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许久,脸上的药被蹭掉很多,望年看着他蹙眉的样子,应该是被苦到,没忍住笑出声。
“皇宫如何?”
“没死,她猜到我的计划。”
“你逃出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他那双被情念浸湿的眼睛熠熠生辉,伸手摩挲她的手背:“你担心我,挂念我?”
“那当然了,没了你我可怎么过。”
“没了我,你不是很开心吗?”
“又乱说。”
楼玉树低头轻拂她的手背:“不乱说,你怎么不戴我给你步摇?”
“我一个丫鬟戴什么步摇?”
昨夜他拿走了那个人的暗器,觉得小巧可爱,很适合望年不会武功的人使用。
他从怀里又掏出一根短笛般的手链,挂在她的手腕上:“长按,毒针就会出来。”
“会不会误伤我自己?”
“会,不过,这样更好,你躺在床上,我可以完全掌握你。”
“呸呸呸,你放屁。”望年抬手抬了抬他的嘴巴,“尽说些废话。”
“没人敢这么拍我。”楼玉树擒住她的手腕,目光冷峻地凝视她。
望年抬起另一只手朝他嘴巴拍了下去:“我还有一只手!”
楼玉树擒住她的另一只手,定在门框,同她继续轻柔地接吻。
望年回到黄橙紫的院落时,开心地哼出歌。
黄橙紫看着她春心荡漾的样子,心中了然,叹了一口气:“嘴巴一圈都糊了。”
她捂住嘴巴,笑得眉眼弯弯:“你也可以。”
“不正经!”
听闻珍花听到韩宣去世的消息,坚持要来京城接韩宣回乡。
望年与黄橙紫偷偷一起出府,先前只是朝廷人与他生前好友前去悼念韩宣。望年有性命危险更不可能出来,等到她改了容貌才敢小心翼翼地出门。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珍花进京城,所以她们一行人与谢安等人在京城城郊等候珍花。
远方疾驰而来的马车挂着绿色的纺布,异常显眼,像是用凤行族的衣裳撕裂挂上去。
赶车的是晨晓行,望年眺着那探出窗口的脑袋,眼泪“唰”一下夺出眼眶,心里十分愧疚。
珍花看着十分平静,只是脸色苍白许多,原本娴静的人更显得无力羸弱。
众人来到韩宣的棺木,他的头七正是昨日,可惜珍花千赶万赶也赶不及飞驰而过的时间。
“珍花,韩宣的遗物都在这里了。”望年指着一个竹筐,里面全是书,还有些给珍花的信,
“你是……”珍花迷惑地看她,见望年不在,听着这人熟悉的声音,瞬间明白。
“凶手呢?”
望年看了一眼谢安,谢安替她回答:“那刺客是专业杀手,宁可受尽折磨也不说,后来莫名暴毙而亡。”
“这可怕的地狱。”珍花嘟囔道。
气氛很哀伤,东雅看到黄橙紫更不敢上去开开心心地打招呼。
晨晓行接过望年手里边的竹筐:“各位,还请到马车休息,都等了很久了。”
众人明了,自觉离开,给珍花一点空间。
东雅搂着黄橙紫的手臂,走了几步,难过地说:“珍花在陈夫人那里接到望年的信时别提有多开心了,傻乎乎地收拾东西,打算抛下绣房就赴京。我们几个不放心,跟着过来了。可是听到韩宣的死讯,她哭了很久。我们找不到绿色的丧带,她撕开衣服一条一条地挂上了。”
“为什么是绿色?”黄橙紫问。
“我们凤行族里,死去的生命随着风飘散,最后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望年望着坐在棺木前的珍花,想起珍花娘亲也在屋檐挂过一条条丝带,等待珍花回家。
珍花抬手抚摸着他的棺木:“我叫你跟我走了,你不听。我在你的家乡开了一间绣房,赚了点钱,打算养着你。以后我赚钱,你只要教教书,看你爱看的书多好,你看我把钱都带过来。”她从包袱抽出几张钱票子,眼泪都落在票子上,她甚至觉得这票子沉重无比。
舍下全部一切来到京城,她可不是为了面对天人永隔的结果。
“你总是可以为了救别人抛下我,好过分。”她笑出声,“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怎么还是这么傻?看,我给你绣的衣服。”
她抬起那件绣着竹子的袍子,假装棺材里面的人能看到。想着韩宣穿上衣服的样子,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带你回家,宣哥。”她擦了擦眼泪,挥手招来晨晓行,眼泪再次夺眶坠落,大喊一声,“晓行哥,我们走。”
韩宣喜欢这里,可她讨厌这里,一刻都不想停留在京城这个地方。
