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穆一手提着一个箱子,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他好歹也是正一品太尉之子,怎么就沦落到给人提箱子的地步?
顾阮一双桃花眼中带着淡淡的冰冷,语气更是高傲:
“我是郡主,你帮我拿点东西怎么了?”
“诶诶诶,出弘文馆时咱们怎么说的。在外面我不是秦太尉之子,你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昭华郡主。咱们都得隐藏身份,只说是来求学的。你也不怕躲藏在山林中的贼寇把你抓了去做压寨夫人。”
秦穆仿佛抓到了顾阮什么错处般,脸上洋溢着贱贱的笑容。
“姓秦的,你是不是活腻歪了?陆癸和江枫都没说什么,你在这里说个什么劲儿?我可是带了足足三马车的东西来的弘文馆,现在缩减到三个箱子已经算是尽力了。你不会是不行吧?连两个箱子都提不动。”
少女嫌弃地望着秦穆,冷哼了一声,嘴里还小声地嘀咕着:“难怪宋姐姐不喜欢你,原来是不行啊。”
秦穆气的瞪大了双眼,他提着沉甸甸的箱子直接举过头顶,还不忘展示给顾阮看:
“谁说我不行了?你看着,我明明就很行。”
顾阮不屑地扫了一眼。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还喜欢在这里逞能。陆癸那么瘦弱的一个身板都可以提着两个箱子的同时背我上三千台阶。你这种花架子还出来丢人现眼。”
“你,你,你......”
秦穆气的说不出来话。
做人有做到他这么憋屈的份上么?
堂堂太尉之子,不仅要像个仆人似的替别人拿东西,还要承受着冷言恶语。
顾阮懒得理他,转而停留在原地等着后方的陆癸。
见少年走近,顾阮巧笑嫣然,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细眉如柳叶,原本冷淡的双眸都被点缀了万千繁星闪闪发亮。
“陆癸背我,我走不动了。”
甜软的声音带着央求与撒娇瞬间让陆癸忍不住跟着一同笑起来。
“好。”
他蹲下身子,顾阮肤如凝脂的双手勾住陆癸的脖颈,贴了上去。
陆癸稳稳托起顾阮的同时手上还一边提着一个箱子。
秦穆在一旁看得艳羡不已。
难怪郡主心动呢,他要是女子,有这样的夫君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姓秦的,你看见没。陆癸这才叫行。”
顾阮趴在陆癸的肩膀上,得意地望着秦穆。
“陆兄,你未免也太宠着你妹妹了。多大人了还要兄长来背,真是不知羞耻。”
秦穆语气酸溜溜的。
如果可以的话,陆癸能不能背他啊。
其实他也走不动路了。
“陆癸乐意背我。谁让你没有兄长呢。”
顾阮立刻回怼。
秦穆一时梗住。
糟了,他确实没有兄长。
他是秦家独子。
可一想到他吵架总是输给顾阮,他就咽不下这口气。
早就听说昭华郡主骂人和吵架甚至都专门雇佣了一个膀大粗腰的婢女,他还以为是因为顾阮嘴皮子功夫不强。
谁曾想这小女子竟是比那些谏官还能嚷嚷。
想到陆癸那副卑微的样子,他梗着脖子接着回喊:
“说是兄长,都没听你叫人家一声哥哥。你只是把陆癸当做仆人而已。哪有你这样对自己兄长的。”
五人事先就串通好了身份。
对外陆癸和顾阮是兄妹关系,江枫和宋婉是结发夫妻,秦穆则是宋婉的弟弟。
几人一起结伴出门游学。
怕顾阮下不来台,陆癸连忙接话:
“无论是当仆人还是当哥哥都很好。”
但这句话也是实话。
他可以是兄长,可以是仆人,也可以是未来的夫君。
只要能围绕着郡主转,他都乐意。
眼见着好不容易抢占上风,秦穆不免得意了起来。
“陆兄,你别替她说话。咱们在外面那都是不分尊卑的。她就是想让我们所有人都伺候他,也就你和阿姐偏宠着她,现在连江兄都被带的不分是非。只有我一个人还保持清醒。”
高傲如昭华,哪怕是再宠着陆癸,他就不信郡主喊得出口。
顾阮纤纤十指攥紧陆癸的衣袖,气的牙痒痒。
这个秦穆真是烦得很。
“姓秦的,谁说我没把陆癸当哥哥的!我们兄妹只是不善于言辞罢了。”
说罢,少女的双唇贴在陆癸的耳垂处。
“哥哥,我以前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你不会怪我的吧。”
敏感的耳畔,热气迎来。
委屈巴巴的声音配上淡淡的梨花香,陆癸甚至都能想象到顾阮原本清冷的容颜现在变得多么娇柔。
不自觉地,他一下又硬了。
他拼命压抑住内心的火热与冲动,脸上是止不住地笑容:
“我怎么会和阮阮计较这些。”
系统看着飙升到75的好感度,渐渐地对任务放下心来。
只要宿主愿意回应反派一点点的爱意,哪怕是打一巴掌再塞一颗甜枣这种都能让反派心神荡漾。
当初选择昭华郡主果然是最正确的选择。
顾阮下巴搁在陆癸的肩膀上,挑衅地看了一眼秦穆。
“看见没。你不会以为众人皆醉你独醒吧?我和哥哥的关系才不是你这个小人可以挑拨的。”
前面的江枫表情跟见了鬼一样惊恐,显然是也没有想到顾阮真的会认下陆癸这个兄长。
“谁是小人,你,你才是小人。这才走一个时辰你就让人背,那总不能以后要陆癸背着你走一整天吧。”
秦穆气急败坏,话都捋不清楚。
“为什么不可以呢?哥哥,你愿意背阮阮一整天么?”
