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战事吃紧,家贼难防啊。”玛图索附耳过去,“你是不知道,前边打得有多要紧,西岭连象兵和人蛊都拿出来了呢!我们来这里就是要和巫师大人商量援兵的事情的。这几个都是精锐,核查过绝问题才敢带着。要是其他人里混有奸细或是出了事,他们还能把消息带回去。”
“这样啊,那你们赶紧去找巫师大人吧。”护卫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巫师大人就在鼓楼后面的山上,神树最近出了新芽了,他可高兴了,成天守在那里呢!快去吧。”玛图索点点头,招手示意其他人跟上。危月燕加快步伐和她并肩,黎司非和单永暮跟在他们后面,身后是整整齐齐的两排亲兵。他们到了鼓楼后的山上,这里也有护卫把守。玛图索把刚才的说辞重复了一遍,那个护卫也点点头:“那我先去通知巫师大人,看他是下来见你们还是让你们上去。”
“好的好的,麻烦了。”玛图索连连点头。那个护卫便转身上山,过了好一会儿才下来:“巫师大人让你们到鼓楼等他,他亲自下来。”
“多谢。”玛图索给危月燕递了个眼神,危月燕便用南疆话道:“走,往鼓楼去!”这是他们来的路上就教过的,黎司非听懂了,也跟着应了一声:“是!”众人便到了鼓楼里等候。过了有一会儿,一个身穿黑袍,握着蛇形木手杖的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他身上带着繁杂的银饰,制式和很像云诏大巫师,而他的眉眼却和云诏国主有七八分像。他身上盘着一条黑底绿花的蛇,就像当初在长宁寨咬黎司非的那条一样。这就是郎青巫师。黎司非猜到了什么,但是没有说话。郎青巫师扫了危月燕一眼:“是你?你从瑞州回来了?”
“是我,巫师大人。”危月燕行了一个礼。没想到那郎青巫师冷哼一声:“背井离乡在瑞州人手底下赔笑的人,就不用向我行礼了,我受不住。”玛图索脸上出现了鲜明的怒意,刚想说话就被危月燕拉住了。她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巫师大人不必说这种话,您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可比瑞州人地位高多了,有什么受不得的呢您已经知道我们是来做什么的了,军情紧急,您还在这里废话做什么你?”
郎青巫师冷冷扫了她一眼:“呵,别的没学会,瑞州人的诡辩倒是学的像模像样的。不就是借道去隐谷吗?可以,但你们要留下血印!”
危月燕和玛图索的脸色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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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血印在哪的,指路第五章复习哦。
第17章 旧事(一)
印?这个黎司非倒是记得,之前玛图索有和他们提起过,是云诏的土俗之一。但她们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黎司非倒不觉得她们是害怕割腕放血,而是在忌惮别的东西。果然,玛图索说:“留下血印?除了我们带来的人以外,我们俩也要?”
郎青巫师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那不然呢?难道你们俩打算单独在外面扎营诱敌么?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佩服你们的勇气,同时惊叹于你们的愚蠢。”
“当然不是。”玛图索赶紧辩解,“我只是担心我们身体里的蛊,要是随意放血惊动了它,造成伤亡可就不好了。”
郎青巫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种担心倒是可以理解。不过我有分寸,不会惊动你们体内的蛊虫。况且……”他抬眼看向危月燕,“你不必说,她体内的蛊虫好像完全没有醒过来吧,要真是惊动了,反而还是件好事。”
危月燕面无表情,玛图索则赶紧护在她身前:“这是老师的命令,您还是不要多问比较好。不是说要留下血印么?还不准备么?”
