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只能这样。”黎司非说。单永暮咬了咬嘴唇,问道:“那我能问个事么?”
“你问。”黎司非说。单永暮支支吾吾道:“你,你是不是喜欢危月燕啊?”这话把黎司非给问住了,他相当惊讶地看着单永暮:“不喜欢。为什么这么问?”
单永暮满脸的疑惑:“那你为什么那么着急?虽然你白日里那番话很有道理,我想不出来怎么反驳,但是我总觉得不是全部。”
“……”黎司非沉默了片刻,“的确,但和情爱无关,只是愧疚。”
单永暮没太明白,黎司非也不打算再睡下去,拍着他的肩膀委婉地赶人:“你该去休息了,好好养伤。我会尽力把她带回来。如果三天之后我没能回来,也不要慌张。告诉云诏的人,他们在这山中比你们有办法得多。肯定能把我们带回去。”
“好吧,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单永暮不再劝他,转身离开了。黎司非拎起神蛇,它不满地吐着信子,黎司非给了它一个脑瓜崩:“你靠谱一点,你的主人能不能回来,就靠你了。”
次日清晨,雾气还很浓,黎司非却已经收拾好要出发了。神蛇老老实实盘在他拿枪的手臂上,嘶嘶吐着信子。黎司非环视一周,确定东西都准备好了,便悄悄离开了驻地。它从后门走,而那里有一个人影在等着他。黎司非并不意外:“老将军。”
来人果然是单昭,他打量着黎司非的装备:“我就知道。你会这个时候离开,离约定的时间差那么远。你在防着谁?”
“您在这里等着,是要把我打昏关起来么?”黎司非问。出乎他意料的是,单昭居然摇了摇头:“于理我应当这样做。可是于情,我不愿意。你在皇城那种成天勾心斗角的地方关了十年,还能像黎晖一样,凭一时意气去救人。我觉得这很好,所以不打算拦你。”
黎司非睁大了眼睛:“您……”单昭摆了摆手,示意他快走:“我只是来送送你。去就去吧。但无论如何,活着回来,不然我没法向你父亲交代。我们会在这里等你五天,剩下的事就靠你自己了。”
“末将明白!”黎司非朝他抱拳行礼,手臂上的神蛇也晃了晃脑袋,似乎在告别。他提着长枪,便走入密林之中。单昭望着他的背影,有几分怀念地感慨:“不愧是亲生的父子,真是一模一样。能有这样的朋友很好,但希望他不要陷太深吧。”
黎司非拿着地图,在密林之间找路。他并不熟悉山间复杂的情况,只能一步一步摸索着向前。今天似乎是阴天,山里的雾没有半点要散去的意思。雾气中难辨方向,黎司非看到自己的标记才发现他在原地打转了快一个时辰,估计都没走出五里地。黎司非第十次看到自己做得最远的一个标记后,长长叹了口气。他决定还是先休息一下。黎司非挑了块看起来很稳当的石头,做了下来,开始研究地图。神蛇也晃过来和他一起看地图。黎司非还记得自己来的方向,便对着地图找路,看看能不能走出去。雾似乎又大了一些,黎司非摸出一颗之前制好的药丸,随水吞服,打算等雾稍稍散一点再继续前进。他重新做了记号,希望这次能走远一点。早知道带个司南之类的东西出来,这样至少能辨明方向,黎司非边咬干粮边想。他把干粮掰下一部分为给神蛇,后者一口吞了下去。黎司非头一回看见蛇吃东西,看见它肚子上的鼓包,不免觉得有些好玩。忽然它像感应到什么一样,晃着脑袋往一个方向爬去。黎司非突然感到了几分希望:“你发现路了?你能找到你的主人在哪?”
神蛇吐着信子回头看他,似乎在引导着他前进。黎司非立刻收好东西,跟着它往前。白蛇在林间深色的土地上相当分明,黎司非跟着它跑了好一会儿,周围的环境越来越陌生,他知道自己走出来了。神蛇还在往前,并没有离开他的视线范围,黎司非顿时觉得有了奔头。他们往前了大概两三里地,黎司非渐渐开始喘不上气,神蛇突然停下,回头看他。前面是个岔路口,黎司非以为是他拖慢了脚步,便竭力调整呼吸,把蛇从地上捞起来:“没事,我还能往前走的。赶紧找到你主人比较重要。我们接下来走哪条路?”