顾阮将头挨着陆癸的脖颈,表情可怜又委屈。
感受着少女吹弹可破的肌肤,陆癸才压抑下去的火焰燃烧的愈发旺盛。
他喉结微动,哑着嗓子轻声哄着:
“愿意。阮阮很轻,没什么重量。”
顾阮对着秦穆满脸歉意,语气矫揉造作:
“怎么办呢。哥哥就是愿意背我走一整天。你羡慕也是没用的。哎呀,我困了,我需要睡一会儿休息休息养养精神。”
“有本事你自己提你的箱子啊!”
“什么?风好大,我听不见!我要睡了,谁让我哥哥心疼我呢。”
说罢,顾阮搂着陆癸的脖子沉沉睡去。
第68章 福气
半边的晚霞将整片天空渲染成金粉色,林中枫叶飘落,漫天金黄叶顺着寒风腾空而起。
山丘虽不比乔岳险阻,却也是难行。
翻越一整座山丘最少也要耗时一天。
江枫转过头面对着三人,指向隐翳在山林中的村落。
“天色不早了,我们今日就借住在前方不远处的村庄里吧。”
“好。终于可以休息了。”
顾阮趴在陆癸的背上,重重地打了一个哈欠。
秦穆到底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走了一下午的山路现下也有点遭不住。
看着顾阮被人背了一路,他再次忍不住眼红。
“你不是一直在休息么?”
“你懂什么,睡觉也费精力啊。而且这样睡着也不舒服。你若是觉得心里不痛快,你让江枫背你啊。”
顾阮打完哈欠又安安心心地趴在陆癸的后背上。
秦穆气的要跳脚。
让他找江枫?
还不如让他一头撞墙算了。
他和江枫是情敌!
是情敌!
这女人仗着自己身份高贵就专往他痛处戳。
难怪昭华郡主这么漂亮的一个大美人无一人上门求亲,这娶回家以后不就妥妥一个母老虎。
还是婉婉最好,温柔又知书达理。
几人到达前方的村落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村庄很大,房屋大多都是用稻草或者竹子制作而成。
寒月高挂,整个村庄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点灯的屋子很少,远远望去只有零零星星几处烛光。
顾阮不免有些嫌弃。
“连蜡烛都买不起,房子还是用稻草做的,这怎么能住人啊!眼下马上入冬,住在这种房子里冬日岂不是木炭都烧不起。这如何能过冬?”
“大小姐你还真是身处在皇家富贵久了,都不知道柴米油盐的金贵。蜡烛那是有点闲钱的人家才用的起的,木炭那都是富贵人家才用得上的。别说这些了,他们穿的衣裳都是粗麻布的。你今儿个这身最朴素的衣裳都是人家十年种田才能买得起的。”
秦穆提着箱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侃侃而谈。
顾阮难得没有回怼回去。
她确实不知道箴朝百姓是如何度日。
在她的认知里,再穷能穷到哪里去呢?
长久过着富庶的生活,让她已经与这些贫苦人民生生割裂开来。
走进村庄后,陆癸才将顾阮放了下来。
村庄里的人望着陌生的面孔纷纷站在屋子里巴望着。
几个男人拿把椅子坐在门口攀谈着。
“哎哟,这些个人是来干啥的啊。看着好像还是富贵人家咧。”
“可不是了嘛。可能是要借住的吧。这不是要科考了吗,八成是来长安城参加科考的。”
“这来的不是时候啊。眼下不太平,这几个书生肯定要被贼寇给绑了去。”
“长安城还好吧。俺们这一带靠近洛州才是不太平咧。说起来那些强盗好像有四五天没来了。”
“你还希望他们来啊。八成是被官府给抓了呗。那些个畜生死了才是最好的。”
男人们粗狂的声音毫不避讳五人。
宋婉看了一圈后,最终选了村庄角落处有院子的屋子借住。
开门的是个老妇人,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裳,屋子里还点着蜡烛。
她满脸戒备,门只开了一条小缝。
“婆婆,我们是进长安城赶考的,可否在您这里借住一晚?”
