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虎杖瞳孔微微缩小,借着月光,他终于看清这个小男孩的模样,以及他身上的着装——
男孩长相普通,眼珠子却异常乌黑;头上扎了一个比舞蹈演员还要高的圆形啾啾,看上去让人很想伸出手指弹两下。
他五短的身材穿着一个古朴的深蓝色圆领子束腰褂子,这身衣服款式一看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但是又和日本男性传统的服饰差别很大。
摸上去是丝绸质感,衣服边缘还有一些手工刺绣的纹路,看上去很板正。
“贵人饶命,小奴只不过想给贵人送个茶水,不曾想惊扰贵人夜枕!”
男孩被虎杖悠仁扶起来之后眼泪横飞、摇头晃脑,伸手指了指他房间门的方向。
虎杖悠仁目瞪口呆的顺着小男孩指的方向看去——门前立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摆着一个白绿色的茶壶,还有一个同样颜色被的小茶杯。
茶壶嘴热气腾腾,白雾外漂;能闻到一股苦菊的气息。
“?”
仅仅是一句话,就把虎杖悠仁的大脑处理器给整热了。
虎杖悠仁一脸懵逼:“...等等,你在自顾自的说些什么?是我错过了什么幕间剧情么?我的名字叫虎杖悠仁;【贵人】这个名字到底是谁啊?”
更重要的是,你大晚上跑到别人家泡茶干什么?听说过田螺姑娘的,没听说过田螺小鬼。
虎杖悠仁盯着男孩的脸,开始思索这个小孩是不是这条街上的住户的孩纸;但是想了半天却依然对这张脸和这身着装陌生至极。
虎杖悠仁质疑的看着男孩,试探性的询问:“你的名字...叫小奴?”
这名字好奇怪。
男孩一愣,反驳道:“小奴名叫喜子酱。”
“.....?”
等等,喜子酱...这不是女孩子的名字么?难不成眼前这个是个女孩?小奴是她...自称?
虎杖悠仁蒙圈了。
“啊!”
喜子酱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声,虎杖悠仁一脸无奈的揪着男孩的后领子,将他从地上带了起来:“嘘!小声点,不要把我爷爷吵醒了!”
毕竟他爷爷可没有他这么好说话,一旦发现男孩必把他骂一顿然后扭送交番所。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你来指路,我送你回家,以后晚上的时候不要在做出跑到别人家这种让人困扰的事情了。第二个是我把你送到交番所,那里的警官先生会联系你的家人送你回去。”
“……?”
喜子酱一听,吓得眼泪都憋回去。
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虎杖悠仁,随后那双黑黝黝的眸子僵直的飘到了少年的身后。
经过了一阵短暂的沉默与内心的交锋。
喜子酱似乎是看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凝固起来,那张稚嫩未脱童真的面孔上浮现了孩童不应该存在的成熟与卑亢。
男童将虎杖悠仁的手硬生生的从自己的领子上扯了下来。
随后,他慢慢的重新跪在了地上;那短小圆润的身材在地上缩成一团,仿佛他的后背有千斤顶的重量,让他一生都不能堂堂正正的挺直腰板。
“……”虎杖悠仁诡异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孩,一股凉风吹着他的后脖颈,他感觉整个身体的汗毛都悚然立起来。
虎杖悠仁试图强颜欢笑:“…我背后…是不是有人?”
“殿下贵安,小喜子办事不力,吵醒了驸马爷,还请殿下降罪。”喜子酱的声音就像只猫儿一样,弱小夹带着胆怯。
虎杖悠仁嘴角抽搐,他心里清楚这声陛下必然不可能是自己家老爷子。
这是哪两个抽风的神经病大半夜跑他家里面玩起角色扮演了?
少年慢慢的回头。
首先他听到了两声沉闷的咳嗽声。
“咳咳…”
是年轻女孩的声音。
在短廊的尽头上,借着月光,虎杖悠仁看到了不请自来“恶客”的模样。
女孩大约15,16岁。和他看起来差不多的年纪,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垂到了臀部以下的位置。
她长着一张端丽而苍白的病容,嘴唇却殷红如血。
女孩穿着一身杏粉色的丝绸褂子,裙尾仿佛人鱼的尾巴,长长的拖拽在地面上,任由身后的月光洒下一抹银色。
她如骨般消瘦的手持着一串佛珠,不停的搓动着顶端的圆珠。
“咳咳…”
当她轻轻迈着步伐走过来时,虎杖悠仁闻到了她的身上有着一股陈腐浓烈的奇香,像是一种木头的味道。同时,伴随她而来的,还有她腰间玉佩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少女轻轻开口,声音慢悠悠:“罢了,时候不早,你且退下,传取竹上来伺候…取我母妃送的岩兰草为我点上熏香。”
“奴才领命。”喜子酱低着头,听到了取竹的名字肩膀一得瑟;连忙低着头转身向楼下走去。
“……”
虎杖悠仁完全懵逼了。
试问一群你不认识的陌生人,在你家里面有模有样走来走去,还用你陌生的身份来称呼你;你会怎么做?
