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纠结中,向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了过来,等平复好呼吸,才慢慢扶着墙站起身,沈乌怡只好走过去。
向初穿的很漂亮,大概也是来参加边原的生日,但白皙的皮肤上浮现了不少刚才争执时留下的红痕,尤其是喉咙处的痕迹红的吓人,又红又紫的。
“让你看笑话了。”向初声音嘶哑,眼神撇开看向地面。
被撞见这样的场景,难免觉得难堪。
前男友那个疯子根本不记教训,软硬不吃。但她也不想因为这样的纠缠离开这里。
争执不久后,向初其实一早就看见了拐角沈乌怡的身影,只因她真的令人一眼吸睛,漂亮到连头发丝都不会认错。
这样狼狈的呼吸声中,一道温柔的嗓音响起。
“没有,应该感到羞耻的是那个混蛋。”
向初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半晌,眼眶微红,低低嗯了一声,道了谢。
沈乌怡看着她神情不经意露出的痛苦,呼吸吞咽的时候很明显比较困难,颈侧那处似乎红得更厉害了,沈乌怡抿了抿唇,轻声打破沉默:“你要去医院看看吗?”
向初猝不及防掉出眼泪来。
沈乌怡心脏一颤,把纸巾轻轻塞到她手里,静静等她。
向初的呼吸在哭声下变得重了许多,她用纸巾反手擦着脸,一张白色手帕纸盖住了她整张脸的狼狈,许久才平复下来。
“车已经叫好了,你去医院看看吧?”沈乌怡说道,语气十分轻柔,像是怕打扰到她的情绪,小心翼翼的。
向初抓着揉皱的纸巾,鼻息盈满了沈乌怡身上那股令人舒心的柔软花香,很快,向初抬起头,红着一双眼,声音粗哑:
“其实我很羡慕你。”
沈乌怡对上她的视线,神情怔在当场,眼睫很轻地眨动。
向初自嘲地扯了一点唇角笑起来,一副不是哭也不是笑的样子,艰难地咧嘴角,因为声带受损语速说得很慢:
“沈乌怡,你很幸运。”
“幸运到——”
气氛随着话语缓缓变了,向初掌心捏紧了那团纸,好半晌,终于是松开了力道,最后说:
“轻而易举,就拿到了别人拼尽全力妄想得到的东西。”
沈乌怡红唇微动,原本的话语哽在喉头,对视着向初的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心脏微沉。
因为她过于赤露的目光,沈乌怡感到一股无所适从,忽而想要离开。
还未开口,头顶蓦地笼罩下来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熟悉的冷冽气息霸道地侵略过来。
沈乌怡扭过头。
不知何时出现的边原面无表情地站着,指尖处还夹着根燃烧的烟,脸颊扯动,神情懒淡,肌肉在黑T下隆起明显。
向初沙哑着嗓:“边原。”
模样脆弱到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落在地。
沈乌怡看眼他们,说:“你们聊,我先走了。”
刚转过身,边原冷不防攥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走,冷白脖颈上的喉结滚动,凹陷的锁骨阴影映衬着轮廓,融成一道暧昧不明的影子。
边原睨了沈乌怡一眼,语气缓淡:
“不用走。”
沈乌怡心脏蓦地一跳,在左胸腔里有力地跳动。
这个不合时宜的当口,她想起曾经边原在深夜说出门去接个朋友,她反问我呢,当时边原的答复被现在这道极其有力的声音彻底盖过。
——“你在这睡一晚。不用等。”
向初在这一短暂沉默中,见着边原眼神缓缓变了,她用劲咬着干巴巴的嘴唇,慢了几秒先问道:“你什么意思?”
