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你去把大夫请过来,我回屋等着。”不就是要他听话嘛,他老老实实的听话就成。
婆子如了意,笑着摆手叫底下的小厮去请大夫。
鞭伤不比别的,还真没有什么能见奇效的汤药,那大夫也是个老实人,留了愈伤的金疮药,至于方子,只说是可吃可不吃,看姑爷这身子骨,大略是不必吃的……
*
再说郡主府这边,苏南枝贪吃了两杯酒,微微有些醉意,以手托腮,懒洋洋伏在酒桌上,一双大眼睛眯起看人,目光在云萝新得的这些个美侍男宠间来回游弋。
“小梅梅……”云萝郡主举着手里的酒盅凑了过来,手指在眼前划着圆全,笑嘻嘻道:“你喜欢哪个,只管跟我说,我他送给你。”梅梅是她最好的姐妹,姐妹之间,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分享的。
“嗯……好……”苏南枝迟钝的点头,在一众男人里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然后咬着嘴摇头,一本正经道,“这些都不好,没有我家里的那个好看,也没有那个有趣儿。”
“不好?”云萝郡主展齿而笑,拍手示意,没多会儿,就见底下的人领了几个衣着清凉的男人过来。
“这几个是佳品,会跳舞,文采也不错。”说着,云萝郡主指着最右边那个装扮稍有朴素的,“喏,那个还会舞剑,比你家里藏着的那个,也差不了哪儿去……”
苏南枝抬眼看了看云萝郡主手指的那个,然后就着她的手把她酒盅里的一点儿酒福给吃了,醉醺醺的拍着桌子道:“教他舞给我看,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有你夸的那样好……”
云萝郡主又拍一次手,琴娘落座,丝竹声起,那男子也不怯场,抄起一旁桌子上的一支长箫,便兀自吟诗舞了起来。
说是诗,也不过是随口唱的几句杂曲,情到烈时,还隐约带着几分东边临海一带渔家号子的乡音,手上的剑倒是舞的极好,招招生风,划出的每一道剑势,都有悦耳的风声响起。
那男人眉目清明,手上起舞,眼睛似是带着钩子一般,每至一个停顿的节点,便要直勾勾的看向苏南枝。
倒不是一会儿的工夫他就对苏南枝生出什么爱慕之情,他来郡主府已经快两个月了,论文采唱曲儿,他声音不是最好的,论婀娜蹁跹,他身段也不是最好的,他唯一比别人强的一样便是舞剑了,偏偏云萝郡主不喜欢这个。
跟他一起进府的几个差不多都承宠得了赏赐,只有他每日吃喝无聊,像是个被人遗忘的废物一样。
听府里的人说,云萝郡主是最喜新厌旧的人了,再喜欢的男宠,留在身边最长的也不过半年而已,像他这种不得宠又没有什么才华的,一两个月便要打发回去。
他不想回去!他好不容易从象姑馆那个人吃人的地方爬出来了,他见过了云中府最繁华的地方,他要做人上人,他就是死,也不回去!
琴声越来越急促,男人手中的剑也越来越快,苏南枝看的有趣,不禁拍手鼓掌,云萝郡主也笑着鼓掌,嚷嚷着要赏他银子。
“就他了,我借走用几天,就给你原物奉还。”苏南枝醉眼迷离,脑子却盘算的清楚,挑个会功夫的回去,有作比较的,那人某人才知道害怕。
“不用还,不用还。”云萝郡主连连摆手,“我的就是你的,反正这个我也不大喜欢,就送给你了。”她笑着凑近了,小声咬耳朵,“这可是象姑馆里调训出来的清倌儿呢,象姑馆的人嘛大家都知道的,虽是清官儿,但伺候人的本事却是一顶一的好,你尝过了他的滋味,就知道了。”
“不要。”苏南枝笑着拒绝,她不好解释自家烟囱倒烟的事情,找了个理由推脱,“君子不夺人所好,我借他回去酿一缸醋,醋酸了就还给你。”
“哦……”云萝郡主唏嘘撇嘴,笑骂她不争气,“还是被我给说中了,你那小赘婿是个心机鬼,这才过门儿多久啊,就把你给吃定了,还要弄个活靶子去激他,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上心啊?”
