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此时此刻可是通缉要犯,这一路走艰险的暗道而逃不就是为了避人耳目,此番魏言训又要光明正大地进皇陵,不就是无疑告诉其他人他们出现在了皇陵一带吗?
“你来皇陵作甚?”周殷岚实在想不明白,他死死拽住魏言训想问个明白。
可惜为时已晚,里面守皇陵的士兵已然全数倒在血泊之中了。
“你杀他们做什么?”周殷岚压低怒声,他拽着魏言训的手在发抖。
魏言训一言不发,甩开周殷岚的手,抬步往里走。
周殷岚不敢再拦,他现在的处境,只能听从魏言训的。周殷岚早就知道魏言训是个疯子了,若是招惹他不快,被他一剑刺死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见魏言训越走越远,周殷岚只好跟上魏言训。
魏言训停留在一座后妃墓穴前,周殷岚看见石碑上面赫然刻着“梁嫔”。
先帝后宫中的妃子数不胜数,周殷岚记不得那么多。
他和其他人一样,尽管梁嫔再貌美多才,若她不是周雪燃的生母,他们根本不会记得这位二十多年前逝去的妃子。
“你看她做什么?”周殷岚皱眉问。
魏言训如此大费周章,不顾暴露踪迹的后顾之危,就是为了看一个嫔妃的墓碑。
魏言训充耳不闻,自顾自地拿出一块洁白的帕子俯身擦拭石碑,语态是周殷岚从未听过的温和,“晚舟,你生的好儿子,我今日差点栽在他手里。”
“我要断了周家后脉,我会杀了你儿子,你不会怪我吧?我杀了他,我自戕来向你问罪,任你责罚,绝无怨言。”魏言训去过梁晚舟的宫殿,才知道她所受的苦远比他想象中的多得多。
“什......什么?”周殷岚闻言大惊失色。
他要断了周家后脉?
“先帝是不是常与你们说,这天下是你们周家的天下。”魏言训起身,将帕子叠好收起,“当年开国时,是魏周两家一同统治的山河,可我魏家先祖谦和,礼让了你们周家为君。你们周家怕我魏家反,要我魏家立下世代相传的祖训,世代忠君。你们周家欺人太甚,我就是魏家的那块反骨头,这天下本该有一半是魏家的。”
魏言训替先帝征战沙场,铲除当时的大佞臣,先帝倒好,将亲姐姐强塞给他。
长公主嫁到魏家时已有身孕,她趾高气昂,看不上魏言训这个庶子,若不是身子有恙打不得孩子,她才不会嫁给一个庶子。
婚后,长公主又有了一次身子,她没想到,魏言训竟然没有揭穿她。
如今得知魏言训被新帝追杀的消息,她竟然生出担忧和焦急。她也想过替魏言训生一个属于他的孩子,可成婚二十年来,魏言训从未碰过她。
皇宫。
养心殿内。
柔软的床榻换了新的帷幔和锦被,淡淡的安神香飘然。
这段时间,许清渺在余川睡得不好,后来在客栈才好一些,这回在安稳的环境内,她觉得自己沉在柔软的云中。
徐徐睁开眼皮,见到帷幔外点燃的烛火,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隐隐感觉睡了许久。
正殿内传来两个男子平静的谈论声,睡得太久,许清渺不清醒,等她坐着好一会,才听清是魏靖琦和周雪燃的声音。
许清渺后知后觉地环顾四周,周遭典雅贵丽,她在东宫见过类似的摆设。
莫不是她身处皇宫。
许清渺下榻,她墨发散落,只着了件里衣,出了被窝有些冷。
许清渺拿起边上的外衣披上,迷迷糊糊地赤足走向正殿。
正殿之中。
周雪燃和魏靖琦正在对弈,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掀开珠帘走来的女子。
琉璃珠帘响声清脆,许清渺见到二人一愣,迅速回想。
她最后的记忆在马车里,周雪燃在她身旁,而当时许清渺正被魏靖琦检查了食盒。
现在,他们二人怎么会和当初一样。
许清渺愣住。
太多疑惑了。
如果魏靖琦和周雪燃一开始就是同伍,他为何要将禁军令给魏言训。
更重要的是,他为何要检查食盒?
第65章 互相试探
养心殿。
夜深, 烛火通明。
殿内的宫人遣散退下,两个清俊的男子相对而坐。
殿内静谧,仅有棋子落盘的清响。
二人垂眸专注于棋盘之上, 许久没有声音。
魏靖琦率先打破宁和,“她, 还好吗?”
