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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玠遥——华欣【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04 14:43:23  作者:华欣【完结+番外】
  “自然要回来侍疾。”陈志高理所当然道。
  苏南枝看着他笑:“准了,今晚咱们俩到上房守夜,父亲可算是能合合眼。”老爷子心疼她,说了好几回也不叫她守夜,六哥回来一回,夜里在母亲跟前伺候,偏爹爹不放心,子时不到,就又赶着到母亲床边坐下了。
  如今他回来了,他又细心机灵,老爷子总是能缓一缓了。
  “成。”陈志高闻了闻自己身上,笑着又道:“等我回家洗个澡,先别叫他们知道我回来了。”
  “我明儿还要去周家。”苏南枝提醒,陈志高笑道,“那你可把安烟表姐那儿给瞒严实了。”
  苏南枝道:“你不进宫?”
  陈志高道:“再等等,急什么?我先做孝子,再看看怎么做好那个忠臣。”
  他走的时候留下的后手还没拿出来呢,再等等,等等看清流的手段,也等等小皇帝被逼急了能有什么反应。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V更新
  寿安郡主醒来,见女儿女婿都在跟前,她这几日汤汤水水灌了一肚子,身上却还提不起力气,说了几句关怀的话,便病歪歪躺下闭目。
  陈志高端茶守夜,伺候的倒是比亲儿子也差,日里见寿安郡主稍有精气神儿,还拿了本寿安郡主喜爱的游记,抱人到屋里临窗的软塌上见见天光,他在跟前儿也低语念几页书。
  苏老爷偷偷抹了两回眼泪,同女儿说起,也不得不念一句女婿的好。
  “那是他应该做的。”苏南枝扶着父亲坐下,“他是您女婿,他尽心一些,您也能缓口气儿。”
  苏老爷叹气一声,才说起正事:“他到底是该在朝廷里走动上心的时候,外头的事情我也听了些,咱们是一家子,说句体己的话,女婿可比苏季那些个小子们亲,该有开销花费,你也不必克着他的。”
  苏南枝笑着道:“您该不会以为他这几天的孝顺是为了拿我的银子出去开销吧?”
  苏老爷原本是她这个意思,可听苏南枝这么一说,便知道不是,他面色无波,抿着嘴摇头:“哪里的话,我是怕你们两个孩子为着外头的事儿起了龃龉……”
  苏南枝安慰他道:“您就把心往肚子里放,连去南边打仗,他一举一动都同我商量着呢。”
  “没有骗你?”苏老爷不放心,追问一句。
  苏南枝笑笑摇头:“哪里能骗得住我?我可是您的女儿,您教出来的,能叫人给哄了去。”
  苏老爷摩挲着姑娘的胳膊,眼圈不禁红了起来,他再坚韧的性子,经寿安郡主这几日的病痛搓摩,也消耗了许多,“您母亲这一病,我再没心思去管别的,又怕我的乖乖叫人欺负了,这一颗心呐,恨不得掰成两瓣儿。”
  苏南枝给他擦眼泪,跟着也红了眼圈:“没人能欺负我呢,我有您护着,有母亲护着,谁能欺负我?我出门都随身带着您给的刀呢,什么时候您都能护着我呢。”
  苏老爷撑了这些日子,几经搓摩下也心力憔悴,方才又从疯神仙那里听了些不中听的话,女儿这一哄,他眼泪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来。
  怕女儿跟着担心,苏老爷把疯神仙的话藏在心里只字不提,擦去眼泪,便说要去上房看着。
  苏老爷能瞒得住女儿,却瞒不住寿安郡主这个当事人。
  “你又偷偷哭了?”寿安郡主擦去他的眼泪,指腹干瘪的粗砺那是这些日子的苦楚与难捱,“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你骗不了我的。”
  苏老爷笑着否认:“谁要骗你?我敢骗你么?”苏老爷抚上她的手背,“过几日就好了,你这又不是什么大病,同我前些日子一样,不过是冲撞了风,叫寒气一吹,冲了旧疾,这才瞧起来严重了些。我把疯神仙给按在咱们家了,有他在,过些日子就好了。”
  “还说不敢骗我?”寿安郡主拍拍他的脸,叹一口气,笑着喊他,“表哥……”
  “哎。”苏老爷连声应道。
  寿安郡主点点床沿,教他坐近了说话:“我这旧疾是病还是毒,你骗不了我的。”她从大陈回来,这旧疾便有了,他虽不肯承认,可东西是进了她的嘴里,她经历过的事儿,又岂会忘了?