神蛇晃了晃脑袋,意思或许是与他无关。黎司非不太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只好把它放到地上。神蛇往路边爬去,黎司非看见路边的树上刻着一个奇怪的标记,有点眼熟。他刚想走近认真看,神蛇已经爬上了路边的一块石头,舞动脑袋示意他过去。黎司非犹豫了一下,决定听它的。他发现这块石头上的标记和树上的一模一样,只是石头上多了陈年的暗红色痕迹,看起来有点像血。黎司非认真打量了一会儿石头上的标记,又回头去看树上的,发现石头上的更为精细一些。那些纹路的走向拼凑在一起,就像一张人脸。黎司非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掏出怀里的地图,发现石头上的标记就是黑傩巫的图腾!
“你真聪明。”黎司非露出赞许的神情,难得开金口夸了它两句,“只要我们能找到这个标记,是不是就能找到他们要去的地方?”
神蛇点了点头,似乎在催促他向前。黎司非犯了难:“这是个岔路,我不认识路。你把我叫来停在这里,是知道走哪里么?”
神蛇看了他一眼,黎司非从它的眼睛里看到了鄙夷。他听说蛇没有眼睑,不然现在一定在对着他翻白眼。他蹲下来,把地图递过去,试图和神蛇讲道理:“你看地图,它只标注了地点和方位,并没有标注路。我又看不懂南疆的文字,怎么知道怎么走?你要是能找到你主人,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过去就行。”
神蛇没有向前,而是攀上他的左手。黎司非不明白它想做什么,只能任由它动作。蛇头凑近他被铁甲包裹的手腕,然后挪开,最后停在他的虎口。黎司非还没反应过来,它便狠狠地咬了下去!黎司非吃痛,想把它扯下去,可神蛇缠得紧紧的,麻与痛从虎口开始迅速扩散,然后蔓延至整个手臂。黎司非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他在睁眼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林中影影绰绰看见日光,似乎已经快到傍晚。黎司非左手还麻着,他骂了一声便爬起来。神蛇倒是老老实实地盘在旁边,见他醒了便开始吐信子,很是兴奋。黎司非怒不可遏,用还能动的右手给了它一个脑瓜崩,然后迅速制住它的七寸:“你咬我做什么!要不是我命大,不然没救出你主人就被你弄死了!”
神蛇拼命挣扎着,黎司非才想起来好像不能把它掐死,才松手任由它掉到地上。神蛇又往他身上爬,这回黎司非长了记性,直接把它扯了下去。但神蛇不依不饶,非要往他的伤口上凑。黎司非跟它拉扯一番,最后还是被它碰到了虎口上的伤口。蛇舌的触感让黎司非头皮发麻,但被触碰过的地方似乎好了很多。黎司非看它一眼,将信将疑地松开手,神蛇便攀上他的手臂,舌头滑过他的伤口。黎司非手上的麻痒感缓解了许多,这才舒了一口气:“知道错了?你为什么要咬我?”
神蛇没回答他,舔过伤口后就爬下来,迅速往一个方向去。对它的反应黎司非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看着天色还不算晚,决定还是先前进,能走多远是多远。至于他手上被蛇咬出来的印子就交给他的主人处理吧。
离瑞朝驻军处二十五里 黑傩巫墓葬附近
黎司非猜的没错,土喀人要找的墓穴离他们的驻地的确不算太远。离土喀暂时扎营的地方只有四十里。土喀首领带着五十名精锐,押着危月燕向他们先祖的墓葬前进。他们对大山明显比黎司非熟悉,走了一天也快到了地方。土喀首领望见擦黑的天,害怕牵连出林中的其它东西,决定原地休息一晚再前进。现下他们就在墓穴不远处扎营,隐隐可以看见作为标记的大石。谨慎了一路的土喀首领也放松下来,专心盯着危月燕。
危月燕被绑着双手,脸色惨白。她昨天受了不少伤,现下都只结了一层薄薄的痂,今天醒来以后只吃了一点点食物和水就被逼着赶路,已经是强弩之末。危月燕脚步有些摇晃,一个土喀武士推了她一把:“走快点!不要耽误事情!”
