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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拒绝火葬场(重生)——飞行水母【完结】

时间:2023-05-04 14:44:58  作者:飞行水母【完结】
  说到最后,她已经动怒,寒涧里的恐惧无助、被众人误解诬陷、知晓双腿已废后的惶恐绝望,此时统统化作这声悲鸣,她无力地抓住宋栖的衣领,逼迫着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说,让我听听你的苦心!”
  面对着她的人一双点漆般乌黑的眼眸闪动了两下,仍如深渊般捉摸不透。
  他垂下眼睫,相比黎观月的歇斯底里,他的语气是诡异的平静:“殿下,自南瑜回来便说您已死在寒涧,而她不知是那个方向,军营内所有人都相信了她的说辞,毕竟救死扶伤的神医之徒不可能说谎……可臣不信。”
  黎观月一怔,手慢慢松开了,宋栖保持着那样臣服的姿态,神色分辨不清,继续道:
  “臣不信她,更不信您死了,他们在军营中或向京畿传丧报,或饮酒作乐,臣前去寻您。”
  他抬头看着黎观月,眼神沉沉,慢慢张开手掌,上面满是冻疮,这不应该是一个整日在营帐中运筹帷幄的谋臣的手,黎观月平静下来,看着那些冻疮,什么话都没说。
  她想起自己那天拖着身子挪到军营时,远远看见宋栖第一眼,他的鬓发间落满了冰花,像是风尘仆仆,刚从风雪中归来。
  “南瑜有军功在身,又得靳大人护着,军中受她恩惠救治的士卒众多,她占了先机诬陷于您,我们既然已落下风,这个亏便不得不吃,那日群情激奋,您又身受重伤,臣担心……故而出此下策,先让他们占一时风头,待这段时日过去……便解决了她。”
  话音最后,宋栖眼神狠戾,做了一个轻轻抹脖子的动作,黎观月沉默着,用手推开他靠得很近的胸膛,道:“怎么解决?经此一事谁不知道我与她有了过节?暗、害,你是觉得我要杀她的动机还不明显?”
  宋栖眼睫轻轻颤了几下,由原本站着改为慢慢单膝跪下,这个角度可以让他仰头静静看着黎观月,他轻声道:“殿下不必担心,臣就是您手中的一把刀,臣去做。”
  ……
  从回忆中抽离,黎观月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腿,耳边好像还回响着宋栖缓慢而笃定的承诺。
  良久,她突然笑了,笑自己只是听了南瑜要来的消息便乱了心神,又想起了前世之事——何必呢?
  宋栖是个有本事、有手段的,既然他前世选择了背叛自己,这一次,就绝没有回头再拿起这把“伤主”的刀的道理,哪怕它用着再顺手,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也怕了。
  与其沉沦前世,不如好好想想,如何面对这一世的南瑜。
  第二日,长公主府。
  由怪医领着,南瑜站到了黎观月面前,她似是已经提前从怪医那里知道黎观月对她提防抵触,此时显得局促不安,怯怯地行了礼,连头都不敢抬。
  “民女拜见长公主殿下,殿下万安。”与前世一样,眼前的少女一袭水蓝的衣裙,带着帷帽,只露出瓷白的一张脸,眉眼盈盈,清丽非凡,如一捧新雪般干净纯洁。
  黎观月想到前世她被关在地牢中,南瑜来见她时,也是这样的神态——清然、柔弱、纯洁,只是那样好的容颜,吐露出来的恶毒心思、使过的手段却令人作呕。
  这是这一世她们第一次见面,在长公主府,黎观月居高临下看着她,南瑜跪着行礼,姿态卑微。
  她一寸一寸仔仔细细从头到脚看过去,南瑜似有所感,抬起头来看她一眼,紧张又羞涩地移开了眼神,鼓足勇气轻轻道:“殿下,师父派我跟着师伯出谷前来协助殿下办事,民女若有做的不妥之处,还请殿下海涵。”
  她盈盈一拜,举手投足间仪态端方,看得出提前下了功夫学过这些礼节——可是前世第一次见面,南瑜却是大大方方直面她,行礼时手忙脚乱,半点不见此时风度。
  神医谷向来避世,向来不拘于虚礼,从怪医举止便可见一斑,那是谁教她的?