棺木即将上路,后面驾来一辆富丽的马车,很快跳下一个小少年,正是七皇子谢永齐。
“等等,你们可是韩先生的家人……”谢永齐愣愣地端视眼前这位温婉文秀女子,差点以为是望年姐姐,可一想到韩宣之前吹牛说自己的心上人很像望年,心里的难过又多了几分。
韩宣可爱显摆了,动不动就说珍花貌美天仙,说得好像把人家娶进门似的。
“珍花姐姐,这个……”谢永齐从怀里掏出一根翠绿的玉簪,雕刻成节节分明的竹子形状,晶莹剔透,“这是韩先生托我在宫里叫一位雕刻大师雕刻的。韩先生对我有恩,姐姐,这个包袱里有银两,也有我皇家的玉佩。日后若是有麻烦,对各路州府出示玉佩即刻。”
珍花毫不犹豫地接下,连句谢谢都不想开口。
这是韩宣用生命付出得来,该是他应得的。
“各位告辞。”转身之际,珍花坐上马车,蜷缩在棺木旁的空位处。马蹄声掩盖了她的啜泣声,她紧紧地抱着手里衣服与玉簪。
以后再也不回来这种鬼地方。
珍花去意已决,东雅等人不便多留,挥手跟黄橙子告别。
望年松了一口气,珍花至少在京城外,不危险。
“呜呜呜呜呜,珍花姐姐是不是不愿意原谅我?”谢永齐嚎啕大哭,旁边的小太监心慌地赶紧上前给他递帕子。
“男子汉哭什么?”一旁的宋仰星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反而把他拍出眼泪,哭得更凶了。
第107章 我们的天下
宫殿的角落摆放着一座大慈大笔的佛像,金身慈眉善目,杨绯月跪坐在蒲团上,手指不断地捻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一旁的嬷嬷待她送完经文后,虔虔地扶起她。
“娘娘,韩宣送走了,他可真是倒霉蛋。”
“这世上最值得践踏的就是善良。”杨绯月淡淡然地瞥了老嬷嬷一眼,“死了就死了,不用再过多评价。”
她从一个奴籍努力爬上,这么多年才修成正果,踏着别人的尸体上来,绝非易事,更容不得节外生枝。
“楼玉树呢?”杨绯月问。
“没一个杀手能跟得上他,他真的太强了,娘娘,我可算明白当年您为何不让他多看书,多读书,若是叫他习得兵法诡计,这天下还不在他囊中?”
“文章学不学得好是他的本事。”
门口的兰香匆忙跑进来:“娘娘,大皇子今早被人刺杀了。”
“真是狗咬狗。”杨绯月漫不经心地嘲讽道。
兰香:“五皇子昨晚让人推进湖里,差点溺死。”
杨绯月平静的眸子微微亮,认真地思考其中的门道,半晌才问:“王爷呢?”
“王爷似乎是旧疾复发,倒在床上,皇上特地叫吴公公前去探望他。”
“这一病,三人都病倒,再加上永英,四个人,皇帝的好大儿们,各个都得短命。”她冷笑了一声,“去,找机会让她们将药倒进去,给他们加点料,我们的天下快来临了。苦难的女人,苦难的奴籍都该迎来光明。”
“主子英明。”
“还有,去散播消息,王爷房间藏着一个美人,装病不过是为了夜夜笙歌,正直的黄丞相听到消息,估计得气死吧。”
果不其然,刚下朝的黄丞相听到这个消息,气得火冒三丈,带着人直接来到王府拜访王爷。
黄丞相掠过嵇极,径直地喊道:“老臣特地来看看王爷,送了点补药,希望王爷不要嫌弃。”嘴里说着礼貌的话,实则叫手下将药抬进房间。
谢景宸慌慌张张地整理着床上的被子,淡然地望向黄丞相:“丞相匆匆进本王的房间,对本王可真是关护有加。”
黄丞相四处乱看,根本看不到美人,锐利的目光倏尔注意到谢景宸的床上,像是藏了一个人在里面。
他冲上去,愤然一掀开,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男装的黄橙紫正趴在谢景宸的腿边,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
黄橙紫担心谢景宸,想来看看他的情况,谁知自己的爹会找上门。
一旁的嵇极凌然的目光猛然攫取到黄丞相带来有些异样举动的小厮。只见那小厮目光炯炯地望着谢景宸房间的布局,像只小老鼠在侦查下一个冒犯的粮仓。
前方正在上演父女戏码,这边的嵇极却在上演紧张的猫捉老鼠。
“看够了吗?”嵇极慢吞吞地开口说话,下一刻,那小厮瞬间被楼玉树捂住口鼻,一掌狠狠地拍在后脖子上。
正在训斥女儿的黄丞相听到动静立即回头,却只看到面带莞尔的嵇极,回头继续抨击王爷与女儿。
嵇极走出房间,正要询问楼玉树那小厮的去向,却见楼玉树在擦拭剑刃。
嵇极慢悠悠地问道:“人呢?”
“死了。”
嵇极:“你不问问?”