土喀首领见此情形,咯咯笑了起来,向他们招手:“把圣女大人带过来。”
那个土喀武士又推了她一把,危月燕踉跄了一下,被他押到土喀首领面前,摁着跪下。危月燕抬起头看他,她没什么表情,眼神冰冷。土喀首领满脸的得意之色:“圣女大人,我最后问你一次,钥匙在哪里?”
“不在我这里,我也不会交给你。”危月燕盯着他,回答没有变化。土喀首领觉得自己在被一条蛇盯着。他压住心中的不快,居高临下般道:“你脾气可真硬。不过没关系,你看到那个石像了吗?那里就是我族的古墓,你要是能将神面取出来,还有一条生路。”
危月燕被他逼着看向那个黑色的石像,她依然没有太大的反应,加重了土喀首领的不满。他冷哼一声:“如果你不能把东西带出来,那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危月燕还是没有说话,土喀首领也懒得再管她。他和旁边的手下吩咐道:“给她搭个帐子过一晚。今天就别绑树上了,神墓已经到了,她可不能死在这里。去找点干粮和水给她,派几个人沦流看着她。”
“是!”那个土喀人应了一声,就把她带到了一个简陋的帐子里。他把危月燕丢在营帐中,又把她的脚也绑上,才离开去拿东西。危月燕脸上没有表情,心中在飞速思考着脱困之法。云诏与瑞朝的盟约为破,无论如何她都得回去。她被俘的这两日山中雾气很浓,瑞朝能找到她事先指好的扎营之处就算不错了,完全指望不上有人来救她。而她昨天用血临时招来的蛇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碰上云诏的接头人,等待救援的希望渺茫。她不甘心听天由命,即使不能脱困,最次也要是同归于尽。
她没等太久,刚刚离开的土喀武士端着一碗水和两块饼回来了。危月燕的手被解开,她则狼吞虎咽吃起来。
无论如何,得先活下去,才有机会报仇。她想。至于瑞朝大军能不能顺利和她的族人们接头,安稳抵达云诏,就要看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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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个月要来了,然而我还是在上网课。
疫情赶紧滚蛋吧!
第5章 又一个圣女
黎司非昨天在密林中徘徊了好久才顺利往前。他和南诏神蛇寻着土喀人的标记一路向前,感觉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昨天找山洞过夜的时候,黎司非已经能够看到不远处的林中似乎有火光,看来是找对了。他凑合过了一夜,第二天早早起来沿着昨天那条路向前。神蛇估计是感应到了主人的气息,变得相当兴奋,好在没有四处乱窜找不见人。黎司非心说它莫不是和它的主人有心灵感应,但他刚向前跨出一步,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林中似乎有人影!他把长枪一横,厉声道:“什么人,出来!”
“瑞州人,你很聪明。”黎司非听见一阵沙沙声,一个红衣女人操着有些生硬的瑞州官话出现在他面前,身后跟着一队武士。她衣摆上绣着银光闪闪的蛇与月,女人拿着一把弯刀,冷冷打量着他。她戴着和危月燕相似的银饰,浅栗色的头发绑成一个麻花辫。她额头上有着和危月燕一样的花纹,眼睛的颜色也一样。云诏神蛇见她就像见了亲人,直接缠了上去。黎司非顿了顿:“云诏人?”