“嗯。”
周雪燃知道魏靖琦说的是许清渺。
“她在这吗?”魏靖琦问完后, 又觉着自己多此一问。
许清渺定是和新帝在一起的。
那日许清渺对他说了假话, 且不是第一次了。
“嗯。”周雪燃淡淡地回应他, 落子收子。仿佛魏靖琦问的是无关痛痒的话,一心专心在棋盘之上的局势。
周雪燃那日之所以会同意许清渺去见林将军,还有一点, 便是有魏靖琦在, 许清渺定会无事。
魏靖琦一直是太子这边的人。
兵符是他势在必得的,天下如此, 许清渺亦然。
周雪燃想试探许清渺,试探她的心。
魏靖琦也在试探许清渺。
从一开始, 魏靖琦就知道许清渺一直和太子在一起,也知道兵符在食盒之中。
许清渺对他撒了谎,她选择了太子。
她不相信他。
也许,在她心里, 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
魏靖琦后悔了,那日花灯会, 他应该带许清渺走。
以后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你们相识是何时相识的?”魏靖琦问的是之前周雪燃问过他的话。
难怪新帝当时会突然多心他的事。
“四年了。”周雪燃抬眼, 对上魏靖琦的眼眸,看见他眸中闪烁的悲恻。
短暂相视, 魏靖琦迅速移开视线, 一时无所适从, 像败者面对胜利者后落魄到没有脸面再留下。
他想走。
正巧清泠的珠玉敲击打碎了沉重的窘迫,他顺势望去,站在眼前的正是朝思暮想许久的人。
得知许清渺和太子坠崖后,魏靖琦带禁军寻找了许久,其间无数次险些跌坠下去,手背上满是翻找时被藤枝上尖刺划伤的血痕。
他日夜不歇地翻遍整座山崖,只要不休息地找,那颗慌乱的心才能停止不去胡思乱想。
在余川的史家村,魏靖琦得知有一对夫妻不久前来过。村民口中,他们郎才女貌,很是恩爱,极其般配。
他寻着蛛丝马迹,回了宜都,期盼着能在那遇见许清渺。
魏靖琦去郊外的寺庙为许清渺求平安。
在他们第一次、又不算真正意义上牵手的那座寺庙。魏靖琦一辈子会记得当时的心跳,很快,像要跳出他的胸膛。
那是下了连绵细雨的雾雨天,魏靖琦给了许清渺一把伞,前些日她把伞还给他了。回去的路上,魏靖琦淋着一路的雪,走了很久很久,他没有撑伞,将伞小心翼翼地握在手里。
曾经,他差点就可以娶到心悦的人,那么近,可现在他们怎么越来越远了......
窗外是漆黑的夜,孤月高悬。
冬夜微凉。
许清渺愣在原地,她刚从暖溢的被窝中走出来,光赤的玉足贴着冰凉青玉地面,不禁被寒意冷得清醒过来。
周雪燃将微蜷手中握着黑子放回玉罐里,快步向许清渺走来。
同时魏靖琦起身,颤声道,“陛下,臣先告退。”
许清渺见他逃也似地离开,脚步急乱。
还没等许清渺收回目光,周雪燃便将她打横抱起,步入了寝殿。
珠帘摇晃,是清脆冰冷的声响。
许清渺被抱回榻上,她看向周雪燃,蹙着秀眉,带着愠怒和疑问。
周雪燃又对她下药了,许清渺连现在外面是何局势都一无所知。
“不知道光脚冷么。”周雪燃大手握住白玉细腻的脚腕,将许清渺的纤足放在自己腿上。
周雪燃拿过罗袜,想为她穿上。
许清渺的脚腕在周雪燃手中犹如冷玉,他的手掌宽大,长指清秀,指腹轻磨着许清渺的肌肤。
他的掌心温热,许清渺被烫了似的,玉足一颤,下意识缩了缩脚,“我自己来。”
见掌中的脚腕鱼儿似的要逃,周雪燃握着她脚腕的力道紧了些,掌心微重地磨砺着光洁的雪肤,失手将脚腕掐出一道浅浅的红迹。
许清渺吃痛,凶狠地瞪他。
见周雪燃不愿松手,她无奈道,“你快些。”
“好。”周雪燃松了手,许清渺没有躲避,任由他为她穿上罗袜。
周雪燃手撑着床沿,身子徐徐靠近,看许清渺要退,只手眼疾手快地攥住她纤细的玉臂,“别躲。”
许清渺这才停下来,看着他的唇缓缓靠近,轻轻在她的唇瓣上摩.挲,微痒的触感让许清渺眼睫如蝶翅颤动。
他温热的鼻息洒在面上有些痒意,许清渺随着周雪燃或轻或重的吻稍稍仰首,他的吻变急,加重索取,许清渺没有支撑,不稳地要倒去一般。
直到周雪燃扣住她的后脑勺,他的大手缓缓向下,轻轻揉捏着许清渺柔软的后颈,像挑逗小猫一样。
许清渺眯着眼,她一动不动,任周雪燃摆弄,听见小口中的水渍声愈发清晰。
“怎么了?”周雪燃停下来看她。
许清渺掀开眼皮,又蹙眉,“你想要我怎么样?”
她已然不做任何反抗了。
“你回应我。”周雪燃含住她唇角的一块软肉吸吮了一下,白皙的皮肤瞬时覆上一层润色。
许清渺用衣袖擦拭面颊,“我不要。”
周雪燃不怒,笑吟吟地看她,“为什么不要?”