边原低着脖颈,没立刻回应向初的话,慢慢把攥着沈乌怡手腕的手改成和她掌心相扣,干燥温暖的宽大手掌传递过去体温。
“你说错了。”边原说,脸上一贯漫不经心,似乎什么都不在意的神情此刻却认真了起来,脸颊缓缓扯动了下,尝到了舌尖的铁锈味。
而后,边原牢牢握紧沈乌怡的手,不急不缓地抬起眼皮,看向向初,一字一句缓声开口:
“幸运的是我。”
第43章 四十三谱
边原直接把人带走了, 也没回去包厢。拿出手机简单说了下情况,撂下那帮现在玩得正嗨的朋友, 带沈乌怡上了车。
车轰鸣一声驰上路, 不出一分钟,沈乌怡坐在副驾,倏地看见车外有滴答的细雨降落,前路雨烟濛濛。
“等会儿, 你先停一下。”沈乌怡忽而出声叫住边原, 语调柔和。
边原单手把着方向盘, 含着一根烟,侧头过来时, 右耳上的黑曜石耳钉闪烁, 他睨了一眼沈乌怡,什么话也没问,听她的把车靠边停下。
车刚一停稳, 绵雨却猛然变大, 瓢泼地落在地面, 沈乌怡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 抽开伞下了车, 雨水顺着伞檐滴下来, 溅上了小腿肚。
“砰”一声,车门被关上。
边原偏头静静看着她快步走进磅礴大雨中,沈乌怡下车后走得很快, 一点没顾上沾湿的衣摆,没两秒人影就不见了。
滂沱的雨声格挡在外, 车内气氛静谧,他指尖夹着燃烧的烟, 没由来感到一股燥热。
等了有一会儿。
边原抽着烟,呼出的白色烟雾飘散,他微垂下眼皮,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骨节分明,中指戴的戒指冰凉地硌着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边原正要有所动作时,副驾驶门发出响动的声音,边原偏头看过去,眼神变暗,耳钉闪着光。
烟雨中,沈乌怡白皙的肩头落了些许雨丝,却仍旧漂漂亮亮的,一脸笑盈盈上了车,手里拎着一块精致的蛋糕盒。
“等很久了吗?”沈乌怡问,乌溜溜的眼珠看向他,唇角带笑,语气稍微有点急。
蓦地,边原轻笑了下,抽了纸巾倾身过去擦去她身上的冰凉的雨丝。
“不久。”他说。
沈乌怡低下头,感受到他指腹擦过的温度,心动了一下。
她慢吞吞地把蛋糕外盒拆掉,露出了里面的姜饼人蛋糕,然后抬起头重新看向边原,白皙的锁骨上有轮廓映下的阴影,纤瘦的肩颈背后是蒙蒙的雨雾,隔着一层玻璃窗。
“店里只有这个了。”沈乌怡动作小心地托着蛋糕拿出来。
刚才两人上车后,她知道边原肯定不会回去包厢了。
但离开之前,边原的生日蛋糕才端出来没多久,她不想他的生日没有生日蛋糕,于是看到车窗外有一闪而过的蛋糕店时,她只急匆匆留下一句话就下车了。
怕赶到的太晚,蛋糕店会打烊。
沈乌怡拿出一根蜡烛,认真地拢着点燃,插在了姜饼人蛋糕上,昏黄的烛光洒落在奶油上,拉长摇晃的烛火在玻璃窗映出倒影。
边原喉结发紧,坐姿一贯散漫,低着脖颈看她动作,大腿肌肉紧绷,拇指滑了下另只手中指银戒,目光下,女孩侧脸轮廓秀挺,长睫毛垂着。
只听“咔嚓”一声,暗弱车厢内烛光亮起,沈乌怡手捧蛋糕托盘,抬头看着他。
涌上的橘光,浮游在两人脸上。
边原视线紧锁着沈乌怡,喉结一下下滚动,沈乌怡不闪不躲直迎上来,那双眼灵动潋滟,且专注,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今天好像还没和你说过这句话。”沈乌怡把姜饼人蛋糕往他身前挪了下,暖光坠在她肩颈和白绿色的长裙上,更显得人格外温柔。
“什么?”边原声线发哑。
沈乌怡看着他,笑了一声,眼睛里有鲜亮的光。
姜饼人蛋糕的香味飘绕在车内,玻璃车窗外雨雾淅淅沥沥,雨点毫不留情扑砸而下,只有烛光闪耀,摇曳出长长的火影子。
沈乌怡心跳很快,喉咙莫名潮了一瞬,她仍弯眼笑着,却想起了自己很久之前的一次生日。
那会儿正巧在剧组拍戏,等了大半天才到自己的戏,结束的时候已经深夜,距离生日过去只有不到两个小时。
沈乌怡很少给自己过生日,但那天拖着一身疲惫,没由来感到孤寂,等回程的大巴车时,前面等的人很多。
一直到她这一班上车,车厢乘客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司机也不是话多的性子。
大巴车摇摇晃晃,当时距离零点只剩下十五分钟了。
沈乌怡低下头,拿出在剧组捡的剩下的安全火柴,头靠着车窗,雨声滴答,缓缓划动点燃了那根火柴,举着它,静悄悄地看着暗火灼烧又燃尽。
火光像能烫到自己般,带着点蓝紫色。那是她生日的一整天唯一感受过的热度,烤热了冰冷的手。
雨幕不断冲刷玻璃窗,自上而下地淋漓着。
最后,那天的沈乌怡只在心底对自己说了声生日快乐,希望来年更好。
那时候,车玻璃窗外也是这样淅淅沥沥。
一样的冷雨夜,车窗外灯色氤氲朦胧,有车驰过。
沈乌怡回神,撞进了边原漆黑幽深的眼睛,她心脏猛力一跳,眼睫轻颤,笑着开了口:
“可能很多人都对你说过,但我也要重复这一句,你不要嫌烦。”
“——边原,生日快乐。”
沈乌怡语气慢吞吞的,一颗心盈满了般,浑身暖融融。
但与那晚唯一不同的是,现在有了两颗炙热的正在靠近的心。
迷离的光映衬两人轮廓。
边原低着脖颈,视线紧紧锁着沈乌怡,喉结上下滑动,手腕纹身伏动,随意搭在一旁的腕骨上的痣似乎滚烫了起来,转了下戒指,低笑一声。
“快熄灭了,”沈乌怡说,“不许个愿望吗?”