郎青巫师扫了她们一眼,拍了拍手:“当然。我既然提出血印一事,就肯定是准备了的。把东西拿上来。”很快有护卫将一大一小两个铜盆端上来,还有两把小刀和一些白布。小的那个铜盆之中装着深褐色的水,大的则是清水。郎青巫师比了个手势:“两位,请吧。”
危月燕看了一眼玛图索,先一步上前。她拿起一把小刀,割开手掌,鲜红的血汨汨流出。她把血滴进那个小的铜盆里,褐色的水没有任何反应。郎青巫师见此情景冷哼一声,暂且没有说话。危月燕也不恼,她把刀架在盆上,取了白布把手包上止血。然后是玛图索,她的血就是奇异的暗红色,还带着一点紫,落入盆中便发出了沸腾般的“咕嘟”声。郎青巫师看着她的眼神就带着几分理所当然:“你还不错。至于你,太懦弱,太没有担当了。”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对危月燕说的。玛图索横了他一眼:“郎青巫师,我说了,这是老师的决定。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这些话,这是在质疑老师,挑衅蛇神圣殿么?”
“我当然不敢质疑大巫师,也不敢质疑蛇神。”郎青巫师淡淡道,“只是我害怕有些人借着大巫师的偏袒,来掩盖自己无能的事实!”玛图索几乎是立刻就怒了,她手腕一翻,就要去拔腰间的弯刀,却被危月燕摁住了。她看着郎青巫师,也淡淡道:“多谢您的关心。但这是蛇神圣殿内部的事务,您没有资格插手,也最好不要妄加评说。否则大巫师知道了,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哼,巧言令色。”郎青巫师说,“先把圣使们的血处理了吧。其他人一个一个来。刚刚是她先,这次就你先吧。”他指向玛图索身后的单永暮。旁边的护卫端走了那个小盆,单永暮则点头上前一步,模仿着玛图索和危月燕的动作把血滴进那个大铜盆里。血在水中化开来,没有任何问题。下一个是黎司非,他也照葫芦画瓢。但他刚割开手掌,郎青巫师的眼神立刻一变,他肩上那条大蛇也开始嘶嘶吐着信子。危月燕暗叫不好,有几分紧张地看向玛图索,而对方则摇了摇头,意思是她不要插手。黎司非把血滴进铜盆以后发现了异样,他面上不显,沉默着要退回队伍之中。没想到郎青巫师拦住了他:“你过来。”
黎司非心中紧张,他低着头走到郎青巫师面前,效仿之前见过的云诏大礼跪下:“巫师大人。”
“抬起头来。”郎青巫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黎司非心如擂鼓,但只能照做。郎青巫师看到他的脸的时候有片刻的出神,他的声音也有些许波动:“你长得有点像我的一位故人。”
这句话很长,黎司非听得半懂不懂,只能生硬地答:“是我的荣幸。”郎青巫师冷笑了一下,带着一点讽刺的味道。他又说:“把你的手伸过来,受伤那只。我的蛇好像对你的血很感兴趣。”
这句话黎司非也听不懂,他抬头和危月燕的眼神对上,老老实实地伸出了刚刚放血那只手。郎青巫师闻了闻他的手,脸色大变。而他肩上那条蛇也凑近黎司非的伤口,瞳孔像放出光一样。黎司非察觉了什么,声音有些颤抖:“巫师大人?”
“……瑞州人,你是瑞州人!乔装打扮要过郎青,你好大的胆子,你们好大的胆子!”郎青巫师厉声道。所有人脸色一变——他说的是瑞州官话!郎青巫师手腕一翻,黎司非迅速被他制住,那条蛇也盘上他的脖子。被拆穿了身份,黎司非倒是有点破罐子破摔了:“郎青巫师,无意打扰贵宝地。我们到这里来全是因为战事。我看您并非是那种不识大体不懂大局的人,在这时候与瑞州起冲突,恐怕不好吧。”
郎青巫师几乎是咆哮起来:“有什么不可的!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我为什不敢杀你!你知道你的长辈在郎青山上毁去了什么吗!来人,杀了他们!”那些护卫立刻变脸,摆出一副战斗的姿态,像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一般。见到这幅情形,危月燕和玛图索也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拔出了手边的武器。但郎青巫师一把把黎司非拉过来,很明显是要拿他当人质:“两位圣使,如果你们不动手,今日你们带瑞州人进入郎青的事我便不予追究!如果你们执意要在郎青闹事,我也只好如实禀报大巫师,请她老人家裁断了!”
