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鹤鸣抿直嘴角,最终还是忍不住把碗里的东西放入嘴里,顿时眼睑微睁,略微惊讶地看向盛骄。
盛骄嘴角带笑:“好吃吧?是不是有一种很特别的嚼劲和鲜味。”
游鹤鸣默了几秒,还是点头:“还可以。”但下筷子的速度并没有减缓。
他在间隙中问:“你们说的话是什么话?”
盛骄塞了一口马鲛鱼,不甚在意地说道:“本地话。”
游鹤鸣捏紧筷子,把她的鱼端走,凤眼看着她。
盛骄咬着自己的筷子,有些惊讶又有些好笑:“干什么?你还闹脾气?”
游鹤鸣轻眯凤眼,把鱼腹的肉都夹下去,放入了自己碗里,然后吃了下去。
盛骄目瞪口呆。
......
此后几天,盛骄都在海边逗留,追着渔民问他们的情况,一开始渔民还有些警惕心,但盛骄说着一口麻溜的本地话,为人又爽朗大方,很快就连人家夜里在哪里捞鱼都晓得了。
她咬着鱿鱼干,有些惊讶:“你们还有这样一条海域线呢?厉害啊。”
渔民们连忙摆手:“哪有啊,还不是生活给逼的,不得不去这样的地方。”
冬季本来不是适合出海捕鱼的时候,但还是会有人去远海,捞些海鲜回来吃。
盛骄点点头,说道:“不过现在和日子比以前也好一些了,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
渔民们咧着嘴角笑:“我们也是这样期待的。”
“好一天是一天,坏一天也是一天,努努力,还是可以好起来的。”
盛骄嘴角挂着笑,对他们这样积极向上的态度很是赞许:“年轻人想得开啊!”
“够叻仔。”
现在晚上的时候不会管得特别严,盛骄还吃到了不少海鲜。
她似乎是真的带着游鹤鸣来玩几天,吃的东西都不重复。
就带着个草帽,坐在小渔船边上和这些渔民们聊着天。
傍晚时分,会有小孩子拿着桶来海边捡东西。
盛骄眼底带着笑,神情疏朗:“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哦。”
游鹤鸣看向金黄色的沙滩,赤脚的小孩们把海带和搁浅的那些鱼都捡到桶里去。
远方是和落日连成一条线的海平面,烧红的海平面壮丽绚烂。
有小孩抓到了满满一桶东西,但也有小孩什么都抓不到。
盛骄也去了,她不差钱,买了很多包的盐,把手上的盐都撒完了也没抓到什么。
小孩子们看不过去了,走过来说道:“姐姐,我给你分一点吧?”
盛骄瞅着小女孩圆圆的脸,笑着说:“好啊,我拿盐和你换。”
小女孩拿了盐,弯着眼睛笑。
游鹤鸣蹲在旁边,看了几眼就学会了,迅速上手抓住几个蛏子。
盛骄嗤笑,选择眼不见心不烦。
她把桶丢给游鹤鸣,看着海边的落日,按着自己即将飞扬的草帽:“回去的时候我们坐游轮吧。”
游鹤鸣没有异议,只是点头:“好啊。”
海平面上游轮漾着,波澜壮阔,脚不着地的感觉其实并不好。
游鹤鸣说:“你喜欢游轮?”
盛骄说:“应该会比火车舒服些。”
游鹤鸣想不明白,盛骄饶了这么大老远的路就是为了站在甲板上吹风吗?
盛骄睨向他,靠在甲板边缘说道:“干什么?来坐游轮长见识不好吗?”
严格意义上这不是游轮,而是海运邮轮。
大船浮在波澜的海面上,船身摇摇晃晃。
她倚在栏杆边缘,笑着看向四处飞翔的海鸥。
游鹤鸣似是无奈地勾唇,说道:“小心掉下去。”
盛骄比划着栏杆的高度:“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掉下去的。”
游鹤鸣说:“还有不一般的情况。”
原以为盛骄会反驳自己,却不料她认可地点头:“确实。”
“在船边上要小心。”
其实入冬之后乘船回去并不是一种很好的选择,甲板上的风严寒,盛骄还在甲板上享受着吹风。
游鹤鸣的头发也长长了,碎发搭在额前,走到她旁边来。
轮船下两侧泛起白浪,层层叠叠,奔赴远方。
没吹一会儿,盛骄就缩着脖子抱臂直喊:“冷死了。”
游鹤鸣凤眼微弯,眼里闪过笑意。
盛骄早就没形象了,抓住游鹤鸣的手臂,哆哆嗦嗦喊道:“快进里面去,人都要冻僵了。”
游轮很快,是一种和火车截然不同的交通工具。
在浩瀚无垠的海平面上前行,颇有乘风破浪的豪情。
盛骄托着下巴看向窗外蔚蓝的海浪,低声呢喃:“所以,怎么就从游轮甲板上掉下去了呢?”