边原轻嗯了一声,抬起眼皮,直看着她,滚了下喉结,慢慢笑了声,神情带着骄狂的笑意,出声道:
“乌怡,帮我许个愿。”
以后每年都一起过。
雨天或是晴天,都无畏。
会有一个人一直在她身旁。
-
八月底,电影《山月事》正式在院线上映。
尽管没多少人看好,但依旧有许多梁嘉祯的粉丝,以及深渊的cp粉去影院支持这部电影。
谁都没想到,只一晚。《山月事》的风评瞬间逆转了。
向导拍的爱情电影总是有一种别人企及不上的氛围美感,还能把故事讲得娓娓动听,尤其《山月事》是暗恋题材,不少观影的网友深有同感。
影片中主演两人的表现也很出色,非常好地诠释了小盛和霍总,口碑一夜之间堆了起来,不少博主真情实感地替《山月事》卖座,引得数不胜数的人去看。
仅仅几天之间,《山月事》成了八月底档期电影的黑马,一骑绝尘于其他电影,甚至还压过了一部大导演的商业片。
这样极其斐然的成绩出来后,沉寂许多的《山月事》剧组微信群活跃了起来。
还有不少相熟的人截图路人评价沈乌怡表现格外突出的言论给她,但这样的评论已如潮水,不可胜数。
那些早早就不看好甚至下场黑的人,也被这样的成绩狠狠打了脸。
却仍旧有人组织起来黑沈乌怡,试图给她泼脏水。
但观众有眼睛看,沈乌怡自从在边原的一支MV复出后,尽管舆论纷纷,却依旧走好自己的路认真演戏,很低调。
没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女孩,于是慢慢地,沈乌怡的路人缘基本好起来了。
而《山月事》上映取得成绩后,文姐替她接了新代言。
工作脚不沾地的忙碌,沈乌怡每天都有极满的行程。
周二,电影《密信》的演员配音进入了尾声。
沈乌怡照旧在配音房外看剧本等候,抬头锤脖子的时候,却看见了一个意外的人。
程承深不知在对面坐了多久,静悄悄的,正在用保温杯慢悠悠地喝水,温润地吞着喉咙,察觉到她的目光后,含笑看向她。
“好久不见。”程承深说。
沈乌怡轻笑点了下头,“是好久不见了,程老师。”
程承深放下杯子,发出轻微声响,穿着西装裤的腿微跨在膝盖,“上周忘了恭贺你一声,《山月事》票房大卖,恭喜。”
又聊了两句沈乌怡近期的安排,录音室的灯光忽然变暗了些许。
沈乌怡抬眸往远处工作人员那看了一下,说:“这个灯光坏了好几天了,还在修,程老师别介意。”
“不妨事。”程承深说,下巴微扬点了下她的方向,“你看剧本会影响吗?有没有配音上对剧情理解的困扰。”
沈乌怡剧本早就烂熟于心,每个需要把控的地方都做了很多功课,却还是谦虚地说了几个问题,跟程承深这个原著作者讨教了一番。
十分钟后,程承深说了许久的话,拿起保温杯再次喝了水,镜片后的眼神一直看着她。
秉持着有来有往,沈乌怡合好剧本,抬头笑了下,“程老师呢?好像还是第一次见您来录音室这儿。”
程承深轻叹口气,“最近在复盘,但找不到人和我探讨剧情,这才出来透透风,看看能不能有点方向。”
沈乌怡一直记得程承深推荐自己来电影《密信》试镜的恩情,闻言,立刻跟着开口:“有我能帮上忙的,程老师您尽管说。”
她自认对《密信》算了解,程承深如果需要她的看法,她也不会欲言又止。
程承深微笑着点点头,推了下眼镜,“那麻烦你了。”
不等沈乌怡继续谦虚,程承深声调浑厚地说道:
“沈小姐听过庄周的一则寓言吗?”
沈乌怡怔了下,不知为何,程承深总喜欢称呼她为“沈小姐”,从不跟着旁人喊她亲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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