  慢慢喝了一口茶,黎观月将这个细节记在了心里,并没有声张。
  “神医派你前来时,有和你说过我找你们什么事吗?”沉默良久,眼看着南瑜已经有些慌张,黎观月才突然开口道。
  南瑜迟疑了一下,道:“是为……研制一种失传已久的毒的解药?”
  黎观月当然没法说出是要他们为了“应该”在一个月后才爆发的疫病而找药方,只是点点头,模棱两可道:“也不算错……你便跟着你师伯,先收集那种草药,本宫只给你们五日查遍古籍,五日后,便启程前往江南。”
  江南?
  南瑜一愣,脸上转瞬即逝一丝失落,被黎观月恰好捕捉到,她一挑眉,死死盯着南瑜,语气微妙:“怎么了南瑜姑娘?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想去江南,还是不想离开京畿?”
  黎观月的问话一下子问住了南瑜,她眨眨眼,吞吞吐吐道:“殿下……民女只是惊讶……江南,此前我从未去过江南,况且,五日太过仓促,恐怕不能……”
  看着她,黎观月微不可见地点点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道:“那便十日,如此……南瑜姑娘可能准备好?”
  南瑜飞快地点头,面上露出一些惶恐来,黎观月观察她的表情,心里思量着,不再多问,就放她离开了。
  直到南瑜已经走了许久,黎观月还在心里琢磨——南瑜身上绝对有蹊跷,她对京畿礼节的熟悉、她刚才一闪而过的失落、她说过的话……
  “五日太仓促,不能查遍所有古籍。”这不是她能说出的话——南瑜在医术上天赋卓绝,神医爱徒的名声并非全是噱头,同样是熟记古籍,前世的她只用三日便可,今生却要说五日都不够。
  联想其它……很难不想到是她想多留在京畿些时日。
  可是为什么?
  这里有什么人、还是什么东西让她留恋的?黎观月指尖敲打着桌面,连茶凉了都无知觉,静静思索着。
  前世南瑜屡次陷害她,对她恶意满满,最开始黎观月只以为是靳纵的缘故,可慢慢的,她发现有些不对。
  这种恶意针对黎观月的所有,她的名声、权势、挚友、亲人……所有她的东西,南瑜全要毁掉。实际上,前世黎观月处处被动,直到她被陷害赶出京畿、死于雨夜山洪,都没有查出南瑜的动机。
  而这一世她有了前世记忆,才更能看清那些南瑜身上的奇怪之处,也许,把南瑜安排在自己眼皮子下,能查出些意想不到的东西来。
  思绪收回,她正要到书阁,却见兰芝前来,身后还跟着一道熟悉的影子——靳纵。
  她的心头跳了跳,刚才南瑜和怪医才出去,不知道这对前世“鸳鸯”有没有碰面,没了江南大疫中互相扶持的情谊,她很好奇,靳纵还会对南瑜一见倾心吗?
  正胡思乱想着,靳纵就大步流星上前来,坐在黎观月对面,匆匆喝了口茶,看着她,他面色严肃中隐含着烦躁,直接道:
  “观月,你知道吗,我前几日和你说的那个宋栖,正是这场科举的探花郎。”
  黎观月怔了一下,点点头,不甚在意,还没开口,靳纵憋着气的声音就响起来:
  “我明明告诉过你,他很有才识,如果能善用,绝对会是你的一大助力!可你是怎么做的?我前头和你说完,你进了宋府便羞辱他,现在好了,此人必定不愿投入你麾下了!”
  他的话让黎观月脸冷了下来,等他说完,才轻描淡写道:“不愿又如何?”
  “你这是什么话?”靳纵不可置信道:“你可知,应娄刚才当众收了他作学生!”