这种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反应范围之内。
虎杖悠仁差不多愣了十几秒,然后眼巴巴的看着面前这位长相姣好的少女:“…你是谁?是学校来整蛊我的同学么?不会是那个田径狂人派来报复我的吧?”
少女那双墨玉般的双眼缓慢的从虎杖悠仁的身上划过,黛眉微皱,平静的声音中似乎夹杂着无奈:“夫君这是何话?怕不是癔症又犯了?”
虎杖悠仁感觉有点不太妙,他紧张的手指都在抽搐:“…夫君,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么?那个丈夫…?”
“是啊。”
少女殷红的嘴唇勾起一抹僵硬的微笑,这让她那张端庄清艳的面孔看上去有些僵硬。
“你是我丈夫,我是你的妻。”
“我们不日便要成婚。”
她笔直的看向虎杖悠仁,那乌黑的发衬托她的面容格外煞白:“彼时我凤凰霞帔,芙蓉珠面…与姊妹同出,必然…是这京城最尊贵的新嫁娘。”
【啊啊啊!!!!!】
少女话音刚落,楼下传来了喜子酱凄厉的哀嚎声,还有棍棒到肉的闷响声!
“取竹姐姐饶命啊!!小喜子不敢了!小喜子再也不敢擅自离守了!!啊啊啊!!”
男童发出凄惨的哭叫。
“呜呜呜哇呀呀呀!!好疼啊!!爹啊!娘啊!”
“公主救我!!驸马爷救我!!小喜子知错了!!”
伴随着男童的哭喊,□□的挨打声,虎杖悠仁还听到了一种野兽饥渴的喘息声。
【呼哧——呼哧——】
“……?”
虎杖悠仁瞳孔弱小,听着瘆人的嚎叫,他惊恐的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冷的像个死人一样的少女,身体救助弱小的本能让他强撑着麻木的四肢扶着墙往楼梯的方向走。
取竹?
她对那个孩子做了什么?
虎杖悠仁感觉自己感官开始麻木,整个人双脚像踩到棉花上一样不受控制。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非常奇怪,明明之前跟那个少女对话的时候,他的精神和意识还非常的清醒,但是现在的大脑就好像是童年偷偷喝了爷爷的酒一样,变得昏昏沉沉。
这到底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擅自闯进别人家,擅自让美少女跟自己结婚,还擅自在自己的面前虐待小孩。
这是恶作剧吗?
如果是恶作剧的话,会不会太过分了?
还有爷爷。
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爷爷还没有出来?
爷爷真的在这个家里吗?
【……】
虎杖悠仁还没有走到楼梯口,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陷入了黑甜的梦乡,迅速沉寂下来。
“…取竹,把你那腌臜恶习收收,再有下次,你那双手就别想要了。”
这是虎杖悠仁最后听到的声音。
第6章 带师,里面请
【长挽清风,零落处…金玉化尘土】
【辗转百年,黄埃中…又是哪一捧】
虎杖悠仁在昏昏沉沉的睡梦中,似乎听到了女孩痛苦的喘息还有轻语。
他并不能理解这两句话大概的意思,但是不妨碍他感觉这两句话很高级的样子。
当少年再次醒来,他琥珀而通透的眼睛中倒映着花园中的翠兰与美人蕉。
“……”
虎杖悠仁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恍然从花丛中坐起。
他惊奇的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青灰色的庭院。
周围青瓦高耸,杨柳依依,是与日本截然不同的庭院装扮。
在青石磊磊的池塘旁边,虎杖悠仁探头往池塘里看,看到了一条条手臂大小的锦鲤,一个个肥的不行,身上鳞片五光十色,正在池塘中悠然畅快。
可能是天空阳光正好,亦或是空气中兰草气味芳香,虎杖悠仁感觉自己内心的不安并没有很强烈。
这不像是个会发生午夜幽灵的地方。
【我乃千金之躯,却逃不过生老病死...终要同着尘土,化为一缕青烟…反哺大地…】
虎杖悠仁:“?”
少年顺着声音看去,他看到了再另一颗柳树下,女孩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繁琐绸裙病怏怏的躺在一把宽大厚重的木头椅子上【贵妃椅】,用手撑着头颅,眼睛半睁不睁。
那女孩的面容瞬间唤起了虎杖悠仁的回忆。
是走廊上的那个女孩子!
是这个她把他带到这里的?
想到这里,虎杖悠仁浑身一个激灵。
他再怎么哄堂大笑也想起今晚超自然事件中最重要的一个点。
爷爷去哪了?
想到这里虎杖悠仁后背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他顿时两眼一瞪,气势汹汹的看向女孩的方向:“喂!你!”
