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司非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该怎么办。单昭叹了口气,好像早就知道这个结果:“无事,不急于这一时。这两件事本来就棘手,你们先去好好休息吧,明日等云诏的援军到了,我们再商议接下来的事。”
“是。”黎司非很不甘心,但又无比无奈地道。
另一头 川岭联军大营
摩埜姒琅站在中军大帐之中,对着面前的海碗割腕放血。她的血是奇异的紫红色,还隐隐泛着青。姜央月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姜央韶看着正在放血的摩埜姒琅,不知是惊叹还是嘲讽:“不愧是西岭的大巫师,人蛊之术,竟如此可怕。为了得胜,西岭还真是下了血本呐。”
摩埜姒琅没有接话,而是等血放完才淡淡道:“地巫大人谬赞。西岭的蛊术再精妙,又怎能及越川呢?来人,把这碗东西带下去,再去养一批药尸出来。”摩埜姒琅拿起桌面上准备好的东西慢慢包扎。不知为何,她的伤口似乎愈合得很慢,没过多久纱布就被血浸透了,她也不管,而是看向姜央韶:“希望地巫大人记得我说过的事。”
姜央韶面带微笑:“我当然会记得的。请您好好休息吧,之后我会把它送过去的。您还是好好包扎一下手臂吧,人蛊的血极为珍贵,要是遗漏了,那就可惜了。”
“多谢您。”摩埜姒琅走出帐子,“我会好好注意身体的。”姜央月见她走了有一段时间,才开口道:“姨母,您同她做了什么交易?”
“当然是对越川有利的事。”姜央韶微笑道,“阿月,你说她可不可笑。十多年过去了,到现在才想要自由。摩埜帝宇真是炼了个失败的蛊呢。”
姜央月吃了一惊:“她想摆脱人蛊的身份?!可这怎么可能?我听说她出身低贱,十多年前摩埜帝宇把她带回西岭王宫,就是为了拿来炼蛊的。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成为人蛊以后带来的。而她……竟然想要放弃?别的暂且不说,就说这人蛊一术,如何能除?”
姜央韶扫了她一眼,淡淡道:“阿月,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摩埜帝宇已经把她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蛊基,自从蛊引种下去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经不算个人了。弄死一枚蛊,你还不会么?至于她为什么想放弃……谁又想知道一枚蛊在想什么呢?”
“那姨母真要帮她?”姜央月问。姜央韶笑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呢?为了区区一只蛊与西岭交恶,即使是一只很珍贵的蛊,我也不做这种蠢事。我们要聪明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能做黄雀,才是最聪明的。你过来。”她招了招手,姜央月便附耳过来。姜央韶低声说了好一会儿,才抬起身来:“明白了么?日后姨母不去西岭,这件事就交由你做了。可千万要办好。”
“我明白。”姜央月点点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次日中午 云诏驻地
“援军到——!”伴随着呼喊声和号角声,云诏大军踩着日光,进入了驻地。玛图索和危月燕穿着暗紫色的军服,在队伍最前面。领路的人见到她们,很是激动:“玛图索大人,依诺凰大人!你们终于来了!胡若大人和巴克大人在里面等着你们呢!”
“好。”危月燕翻身下马,对玛图索说,“你先过去,我去安排药材和驻军的事情。”玛图索点点头,跟着信使到了中军大帐。大帐里是一男一女,一个壮硕一个清秀,便是此次云诏的主帅巴克和随军圣使胡若。玛图索把一条蛇从怀里捞出来,丢了过去:“喏,你的蛇。”
“辛苦了。”胡若稳稳接过那条蛇,“怎么不见依诺凰?”
“她去安置援军和药材了,一会儿就过来。人蛊的事我们听说了。”玛图索说,“西岭可真是拼,拿出人蛊不说,就连象兵都拿出来了。他们是想一举吞并云诏吗?”