  应娄?宋栖投了应娄门下?!
  黎观月一愣,应娄和她是多年死敌,朝中人尽皆知,前世宋栖在她手下,没少给应娄添麻烦,就连最后她杀了应娄,其中也有宋栖出力,而这一世,宋栖竟然选择了应娄!
  这把前世她握着的“刀”,也要易主了。
  她对宋栖感觉很复杂,当初随手在琼林宴为他解围,后来他主动投入她麾下,因为支持政见与宋侯不同的黎观月,他当街被宋父掌掴,受尽取笑羞辱。
  因着这件事,黎观月便提了一句,准许他将生母接出宋府,暂时安置在长公主府,她没有多想这样会对两人名声有什么影响,君是君,臣是臣,她只会衡量值不值,而没有“对不对”这一说——就连最初荫庇维护他,也不过是黎观月觉得,这把“刀”用起来极顺手而已。
  前世宋栖做她的谋臣多年,称得上尽职尽责,他忠心、狠戾、果断、计谋深远、手段高明、心思缜密,由被家族厌弃的卑贱庶子,稳稳地坐住了大越右丞、百官之首的位子。
  他不曾娶妻,也没有与京中哪位贵女走得近,只是将心思放在公务上,上能处理朝政大事,下能将她的长公主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前世那些年里,不乏有些妒恨宋栖的人背地里称他是“黎观月的一条好狗”,即使他当时已位极人臣,听见此言后,也能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将那人折磨一番后,面对着黎观月,还会提醒她天凉多着衣,仔细双腿旧疾。
  后来的黎观月与他是君臣、却更似友人,两人默契十足,信任彼此……至少她从未想过,宋栖会背叛自己。
  作者有话说:
  三傻重生倒计时……(好吧其实就在这两章了)大家来猜猜谁先重生呀~
第22章 巴掌
  靳纵还在喋喋不休,黎观月从最初的惊讶中回过神来,皱着眉打断了他:“够了!”
  他一噎,讪讪地住了口,看到黎观月脸色阴沉,后知后觉地嘟囔:“观月……我不是要责怪你,只是、只是觉得太可惜……”
  黎观月重重将茶盏往桌上一磕,直接站起身来,冷淡道:“长公主府今日不迎客,要是你来就为了说这些没用的废话,趁早回府去。”
  她辅政已有三年,要任用、拉拢什么样的人难道她自己心里没数吗?况且就算她对宋栖有成见,也轮不到靳纵在这里大呼小叫地呵斥她!
  说什么“我早就告诉过你……”的话,前世就是这样,他一直以他的看法来告诉黎观月应该怎么做:应该封赏救死扶伤的医者南瑜、应该宽宏大量不与一个普通孤女计较、应该怎样、不应该怎样……
  三年前局势风雨飘荡,她和靳纵互为同伴,他为她站在自己父兄的对立面,靳府才没有彻底倒戈,黎观月永远感激当初的靳纵,可感激和钦慕不能当一辈子的免死金牌,更何况她已经为这份旧日情谊付出过了“一辈子”!
  “靳二公子,谁给你的底气对本宫的决定大加指责?本宫要任谁、怎么任,都轮不到你来置喙。不满?那就憋着。”
  她语气冰冷,眉眼间充斥着不耐与厌烦,连看都不想看一眼靳纵,话毕就要离开。
  靳纵懵在了原地,之前两次都在黎观月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原以为是坠马后她闹脾气,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没想到黎观月这次是来真的。
  慌忙站起身来,靳纵伸手就要拦她,蓦地,他的脑海里想起那日在宋府外,岑菀提醒他“尊卑有别”的一幕,对上黎观月波澜不惊的目光,靳纵的手就举不起来了。
  他到现在还不明白黎观月在气什么,想拦她又因为刚才那番话而不敢拦,站在原地为难了一瞬,看着黎观月的背影,心中突然涌上些郁气,忍不住愤懑开口:
  “观月,原本你不是这样的,你到底怎么了?难道你真要做那种不听谏言、独断专行的人?”
