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准备上前去扇人巴掌，被那女子的丫鬟冲到前头挡住了。
那女子何尝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即就哭出了声来。
那妇人却还是不依不饶，依旧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话一句接一句的往出蹦，惹得周围路过的、还有邻居，都在纷纷观望。
林冉脸色不知不觉的也白了，她也未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家主母教训外室，这件事无论放在哪朝哪代，都是摆不上台面的事情。外室，本就是连妾室也不如的存在。
无名无分，被人唾弃。
哪怕将来有了孩子，都会被喊私生子，每一个外室若有孕，好一点的就是进了家门成了妾，要么就是孩子被强行抱走自己落得个香消玉殒的结局。
林冉站在原地脸色惨白。
微雨看不下去了，上前两步挡在她面前：“姑娘……咱们该走了……”
林冉这才回过神来。
她几乎有些失神的被微雨扶着上了马车，微雨给小谷使了个眼色，小谷连忙就让马夫驾车赶紧离开。
林冉神色很不好，微雨坐在旁边心中也忍不住叹气。
“姑娘别多想了，世子……他是绝不会让您受委屈的。”
微雨没忍住还是开了口，林冉回过神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笑：“我没有多想……我就是没见过那样的场面，被吓到了。”
她的确不知道，世界上竟然会有那么多恶毒的词语，一个接一个的往人的身上砸，那个女子只是哭，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忽然想起了去世的母亲。
父亲一生没有纳妾，家庭和睦，但她在镇国公府却也看到了大夫人和玉夫人之间的争夺，正室和妾室之间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一个外室。
若是她的母亲还在，林冉不敢去想她知道这事之后的反应……
微雨在一旁神色担忧的看着她，却也不敢多说话了。
马车很快绕过街市，来到了一处酒楼。
这儿也是陆家的私产，林冉下车后，直接就有人迎了上来，她下车的时候就带上了面纱，这会儿跟着酒楼小二一直上到三楼进了房间，才堪堪摘下。
陆珩还没到。
这儿是一间僻静的厢房。
桌上已经摆了好些精致的小点心，都是林冉没有见过的。
她此刻却没什么心情吃点心，她不知陆珩带她到这儿来做什么，只好默默的在桌前坐下，等了一会儿。
这间房离街市很近，从房间的窗户看出去，就能看见繁华的长安城，熙熙攘攘，充满了人间烟火。
她看的过于专注，乃至于陆珩靠近的时候都没有发觉。
男人从背后拥住她，将她吓了一大跳。
“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林冉回过神来，神色有一瞬间的躲闪：“没看什么。”
陆珩不疑有他，松开了人，在桌案面前坐下了。
他神色略有些疲惫，甚至比在肃州的时候还要明显一些，林冉不知道他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只是默默的注视着面前男人的面庞。
陆珩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一笑。
“看我作甚。”
林冉：“那二爷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陆珩示意她往桌子上看。
“带你来吃点心啊。”
“这是这家酒楼最近刚推出的点心，说是请的江南最有名的厨师，尝尝看。”
林冉有些不可思议的低头，似乎没有料到，陆珩费尽周折带她出门，竟然只是为了让她吃点心。
有那么一瞬间，林冉觉得有些荒谬。
她坐在桌案前一动不动，也不去拿，眼里甚至都没了光。陆珩着实有些疲惫，也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过了好半晌，陆珩发现这桌子上的点心没有动，这才抬眼看她：“怎么了？”
“不舒服吗？”
他不问也就罢了。
一问，林冉便瞬间红了眼眶。
陆珩原本有些疲倦的困意瞬间消失不见：“到底怎么了？”
林冉第一次同他使了小性子。
“我不想吃点心！”
“我如今出门，每天都是小心翼翼又小心翼翼的，我以为你是有事同我说，这些点心有什么重要的？！我一点儿也不想吃！”
陆珩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完全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好，不想吃便不吃了，别哭。”
他连忙起身，走到林冉那边，用帕子小心翼翼的去擦她的眼泪。谁知道小姑娘朝过一别，竟是不让他碰。