胡若没有说话,反而是巴克摇了摇头:“玛图索大人不用担心。有瑞州人在,就算有象兵,也没那么简单。西岭的兵力在前些日子已有不少消耗,长线进攻只能仰仗越川。而越川正是打不起长线的。只要我们能破人蛊,再破象兵 ,西岭便不足为惧!”
“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巴克大人,您看局势向来明了。”玛图索连连点头,“只是我们有什么办法能制住象兵呢?”
巴克叹了口气,还是摇了摇头:“我们目前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象兵和川岭军队一同行动,周围还有药人,他们的补充速度相当快。我们就算制住了象兵。也难以立刻将之杀死,况且想要限制它的行动就必须在战场上有所布置,很容易被川岭联军发现。”
“瑞州人或许会有办法。”一个人掀开帐门走了进来,正是危月燕,“他们有很多奇怪的阵法,能够有效阻拦行动。或许有一些阵法能够派上用场。”
“依诺凰!”玛图索和胡若很是喜悦。巴克则皱了皱眉:“这我知道。可布阵要人吧,什么样的阵法才能让人拦下大象来?”
危月燕淡淡一笑:“未必。对于瑞州人而言,陷阱也是阵法的一种。”
片刻后,黎司非等人抵达了云诏中军大帐。单昭写进来,一坐下便道:“双方援军已到,本帅就开门见山地问了。云诏现在可有破人蛊的办法?”
“杀掉下蛊之人的没有,对付药尸的还是有的。”危月燕说。单昭又问:“那对付象兵的法子呢?”
危月燕摇头:“这方面倒是要仰仗你们了。现在最关键的是如何能够限制住象兵的行动。只要它们无法任意行动,我们就有办法。我想问问大帅,瑞朝可有能够限制大军行动的阵法?”
单昭思考了一会儿,道:“有是有,但你确定能够限制住象兵的行动?未免太天真了吧。”
“非也非也。”危月燕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我说的是那些,你们设伏时用的陷阱。比如,比如那个……”
黎司非忽然心中一动:“桩阵?”
所有人都回头看他,危月燕一拍手:“对,就是那个!可行么?”
“如果够大,应当是能够拖住一段时间的。”黎司非说。单昭也点点头:“的确。这个阵本就是为了埋伏而创,还是黎晖当年在南疆学来的。只要改一改,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时候单永暮也反应过来,相当激动地看着他们。其他人则是一脸的疑惑,单昭拍了黎司非一下,他咳了一下,解释道:“就是一种埋伏的方法。在马道上布置陷阱。陷阱之中钉入两头削尖的木桩,布上勾网。敌军落入便挣脱不得。”
“听起来很像捕兽的法子,但象的体型极大,如若想要困住它,需要挖多大的陷阱?而且我们这么做一定会引起川岭联军的注意。”巴克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又问,“这法子可行,但能不能做得更隐蔽些?”黎司非点了点头:“的确是从捕兽的法子里学来的,但不必拘泥于此。如若陷阱并不都是布置在马道上呢?如若整个军营都是这样的陷阱呢?如若陷阱里还有其它的东西呢?”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黎司非不紧不慢道:“我们可以在营中准备一份大礼,让他们有去无回。”
黎司非的计划很快被采纳。大军立刻开始行动起来。云诏军营被用于设伏,精锐们趁着运送伤员的队伍一同离开。黎司非和危月燕则肩负起布置营中陷阱位置的任务,单永暮负责盯着勾网和木桩的进度,玛图索和胡若则去配置能遏制人蛊的药,顺便准备涂在木桩上的毒药。黎司非挑好了陷阱的位置,递给危月燕:“这样行么?”
危月燕很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然后问:“你并没有全部把陷阱打在马道上,但它们仍有规律,是么?”
“是,这是按我父亲先前用过的阵法稍作修改了的。”黎司非答,“全都放到马道上太容易被看出门道来了,我估摸着到这个地方他们就该发觉了。这里的陷阱里前一个有些距离,他们也更容易放松,然后会上当。你觉得可行么?”