“那我回头弄个好姐妹,也来激一下你?也教你拈酸吃醋一回?”苏南枝笑着揶揄她。
“哼。”云萝郡主翻翻眼皮,傲气道,“我自己就能酸起来,用不着你耍这些花招。”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外面吵闹起来,没等跟前的丫鬟出去查看,郡主府的管家就小跑着过来报信儿:“主子……表姑爷来了……我说要先进来通报,才走到……”
管家一句话没说全,就见一人影飞身朝舞剑的那个扑了过去,两个人一个以箫做剑,一个赤手空拳。似两个街头巷尾吵架的泼妇一般,撕扯着在地上滚了起来。
一边滚,还一边互相对骂,什么狐狸精、小蹄子、能听得不能听的话倒豆子似的全怼了出来。
苏南枝脑袋昏昏,可耳朵还是好使的很,她拉着琼玖的衣袖,指着骑在那男宠身上甩巴掌的男人,有些不确定的问:“那是……我夫君?”
琼玖看着姑爷打人时不要命的劲头,吞了口口水点头,:“应该……是吧……”一向和和气气的姑爷突然变得这么暴戾,一时间叫人不敢相信。
苏南枝猛拍桌子,喝道:“都愣着做什么呀?没看到我夫君跟别人打架么?还不上去帮忙!”
七八个小子上去劝架,都被发了疯的陈志高给踹开近不得身,最后还是琼玖扶着醉醺醺的苏南枝,过去提着他的耳朵,才把人拉了起来,留了地上那个挨打的一条性命。
“魔怔了吧?”苏南枝脚下虚浮,站都站不稳,一头栽在陈志高的心口,伸手撑着他的心口,嘴上责怪道,“好好的打什么架?你才破了相,脸上再挂几道疤,就更光彩了。”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实在是站不住了,半个身子都懒懒的依在了他的身上,“你要是恼了,该叫底下的奴才动手,你是主子,哪有主子自己个儿动手打人的呢?”
陈志高一身狼狈的站在原地,不说话,也不挪脚,看着她又看看桌子前的云萝郡主,嘴巴抿成一道直线,眼睛也变得锐利起来。
想杀人的眼神里是挂着冰碴子的,云萝郡主自小就跟兵部那些人打交道,趋利避害的本事早就刻在骨子里头了。
“妹……妹夫……”云萝郡主强撑出一副镇定模样,努力把眼睛睁大,挤出笑脸儿道:“你来接梅梅家去啊?”
云萝郡主一个劲儿的摆手使眼色,生怕这疯子一个发神经,把她的郡主府给掀翻了。
琼玖机灵的上前念叨:“主子,酒也吃了花也赏了,咱们家去吧……”
苏南枝顺声点头,“回家……我要回家……”
男人嘴角薄唇抿的更紧了,垂着的双手攥起,腮畔微微抽动,牙齿与牙齿发出咯吱吱的声响。
就连身旁的琼玖偷觑见他通红的眼睛,也吓得不敢开口,老老实实做只不言语的小鹌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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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南枝是被某人骑马一路扛回来的,门子瞧见两个小主子双双狼狈,以为是出门一趟遭了贼,吓得差点儿没从春凳上跌下来。
几个小子围上去迎,姑爷板着脸,浑身酒气,将小姐打横抱起,一句话也不说就往府里进。
“这是……要回来打架?”
“放屁,分明是在外头跟人打架输了。”
“这得报知老爷吧……”
门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论,选了个机灵会说话的去上房通报。
陈志高一路抱着人回五华居,进了屋,关上门,落下栓,他不吭声,院子里的婆子也不好多问,睁一目瞄一目趴门缝上偷看里头的情形,生怕姑爷莽撞,欺负了自家小姐。
“啪。”小人儿栽在柔软的被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苏南枝惺忪睁眼,看到眼前人是他,笑着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柔若无骨的在上头试探着磨指甲:“你摔疼我,知不知道?”