林冉还从未有过这般使小性子的时候，也着实是她，这些日子心中的压力就没消散，又被早上隔壁那档子事给刺激了一下。
最后，这点心自然是没有吃成的。
林冉离开酒楼的时候眼睛红肿着，陆珩与她同时走出酒楼门口，本欲上马车送人回黛苑，谁知，双顺快步上前在陆珩耳边说了几句话，陆珩眉头一皱。
林冉这会儿情绪已经平稳许多了，她掀开马车侧帘小声道：“二爷去忙吧，今日是我失态了，我没事了。”
陆珩看着她桃子一样的眼睛，并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没事，可眼下走不开却也是真的，只好伸手抚了抚她的侧脸：“那你乖乖回去等我，宫中有急事，我需要去一趟，晚上来看你。”
林冉嗯了一声，放下了马车侧帘。
陆珩一直看着那马车缓缓消失不见，这才吩咐双顺：“去查查，她今日是不是见了什么人，或者前两日去看宅子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双顺连忙应了下来。
这栋酒楼在长安城的街坊中心，点心的确名声大噪，陆婉今日，也是约上了国子监的好友，瞄准了这儿。
她们刚刚走到拐角处时，就看见陆珩同一个女子一起走了出来，林冉带着斗篷看不清脸，但陆珩却是没遮挡，那位好友连忙用胳膊肘戳了戳陆婉。
“诶，那是不是你家大哥？”
陆婉顺着她眼神看过去，刚好就看见陆珩伸手去抚林冉脸颊的一幕，陆婉的眼睛不由睁的极大，又更大了些……
-
陆珩的确很忙，忙的几乎有成山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陆翰还在宫中，如今风向不明，任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不过今日总归是有一件好事，那便是赵鼎招了，招的干干净净。
消息传到成武帝的耳朵里，他一连几日阴沉的脸色也终于有所缓和，连下两道圣旨，一道自然是召楚王回京，另外一道，则是将案情公布天下，也洗刷了林章的冤屈。
圣旨一下，捐监一案已板上钉钉。
只是查到赵鼎上面时，成武帝便将此事压了下去，时隔半年，此案牵涉的人太多，若是连根拔起，恐伤根基。
适可而止的道理，帝王明白。
大臣们也明白。
那赵鼎和王之韦背后的人是谁，从东宫幽闭至今尚未出就能看出来，但谁也不敢说一句话，但心中却忍不住揣测。
待到楚王殿下回朝，这朝中的风向，怕是就要大变了。
陆珩这些日子一直住在国公府，听到这个消息，心中的一块石头也总算放下，他扔了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看了看天色准备出发去黛苑。
结果他刚走出国公府大门，脚步就倏然一顿，眼神朝后看了看。
“出来。”
“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那门口花坛边上果然闪现一个黑影，黑影很快现身，脸上又被捉住的心虚，也有一些恼怒和气愤。
除了陆婉，还能是谁。
陆家三姑娘双手叉腰，气呼呼的看着自家大哥，用一种阴阳怪气的声音道。
“我真没想到大哥竟然会是这种人，我当真是看错了你。”
陆珩一头雾水，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她。
陆婉见他还要装傻，大喝一声：“先前别人说你和什么花街女子住在一起了我还不信！但我今天亲眼瞧见，你大庭广众之下去摸人家的脸！大哥，你读的圣贤书，都白读了吗？！”
陆珩：“……”
第60章
陆婉义正严词的说了一大堆, 陆珩一言不发，只是冷漠的看着她。陆婉发泄完之后，又被自家大哥冷冰冰的眼神看的心虚。
“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说错了？……”
她好不容易逮住这么个机会能站在陆珩的头上, 她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认怂。
陆珩又看了眼自己这个缺心眼的妹妹，无奈的按了按眉角。
罢了。
“没错。”陆珩开口。
“说的很对。”
陆婉一听这话, 尾巴立马翘的老高：“那当然了！”
“你表姐马上回长安了，你想不想提前见她？”
陆婉还要开口，忽然听到陆珩这句话，瞬间就忘了自己方才想说的话。
“真的？！你说真的，表姐马上回来了？你没再骗我吧！”
陆珩懒得和她再继续废话, 径直转身出了门，陆婉在后面喊了几声陆珩也没回头, 眼睁睁的看着人走了, 她可不敢大晚上出门，否则三夫人会打断她的腿，于是只好悻悻的回了房中。
陆珩到黛苑的时候，林冉正好在沐浴。
双顺将那日白日隔壁庄子上的事告诉了他，陆珩眉头一皱：“何时搬来的，为何不早说。”
双顺低头：“这两日府中事情太多，一时疏忽，奴才都打听清楚了, 那是吏部主司张大人的……”
外室两个字卡在双顺喉咙里说不出来, 陆珩烦躁的挥了挥手, 让他退下去。
双顺欲言又止：“还有一事……小夫人三日前上街，好像、好像在宅院门口遇到了熟人。”
