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什么东西呢?
妄想功高盖主,也不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脑子。
“拿......拿开。”许清渺惊恐过度,腹中绞痛,面色苍白无力。
周雪燃示意青止一眼,青止迅速带着锦盒退下。
周雪燃轻轻地拍许清渺的后背,说出的话毫无半分安抚的意思,“任何想将我们拆开的人,都要付出代价。渺渺也不例外。”
许清渺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周雪燃,身子抖如鹌鹑,“是你杀了他?”
周雪燃笑而不语,金冠锦衣,面上温和,凤眸沉冷。
许清渺胃中一阵反酸,痛苦地阖上眼,昏了过去。
等许清渺再有意识时,感受到周遭很是温暖明熙。熟悉的安全感让她回到了太傅府,兄长挡在嫡系同辈前保护她。
画面一转,许清渺平躺着跌入漆黑的冰潭。她想挣扎,可什么都做不了,嘴里喊不出一句话,也动弹不得,只能无助地流泪,眼睁睁看着自己越陷越深。
周雪燃轻轻抹去许清渺眼尾的泪珠。
床榻上的女子面容憔悴,只着里衣的身子看起来更加单薄。
她昏倒得太突然了,周雪燃起初以为许清渺又在骗他,看到她没有血色的小脸,周雪燃眉眼如覆霜雪。
外头暮色已深,医女跪在榻边为许清渺把脉。
暗室里静得骇人,太子眼底的戾气更骇人。
良久,医女脸上越来越肃重。
周雪燃冷声道,“有话便说。”
医女低着头如实道,“回殿下,这位娘子已有两个月身孕。”
周雪燃蜷着的手指微动,深邃的眼瞳意味不明,目光落在女子盖着锦被的小腹。
“娘子体弱,需好好调养,近来天寒,更要注意冷暖。”医女补充道。她不确定这个孩子是要还是不要的。
太子道,“备好安胎药。”
医女退下后,周雪燃大掌探入被中,找到许清渺的手握着。
她的手很冷,被周雪燃手心的温热包裹着。
周雪燃看着榻上静和的女子,她的秀眉微蹙,方才还哭了,许清渺彷佛只有像现在这样睡着时安分,才不会想着逃离他。周雪燃想过挑断她的脚筋,让她老实地待在他身边,可他又生出不舍。周雪燃想要许清渺在他身边,又想她开心,这分明是两件矛盾的事。
他不断地在纠结中犯难,一边在心里散漫阴暗的想法,想要折断她的翅膀留住她,一边又明知不可能还要做无谓的挣扎,想要变成许清渺喜欢的模样,希望她能舍给他几分真心实意的爱意。
知晓她想嫁给魏靖琦的那段时间,周雪燃疯了一样地妒忌魏靖琦,那些低微卑下的想法让他自己都觉得难堪和厌恶。
许清渺怀孕了,是他们的孩子。
周雪燃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他对孩子无感,对万物无感,不喜欢也不厌恶。
他是一个对任何处境都能很快适应的人。周雪燃向来思虑周全,既然是准备了和许清渺相守一生,自然也想过孩子的事,只是现在还不是要孩子的时机,朝中动乱,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
周雪燃不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既然已经来了,他会照料好许清渺和孩子。
只是许清渺性情不定,他还没来得及问过许清渺喜不喜欢孩子。许清渺是很在意亲情,这个孩子也是她的亲生骨肉。
可许清渺的性子又不像是会喜欢孩子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重蹈覆辙
暗室之内幽雅恬静, 与世隔绝。
周雪燃掌中的小手惊雀般微微一动,榻上的女子眼睫簌簌,在周雪燃的注视下缓缓抬起眼皮。
“渺渺。”他嗓音微微发哑, 尽力温和待她。
在梦中的许清渺回到了幼时,有她的兄长陪在身边, 梦醒后许清渺又回到了藏身的屋室。
这里没有她的兄长, 只有性情可怖的周雪燃。
许清渺神容愁弱, 如绸似练的乌发散落肩头, 素面无色静婉,如若下一刻就会凋零的昙花。忽然,许清渺脑子一闪而过的是昏迷前见到的那只断臂。
周雪燃掌心的手骤然逃脱, 像跃出桎梏的鸟雀, 一下子被抽空的连同他的心。
许清渺警惕地盯着周雪燃,弧线饱满的胸脯微微起伏。
“方才是孤不对。”即便是面对许清渺, 周雪燃也鲜少这般认错服软,“孤不该吓唬你的。”
往日许清渺与他怄气, 周雪燃会送她些稀贵之物,或是允她什么要求,少有这般承认过失。
今晚许清渺着实是被吓坏了,她没上过战场, 养尊处优,哪里见过尸骸残肢。
许清渺本就身陷步履薄冰的艰难境地, 她没有和周雪燃闹别扭的资本, 她方才的惊惧是出于以为周雪燃要因镇北王动怒于她。
现在周雪燃莫名其妙给了台阶下,许清渺顺势而为, “殿下下次能不能不与我开这玩笑了, 着实吓着我了。”
许清渺断没有想到自己能被吓昏了去, 她那日是见过镇北王被啃食的残骸。许清渺猜测,莫不是这次离得近瞧见才会如此大的反应。
“好。”周雪燃动作轻柔地揽过许清渺入怀,这次大掌没有放在她的腰侧,而是落在她的小腹上。
许清渺楚腰纤细,不堪一握。周雪燃见过她不着寸缕平躺在床榻的模样,腰窝微微下陷,小腹柔软。
周雪燃掌心下的小腹还不显著,他心中多了丝奇异的感受,像有什么灵动的小东西在他心头起跃。
这种感觉比周雪燃从医女口中听到他要当父亲了来得更贴切。
“渺渺,我有一事要同你说。”周雪燃从许清渺身后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
怀中的身子娇软,周雪燃想抱许清渺紧一些,又怕伤到她和孩子,手上的力道竟变得难以自控。
可她在怀里,很安心。
空掉的心一点一点被填满,心被拥不到的光填满,虚无缥缈的光若即若离。幸福到隐隐心痛,原来人感到幸福的时候,也会心痛吗?