  此话一出,黎观月脚步一僵,她缓缓转身,不可置信地道:“你说我什么?”
  靳纵看着自己这个从小认识的青梅,想到自从前些时候开始,她便好像变了一个人,处处避着他不说,还开始斤斤计较起了那些“尊卑礼节”,与以往的性子大相径庭,还责骂自己——
  他本就是肆意的性格,思及此,话语中不免就带了些微妙的怨气,道:“你如今与我也讲起了那些所谓尊卑,行事也教人捉摸不透,半点不似以往活泼,我真不懂,你如今变得这样斤斤计较、顽固迂腐,到底是为什么?”
  黎观月脸色阴沉下去,他却仍在抱怨:“我们从前相处多么轻松闲适,现在呢?我好心为你推荐贤才,你转头羞辱人家、我找你游玩,你说有政事要忙……”
  “哪里来的那么多政事要你去忙?况且陛下也已经大了,一个女子,不成婚便罢了,可你手握大权不放,已经惹得朝中许多人不满,偏偏你还觉得自己没错,现在与三年前不同了,我看你就是贪恋权势……”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生生将靳纵喋喋不休的话打断在半路,他的脸瞬间浮现出指印,屋内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靳纵,你想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这就是你的真实想法?!”黎观月死死盯着他,掌心还在隐隐发麻,紧攥成拳,她一字一顿道。
  靳纵被这记突如其来的耳光扇得发蒙,先是愤怒屈辱,等反应过来时,脸色又骤然发白——他刚才随口而出抱怨的那些话!
  看着眼前出离愤怒的黎观月,他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嗫嚅道:“观月,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刚才是我失言了……”
  “你觉得我贪恋权势、不肯还政?”
  “我与以往不同了、待你的态度有变?”
  “不听劝谏、斤斤计较、顽固迂腐?”
  每说一句,黎观月便往前走一步,步步紧逼,靳纵被逼得往后退去,竟然不敢抬头直视她的眼睛。
  黎观月此时心中满是失望和震惊,又笼罩着一层巨大的悲哀:
  自己前世是有多傻,才会觉得靳纵与其他人不同?她以为是因为南瑜,靳纵才会慢慢改变对她的态度,两人隔阂增大时,黎观月想着只要揭露南瑜的面目、将她赶走,便能一切恢复如初。
  可现在看看,这一世没有南瑜的情况下,自己仅仅是晾着靳纵几日,不再顺着他的心意,这人便觉得她“变了”——
  更令她寒心的是,她当年退婚接过辅政的大印时,眼前的少年一脸坚毅,支持她的决定、体谅她的难处,而如今才三年,黎重岩虽然已稳住根基,可他到底稚嫩,朝堂多股势力缠斗、外敌仍虎视眈眈,黎观月哪里敢一扔了之?
  靳纵却在此时觉得,是她黎观月贪恋权势了。
  如此一来,前世最后的祸患原来此时就有端倪,是她太愚蠢、太天真,还以为真的有人能永远站在自己这一边。来自从前最信任的挚友的误解、怀疑,比任何人都更让她难受。
  黎观月冷冷地讥笑道:“原来你早这样认为我,这些日子以来,靳二公子是怎么能忍着心里的恶心,接近我这个‘斤斤计较’、‘贪慕权力’的大奸人的呢?”
  听她这么说,靳纵猛地抬头,急急地为自己辩解:“不!我没有!”
  他还想去拉黎观月的衣袖,却被她一把甩开,毫不掩饰地露出厌恶的神情,厉声道:“滚!”
  “念在我们以往情谊,这次你的话我不追究,若有下次,便按律令严惩不贷。现在,给我滚出长公主府。”
  她一点也不想再看他,看一眼都觉得恶心,指着府门的方向冷淡开口。
  靳纵脸涨红,难堪地站在原地不知怎么办,看黎观月是真的动怒了,张了张口却又说不出话来,他低着头,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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