危月燕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而后连连点头:“嗯。我觉得以姜央月的才智,到这里也该发觉了。啊,姜央月就是此次川岭联军的主帅,也是越川的大将军。她和你一样十岁就上战场,现今已经有二十年了。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黎司非“嗯”了一声,危月燕又说:“我觉得在军营前和马道上挖一些稍深的沟,再洒上一些碎石和火油,多多少少能阻拦一些,象兵也更容易跌入陷阱之中。陷阱之中的火油量要加大,这样象兵在挣扎的时候能沾上更多的火油,我们之后火攻也会更方便些。”
黎司非拿来纸笔,在图上加上了危月燕说的东西。他看了看危月燕:“我现在发觉,你也挺心狠手辣的。加火油是你想出来的,加碎石和淬毒也是你想出来的。我有点好奇了,你和你口中心狠手辣的姜央月究竟谁更狠一点?”
危月燕给他一个白眼:“当然是她咯。我只是对敌人的手段稍稍狠了一些,不至于像她那样赶尽杀绝。姜央月在南疆最出名的一役就是她刚成为大将军那一年,屠杀了禹谷和越川交界的一个部落,逼得那个部落遗民投奔了山诏。那时我刚要被送去瑞州,对这件事情印象相当深刻呢。不过越川向来不喜外族,她这么做也没有任何错处,就是名声不太好罢了。”
黎司非又再地图上加了几笔:“原来如此。那这样看来还是她比较狠,做事做得更绝一些。这几个地方的桩步得更密一些,勾网上也要淬毒,如何?”
“嗯。”危月燕点头,然后抬眼看他,“彼此彼此,别总说我,你不也挺狠的么?”
黎司非笑了一下:“看来大家都一样,谁也别说谁。对了,我好奇一件事。若是此役得胜你要去哪里?”
危月燕望向远方的苍山:“不知道。我希望能留在云诏,但显然,这只是我的希望而已。”
黎司非也不再说话,和她一同望向远方苍茂的山。他的心就像飞鸟,从朱墙之中振翅,融入了茫茫青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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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试了回来更新。本期更新越川介绍:以蜘蛛为图腾。境内多河流山川,流行毒蛊之术,但材料仅限于虫蛇,不会把主意打到人身上(因此非常鄙夷西岭用人练蛊),极度排外(地盘是五大部最小的)。整个部落体系围绕核心的三位大巫师极其家族建立,女子为尊。三巫共议政事,用人参考血统(不用外族)与武力。三巫之下为武士团,武士团首领(大将军)必定和现任三巫都有血缘关系。
三大家族为姜央家,仰阿家,依火家。
第12章 火龙破局
三日后 川岭联军大营
“瑞州人和云诏最近在搞什么东西?”姜央月掀开姜央韶营帐的帘子,相当自然地走了进来,“姨母,我疑心他们在设伏。要不要缓一些时日发兵?”
姜央韶正在喂一只蜘蛛,闻言淡淡道:“没有必要。无论他们在布置什么,目的都是要废掉西岭的象兵,这也是我们想看到的。就按原计划,今天傍晚发兵。西岭的人若是有异议,就叫他们去问摩埜姒琅。”
“是。”姜央月低头应下,“对了,姨母,您给摩埜姒琅的东西有用么?她有老老实实按您的吩咐做么?”
姜央韶用食指带起那只蜘蛛:“当然,她可是信服得不得了,老老实实勤勤恳恳照做呢。也不枉我那枚价值连城的银蛛蛊了。阿月,我嘱咐你的事都还记得么?”