  “我在南边的时候,被崔婆子叫了去仁寿宫。”寿安郡主抓住他的手,指节渐渐使力,似是不肯回想起那段令人不快的回忆,“崔婆子给我灌了药,表哥……”
  “我在。”苏老爷哄孩子似的拍拍她的手。
  “你知道跟我一起被按着脑袋灌了药的是谁么?”寿安郡主也没想过要他去猜,笑着便道,“……是他的亲妹妹,那崔婆子一手带大的亲孙女。”
第76章 V更新
  “那位永安公主?”苏老爷讶然。
  南边那位永安公主是他们老秦家的掌上明珠,平嘉帝一手夫妻恩爱的好牌打的响亮,放眼四海诸国,平嘉帝待嫡妻也是少有的尊重与呵护,爱屋及乌,连带着对嫡出的一双儿女也是一顶一的好。
  大陈族谱上除开国长公主得配一个永乐封号,再有第二位便是这永安公主了,偏那姑娘是个好命的主,上有平嘉帝两口子宠着,一母同袍的亲兄长又大有作为,凡只不差哩,这永安公主也能一辈子顺心无虞。
  只可惜,他老秦家的祖上没积下福气,先是平嘉帝发妻病逝,接着又死儿子,一家四口仅剩父女两个,转年那永安公主又死了丈夫,成了大陈最尊贵的寡妇。
  平嘉帝心疼女儿,将永安公主及其所出的那个病歪歪的娃娃接在身边抚养,亲老子在跟前儿庇护着,也没能护得住那可怜的小公主,娃娃还没长大,她也撒手人寰了。
  平嘉帝要拿最好的樯木棺材为女儿采棺,,适逢苏家在昭南得了一枝金丝楠木,那原是帽儿岛海夫人要买去做船桅杆材的宝贝,大陈朝廷给了十倍的市价,他才央了帽儿岛再给宽限,独把那一枝卖给了大陈。
  自古祖律有言,皇子也不过配享杉木棺椁,独帝、后、太子三人放能用樯木为棺,而金丝楠木一类的樯木,更是凭添几分神气,功过波澜,非明君而不用。
  天底下老子疼姑娘是常事,可平嘉帝舍得为永安公主破了规矩,这份偏爱,也是独一份儿了。
  听寿安郡主说那永安公主被崔太后灌药,苏老爷先是一愣,又问,“那位公主不也是在崔太后跟前儿长起来的么?”
  俗话说,虎毒还不食子呢。
  寿安郡主努嘴笑道:“表哥是要我夸你么?”
  那崔太后一辈子没诞下一儿半女,就连平嘉老儿也是她宰了人家亲娘抢到自己名下的,真论起来,那人和他妹子该是顺那位先皇后的辈分,喊崔太后一声姑外曾祖母,单是那一个外字儿,可就同祖母差远了。
  不是天底下所有的养父母都能把孩子视如己出的,像他这样待梅梅的,更是凤毛麟角。
  苏老爷稍稍明白一些,笑着道:“那你亲亲我吧。”苏老爷侧着脸伸过去,知道她不会亲,“乖囡囡,我给你记着,等你好了,就亲亲我,跟以前一样。”
  他说的以前可真就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沘阳公主那霸道的小表妹才喜欢搂着他的脖子,喊他表哥,亲亲他的脸夸他念书念得好。
  却不料,寿安郡主竟然环住了他的脖子,按下他要退回的身子,“表哥,你不要乱动,我没有力气的。”寿安郡主声音轻柔,在他耳畔响起,一句一句都钻进他的心眼儿里。
  苏老爷不敢动分毫,连呼吸都轻盈起来了,生怕喘气儿大些就吹跑了他久违的妄念。
  “表哥,后面的路有你,真好。”苏红苍白的唇贴在苏宗高的面皮,一个风韵已逝,一个满脸胡渣,然此时此刻,亦如彼时彼刻,她永远都是那个沘阳公主府骄傲而又风华绝代的小姑娘,而他从躲在墙角偷看她,终于走到能与她并肩的位置。
  “乖囡囡……”苏老爷手脚极轻的把人抱在怀里,像是缓慢的藤蔓,无声无息却恨不能把人揉碎了与自己永不分离。
  那一个吻,已经耗尽了寿安郡主所有的力气,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脑袋软塌塌伏在苏老爷肩头,她拼尽全力,努力的抬手,想要回应苏老爷的拥抱,可病痛搓摩了她所有的坚强,身体每挪动分毫,都是针扎了一样的疼,钻心刺骨。