玛图索的手立刻一顿,危月燕则冷眼看着。单永暮想拔刀冲上去,被玛图索摁住了。越来越多的郎青护卫涌进鼓楼,将他们团团围住。郎青巫师则挟持着黎司非慢慢地往外退,屋内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带走。有一个像是护卫头领的人进来,郎青巫师和他耳语几句,便挟持着黎司非离开了。那个护卫头领则进来,用南疆话道:“好了!把云诏人和瑞州人分开,云诏人就地关押,瑞州人打入地牢!至于两位圣使,就在这鼓楼之中等候巫师大人的决断吧!”
黎司非被郎青巫师和他那条蛇挟持着上了鼓楼后的山。他不是不想反抗,但郎青巫师那一下成功制住了他的动作,一出鼓楼他的手臂关节也被卸掉了,看来是不打算让他反抗。黎司非心说这些人怎么那么喜欢卸人关节,但这法子的确有用,下次可以学一学。那条大花蛇整条蛇压上来,看起来很想直接把黎司非一口吞下。郎青巫师低声念了一句,看来是它的名字,那条花蛇才安分了一点。郎青巫师冷冷地打量着他的脸,道:“老实跟上。”
“好。”黎司非知道反抗无用,只得认命跟着他上山。走了没一会儿看见个屋子似的东西,近看竟然是一座类似鼓楼的结构,围绕着一颗树建起来。夜色深深,黎司非看不太清,走进那屋子才发现那颗树已经枯死了,上面还有火焰的痕迹。以树为中心修建了一个池子,里面是浅棕色的药水,不知道有什么用。黎司非盯着干枯的树想,难道是被人放火烧死的?郎青巫师恶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跪下!给神树谢罪!”
黎司非被他一脚踢跪在地上,被他揪着头发狠狠往下磕,不一会儿就见了血。郎青巫师这才松开手,带着几分不屑打量他:“这样看来你还有一点像他,可惜绝不可能。他并不像我,被那个女人蒙了眼睛,直到最后都在提醒我,可惜……我并没有听他的话。你和那个可恨的女人几乎是一模一样!小子,你该为你母亲做过的事负责!”
“什么……东西……?”黎司非头有点发晕,“你说我母亲?怎么可能……她从来就没有,没有出过京华,怎么可能来毁掉你们的神树……”
“怎么不可能。”郎青巫师揪着他的头发把他提起来,“你知道那个骗了我的女人叫什么吗?她叫苏长歌,瑞州人的裕文公主,苏长歌!”
另一头,危月燕和玛图索被关在鼓楼之中,由于郎青护卫不知道亲卫和军队之中瑞州人的比重,郎青的护卫思考后便将他们全部包围在鼓楼之中,单永暮也被卸了关节捆在鼓楼里。郎青护卫还叫来了几条大蟒蛇和数十条花蛇,和郎青山巫师的是一个品种,毒素能使人动弹不得。鼓楼和驻地都被团团围住,看不到任何破局之法。单永暮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拼命挣扎着:“危月燕,玛图索!你们想想办法,去救司非哥好不好!”
玛图索和危月燕虽然没有被捆住,但她们被收了武器,十步之外就是郎青的护卫,也做不了什么大动作。郎青的护卫首领就站在单永暮旁边,闻言狠狠踢了他的膝盖一脚:“别吵了!那小子死定了。也是怪他运气不好,他居然和毁掉神树的那女人有关系,神树最近发芽了,巫师大人应该是要拿他去祭树吧。那女人费尽心思带走秘宝,她的儿子却那么轻易地就折在这里,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倒霉。”
他都是用瑞州官话说的,大概是想让单永暮赶紧死心。单永暮脸色一白,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挣脱绳索,可却被摁了回去。护卫首领皱着眉,拔出刀把他的衣服盯紧了木桩里。他淡淡道:“别挣扎了。死了他一个,神树能救活,你们说不定就能平安过去了。巫师大人并非你们想象中的不讲道理,他其实最是嘴硬心软,但只要付出代价,你们就可以安然通过的。”
“什么代价……”单永暮咬牙切齿,“我不接受!要活着大家就该一起活着!走一步路牺牲一个同伴,算什么本事!”护卫首领冷哼一声:“愚蠢,在大局面前,什么都能被牺牲!拿一条花青来,别让他再闹了。”
很快有人拿来蛇,往单永暮的脖子上咬。他不甘心地转过头,转向危月燕和玛图索的方向:“玛图索……我们,我们不是朋友吗?你能不能去救司非哥?”