虎杖悠仁一边大叫一声一边朝着女孩的方向走了过去:“你这家伙,我爷爷在哪里?你把我弄来什么地方了!”
贵妃椅上的女孩似乎没有听见少年夹带着愤怒的质问声。
她自顾自的半躺在椅子上,猩红的指甲抵着太阳穴,如百合般美丽的容颜在阳光的照耀下却越来越惨白,逐渐失去了颜色、变得透明。
“噗!!”
正当虎杖悠仁还差两步就走到他面前之时,少女突然面色扭曲的吐出一口黑红色的鲜血。
“……”
前进的脚步戛然而止。
虎杖悠仁这脸白的跟面前的少女有的一拼,他整个人几乎被这场景吓傻在了原地,惊愕的瞪着眼睛,无措的看着面前痛苦的少女。
“咳咳…呕…咳咳…”
少女端丽的模样不复存在。
那双纤长宛如羊脂的手掌不断的在自己的脖颈上抓挠,猩红的指甲在脖子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红痕。
她痛苦的喘息着,佝偻着娇小的身体,佛珠掉落在被鲜血染红的花蕊之中。
“我不甘心…”
女孩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宛如被翻上岸的鱼,她那双墨玉般的眼睛,此时已经布满了红血丝,不甘与怨恨地瞪着面前的虎杖悠仁。
“我不甘心…我怎能就此……”
这可能是虎杖悠仁人生第一次这么见红。
他与那口吐鲜血的少女离得是那么近,近道他甚至可以闻到少女身上那种花香与腐败交织的气味。
“…!”
少女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她肢体扭曲的从贵妃椅上爬了起来,白色如流体的丝绸随着她的动作抚过了木头上的血液,流下了刺眼的黑红。
下一秒,她做出了一个让虎杖悠仁毛骨悚然的动作。
少女朝着虎杖悠仁伸出了那一双手臂,面白血红,活脱脱一个女鬼索命。
按照恐怖片的常识,虎杖悠仁这个时候应该大叫一声,要么吓得双腿发软,五体投地,要么一个转身回首掏拔腿就跑。
但是出乎意料,他没有在这二者中选择一个。
虎杖悠仁看着那个被风吹过,身材瘦弱,几乎挂不住衣服的少女。
她满脸是对生的渴望,也是对死亡来临时的怨恨与憎恶。
“……”
虎杖悠仁急促的呼吸着。
他看着她的目光,先是从惊恐最后转为了不安,在最后变成了平静。
虎杖悠仁 任由少女将那双冰冷的手臂环绕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
我到底再想些什么?
这不是恐怖游戏里面的致命选项吗?
虎杖悠仁一遍又一遍的在内心中质问自己。
他感觉到了少女的鼻尖在自己的温热脖颈上蹭了蹭。
她可能还在吐血,抑或是留下了眼泪,有冰凉的液体顺着自己脖颈的皮肤慢慢滑落到了衣领之内。
大概是鲜血吧。
虎杖悠仁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即便是这样,少年并没有选择推开她,相反,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用颤抖的手臂轻轻地环住了女孩的腰,手掌小心的在她后背上拍了拍,就像爷爷小时候哄他睡觉那样。
虎杖悠仁:“…不要怕,你只是生病了…只要是人类都会生病的,但是所有的病痛都会痊愈。”
虎杖悠仁想起了自己爷爷在病床上萎靡不振的模样,他试图安慰着少女。
过了差不多片,可他感觉怀中的颤抖逐渐平息了下来。
少女:“…取竹…为本宫备上纸与笔…”
女孩在他的怀中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虎杖悠仁正诡异着女孩的话语,便看到怀中的女孩突然抬起头来与他目光相接。
“…?”
虎杖悠仁愣住了。
怀中的少女身上月白色的丝绸长袍已然不见了踪影,整个人完完全全变了一个形象。
此时的她穿着一身红到艳丽的着装,身上衣服刺绣琳琅,头上的金饰与珠宝光彩夺目。而那满脸的病容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妩媚新妆的娇容与殷红到惊心动魄的红唇。
“本宫口述…你且来写…”
那双娇柔的玉手轻轻的抚摸上了虎杖悠仁年轻稚嫩的面颊。
她的眼中泛着绿油油与混沌交织的光。
【悠仁?】
【…悠仁?】
虎杖悠仁听到了小心翼翼的呼唤声。
下一刻,周遭的场景反复是镜花水月般破碎,少年懵懂的看到了自己头顶上黑沉的夜幕,还有不远处爷爷焦急不安的面孔。
?
虎杖悠仁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侧躺在房顶上,手翘着兰花指称在太阳穴上,身上还披着个床单仙气飘飘,仰头45度角的正对着又大又圆的月亮。
楼下是一脸焦急的爷爷,还有不远处一条社区轮流喂的黑色流浪狗正眼睛冒绿光的盯着自己,发出警告的低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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