  “表哥……表哥……”
  “我在,乖囡囡啊……”
  “表哥……我疼……我好疼啊……表哥……”寿安郡主软绵绵的手突然生硬的有了力道,指甲抠在苏老爷的腰间,她的哀嚎声似风一样柔弱,却是这世间最厉害的刀子,每一声都剜在他的心肺。
  终于,寿安郡主哭出了声,她长叹一口气,低声呓语,安静的在苏老爷怀里永远睡去。
  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宋嬷嬷泪流满面,一声主子,便跪了下去,宋嬷嬷想要跪步上前,可她却没有走上前的力气。
  苏南枝小两口在外间听到宋嬷嬷的哭声,匆匆进来,就见爹爹神色平静的抱住怀里的母亲,轻轻拍着她的肩,嘴里一声又一声,每一声喊得都是一样的话:“乖囡囡啊,我在啊……乖囡囡啊……我在啊……”
  “母亲!”苏南枝脑袋里一片看不清的白,一口气没上来,整个人打直了身子瘫在陈志高怀里。
  这是苏老爷平生第一次没有在女儿落泪的时候上前去哄。
  苏老爷抱着寿安郡主,就像小时候抱着小表妹一样,苏恒几个过来劝他,苏老爷抬抬头,只木讷质问:“为何不同你母亲见礼?”
  苏恒愣住,求救似的看向一旁此刻能当家做主的妹夫,陈志高观岳父神色,知道这是魔怔了,便使眼色叫几位兄长顺从。
  苏恒几个无奈,只得乖乖跪下,磕头跪了母亲再喊父亲,一个头一个头的磕在地上,只求苏老爷能够节哀顺变。
  宋嬷嬷先是呆愣了一日,次日停灵,众人都忙着在后宅安慰苏老爷,等丫鬟们来报,苏南枝哭着跑出来看,宋嬷嬷已经触棺而亡,随着自己伺候了一辈子的小主子一起上路了。
  若说寿安郡主待苏恒几个孩子们算是尽了嫡母的职责,那宋嬷嬷于苏恒苏季他们则就是亲祖母一样的地位,闻宋嬷嬷追随母亲去了,兄弟几个放声大哭,就连远在赫尔温县的苏英都叫稚儿妻女代自己回来,为母亲为宋嬷嬷磕头送终。
  苏家因陈志高的事情本就被推在了风口浪尖上,寿安郡主又撒手而去,苏老爷自然不肯底敛委屈,一时间素绢白绸,苏家几个儿子磕头去给亲朋故友报丧,就连久不见人的陈阁老也披白孝,哭的两眼红肿跪在蒲团上给来凭吊的亲友磕头回礼。
  在寒风与悲伤交织之中,只有一人脸上还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小子,顾死的也得顾活的不是?”疯神仙拖着叮叮当当的脚链子,拦住陈志高前行的路。
  “我没有钥匙,您要开锁,还得去求我父亲。”陈志高心里难受,也没心思同这疯子纠缠。
  “我问他?你老丈母娘一死,你那老丈人恨不能把我给生吞活剥了,教我殉葬了去。”疯神仙忍住没脱口的脏话,笑着讨好,“好小子,你想个法子给我解开,我也不能叫你亏了。”
  “你丈母娘的病我最开始就说了,医不好就是医不好,可……”疯神仙侧眼神看向远处哭的不能自已的苏南枝,“可你媳妇这病,我未必就医不好呢。咱们谁也别糊弄谁,你丈母娘那是中了药,你媳妇胎里毒生出来就有的旧疾,这世上除了我,还真没人能给她治的了呢。”
  陈志高眼神犀利,揪住疯神仙的衣领子问:“老神仙这话当真?”怕他疯疯癫癫糊弄人,陈志高又补一句,“老神仙消息灵通,少不得要打听些我的身份,我的手段,您可别亲自试上了。”
  作者有话说:
  崔太后的辈分没有错,她是把侄子的远房侄女嫁给了自己的养子,崔太后年轻辈分大,她侄儿都比她大很多很多很多。
  崔太后和平嘉帝的领养原因也没有错,《侯门》里是崔太后自己说的,会有主观描述。这里是苏红说的,苏红恨崔太后,所以也会有个人主观描述。
  呔!哭死我了!