“问什么?杀了就是。”
“尸体呢?”嵇极在四周望了望,“我家王爷要成亲,请不要乱来。”
楼玉树心虚地看了一眼院外的小池塘,只一眼,嵇极飞快地喊人前来打捞尸体。
门口低眉顺眼,乖乖当小厮的望年,伸手跟楼玉树索要钱:“我赢了,我就说他会快的。”
楼玉树在怀里掏了个空,将自己的剑穗扯下:“给你。”
“不要,会被发现的,我要钱。”
“你说过,我的就是你的,给了也是你,所以可以不用给。”
望年:“小气鬼。”
嵇极跑向门口,发现那人正倒门口边,松了一口,回头看这两人,觉得被耍了。
隔天,杨绯月坐在案台上梳妆,老嬷嬷跑进来,无比兴奋地禀告:“娘娘,咱们派出去的人都成功了的,大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全部中毒。”
“意料之中,这群恶心的男人都离不开女人的温柔乡,下贱得很。”杨绯月脸上漾开恬然的笑意,捻着佛珠念了句,“阿弥陀佛!”
“王府里传来女人的哭声与黄丞相的呵斥声,想来丞相此后必定心存芥蒂。”
“无所谓了,老东西,谢景宸成亲之日,我们按照原计划动手,时刻注意谢景宸与黄橙紫的动向,五华,我们同样势在必得。吩咐他们,可以分批进入京城。女人的东西,凭什么到男人的手里去?”
黄橙紫被黄丞相下令不许出门,只能绣花待嫁。到了夜晚睡不着,她发现望年不在房间,不禁笑得直摇头。
感情是拿她这里当幽会的地方?
望年坐在庭院等待楼玉树的到来,自从两人分开后便很少见面,楼玉树每晚会送来一个礼物,因此,她对夜晚的到来充满了几分期待。
然而今夜等候许久,依旧没看到那只蠢蠢撞墙的信鸽,只有一夜的冷风吹拂而来。
她想着楼玉树是不是出事,最近皇宫守卫森严,他根本进不去。
直到天际破晓,她起身要回去小睡一会儿,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翅膀扑动声。她转头一看是融在黑夜里的楼玉树。太久没见到他穿黑衣,望年有些不习惯。
“你在等我?”
“你怎么才来?”她跑近了一点点,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
眼下阒然无人,楼玉树伸手抱住她,忙了一夜的心终于能松出一口气。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钻鼻息,望年诧异地仰头看他:“你去杀人了?”
“嗯。”他无比镇静地应了一声,“我要想办法杀她,而她是只会咬人的缩头乌龟,刚刚进了一次皇宫,我又引起了很大的动静。”
“别去了。”
“我把追上我的人都杀光了才来找你,很臭吧。”
“楼玉树,你诈死吧,这样她才会放松警惕。”
“她不会信,除非把我的人头送到她面前。她要五华,黄橙紫成亲那日,你就乖乖地呆在这里等候我们。”
“好,我不给你们添麻烦。”望年知道自己很菜,只要不添麻烦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
“等杀了杨绯月,我们成亲吧。”他垂首温情地亲了一口她的嘴角。
望年看着他脑袋上标着红色的98%感情进度条,犹豫了一下,迟疑地点点头。
楼玉树再次发现她脸上不自在的犹豫,蹙眉地捏住她的脖子:“为什么犹豫?望年,别犹豫,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我这是没准备好,女孩子成亲会焦虑,担心所托非人。”
楼玉树松了一口气,原来她是因为担心才犹豫,眉头舒展些许。
“我把钱都给你,好不好?”
“就那么点钱。”望年嘟囔地一声,抬眸望向楼玉树眼里的赤诚,十分心虚。
“灵武被我毁时,我搜刮出一堆金银财宝。”
望年丝毫提不起兴趣,心里只在想:“楼玉树,你可不可以别那么喜欢了我?再多一点点,我就要走了。”
“你怎么怪怪的?”
“没有,可能是……可能是太久没跟你色色,满脑子都是色色。”望年随口胡诌,只想转移话题。
楼玉树耳尖红了几分,嘴角勾着难为情的笑意:“你能不能想想我的好?不要老是想这个。”
“我就是庸俗的人。”
那张冷厉的脸微微浮出淡淡的笑容,他小声地说:“好,只要你身体好了,我都答应。”
“树树,你要《光云》是为了什么?”
楼玉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黯然的伤痛:“祖父……我想要祖父,望年,没人爱我了,你一辈子都爱我好不好?”
望年愧然地点头,拍拍他的脑袋:“会实现的,我答应你。”
“他在生我的气,所以从来没到美梦里找过我。”楼玉树眼眶发红地看她。
这些年来,他一直做噩梦,梦里只有昏暗的房间,祖父只有虚弱的呼吸与飞溅在脸上的血。
“祖父不会生树树的气,拍拍小树树,心想事成,很快就能梦到祖父。”望年摸摸他的脑袋,轻声地安慰他。
天渐渐亮了,门外有仆人起身的动静,楼玉树恋恋不舍地凝视着望年,从怀里掏出一对金边的朱红玉坠,帮她挂上:“你等我。”
望年松开他的手,不舍地跟他挥手告别。
直到楼玉树消失在眼前,望年摸了摸耳垂,抿抿嘴,呢喃道:“要平安,楼玉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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