“怎么了?”许清渺回首,唇似有若无地擦过周雪燃的脸颊,目光直直看着他的脸,想看清他晦涩难懂的神色。
“你醒前,医女来过了。”周雪燃顿了顿,木讷道,“你有身孕了。”
许清渺愕然,顿然思绪万千。
这不算意料之外的事,许清渺很快接受了,这个孩子兴许可以牵制住周雪燃。
只是周雪燃看着不像是会喜欢孩子的。
“殿下喜欢孩子吗?”许清渺按住周雪燃覆在小腹的手,让他的手和她的小腹贴得更紧。
周雪燃想了想,“会喜欢这个孩子。”
如果许清渺诞下的是女婴,应该会像她,周雪燃会更喜爱这个孩子。如果诞下的是男婴,日后周雪燃做了皇帝,会立他太子。
许清渺闻言淡淡一笑,难掩苦涩之意。周雪燃行事不择手段,性情阴沉,许清渺在他身边一刻也待不住。
她岂会生下他的孩子?
只是这个孩子是与她一体的一块血肉,许清渺恨自己容不下它的自私与心狠。
许清渺的手覆在周雪燃的手背,隔着周雪燃的手指感受着腹中的胎儿。
她的孩子,应该会有着像她一样的眉眼。
这可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与她血脉相连。
睡前,医女送来了安胎药。
周雪燃说,日后除了莫兰和银铃,还会有这个医女每日来为许清渺诊脉。
喝完苦涩中药的许清渺秀眉紧蹙,如释重负地趴在周雪燃的肩头。周雪燃用唇喂她吃了蜜饯,舌尖将蜜饯推到许清渺口中,再扫一圈她口中的苦涩。
翌日。
周雪燃下朝来暗室,解开许清渺的脚铐,领她上台阶去往暗室上方。
许清渺跟在周雪燃身后,小手被他包在掌心。
见到第一缕明艳的日光时,豁然开朗。
许清渺微微眯眼,她太久没见到日光,在暗室虽有烛火照明,但和日光的感觉比起来相差甚远,少了一丝说不上来的生机。
此番重见光耀,许清渺又陌生又欣喜。
暗室上方正是东宫正殿,出口靠近寝殿床榻。
肃穆的殿内还有宫人,他们站姿端正,犹如石像一般连眼珠子都不曾动过。
许清渺如获新生,外头的空气让她不再那么压抑。
周雪燃允许清渺在东宫内走动,前提是他会寸步不离地跟在许清渺身边。
东宫内的宫人全是太子的人,里头的风吹草动不会流传出去。
周雪燃牵着许清渺的手,随她想去何处。许清渺没逛过东宫,前几日还有兴致,后面也不怎么走动了,出了暗室只是懒洋洋地躺在周雪燃的床榻上。
东宫实在无趣,成列典雅陈古,宫人几乎不言语,见了太子只是鞠礼。加之周雪燃伴在许清渺身边,他不管束许清渺,可许清渺还是如被管束。
殿内的床榻加了软毯,躺上去没有那么硬板了。有时夜里,许清渺和周雪燃会干脆躺在正殿的床榻上睡觉,不变的是周雪燃依旧会抱着她,他上早朝时再将许清渺抱回暗室。
反复折腾。
周雪燃令青止为许清渺寻了些话本解闷。
周雪燃批折子时,许清渺躺在榻上看话本,等他批完,甚至会在许清渺身边和她一起看。周雪燃难得有看不进去的书籍,话本上的内容实在荒谬,他不知为何许清渺和周月泞都爱看这种东西。
“看好了吗?”躺在他身边的许清渺问道。
周雪燃有时和她一起看,许清渺要翻页时便会询问他是否看完了。
“嗯。”周雪燃对怀中人温和一笑,脸轻轻贴了贴她的脸颊。
他看不进去,佯装在看。
殿内是书页翻动的声音,床榻之上的帷幔放下,只勾勒出依偎的两道身影。
许清渺看起话本来忘我,周雪燃的见时间差不多了,便会提醒她该歇息了,许清渺嘴上应着,等周雪燃提醒第二次的时候干脆把书收起来,抱着她躺下。许清渺看到精彩处,意犹未尽。
男女力量悬殊,许清渺作势要打人,周雪燃有意让着她,许清渺仍是乱动。周雪燃摁住许清渺迫使她向自己靠近,漆黑的瞳孔看着她。
许清渺启唇要说话,却被他堵上嘴,勾住小舌吸吮,动作由轻到重。吻得太久,许清渺只能去他口中夺气,手推着周雪燃抗拒。
周雪燃松开了许清渺,抓住推拒他身子的手而落,引着她。
许清渺解开他的衣带,触碰。
朦胧月光下,许清渺看见周雪燃低垂眼睫,他洒在她颈间的温热呼吸,随着她手上的动作逐渐加重。