第77章 V更新
  是夜,一艘南下的船上,琼玖哭成了泪人儿,同行的疯神仙噤声如呆鸡,直到水移船动,离岸边很远瞧不见港口目送作别的男人,疯神仙才太息一声,懊恼摇头。
  早知道,他就不该听那臭道士的话,害自己平白卷进苏家这遭破事儿里头。若是他没多此一举,早些把那位女先生的病给医了,他拿钱走人,管甚的陈年旧账。
  如今倒好,袖手旁观一时爽,临门一步竟碰上了个阎王爷。疯神仙后悔的扇自己一耳光,也怪自己嘴欠,央谁不好,偏要撞上那活阎王?姓陈的小子面上看起来笑嘻嘻,却是个面白心黑的鬼。
  疯神仙又打自己几下,嘴里咬牙骂道:“妈的,真贱!真贱!”
  这话自然是骂的他自己,就不该答应那姓陈的小鬼往青州这一趟。
  要是叫青州那辛家丫头知道自己这趟过去是为了给她灌药,过往那些年的情谊怕是都要翻篇,辛家丫头也是个记仇的性子,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以后的路啊,真是越走越窄了。
  疯神仙摇头,琼玖红眼圈过来请他进内舱:“走海上夜里要起风浪,您暂先回船舱歇歇脚,咱们顺风顺水,天不亮就能入内海,等到青州城港口,瞧见了码头,我就使人送您过去,必误不了您的正事儿。”
  陈志高拿捏疯神仙的事琼玖自然不知道,她只当疯神仙去青州城是云游行医,自家夫人没那个痊愈的福分,但求别人能得疯神仙圣手,治好了病再不受痛苦磋磨。
  “好。”疯神仙苦涩笑,敷衍应声。
  这正事儿他真不想去办,可……疯神仙看了看从苏家带出来的两个小药童,他捏捏手指,悔的又想扇自己耳光了。
  说话不及,那两个小药童笑吟吟上前,一人一边,扶着疯神仙便往船舱里去,同行的本家婆子不知内情,还同琼玖说他们师徒情深,话一出来,众人又想起了夫人的好,哭哭啼啼,直到夜深月明才稍有宁静。
  几夜颠簸,加上心理憋了事儿,疯神仙一看病治人的大夫也苍老许多,琼玖也哭了几日,红着眼圈叫人下小船送师徒三人下去往青州码头去,自己则继续往南走,在离青州码头不远处的一个小口子过小船泊岸。
  只领两三个亲近的婆子小厮,琼玖进院子的时候,钱婆正坐在地上从沙堆里捡发芽的桃核,瞧见是她,眼神不自己便往后面找人,却见众奴才们都身披白孝,肿着眼睛似是哭了一路。
  “老祖宗!夫人……夫人没了……”琼玖是替主子来奔丧报孝的,才进院门就跪地嚎哭起来。
  钱婆手里的桃核哗啦啦掉了一地,新出的嫩芽从坚硬壳子里破开,探着头的新绿磕在地上,好容易长出的希望却被生生撅折了,这枚桃苗……终究是个瞎胚子。
  钱婆叹一口气,将那枚折了头的桃核捡起攥在手里,明知道来年已种不出种子了,却又不舍得丢掉,从夏天埋沙,入秋磕口,一路都是她满心惦记着呢,这会儿说没了,她怎么能舍得呢。
  钱婆默声片刻,将那枚桃核仍是放进了好种子的小筐子里,静静起身,若不是下台阶时她腿颤着差点儿跌倒,扶着栅栏沾了沾眼泪,众人还当她真如面上的风平浪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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