如果说陆珩方才脸色还只是有些冷漠, 那现在已然是完全沉了下去。
“谁？”
双顺：“程、程家小公子……”
陆珩先是愣了愣。
而后嗤笑一声。
程家小公子？
谁不知这个所谓的程家小公子是谁？
他忽然想到那一日他去国子监办事, 路过陆婉和林冉读书的院子, 从窗子里瞧见的那一幕。
“云哲哥哥。”
她拿着点心，笑的那么欢快。
现实中的一切有时候本就比话本子里更富有戏剧性，今日他在繁忙的公务中抽身，只为带她去尝尝点心，却换来了她的眼泪。
思及此，陆珩周身的气氛已经阴沉到了极点，双顺屏住气退下，林冉从盥室出来时，就瞧见了他并不算好看的脸色。
她抿了抿唇，径直走到了镜前。
两人均沉默着，谁也不先开口说话。
陆珩看着她的背影，冷笑连连，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他即便不吃不喝每日也只能睡两个时辰，百忙之中抽了空，却是费力不讨好。
他忽然起身去了盥室，林冉从镜中看着他的背影，搞不明白这人在发什么脾气。
一时间委屈和心酸齐齐涌上心头，她用手指擦掉了眼角的一滴泪。
陆珩在浴池中睡着了。
待醒来已是深夜，回房时，林冉也睡下了。
他心气郁结，径直上了榻，两人同床异梦，这还是第一次。
――
次日天不亮，陆珩就又进了宫。
林冉醒来的时候，床边早已空空如也。她在床榻边坐了好一会儿，心里空落落的，直到微雨和小谷笑着跑进来告诉她。
捐监一案今早已经在大街小巷贴了告示，林章的冤屈被洗刷。微雨和小谷自然是来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的。
林冉听到之后，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姑娘，姑娘，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呀！”
“您怎么了？！”
好事……
当然是好事。
林冉忽然用双手捂住脸颊，忍不住哭出了声。
微雨和小谷连忙上前安慰。林冉缓了好一会儿，才堪堪停住：“我没事。”
“二爷呢？”
微雨和小姑一愣，今早世子爷走的早，她们也没瞧见。
林冉愣了愣，他定是昨天就知道了，却不知道为何没告诉她，更不知道他为何生气。
-
镇国公府自然也知道了消息，二夫人也是喜极而泣，连忙让人取纸笔过来。
“快快，我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冉冉。”
二夫人刚准备提笔写信，陆婉就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
“二伯母别写啦！大哥今早的消息，表姐明日就回长安了！”
陆柔和陆勋同时抬头，眼里也是满满的惊喜。二夫人喜得连笔都扔了：“真的？！”
“嗯！”陆婉开心的点头。
陆柔也露出笑意：“大哥的消息想必是不会有错的，母亲，您终于可以放心了。”
二夫人用帕拭泪。
“好、好。”
“快，快将褚玉苑重新收拾出来，明日待冉冉回长安，第一时间接她回来！”
二夫人这边还忙着给林冉收拾褚玉苑，却不知这日下午，林冉就搬到了保宁坊。
这么快搬走是林冉也没想到的，但是陆珩安排了，而且当林冉到的时候，这宅子里里外外都被收拾的焕然一新，门口的匾额也重新挂了上去，林冉站在门口抬头去看――
林宅。
正大光明，无需遮掩。
林冉终于露出一丝笑，带着微雨小谷走了进去。
“世子真用心，这儿的布置和姑娘的喜好大差不差，省去了我们许多的麻烦事儿！”
小谷是个说话没把门的，进院之后就开开心心的嚷道，微雨悄悄提醒她：“既然已经从黛苑搬出来了，在这儿，以后就少提一些世子。”
“为何？”小谷还傻乎乎的不明白，微雨无奈摇头：“照做就是了。”
两人的对话自然传到了林冉的耳里，小谷不明白，她却是清楚。
她从黛苑搬出来了，便不再是……陆珩的人。
可若是他想同她断了，为何又一言不发呢。
此时此刻，她忽然想见见陆珩。可却忽然发现，她与他之间，永远只有他来找自己的份儿，出了院子的大门，她林冉要是想见他，便连去哪儿找都不知道。
这就是两人之间永远的不对等。
林冉将心中这点儿烦闷抛之脑后，无论如何，今日是个好日子，小谷和微雨也满面含笑的将里里外外都收拾了干净，三人刚刚坐在院中歇下，微雨沏了一壶花茶，门外便有人来敲门了。
三人均是一愣，不知道此刻登门的会是谁。打开门一看，居然是双寿。
“你怎么不进来？”小谷疑惑的问道。
双寿含笑：“奴才是来给姑娘送东西的，就不进去坐了。”
双寿身后有几箱子的东西，一股脑的叫人都搬进了院中，搬完了，双寿才笑着对林冉说：“表姑娘，二夫人那边已经知道您要回长安的消息了，世子估计，明后日便会来寻你，这些东西您应该用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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