞥向这建了一半的房子,眼里闪过羡慕和垂涎。
这房子可真气派。
他们这各式各样的表情自然没有逃过盛骄的眼睛,盛骄只是垂着眼尾笑。
怎么会有这么贪婪又无耻的人?
她没有去找他们的麻烦已经是网开一面了,怎么还有人自己送上门来找事情?
盛骄眼神微动,游鹤鸣就明白她想做什么了。
他语气清朗:“你们想要她的工作?没门。”
“她生是我家的,死也要死在我家。”说到这句话时,游鹤鸣突然觉得身心舒畅,说话都利索了起来,“既然你们都过来了,就赶紧拿点钱过来补贴一下吧,我们这房子可还欠着不少钱。”
盛奶奶一口唾沫吐出来:“你算什么东西?还敢找我们拿钱。”
游鹤鸣哼了一声,眼神狠厉:“她是被卖进我家的,死了也是要进我家的祖坟。”
周家村的人也不是好惹的,喊道:“你们几个赖皮□□,赶紧离开我们周家村。”
周家村现在每个人兜里都有点余钱,就连去镇子上的次数都多了起来。
隔三差五带着票和钱,去镇子上的供销社走一趟,从里面买一点糖,去隔壁肉铺割点肉回家改善伙食,然后挎着小包,喜笑颜开地回到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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