许清渺正控制着他的情绪,她捕捉周雪燃面上细微深沉的变化,情不自禁靠近亲吻他的脸庞,轻而易举击溃他心底的堤坝。
良久。
周雪燃用洁净的帕子细致地去擦许清渺的手,声音低磁,“我不是故意的。”
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她是故意的。
“殿下是吟啸清月,全是我拖殿下下了神坛。”许清渺安慰道。
“你怎的也信了他们的那套?世上哪来的神,吹捧之言。你我休戚与共,生死相随,你既已拉我沉欢,就要只能与我沉欢。”周雪燃眼神渐深。
皇帝的身子似乎大不如从前了。
周雪燃每日除了批折子,还要应付朝臣,与他们的会面密谈愈发频繁,聊的好似是权谋之事。
周雪燃与他们的谈话丝毫不避讳许清渺,正殿和寝殿相距不远。密谈时他们会撤下宫人,大臣们却不知寝殿还有一个女子,更不会多心到去寝殿查看。
许清渺不想听这些,又无处回避,那些谈话听得她心惊胆战,愈发觉得周雪燃城府深沉。
有一日。
许清渺躺在寝殿床榻上小憩,隐隐约约听到正殿传来周雪燃和臣子谈话的动静。
许清渺合着眼皮,直到听到和周雪燃谈话的熟悉声音。
在正殿的臣子竟是魏靖琦。
许清渺瞬时清醒,蹑手蹑脚坐起,全神贯注地听他们的谈话。
她和魏靖琦隔得这么近,却不敢贸然出现去见他。这是在东宫,以周雪燃的性子,说不定会当场杀了他们两个。
正殿内。
魏靖琦和周雪燃商讨为反臣家眷求情一事。
“陛下仁道,绝不会如此绝情。”魏靖琦欲言又止,“殿下也不该如此绝情。”
“绝情?”周雪燃重复一边,神色仍是如常的平淡,他那张脸,很容易有生人勿近的疏冷。
“殿下与许家三姑娘应是有情的。”魏靖琦苦涩道。
“乱臣贼子,理应受此,何需同情?”
魏家家训培育出的后辈应该是一个君主说什么做什么的傀儡,魏靖琦的兄长和父亲都是这样的人,可魏靖琦不是。
他循礼,但又有自己的想法。
“殿下还真是绝情。殿下当真觉得世间万物皆要按这冰冷的规矩来,人的情感果真一文不值吗?”若是叫魏靖琦将来辅佐这样冷酷无情的君主,他做不到。
魏靖琦见与周雪燃说情是无用功,行礼退下,“我会接着上奏,还请殿下传达疏奏。”
许清渺没想到魏靖琦还在坚持此事,连她都快忘记了,一阵暖流划过许清渺的心头,没想到这个世上还有人如此执着地帮着陌不相识的人。
要是能想办法联系上魏靖琦,将来逃离东宫定会容易很多。
眼下,许清渺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兄长的事。
许清渺旁敲侧击地和周雪燃打听着兄长,周雪燃给出的答案不多,她又不敢多问。
周雪燃步入寝殿,许清渺快速躺下假寐。
周雪燃站在许清渺身边,许清渺能感受到有一束目光落下,目光如炬,像蚂蚁一样啃食着她。
好在周雪燃没做什么,很快就回正殿了。
许清渺真睡了过去,等她醒来时天色已暗。许清渺照常和周雪燃一起用晚膳,两个人一如往常的寡言,各怀心思,谁也没提起魏靖琦。
晚膳过后,许清渺用了安胎药。
周雪燃在批折子,许清渺滴露研珠,这次她不是给周雪燃磨的,而是给她自己。
周雪燃不知道怎么了,突发奇想让她练字帖,许是在报复许清渺早些时日让他帮着写字帖的事。周雪燃要求极其严格,要许清渺一笔一划好好写。
许清渺再不满也只能照做,她写的字还是潦草,龙飞凤舞。在世家后辈里,能像许清渺这样把字写得这般难看的怕是只有许清渺了。
许清渺鬼画符似地写着,忽地,周雪燃持着书卷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面对许清渺茫然的眼眸,周雪燃只道,“重写。”
“为何要叫我练字?”许清渺不悦。
“渺渺,你近来太浮躁了。”
“许是孩子的缘故。”许清渺现在常拿腹中胎儿当挡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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