“当然。”姜央月点点头,“姨母给我那只月蛛蛊已经在喂了,用不了几天就会复苏。等到它完全复苏,我们应当已经到西岭了,我会按姨母说的做。”
“很好。”姜央韶满意地点点头,“阿月,我还有事要嘱咐你。虽然你已经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但,姨母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姜央月点点头,然后起身出门去:“我会的。”
见姜央月走了,姜央韶便带着那只蜘蛛站起身来,出门去了摩埜姒琅的帐子。摩埜姒琅正在喝着一碗黑漆漆的药,见她进来立刻放下碗站起身来:“地巫大人。”
“先把药喝完。”姜央韶摆摆手,示意她坐下。摩埜姒琅便乖乖坐下,把那碗药一饮而尽。姜央韶这才问:“在喝调理的引药?”
“是。”摩埜姒琅的目光移向她指尖上的蜘蛛,“地巫大人来送今天的药?”
“嗯。晚上战事吃紧,恐怕就不方便拿过来了。毕竟认得越川银蛛蛊的人也不少。时间还是一样,傍晚开战时服用吧。”姜央韶把那只蜘蛛递给摩埜姒琅,对方像接过着什么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她点了点头:“西岭那边的异议,我会去镇压的。象兵周围会安排失败的人蛊,这样也保险些。”
姜央韶点点头:“你有心了。那无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准备晚上的大战吧。”
摩埜姒琅赶紧起身:“我送您。”
姜央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不用了。你还是想想,晚上的时候怎么能让自己看着更正常一些吧。毕竟西岭的大巫师,可是要从开战守到撤军呢。”
摩埜姒琅抓紧了衣角,没有说话,目送着她离开。
傍晚 川岭联军大营外
天公不作美,白天的时候还有些许太阳,到下午竟开始下起雨来,还有些许的雾。但这一切都阻挡不了姜央月要发兵的决心。她用强硬的手段镇压了越川内部所有反对的声音,摩埜姒琅则更狠一些,把反对者统统杀了。好在傍晚雨小了一些,不那么影响视野。各部出兵的劲头稍微高了一点,姜央月迅速整军,川岭大军沐浴着蒙蒙雨幕出发。
“发兵——!”姜央月一身银白铁甲,号令着大军向前。姜央韶和摩埜姒琅坐在祭台上的主座,同样在潇潇的雨幕之中,目送着大军离开。摩埜姒琅嘴唇发白,手指紧紧抓着扶手,脸色非常难看。姜央韶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是“体贴”地安慰道:“大巫师,不要担心。纵使天气很差,但将士们勇武,一定会得胜的。”
“嗯,我相信地巫大人的话。”摩埜姒琅点了点头。姜央韶见效果达到了,便不再开口,等着前方战场的消息。
黎司非等人此时正在云诏和瑞朝营地的上风口埋伏着。这个地方位于川岭大营和云诏大营的交界处,纵使有雨有雾,视野还是很不错。他见对面大营有了动静,便招来令兵:“通知底下的疑兵,准备!”
“是!”令兵应了一声就跑走了。黎司非便全神贯注地看着战场上的情况。即使他在较远处的半山腰上,也能看见巨大的象兵。它们高耸如小山,掀起满天的沙尘,这场面极为震撼。黎司非深吸一口气,竭力平静下来。旁边的单永暮压低声音道:“司非哥,那个大东西就是象兵吗?真的好大一只啊!”
“嗯。希望我们的准备有用。”黎司非也压低声音回他。
他们的计划是利用云诏大营设伏。精锐已经借着前几日转移伤兵的机会通通挪了出去。现在的云诏大营里遍布营坑陷阱,还有火油和毒桩。前线有两队疑兵,负责将川岭联军引向云诏大营的方向。瑞朝大营内也藏有伏兵,并布置了一部分云诏大寨送来的投石机和火药,誓要将象兵截杀在云诏大营之中。 黎司非他们的任务则是趁象兵陷入混乱之际时,在上方放火箭引燃火油,将它们送上西天。虽然老天爷跟他们开了个玩笑,送了场雨给他们。好在云诏是对付这种天气的行家,火油和火折子都不受雨水影响,能够正常使用。黎司非现在担心的是风向,好在老天爷多多少少留了一点情面,没有翻风,他们仍在上风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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