面前的女子身子纤度有致,在男人高大英挺的身姿前显得娇柔依媚。
周雪燃的身影完完全全笼罩着许清渺,像将她融入其中。
“什么为什么?”许清渺略微不耐烦,“以后我不会对你说假话,也不会去迎合你。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就会在你面前怎么样。我不愿意做,我就不做。”
“嗯,”周雪燃认真地听她说完,点点头,“这样很好。”
周雪燃早与许清渺说过,他喜欢许清渺,并非因为她会和他说那些甜言蜜语。
许清渺怎么样,他都会喜欢她。
不管她有何不好不对的地方,或蠢或坏,或有什么样的缺陷。在周雪燃面前,只要许清渺不想着离开,他都会应承她。
“渺渺觉着我是什么样的人?”周雪燃轻捷上榻,揽许清渺入怀,抱她侧坐到腿上。
许清渺不假思索,“不知道。”
她从未想过去了解周雪。
一开始就没想过。
那时,许清渺不想知道周雪燃是什么样的人,她想的是怎么能利用到太子。
“无碍。日后还长,可以慢慢了解。”周雪燃握住她纤软的手,如获至宝。
许清渺睡够了,长夜全无睡意,不介意和周雪燃说说话。
她不在意周雪燃是怎么样的人。许清渺更关心自己,她轻轻问,“你日后会有其他女人吗?”
许清渺的处境,能做的也只能是问问周雪燃,她哪有资格要求他做什么,更奢侈不了他能为她守身如玉。
与旁的女子共事一夫,难免心有芥蒂。
“罢了。”许清渺轻叹一声,她问了也是白问。
从小到大,她知道这在权贵之中尤为平常。何况周雪燃还是要做皇帝的,将来后宫之中定会有很多女子为他繁衍子息。
“不会。”周雪燃道,清明的凤眸凝着许清渺,重复一遍,“我们之间,不会有其他人。”
他不会有旁人,许清渺也不会有旁人。
“你要当皇帝,怎么可能没有其他女子?”许清渺没那么容易听信男人的话,揭穿道,“就算你现在说不会,以后那些大臣,他们定会让你广纳嫔妃,繁衍子嗣。”
周雪燃听她那么正经地说这些话,考虑得如此久远,不免一笑,将怀里的女子按得更近。
许清渺说得正认真,以为他又不正经起来,一恼,用力推着周雪燃拉开间距,美目瞪着他,逼迫他回答。
“有你给我生。”周雪燃轻轻道,“我不想纳妃,他们谁敢提?”
周雪燃是不愿提及子嗣一事的,他总会率先想到他们失去的那个孩子。
那个还未来得及取名的孩子,他饱读诗书,却想不到该给他们的孩子起什么名字。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的孩子,如果是女孩子,应该要起一个温婉秀气的名字,如果是男孩子,应该要起一个英气凛然的名字。
周雪燃对男孩女孩都不介意,无论是男女,它在他眼里都只是他的孩子,只希望可以健康快乐长大的孩子。
那是他第一次要当父亲了,可惜福薄,那个孩子还没来得及出世就离开了他们。
许清渺见周雪燃沉默,很快了然他在想什么。
他定是在想那个鲜为人知的孩子,这个世上知道它存在的人不多,只有他们两个人为它的存在欢喜无措过,也只有他们两个为它的离开黯然失神过。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有意立后
广阔的宫殿金碧辉煌, 布置得再美轮美奂,许清渺也觉得空荡。
他们是年轻的父母,是再有矛盾, 也不会怪罪到孩子的父母。
女子比男子感性,回忆起这些往事, 更容易染上情绪, 更容易察觉对方的低落。
许清渺轻轻抱住周雪燃的腰身, 将脸埋在他的胸膛, 她纤细的双臂收紧,对周雪燃来说微不足道的力道。
浩荡的皇宫里,只有他们懂得此刻对方心脏处柔软的刺痛, 他们互相依偎, 无声抚慰破败的心。
殿外的树叶在飘摇,无言飘零在地, 又被风翻飞而起,频频起落, 天地偌大,无所归处。
良久,许清渺听到上方孤清微哑的声音。
“以后你不想生孩子,便不生了。”
生产孩子对女子来说是一场浩大的诘难。
世人眼中, 对人来说,繁衍生息是一种职责, 天性如此, 生来就本该这么做。更甚有无后为大的说法。
周雪燃的生母是难产去世,许清渺又因经历过小产元气大伤。
故周雪燃对生产有了抵触。
孩子对周雪燃来说, 并不是很重要。
他不介意日后的皇位会是由谁继承, 也不介意这辈子没有自己的子嗣。
不过, 若是许清渺觉得没有孩子此生会遗憾,周雪燃也是愿意和她共同抚育属于他们的孩子。
许清渺听到周雪燃的话,先是一怔,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由她掌控生孩子的权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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