宋婉声音温柔,老妇人探出身子细细地打量着几人。
她的目光在宋婉和顾阮两人身上徘徊着,良久才开口道:
“可以,但你们得给钱。”
“好。这是应该的。婆婆能收留我们,我们感激不尽。”
说着,宋婉从香包中递了两百文。
老妇人接过两百文,眉眼瞬间舒展开来,嘴角是止不住地笑意。
“哎哟,贵客!贵客!几位贵客请进。你们想在这里待多久就待多久。我这里空了六间房间,你们要住哪一间都行。”
顾阮看着这夸张的一幕再一次对箴朝百姓的生活有了新的认知。
才两百文,至于这么高兴么?
眼前一片昏暗,在微弱的烛火下她隔着帕子摸着墙,小心翼翼地跟在宋婉的身后。
考虑到她们是借住,她也不好抱怨和挑剔。
下一秒,她被地上的障碍物给绊倒,朝着前方扑去。
陆癸大跨一步,有劲的手臂勾住了少女纤细的腰肢。
他收紧力气,将顾阮拉回了自己的怀抱中。
黑暗中,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
陆癸松开手,弯下腰在顾阮耳畔轻声哄着:
“阮阮小心一些,我扶着你。”
顾阮也没拒绝,隔着一层帕子,她把手放进陆癸的掌心中。
前面的老妇人也是吓了一跳。
“哎哟,都怪俺老婆子没提醒。俺这房子的门槛很高,你们小心一点。都是贵客,可不要伤到了。”
“没事的,婆婆。您能收留我们已经很好了。”
宋婉脸上堆着笑容,见顾阮没摔着眼中的担忧才渐渐散去。
院子很大,主屋里还坐着一个年轻女子和约莫七、八岁的孩子。
整个屋子只点了一根蜡烛。
烛火微暗,冷风呼啸,空落落的院子显得无限寂寥。
顾阮疲乏困倦,找了一个由头就拉着陆癸早早选了两个房间。
两人房间毗邻。
陆癸从箱子里翻出蜡烛点燃后,开始给顾阮铺床。
顾阮站在门口,回忆起刚刚看到的事情,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疑惑。
“陆癸,这两百文很多么?”
“阮阮有所不知,一两银子就是这些农户一年的收入。”
顾阮唇瓣微张,显然是没有想到百姓会贫困至此。
“一两?这连我的一个帕子都买不到。一两银子怎么够活下来啊。难怪给两百文都能让那老婆婆开心至此。”
“阮阮不知道这些事也是很正常的。你常年病着也不出门,接触的都是顾府和皇宫。”
“那岂不是我一个月的花销都可以是一千个人一年的收入?”
“是啊。”
陆癸熟练地铺好床,又开始替顾阮清理箱子。
他简直不敢想象像郡主这么娇气的人儿生在寻常人家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
这么娇弱的小女娃怕是还在襁褓中时就直接被随手丢弃在路边了。
“原来生在天贵富人家,还是我的福气。”
顾阮落寞地垂下头。
她宁可不要这个福气,也只想换回自己的爹爹。
第69章 初见端倪
“阮阮若不认为是福气,那便不算是福气。”
感受着少女语气中不可抑制的悲伤,陆癸知道她大抵是想起顾钊了。
顾钊一生戎马,保家卫国,为人和善,落得个这样悲壮的结局任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寒风骤起,院内的梧桐叶簌簌落下。
“娘,淑颦,我从山上打猎回来了。前几日下午运气好发现了母猪为产子准备的窝。我在山里蹲守了好几天,待那母猪产下猪崽我一同全捉了回来。咱们今年冬天过年有指望了,不用再瞧着别人家的肉犯馋了。”
门被猛地推开,粗犷的声音在院内响起。
顾阮隐隐约约地觉着这声音有几分熟悉。
她拿着蜡烛起身望向窗外,摇曳的烛火下照映出窗外男人壮硕的身影。
还没来得及细想一道温柔的女声传来:
“夫君,家里来了几个前往长安城赴考的学子。他们人都很好,还给了娘两百文钱。”
一听到长安二字,那男人立马变了语气。
“把他们都赶出去!你们忘记我的嘱托了么?只要与长安相关的事和人我们都不要沾染。你们是不是不记得之前那些人的结局了么?”
“夫君,这些我怎么敢忘?娘是见有两个女子同路才收留了他们。夜深露重的,如今贼寇作乱,娘也是担心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受了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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