“不知道。”男生声音冰冷,分明是还在跟她闹别扭。
“呵,还来脾气了是吧?你当我非你不可呢?”小人儿收起笑意,伸手将他推开,眼皮翻着,也跟着置气起来。
第31章 V和好
“哼,你是谁啊,云中府鼎鼎有名的苏家女公子,红的绿的都惦记着你呢,恨不能上赶着来贴。”陈志高被她冷嘲热讽的一句气昏了头,也跟着口不择言起来。
“那是,我看刚刚那个舞剑的就很不错,双眼皮,大眼睛,连额上的美人尖都长得比你俊。”小人儿点指戳上他的美人尖,声音无比温柔的戏谑,“况且那小美人儿性子还好,不会无缘无故使脾气,更不会背着我胡乱弄什么药吃。”
果然,还是因为避子药的事儿,陈志高嚅糯着嘴上前:“我说了跟你解释,你又不听,你阴阳怪气的在这儿怼我,却不理会我的苦衷。”
“听啊,怎么不听。”她将手指搭在他的肩上,平日里沁人心脾的果香味掺上了酒气,有股说不出的刺鼻,那味道仿佛生了腿,顺着鼻子钻进他的胸腔肺腑,压得他喘不过气,“我先去给你收个兄弟进门儿,等我回来,咱们一家三口一起坐下来听你的委屈。”
她的指尖从他的耳廓掠过,这次没有再捏他的耳垂,淡淡垂下便要开门出去。
“你敢!”这女人,有时候狠心的叫人心寒,陈志高两只手拉住他,“我错了,对不起,好不好!”
“你错了?”苏南枝慢慢悠悠的吐着酒气,指尖落在他的下巴,笑着摇头“你怎么会错呢?咱们俩可是说好的,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你骗了我两回,便再也不会骗我了,这可是你亲口承诺过的话,我记得清楚……”
“我……”陈志高急的耳朵尖儿都红了,“这回是事出有因,不能算骗。”
“你说不算就不算吧。”苏南枝懒洋洋应他,“起开,我要出门儿。”
“我……”他欲言又止,苏南枝却根本没有心思再等他吞吞吐吐的忧郁。
将他推到一旁,固执的非要往门口去,两人一个要逃,一个要拦,要逃的拼尽全力,要拦的使尽本领,几次三番,苏南枝恼了,扬手赏他一巴掌,“陈志高我告诉你,天底下又不是你一个男人,我们苏家要个孩子传宗接代,你不肯生,外头有的是人等着进门儿呢。”
她抽出门栓,随手丢在地上,拉开门,扭头再怼他一句:“你不过是长得有几分姿色罢了,就以为能仗着那张漂亮的脸蛋儿为所欲为了?”
外边偷听的婆子丫鬟们吓破了胆,张着嘴不知道现下应不应该出来劝。
“你这个坏女人。”陈志高咬牙骂了一句,大跨步出来,从身后抱着就把人拖了回去,琼玖以为姑爷恼羞成怒要动手打人,惊呼使不得,小跑着过来要劝,房门却先一步关上,任外头怎么拍里面的人都不肯开。
“你敢骂我?”苏南枝第二次被摔在了床上,这回却不见了方才的胸有成竹。
“该骂!都是因为你这个坏女人,我实在没有法子,才偷偷吃劳什子药呢。”男人磨牙嚯嚯,不由分说的就去解她的系带。
“笑死个人儿,你不愿意要孩子就要怪到旁人头上么?”苏南枝不耐烦的拍打他的手。
男人吃了痛,改作低头啃她,亲吻她的眼皮,教她睁不开眼睛用厌恶的目光看人,再亲她的面腮,轻轻刮蹭她小巧的梨涡,卷着她的讽笑,一路吻上她的唇,将那些刻薄的言语全部吮出来,连同她的所有,一起吃进肚子里。
小人儿被他吻得昏昏沉沉,酒气加上丢了呼吸的细弱,整个人软绵绵的像一团棉花,棉花瘫在绸面棉花上,而他则瘫在棉花上。
“我不要你亲,我要去找那个会舞剑的美人儿,他听话乖巧,什么都顺着我。”小人儿柔若无骨,嘴上说着厉害的话,身子却顺从的伸长了脖颈。
男人从脖子亲她的耳朵,滚烫的唇在她耳后低喃:“不准去找别人,我也听话,我也乖巧,我也会舞剑,我还会给你做奴仆,只伺候你一个。”