第38章 回程路上
沿海的海鲜, 南方的水果和蔬菜,就连那不一样的衣服款式,都是北方所稀缺的东西。
盛骄......
她真的很馋啊。
每到一个地方都会觉得自己错失很多财富。
“小伙子, 你们的这是什么鱼干啊?怎么没见过。”
“这是海鱼干,一些鱿鱼干和海鱼海虾干。”
“海鱼干是怎么卖的啊?”
游鹤鸣面不改色, 说道:“我们不是来卖海鱼干的。”
盛骄抄着一口听不懂的方言,说道:“说什么卖呢?大哥你这边的橙子是怎么回事啊?怎么都烂到地里了?”
她的方言比游鹤鸣学得好, 尤其是南边这边的方言。
游鹤鸣有时候会问她怎么什么方言都会。
盛骄只是语言学多了,就会了很对语言的小技巧。
多听几次对方的说话习惯,就能学得八九不离十。
最开始只是在和一些老板聊天的时候,尝试着用过对方的家乡话, 没想到收获了不可意料的惊喜。
大哥苦笑道:“俺们这里路不好走,这橙子甜得很呢,但是没有厂子来收, 除了自己吃就没什么了。”
以前的时候村里种了大片的橙子树,都是挑着担子出去卖橙子, 但这几年不准做私人生意。
只能偷偷地来, 自然浪费了很多。
要做果酱或者是罐头,要用到大量的糖和密封罐, 这里根本没有糖。
大哥说着说着,从树上摘了几个橙子下来, 热情招待:“妹子,你也尝一个, 清甜。”
橙子皮很硬, 要用到刀来削。
“谢谢大哥。”游鹤鸣把橙子接了过去, 直接用手来拨开一个递给盛骄。
这橙子皮硬实,自然有硬实的好处, 方便运输,也方便带出去。
要是砂糖橘和草莓那种东西,没点运输道路,谁敢弄啊?
保质期短,还容易磕坏,温度高了不行,冷了也不行。
盛骄笑着说:“大哥,你们村子里把橙子卖给我吧,我正好带回去给厂子里的工人。”
“马上就要正月过年了,那边可没什么水果吃。”
“我这海鱼干就送给你了。”
汉子很是诧异:“你们要买橙子?怎么带出去啊?”
盛骄指着游鹤鸣:“这小伙子有力气啊,搬两箱回去。”
游鹤鸣眉眼清俊,没有说话,只是眉梢微挑。
汉子乐了,说道:“你要买多少,俺们给你背出去吧。”
“这橙子又不值钱。”
他们这边的人从小就是吃橙子长大的,以前还搞过什么种植业,但山路崎岖难行,搞不起来。
这橙子长了又落,落了又长,多得哼。
盛骄他们=从码头那边下船,又走了水路,然后在县城的废品站里面,租了人家的三轮车一路开过来。
盛骄直起身子来,把手上的橙子拆了放入嘴里。
他们这边橙子多到直接烂在地里,有的地方却在冬天吃不到水果。
不过在这个时候,水果确实是一种稀罕的物件。
很久之后才会听说这片地方的橙子,出名也只是范围地在自己省内打转,没有传到外面去。
还是某个合作商给她送过,她才在路过的时候过来看一看。
勤劳的农民们收着这块地,终于等到了拨开云雾的一天。
汉子搬着两箩筐的橙子放在三轮车上,每一箩筐都是满满当当的,黄灿灿地摞在一起,最上面的几乎要滚出来。
汉子接了那海鱼干,憨厚的脸上浮现出不好意思的笑意。
游鹤鸣一顿,告诉他:“海鱼干可以放很久,里面已经有盐味了,不要再加盐。”
汉子举着鱼干笑:“好咧,过年俺们也吃点不一样的东西咯。”
盛骄坐在橙子堆里,把自己缩在围巾和棉服之中,张手哈气的时候会呼出一股冷气来。
但这边没有下雪,只是风中带着湿冷,像是湿漉漉的风渗透到骨子里面去,冻得骨头都痛了。
游鹤鸣拿出一件军大衣给盛骄裹着,垂着眼眸认真给衣服扣子裹好。
头发丝一件很长了,乌黑发丝也被一起裹进了衣服里面。
盛骄微微扬起下巴,连声喊道:“头发,我的头发。”她的手放在里面的衣服兜里,根本不想拿出来。
游鹤鸣伸手把她的头发全部撩出来,盛骄又连忙喊:“你再给我塞回去吧,这样暖和一些。”
头发丝挡风,比放出来的时候暖和。
游鹤鸣指尖微顿,凤眼轻撩:“你到底要怎么样?”