回应他的是玛图索冰冷的目光:“你想多了,我没有你这种朋友。云诏人和瑞州人绝不可能成为朋友。”单永暮眼中的光倏地黯淡下来,但他依然不甘心,又看向危月燕:“危月燕……圣女大人……我求你,我求你救救他,行吗?”
“抱歉。”危月燕眼帘低垂,玛图索则紧紧握住她的手,“云诏圣女救不了黎司非。”
单永暮眼中的光终于熄灭,他怔怔地望着她们,眼尾泛起红来:“所以,你们要看着他死,对吗?”玛图索别过头去,没有说话。危月燕对上他的目光,心中有些许触动。那个郎青护卫大概是看不下去了,狠狠一巴掌扇到单永暮脸上:“我最讨厌你这种人,自己没本事还怪别人不施以援手!你知不知道圣使中十之七八都与瑞州人有血仇!她们愿意帮你们已经是不错了,现今还被你们连累,影响了前线形势。你现如今在这里哭又有什么用?都是你无能,才救不了你的同伴的,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算什么本事!”
单永暮被打了一掌,稍微清醒了一些,呆呆地望着她们:“你们……都和我朝,有血海深仇?”
玛图索冷冷看着他,露出一个极为讽刺的笑容:“你不是听过那个长宁寨的故事么?那说的就是我的族人,我的父母。他们就死在我面前,死在瑞州人的刀下!依诺凰和我也差不了太多。如果不是为了云诏,我甚至想把进入我领地的瑞州人通通杀光!就像郎青巫师做的那样!”危月燕捏了捏她的手心,没有说话。玛图索深吸一口气,又道:“不过现在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这已经不重要了。我只能告诉你,在我们的立场上没有救黎司非的理由,抱歉。”
厅中陷入了沉默。护卫首领倒是向玛图索行了个礼:“抱歉,圣使大人。我替巫师大人想您赔不是。您放心,巫师大人是有分寸的人,他知道军情要紧,不会太过为难你们。明天早上估计就能放你们通行了,只是委屈今天晚上了。但是那个瑞州人,应该不能活了。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
“没事的。”玛图索说,“听巫师大人定夺吧,我和依诺凰等待结果就好。”护卫首领低下头:“多谢您谅解。您想要什么,只要巫师大人允许,我们一定办到。”
危月燕给她使了个眼色,玛图索心领神会:“麻烦你们准备些食物,可以么?也给外面的军队送一份吧。我们走了一天也累了,又这么折腾,大家都不舒服。准备些吃食或许会好一些。”
“好。我们这就去。”护卫首领又低头,招呼着几个人出去了。玛图索立刻转头看向危月燕,用另一种方言低声道:“你让我把他们调开是想做什么?你不会真的打算去救黎司非吧?”
“这对云诏并非没有好处。他不明不白地死在半途上,我们怎么和瑞州那边解释?”危月燕也低声道。玛图索看她:“怎么可能解释不了!依诺凰,这里离越川那么近,姜央月的武士团就有一支驻扎在这附近,嫁祸她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话虽如此,但瑞州人说,人生难逢一知己。”危月燕望着她的眼睛,“玛图索,只是我自己不想他死,不是为了云诏,只为我自己。可以么?”
玛图索看了她好一会儿,道:“真是……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很多事,很多情分,这辈子才这么倒霉,要被你这么折腾。好啦好啦,我第一次看见你自己想救一个瑞州人,你说吧,要怎么做?”
“谢谢。”危月燕紧紧握住她的手,凑近她耳边低语,“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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