玉佩从他腰间的绅带上垂下,红缨穗子扫在她的荷包上,一下又一下的坠下,又微微拎起,冰凉的玉琮贴着肌肤,慢慢的变得温热,而后比体温还高。
惊起的风吹开一角幔帐,男人咬了咬她的下巴,沉着呼吸说出了憋屈一天的委屈:“你要去父留子,我知道的,你想哄着我要个孩子,然后就踹了我,我心里门儿清。”
小人儿倦的说不出话,动动手指勾住他的脖子,哼哼两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我也想要个孩子。”男人将消极的某人抱在怀里,磨着牙又去啃那抹圆肩,恨心不舍地说,“可你是小没良心的,但凡有了孩子,头一件事儿就要撵我走,我不走,不要孩子我也不走,打我也不走!”
新婚夜的时候,她吃醉了说的那些心里话,一字一句他都记得清楚,去父留子,再给他买房置地,教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谁想要她买房置地啊?
骗了他的心,又骗了他的身子,达成了目的就想过河拆桥?
没门儿!
他既然入赘了这个家,这辈子都会走的。更何况,自己这一身本事这个坏女人看不见,只瞧上了皮貌尚可,能生孩子这一样?
想到这里,男人手上力道不由重了几分,怀里的小人儿不满的吭哧一声,他才回过神来,松了手仍不肯放她自由。
“不如你给我写个文书吧,我好好做官,在外头给咱们家挣体面,你也不准再打什么去父留子的歪主意,好不好?”男人推着小人儿商量,“我有用的很,你留下我,就当是请了个看家的护院呢,对吧……”
小人儿仍是没有回答他。
“梅梅?”陈志高捏着她的笑脸儿,“睡着了?”
酒意加上倦意,苏南枝浑浑噩噩哪里能听得清他说了些什么,只觉得有聒噪的雀儿在耳边叽叽喳喳地叫,吵得人片刻都不能安生。
苏南枝手脚并用,压住了那只不安分的雀儿,砸了咂嘴,脑袋在舒适的枕头上蹭蹭,浑浑噩噩,再不知今夕何夕。
男人看着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最后找了个舒坦的位置闷头睡大觉的醉鬼,只觉得屋里的酒气更重了。
他就不该跟这个小醉鬼说那么多废话,就应该趁她刚刚醉酒不记事儿的时候,写一份字据,教她画押按上手印儿,就是反悔也不怕了。
陈志高眼珠子转转,字据,可是个好东西啊……
*
苏南枝醉酒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她坐起来找不见衣裳,又瞧见被子底下青红斑驳的印子,不用想就知道是哪个混蛋做的。
她提一口气,高声叱骂:“陈志高!这个混蛋!你属狗的么?”说过了多少次,不要在脖子胳膊上咬,他就是不听,大夏天的薄薄一层绢纱根本遮不住这些,出去叫外人瞧见了,她还要不要脸面了?
琼玖小跑着进来,笑着道:“姑爷被老爷提溜着跪祠堂去了,今儿晚上怕是都回不来了,您要是心里有气要骂姑爷,我叫她们提灯引路?”
小丫鬟见过了两个主子和好恩爱的动静,连说话都欢快不少。
“跪什么祠堂?”苏南枝踩着鞋下地,站在大穿衣镜前看那人的作祸,皱起眉头问,“不是上午打过一回了么?两鞭子抽的他皮开肉绽,也算是长记性了。”
琼玖笑道:“老爷说了,上午打的算上午的,下午姑爷扛着您回来,叫底下的人看了笑话,就还得罚,老爷还交代了,叫您不准去说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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