盛骄努努嘴,说道:“塞回去,然后把我的军大帽戴上。”
深绿色的雷锋帽就在衣服口袋里,游鹤鸣一把抽出来,整理成一个帽子的模样,这才给她按在头顶上。
盛骄像一个过冬的竹鼠,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四目相对,游鹤鸣看着看着,突然笑出声来。
盛骄眉毛都懒得动一下,很是快活地把自己埋进去。嘴巴被围巾堵着,只能发出闷闷的声音。
“快出发,回去了。”
游鹤鸣戴上自己的帽子和手套,跨上三轮车往前骑去。
山路崎岖,比宛东镇更多起伏的丘陵,路也只能绕着山盘旋前行。
他们穿过荒芜的大山。
盛骄还忍不住感慨,虽然不是什么很好的路,但这条路还是经过了大部分的村庄。
她以前从没关注过这种事情。
她又不赚老百姓的钱,向来只从掌握财富的那百分之二十的人手里赚钱。
冬季山里多雾,灰蒙蒙的天空,从山路往下看去,都是白色。
游鹤鸣却没有偏移过,腰杆笔直,腿脚有力,一路不曾停歇。
箩筐里的橙子终究还是滚落了下来,盛骄伸出半截腿,拦住橙子的滚动,顺便压在小腿下,甚至懒得伸出手去捡起来。
就这样从山路回到了大路上。
从三轮车下来的时候,盛骄腿都被冻僵了,起身后露出几个被压在底下的橙子。
游鹤鸣伸手把橙子一个个捡起来,又放回箩筐里面。
他的脸被冻得泛红,手指头也有些僵硬,第一次捡橙子的时候,橙子从手心滑落。
盛骄看了眼,歪着头看他的手指,比出自己同样僵硬的手指,在他面前伸出五指,张合活动关节,让血液流通起来。
一向灵活的手指变成了胡萝卜的模样,又被手套包裹着,根本无法动弹。
游鹤鸣眼底浮现笑意,活动了一会儿,两人才把橙子全部捡进箩筐里面。
他们又背着两箩筐的橙子,从县城坐大巴到了江边,又重新坐船回到码头上。
在路上的时候也有人问过他们,橙子怎么卖,但盛骄都没有松口。
只是带着橙子来到了码头。
这里有很多即将远洋的货轮,要在大海上行驶数月之久。
看到这黄澄澄的新鲜水果,眼睛都直了,连忙从甲板下来:“妹子,你们这水果是怎么来的啊?”
盛骄说道:“我这是给厂里买的物质呢,稀罕吧。”
男人嘿了两声,把手套取了,伸手想去摸两吧。
游鹤鸣拦在他前面,沉声问:“大哥,你想做什么?”
男人四十左右,面容黢黑,身上都是海风现湿气息,见这年轻人脸色不悦,连忙解释道:“我就是看一下,你们在哪买的啊?”
盛骄也没在意,反而挂着笑,拿了个橙子给他:“我们这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买到的。”
男人啧啧啧几声,晓得这两人买到这东西也不简单,估计价格也不便宜。
但他实在是眼馋啊!
货轮一上海,就是好几个月,这在大海上吃不到什么蔬菜,也吃不到水果。
天天都是鱼肉、鱼肉、鱼肉。
吃得人都要吐了。
男人戳了戳手,说道:“妹子,要不然你们割爱卖给我吧?”
“我花双倍价钱跟你们买啊。”
盛骄悠悠地剥了个橙子,慢悠悠地说道:“这不是价钱的问题,给你了我还得跑大老远去买,我这路途也不划算啊。”
“我们厂子在北方,冬天也没什么水果,还是这东西好,经得住放,放上十天半个月还是新鲜得不得了。”
男人越听眼神越亮,尤其是闻到这股清甜的橙子皮味道,直接抱着这两箩筐橙子不撒手:“不行啊,妹子,我们马上就要开船了,你可怜可怜哥哥吧,我在海上什么都吃不着啊。”
盛骄也没想到遇见一个这样浑不寄的大哥。
她哭笑不得:“大哥,你先起来,这样算什么事啊。”
码头上人来人往的,大家都看着呢。
但男人就是不起来,这里只是中转站,等货物装完之后他就开船走人了,谁还认得他啊。
船上的人看见了,大喊道:“孔达,你干啥呢?”
孔达从橙子里面抬起一张老实的脸,连忙招手把自己的兄弟喊下来:“快来快来,老子找到好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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