女人挑了挑眉:“你是瑞州军队里的人。普亚戈为什么跟着你?依诺凰在哪里?”黎司非听得一头雾水。女人突然反应过来:“哦,我忘了,你们不这样叫。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玛图索,是来接应你们的人,瑞州人称我的名字为心月狐。依诺凰就是你们口中的云诏圣女,你们好像叫她危月燕。至于普亚戈,是这条蛇的名字。”
这次似乎是真的友军。黎司非把长枪收回身边,但握枪的手没有放松:“我叫黎司非,是瑞朝元帅的副将,奉命来救她。神蛇是危月燕托付给我的,我们走了一天,才到这里。你是来接应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玛图索倒是很意外:“依诺凰将它托付给你?真有意思。我先去了你们驻军的地方,听说你们遭遇了土喀的袭击,依诺凰被掳走,便加快速度追过来了。我的蛇感受到了普亚戈的味道,我们便过来看看,这才碰上你。”
“那就再好不过了。”黎司非说,“既然都是去救人,我们不妨同行。”
“也行。”玛图索说,她的视线落在黎司非手上的齿痕上,“土喀的巫墓就在前面,加快速度就好。你手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那条蛇咬的。”黎司非说。玛图索没有说话,但看着他的眼神更奇怪了。她顿了顿:“那就走吧。其他人跟上!”
不远处 土喀巫墓 一刻钟之前
“把她押过来!”土喀首领带着手下来到了石像前。漆黑的石像上还刻着警告的文字,石像下是一个被人为挖开的洞口,极其狭窄。危月燕粗粗扫了一眼,看起来只有蛇能够通过。她冷笑道:“你们这么早就开始准备了?但你们失了钥匙,也就只能准备成这样。真是可笑。”土喀首领额上青筋“突突”地跳动,但他忍住没有动手,而是厉声对危月燕道:“你去把它打开。不想死的话就别耍花招。”
危月燕知道这时忤逆他们没有好处,便老老实实走上前去。她晃了晃自己仍被绑着的手:“给我解开,不然我没有办法帮你们做事。”土喀首领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刀砍断了她手腕上的绳索,但也举着刀跟在她背后。危月燕走上前去,那个极小的洞窟并不深,底下是一块石板,上面有一个孔洞,应该就是钥匙孔。
到这里,土喀的原计划已经完完整整地展现出来:掳走神蛇,拿到钥匙,打开墓葬。现在钥匙并不在她手上,但那群土喀人似乎胸有成竹,一定有第二把钥匙在。危月燕尝试按了一下那个钥匙孔,感觉它似乎往下沉了一下。这似乎是某种机关,但底下的石板没有任何变化,但似乎有沙沙声从某个地方传来。危月燕对那个声音相当熟悉——蛇的鳞片滑过林地的声音!电光火石之间她明白了一切,而那些土喀人纷纷拔出了刀,土喀首领上前一步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好好呆着,它来了。”
危月燕讨厌被人威胁,也故意要给他们找麻烦,想缓缓起身。但土喀首领的刀往下一压,似乎要强迫她把那个机关再摁一次。危月燕姑且顺着他的意思,手上用了点力摁下去。这次有了反应,周围的地面晃了一下,石像左侧有一处地方微微塌陷了下去,应当就是墓穴的入口。土喀首领收起刀,招呼他的手下们清理周围的枯枝落叶。他则是把危月燕押到石像边,拿那些残绳把她的一只手绑到了旁边的树上。机会来了,危月燕尽力压下自己要翘起来的唇角,装作乖乖任他摆布的样子。土喀首领见她没反抗,心中略有疑惑,但巫墓即将打开的喜悦冲散了他的疑心。墓穴入口被打扫出一个雏形,而沙沙声越来越清晰。危月燕深吸一口气,等待着时机。
墓穴口很快被打扫干净,土喀首领却不着急了。他过来解开危月燕手上的绳索,继续用刀威胁她:“老老实实给我等着。我们的使者很快会将钥匙带来,而你要把它取下来。”
“你们的使者把钥匙带给你们打开巫墓,凭什么是我去取——”危月燕话音未落,一阵明显的沙沙声传来,一条大腿粗的黑蟒出现在他们面前,它的眼睛是和土喀图腾一样的青绿色,盘在树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还有别的小蛇从四面八方涌来。土喀首领推了她一把:“钥匙就在它身上,去把它取出来,你就可以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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